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在钓你啊》作者: 苦司   简介:   好巧我也是   凌晨一点,S大的酒吧外,音乐声杂乱刺耳。   戚雨迟喝得很晕,走到小巷子里,撞在一个靠着墙抽烟的帅哥身上,还不小心亲到了。   戚雨迟笑了笑,抬手帮他擦唇角,说不好意思啊哥,我今天醉了,要不你记着我以后来找我。   灯光晃眼,他看不清楚那人长相,就记得他左侧眉毛靠近尾巴的地方,因为一条浅浅的伤痕断开。   学业繁忙,戚雨迟都快忘了这件事。   有天室友叫他去打球,戚雨迟遇到对面一个人总喜欢撞他。   撞就算了,老往身上蹭是怎么回事。   戚雨迟扔了篮球准备发火,刚逮住那人衣领就愣了。   啧。   断眉。   他没松手,笑了下:“是你啊,什么名字啊?”   “你呢?”那人低头咬了一口他拳头,在他指节上留下自己牙印,“晾我这么多天不管,亲完就跑啊?”   -酷哥x酷哥   -从帆布鞋到黑西装,从法学生到法律人。   -之前的梗实在写不下去就换了梗,抱歉了。   下一本《离婚之后我还爱你》求收呀   (1)   新晋顶流喻修景颜值高演技好,唯独性格古怪。   不接受任何娱乐性采访,不参加综艺,在片场也总是一个人坐着,清冷地无人敢靠近。   他还在左手四指的指根上纹了一个字母“X”,常常无意识地碰。   (2)   喻修景拿到影帝那一年,突然有人爆料了两件关于他的事。   一是喻修景高中时霸凌同学。   二是喻修景结婚了。   舆论爆炸后,一个ID为徐祁年的账号发了一条澄清:   一,我没有被霸凌。   二,我是他结婚的对象。   看到博文那天喻修景一夜未睡,翻来覆去地读,醉了才敢红着眼给那个已经暗掉的头像发信息。   【我拿到影帝了,你还回来吗?】   仔仔细细地算,他们已经离婚三年了。   ●教授攻X演员受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雨迟,谢月野 ┃ 配角:下一本《离婚之后我还爱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好巧我也是   立意:认真珍惜和对待每一份感情,在大学里好好学习,成为优秀的学生 第1章 断眉   春末夏初,天气不是特别热,但容易闷得慌。   戚雨迟脑袋蒙着被子躺床上,手机已经在他枕头边叫了无数声了。   “哎……”戚雨迟一把掀开被子,半眯着眼坐起来。   他手在床上摸索一阵,总算找到手机,连是谁打来的都没看就接起。   “喂?”戚雨迟抓了一把自己头发。   电话那边一个大嗓门,吼着:“迟总,今天贝贝生日晚上请客,你不会忘了吧?”   戚雨迟听出这是室友唐澜的声音,他说的贝贝生日戚雨迟也没忘,就是睡过头了。   昨天晚上戚雨迟有个高中同学非要拉着一起打游戏,五黑开到凌晨两点多。   都杀疯了,戚雨迟红着眼睛,也不出声,就屏幕亮着,从铂金打到钻石才停。段位是上去了,就是困,他今天差不多一天都在睡觉。   戚雨迟抬手捂住脸,搓了一把:“之前不是说你们买礼物吗?买了的吧?”   唐澜连声道:“买了买了,按你意思买的贵的。”   “行,”戚雨迟往床边挪了挪,脚踩在楼梯上,“你们现在在哪儿啊?我马上来。”   唐澜提到的贝贝也不是昵称,他原名何贝贝,是个男生。   至于男生为什么起个这么可爱的名字,那得问他妈。   戚雨迟只规矩地下了两级楼梯,最后一级是直接跳下去的。   他习惯了,宿舍里爬上床的楼梯不高,他就喜欢上蹿下跳。   打开衣柜挑衣服,戚雨迟随手拿了一件连帽薄卫衣和一条长裤,都是宽松的运动款,没带外套。   哎。   就随便穿吧。   戚雨迟把运动鞋的鞋带拉紧了,站起来,走到穿衣镜前看了看。   他是很典型的帅哥长相,不过看上去属于阳光温暖的那款。   眼尾微微上挑,带点桃花眼的味道,嘴唇很薄,以前网上说什么嘴唇薄的人薄情,一宿舍围着他看。   但是人的长相和气质可以完全不同,比如戚雨迟。   他长得倒是阳光温暖,但是平常走路的姿势、抄手站着的感觉,还有说话、表情,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等等等等都表示他本人性格和长相完全就是两码事。   阳光是挺阳光的,温暖可能也温暖,就是脾气不咋好,活得比较随意。   晚上估计就吃个饭,最多再去喝个酒,应该也没别的事情了。戚雨迟随手拿了个斜挎包,就装了手机钥匙学生卡,出门了。   他们挑的吃饭的地方是学校门口一家火锅店,一到周末人就多得不行。   戚雨迟到的时候就唐澜和何贝贝到了,唐澜站在最前面跟个傻子一样朝他用力挥手,戚雨迟甚至偏了一下头想装作不认识他。   “小七啊!”唐澜直接大叫他名字。   路人都朝这儿看了眼,戚雨迟抬手拿帽子把自己头兜住,飞快地跑过去把唐澜嘴捂了。   “澜,你是我哥!”   唐澜:“???”   等唐澜不叫唤了戚雨迟才松开他。   “跟你走一块儿得被整出道。”戚雨迟叹了口气。   何贝贝站在旁边笑得不行,都捂着肚子了。   唐澜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哦了声。   不过他一直也就这样。   唐澜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平常只要训练就是吼着说话的。他一米九的高个子,皮肤有点黑,人也有点傻。   戚雨迟看了眼何贝贝,何贝贝就没笑得那么夸张了,反而是带着点唇角的微笑。   他的长相更偏柔软,轮廓线条都很温和,胆子小,不怎么喜欢说话,经常被他们寝室的人欺负。   他寝室就在戚雨迟寝室隔壁,有一回楼道里吵架还差点动手,被路过的戚雨迟看到了。   戚雨迟出了个头,从此他俩也就成为了朋友,后来戚雨迟又带着自己宿舍这几个跟何贝贝玩儿,他们逐渐就熟了。   但是吧,最近戚雨迟也挺烦恼。   因为他觉得何贝贝好像有点喜欢他。   “迟哥。”何贝贝叫他一声。   “嗯,”戚雨迟回了神,推了下唐澜手臂,“礼物呢?给了没啊?”   “没呢。”唐澜把手里一直提着的礼品袋拿给戚雨迟,凑上去小声说:“等你送啊迟总。”   戚雨迟切了声推了他一下。   “这是我们宿舍送你的礼物,”戚雨迟把礼品袋递给何贝贝,“生日快乐。”   “谢谢。”何贝贝眼睛亮了下,接过来看了眼。不过袋子里是一个礼物盒,也看不见到底是什么,他就问了句:“买的什么啊?”   唐澜正好被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吸引了没听见,戚雨迟又不知道,有点尴尬地呃了声。   何贝贝看出来,眼里低落一瞬:“没事儿,谢谢你们。”   戚雨迟手往口袋里插。   他不太好意思,作为朋友这事儿也该过问一声。   “我们走吧。”何贝贝不介意地扬起一个笑脸。   “好。”戚雨迟点了下头。   座位是何贝贝提前定好的,不然他们就得在门口和几十个人一起排队等了。   桌子比较小,等会儿还要来个秦嘉易,他们三个人挤着坐的。   何贝贝今天穿的是一条差不多到膝盖的短裤,不过坐下来裤子就往上爬了点,他光着的膝盖总是碰到戚雨迟腿。   本来没什么所谓的,但戚雨迟就是有点不舒服。   “秦嘉易什么时候来啊?”他喝了口茶。   “他们部门今天又遇到突发情况被拉去开会,刚刚问说马上就到了。”唐澜看了眼手机,说。   秦嘉易是他们另外一个室友,在学校的青年志愿者协会当部长,这个协会每天本来就够忙的,他又是部长,就更忙了,经常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穿梭于各个老师的办公室之间。   天聊着聊着菜就上了,三个人打着火锅等秦嘉易过来。   光是吃菜,没喝酒,因为何贝贝说晚上想去学校旁边那家酒吧坐坐。   毛肚都快吃完了秦嘉易才匆匆赶到,他跑得满头大汗,坐下来喝了好几口水才平复了呼吸。   “部长大人,”唐澜给他夹了一筷子刚煮好的菜,“您辛苦了。”   秦嘉易真装出部长的范儿,点了下头,推了推眼镜,把菜吃了。   今天点的锅不是特别辣,吃完四个人都没什么感觉,付了钱出门,才九点不到。   这个时候酒吧里都没什么人,不过也正好清静。   他们选了最里面的位置,旁边就是一扇落地窗。   坐下来的时候还是何贝贝挨着戚雨迟,戚雨迟靠在沙发上看他们点酒。   秦嘉易和何贝贝不是特别能喝,剩下戚雨迟和唐澜其实都挺能喝的。   每次都是点那么几样,他们经常一起出来玩也知道互相的口味,何贝贝一个人就把酒点好了。   今天他没直接递给服务生,而是拿着点东西的平板靠过来,头发都快贴在戚雨迟锁骨的位置,问:“迟哥,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何贝贝说话嗓子总是比较轻,不知道用的什么洗发水,头发也很香,但戚雨迟真招架不住他这样,只好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靠了点儿。   “行就这样吧。”戚雨迟随口应了,但其实看都没看。   他抬了下眼,对面的秦嘉易和唐澜也望着这边,戚雨迟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三人在半空交换了个眼神。   酒一会儿就上来了,戚雨迟随便拎了一杯叫什么橙子炸弹的,一尝,觉得怎么跟平常喝的不一样。   这种酒是可以自己选度数的,他们都点比较低的,今天这个喝起来有点辣,感觉容易醉。   戚雨迟在底下踢了唐澜一脚,下颌点了点:“你尝尝这个。”   “嗯?”唐澜随手拿了一杯喝,皱了皱眉,“我天,这多少度,感觉得上二十了。”   “是吗?”何贝贝也尝了一口,“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了就喝不了,戚雨迟想招手叫服务生,被何贝贝抓了下手臂,拦道:“没事,就喝这个吧。”   他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戚雨迟眼睛,戚雨迟基本就明白了个大概。   何贝贝故意的。   戚雨迟有点郁闷了。   好在唐澜是个能聊的,他带头东拉西扯,和秦嘉易说了一晚上,说到最后喝着酒都口渴。   戚雨迟和唐澜酒量够没什么事,秦嘉易累得不行他喝得少,唯独何贝贝醉了。   中途他们在酒吧里点了个蛋糕,服务生拿上来之后大家纷纷说了生日快乐,让何贝贝切。   他第一块递给戚雨迟。   “谢谢啊。”戚雨迟接过来,先放在桌子边上。   分好蛋糕之后何贝贝也没吃,和戚雨迟说:“今天我们宿舍那三个人好像也出去玩儿了,反正也没跟我说,我也不想见到他们……”   “你换宿舍的申请快下来了吧?很快就能走了。”戚雨迟说话的时候手指搭在酒杯的杯沿上,轻轻敲了敲。   这是他们宿舍一个小暗号,他俩肯定能看懂。   “迟哥,其实我今天还想说……”何贝贝犹犹豫豫的,话没说完唐澜就站起来,笑道:“吃完蛋糕就这样吧,现在都十二点多了差不多回去了。”   秦嘉易听唐澜这么讲,也跟着起身:“行走吧,我困死了。”   然而何贝贝一动不动。   他不动戚雨迟也不好站起来。   “不想回去吗?”戚雨迟语气温和,“我也觉得差不多了。”   何贝贝摇了摇头,两只手放在自己膝头,纠结地相互扣着,脑袋也低低埋下去,就两只因为喝酒喝红了的耳朵特别明显。   过了片刻,他才抬眼望向戚雨迟。   “迟哥,对不起,”何贝贝小声说,“以前我活得太差了遇到你,就、就喜欢你了……但是我知道你应该不喜欢我。”   他肩膀不停颤抖,小声呜咽起来。   戚雨迟本来想安慰他几句,手抬到一半顿了下,又收回去了。   何贝贝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又勉强地笑了下,“就这样吧,我都懂了。”   “嗯,”戚雨迟捂了下脸,“对不起啊。”   唐澜和秦嘉易都没说话,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假装自己不在。   “不过我有个问题还挺好奇的,”何贝贝吸了吸鼻子,“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戚雨迟没说话。   “我觉得你应该更适合,和你差不多的人,或者比你更酷的人。”何贝贝侧头看着他。   不笑的时候戚雨迟其实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戚雨迟心里很有分寸。   何贝贝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是和戚雨迟同行的那个人。   “我想先走了。”何贝贝说着说着又咬住嘴唇,憋眼泪憋得很辛苦。   戚雨迟跟着他站起来,朝唐澜扬了扬下巴。   “路上小心。”戚雨迟说。   唐澜带着何贝贝走,回身给戚雨迟比了个ok的手势。   秦嘉易喝了口酒,问他:“还想喝吗?我没喝多少,还能勉强陪你会儿。”   “行。”戚雨迟坐下来。   他最难受的点在于何贝贝的事情他先插了手,带他去认识了自己的朋友,带他玩,这些都是戚雨迟做的。   他没想过何贝贝会喜欢自己。   “哎,我知道你郁闷,我也不会安慰人,”秦嘉易给他倒酒,“你喝吧,醉了大不了我给唐澜打电话再让他回来,我一个人都扛不动你。”   戚雨迟被他逗笑了。   十二点的时候酒吧里人最多,再往后一个小时大家又基本上走了。   越喝周围的人越少,驻场的乐队早就走了,音响里放着戚雨迟没听过的摇滚。   桌子上剩下的酒差不多都被他喝完了,戚雨迟很久没醉过,这感觉有点陌生。   他撑着沙发背站起来,和秦嘉易晃了晃手:“我出去吹会儿风,十分钟就回来。”   秦嘉易不太放心地看着他走了几步,叫住他:“要不我陪你啊?”   戚雨迟摇摇头说不用了。   推开酒吧门,一阵冷风吹过来,冻得戚雨迟缩了下。他抬手把卫衣帽子戴上,刘海压下来,半张脸都被包住,就一截鼻梁和下颌线在帽子外面。   他没走正门,走的是一扇小门。   小门后面是一条巷子,巷头和巷尾才有路灯,中间一片全是被酒吧外的灯牌照亮的,五颜六色晃得戚雨迟眼睛疼。   台阶底下站了个靠着墙抽烟的人,烟头那点猩红黑暗里很明显。   戚雨迟闻到淡淡的香烟味道,眨了两下眼。   他脚步不稳地下台阶。   喜欢什么人?   戚雨迟曾经觉得自己知道。   他大二了,刚刚过二十岁,高中刚过,比现在更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   心动是有的,还来得特别快,戚雨迟那会儿小,以为这么一瞬间就是很长很长了。   后来他被渣了,都没在一起过就被渣了,毫无征兆。   脚下踩到一个小坑,戚雨迟身子歪了下,没站稳往墙上扑。   刚刚看到的那个哥还靠着墙,戚雨迟脑子沉,都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快脑子一步越过那人肩膀,撑在他身后的石墙上。   掌心被粗糙的墙面划得疼了下,戚雨迟基本上把那个人圈进自己怀里,嘴唇跟着压到一处微凉的柔软。   戚雨迟忍不住舔了下唇,猜他刚刚喝了一杯野格。   天。   他把别人亲了。   这人还比他高,戚雨迟得仰着脑袋看。   一截儿脖子倒是好看,下颌线紧紧绷着……   戚雨迟视线落到他左侧的眉毛上。   身后的灯光正好照在那个位置,铺上一层又红又紫的底色。   靠近眉尾的地方被一条浅浅的伤痕划开,平添几分狠厉。   戚雨迟手一用力,撑着身子重新站好了。   这气氛有点奇怪,但是戚雨迟醉了,他今天什么多的都想不了。   亲都亲了,意外也没办法。   就是面前这位大帅哥不说话好像也没反应。   巷子里没灯,太黑了,戚雨迟没看清楚什么,纯粹觉得这个人有点儿冷。   他只好自己笑了笑,抬手帮那人擦了唇角,说:“不好意思啊哥,我今天喝得有点多,醉了。”   卫衣帽子还兜在头上,戚雨迟估摸着他也看不清自己长什么样子,很自觉地抬手摘下来:“我就隔壁这学校的,要不你记着我以后来找我。”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这人喉结滚了下,从嗓子里发出声气音,带着点笑意。   得了。   应该是不生气了。   戚雨迟放心了点,正要摸索着离开,身后忽然有人叫他。   “小七!”   一回头,秦嘉易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就站在门边,朝他招了下手。   “那我先走了。”戚雨迟说着,往后退了几步。   面前这人抬起手,咬上指间夹着的烟。   烟头晃动一下,戚雨迟听见他嗯了声。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啊大家,我来晚了,这本改了梗,之前那个是真的真的真的写不出来,经常因为写不出来爆哭,反反复复写了十几万都删完了,所以很抱歉换了梗。   最近在期末复习,要到下个月中旬才考完,现在都是存稿箱,有可能感谢名单会不及时,所以我先在这里谢谢大家了,祝宝们看文愉快   感谢阿伟今天活着吗,55083448,呆桃投雷~ 第2章 耳骨钉   “谁啊?”秦嘉易顺着戚雨迟过来的方向看了眼。   他身后是灯,前面又黑着,只能看出一个高大的轮廓。   “不知道,”戚雨迟摇摇头,往前一指,“走,部长,咱回家!”   秦嘉易:“……”   到寝室的时候屋子里只有唐澜一个人,他洗漱完了坐在椅子上等他们回来。   路上唐澜就给秦嘉易打了两个电话,确认他俩还安全着。   戚雨迟是跌进来的,还好唐澜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抓住,不然今天他无比宝贝的这张脸就要带点儿伤了。   “醉了?”唐澜拉着他,问。   戚雨迟自己站好,说:“还行吧。”   唐澜和秦嘉易对视一眼,秦嘉易眨了两下眼睛,朝唐澜偏了偏头。   于是唐澜走上去,问戚雨迟:“迟总,去洗澡吗还?”   “要……”戚雨迟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好几种酒的味道混在一起,他嫌弃得不行。   站起来抓了衣服去洗漱,戚雨迟在热水中想到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怎么一样的酒,在他那儿就是香的……   第二天戚雨迟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   他很长时间没宿醉过了,这种滋味谁试过谁知道,都是能立刻对天发誓这辈子不喝酒的程度。   戚雨迟在床上醒神醒了很长时间,才摸出随意扔在被子里的手机。   最新的一条是秦嘉易发的,说今天唐澜要训练,等会儿中午给他带碗粥回来。   之后有几条何贝贝的消息,发送的时间是今天早上四点。   戚雨迟没看,打算等会儿再看。   虽然昨天晚上说是说了,但没说好,也没说完,这件事还得慢慢处理。   他掀开床帘正要下去,忽然听见寝室里响了一声。   秦嘉易不在唐澜也不在,难道谢泽回来了?   戚雨迟钻出去,果然看见对床下坐了个人。   谢泽是他们四人宿舍的最后一个室友,但是和他们有矛盾,一般都不一起玩,平常没什么特别必要的事基本也相互避着。   在这之前谢泽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回过宿舍了。虽然大学生外宿是常有的事,之前戚雨迟还是发了个消息问他人在哪儿。   谢泽就回了句你别管。   他这种态度戚雨迟当然不可能管。   戚雨迟醒的声音谢泽也听到了,他转身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又转回去了。   和谢泽相处,戚雨迟严格遵循你不理我我不理你原则,就当没看到,走到阳台上去洗漱了。   正好秦嘉易又发信息问他醒没,戚雨迟一只手抓着牙刷,另一只手打字回:【醒了,谢泽回来了。】   秦嘉易:【知道了,我马上到寝室。】   戚雨迟关了手机,扭头看了眼谢泽。   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反正一直没动。   刚洗漱完秦嘉易就回来了,戚雨迟走进寝室,秦嘉易把粥拎到他桌子上。   滚烫的青菜瘦肉粥,很香。   “你吃了吗?”戚雨迟一边拆勺子一边问。   “吃了,食堂吃的。”秦嘉易说。   “行,谢了。”戚雨迟打开包装盒,秦嘉易手在他肩膀上按了下,问:“贝贝的事儿怎么解决啊?”   “没办法,”戚雨迟嘴里包着口粥,口齿不清地说,“只能再和他聊。”   秦嘉易靠在旁边衣柜上,分析道:“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是我觉得这件事要真的解决很难,还是得你们离远点。”   戚雨迟拿着的勺子一顿,“你说得对,可能是要这样。”   “就我们几个人的关系,你要让他完全放弃你,在不出现另外一个人的情况下,我觉得很难。”秦嘉易也叹了口气。   “我去问问他什么想法吧。”戚雨迟说。   不管做什么,戚雨迟都坚持一件事。   沟通。   你怎么想我怎么想,互相说一说,就能解决了。   他俩在这儿聊着天,没几分钟,谢泽突然站起来,椅子跟着他后退的动作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戚雨迟东西也不吃了,勺子举着,和秦嘉易一起望过去。   谢泽站起来之后什么也没说,偏偏那张脸跟你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他仿佛看不见戚雨迟和秦嘉易的目光,背着书包出门了。   “今天还有点进步,至少没摔门。”戚雨迟接着喝粥。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秦嘉易问,“我走的时候寝室里还只有我们三个人。”   “他昨天没回寝室吗?”戚雨迟手一顿,“好像我们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是没看到他。”   “应该是,”秦嘉易点点头,“也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   大学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就看出来谢泽不好相处了。   大家聊天的时候他基本不说话,一说话也特别生硬,不过这些其实都没关系。   是有一天,谢泽跟唐澜因为一点小事儿没说通吵架了。   不过都是室友了,天天生活在一起本来就容易有摩擦,平常相处中哪儿有处处合适的,所以当时戚雨迟和秦嘉易还觉得挺正常。   没想到吵着吵着打上了,谢泽先动的手,打得可狠,还得是唐澜才能跟他有来有回,要换成秦嘉易那秦嘉易肯定一开学就得住院了。   秦嘉易和戚雨迟一边抱一个才把两人拉开,都没受什么伤,谢泽眼神凶得吓人,但是里面很空。   戚雨迟算是看出来了,根本不是惹他了,就是谢泽自己想找事儿。   他心里压着别的东西,根本不想好好过了。   “算了不聊了,”秦嘉易走回自己座位,“你还是先想想何贝贝吧。”   戚雨迟笑了声。   他吃完东西才看手机,何贝贝给他发了三条。   【迟哥,对不起,我喝多了。】   【我当时说的话虽然有点没过脑子,但是都是我的想法。】   【我知道你应该是要拒绝我的,要聊的话,能不能让我先冷静几天?】   戚雨迟垂眸回:【好,你觉得可以再找我。】   他把手机推到一边,心烦意乱地又喝了口粥,这次被狠狠烫了一下。戚雨迟赶紧喝了口水急救,又把镜子拖到面前来照。   也看不出来自己嘴到底有没有被肿或者别的怎么,他拿手指摸了下。   从醒来开始戚雨迟就觉得忘了点什么事情,这下想起来了。   他把镜子放回去,握着勺子往粥里戳了两下。   何贝贝一冷静就冷静了挺长时间,跟没个头一样。事情没说清楚之前,他们并没有相互躲着,反而戚雨迟在路上遇到何贝贝的次数甚至比以前多得多。   因为没聊过,两人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要何贝贝不提,戚雨迟就跟他保持原来的相处方式。   但这其实不符合戚雨迟本人的性格,他是那种有话就得说的人。   所以戚雨迟这段时间也过得挺憋屈。   有两三门课要半期考试了,课余时间大家基本都要复习,连谢泽也经常回寝室。但是他一回来唐澜就坐不住,拉着戚雨迟和秦嘉易天天出去上自习。   有天在教室门口碰到何贝贝,唐澜还尴尬了一下。   毕竟以前他们做什么也总是拉着何贝贝一起的。   还是戚雨迟先说:“走吧,进教室挨着坐。”   快考试的时候精神压力就特别大,戚雨迟还好,唐澜要兼顾篮球队,秦嘉易要兼顾社团,他们都忙得团团转。   但是这样的日子会过得特别快,最后一门民法考完之后戚雨迟走出教室,先去教学楼的大厅跟他们俩会和。   唐澜皱了一个多星期的脸总算舒展了,看到戚雨迟还笑,冲上来抓着他肩膀摇:“迟总迟总!半期结束了迟总!”   “得了得了。”戚雨迟把他推开,揉了揉自己手臂。   秦嘉易也从另一边的楼梯上下来,三个人喜笑颜开地回宿舍。   “唯一的心愿是谢泽别在,他最好自己出去庆祝庆祝考试结束。”唐澜在校车上说。   “那我们先回去放东西,再出来吃饭吧。”秦嘉易看了眼时间,还早。   唐澜凑到戚雨迟面前,问:“那个谁,叫不叫啊?”   戚雨迟没什么表情,自己也有点拿不准。   “你们觉得呢?”   “先不了吧,”秦嘉易说,“今晚就我们吧,考完试他也应该要找你了。”   戚雨迟想再不谈他也要去找何贝贝了。   校车停在路边,回宿舍还要再走一段。   一考完试唐澜就犯懒,拖着脚步走得很慢,秦嘉易差点想踹他一脚。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在寝室楼下那个小花园旁边看到了谢泽。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唐澜想回去抽自己一嘴,“他旁边的人是谁啊?”   戚雨迟望过去。   谢泽背对着他们,他面前站着一个男生,很高,也瘦。   那个男生穿了件纯黑色的短袖衬衣,下身也是黑色的水洗牛仔,还戴了顶鸭舌帽。   下颌挺好看的,鼻梁也高,很有帅哥氛围。   秦嘉易摇摇头说不知道,戚雨迟也道:“没见过。”   越走越近,戚雨迟无意识抬头,却和那人对视了一眼。   被鸭舌帽盖了一些的眼神淡淡地朝他投过来。   短暂的半秒之后,戚雨迟走过他,余光瞥到他耳朵上打了一颗耳骨钉,在傍晚的光线下闪了闪。   兄弟,有点酷啊。   要是他旁边站的不是谢泽,戚雨迟都想朝他吹口哨了。   饭才吃了一半戚雨迟就接到了何贝贝的电话,他说我们聊聊吧,就下个周周末。   “好。”戚雨迟答应了。   挂完电话,两个人都靠过来。   “贝贝啊?”唐澜问。   “是啊。”戚雨迟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   秦嘉易和他碰了下酒杯:“什么时候?”   “下周末。”戚雨迟说。   “下周末?”唐澜反应了下,“我还想叫你打球来着。”   戚雨迟笑了声:“那也挺合适的,我觉得我聊完可能就得打打球。”   这下秦嘉易也笑了:“原来咱们迟总也有郁闷的时候。”   “是啊,”戚雨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头疼,“这可是我们朋友。”   “行,”唐澜想了想,“那我到时候给你找几个厉害点的,不然你光是缠着我打,我真的可能被你累死。”   “一边儿去啊。”戚雨迟喝了口酒。 第3章 别蹭我   何贝贝约的地方是一家商场,他说他想顺便去买东西。   戚雨迟走的时候正吃完午饭,唐澜也要去打球了,说和他一起出门,两人在宿舍楼下分开,一个往左走去校门,一个往右走去操场。   学校外25路公交车能直接到商场,戚雨迟等了十分钟不到,就刷卡上了车。   七。:【我在车上了。】   何贝贝:【我马上到,迟哥你喝奶茶吗?】   戚雨迟不是太喜欢这种特别甜的东西,但何贝贝都问了,还是要给点面子。   七。:【喝,有果汁吗?】   何贝贝:【有。】   七。:【帮我买杯橙汁吧。】   跟着他发了一个四十块的红包。   七。:【我请客。】   这辆公交车没有空调,热得不行,好在商场里凉快,戚雨迟一走进去,抓着衣领扇了扇风。   何贝贝在顶楼的一家餐厅,他坐电梯上去。   一眼就看到何贝贝在最里面的位置,戚雨迟打了个手势让服务生停下,自己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   何贝贝看着精神还不错,把手边的杯子推过去,说:“你的橙汁。”   “谢谢。”戚雨迟拿过来,插.上吸管喝了口。   可能还是鲜榨的,酸中带甜,夹着冰化了的水味儿。   “先点菜吧?我已经选了几样。”何贝贝把菜单推给他,戚雨迟也没拒绝,挑了一样自己喜欢吃的就说可以了。   等菜的时间桌上安静下来。   戚雨迟先开口,说:“我……”   他道歉:“对不起,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他说完何贝贝先笑了,“迟哥你平时不这么讲话的。”   戚雨迟当然知道自己平常才不这么说话,自己想一下也别扭,跟着笑了。   气氛总算轻松一些。   “这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其实就是想说服我自己,”何贝贝垂着眸,手搭在瓷杯边沿滑着,“但是说服不了的,迟哥你还没喜欢过谁,你可能不是特别能体会吧,反正就是很难劝得了自己。”   “我知道。”戚雨迟低声说。   “我决定认真地放弃,所以去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然后我们可能还得聊聊以后相处的问题,”何贝贝说,“要不短时间别见了吧,我还当你是朋友,以前你帮我的那些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不可能忘的,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戚雨迟当然尊重他的想法。这种事情谁说都没用的,无论如何得自己想通,自己去找合适的发泄方式,然后慢慢消化,再重新走出来。   吃完饭两人一起回了学校,戚雨迟问:“等会儿你要去哪儿?”   何贝贝说回寝室,戚雨迟低头看了眼手机,说我去操场打球。   “那再见。”何贝贝笑着跟他招招手。   戚雨迟点了下头,“嗯。”   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戚雨迟看着何贝贝走了一截,才转身往篮球场走。   唐澜早就和他说了位置,戚雨迟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了一个多小时了。   周末篮球场很热闹,场子都是满的。   戚雨迟找了下才看到唐澜那个大高个。   他把包随手扔在长椅上,跑进场。   先看到他的不是唐澜,是另外一个平时经常跟他们一起打球的人,他走上去拍了下戚雨迟肩膀,“哎小七来了,好久没看见你来打球了。”   “之前考试没空。”戚雨迟笑了下。   他扫了眼场上,好几个人是没见过的。   球暂时停了,唐澜拉着衣服领子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说:“就等你了,我们五打四好久了。”   “五打四?”戚雨迟挑了下眉,“四是哪边啊?”   “我专门给你找的厉害的人啊,”唐澜扬了扬下巴,“你不认识的就是。”   戚雨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旁边有几个人没过来,守着一个篮筐不断地投球。   篮球砸在地上声音很大,听得戚雨迟手痒。   “怎么分组?”戚雨迟问。   “当然是你和我们一起,我们都说好了就等着你来,”唐澜带着戚雨迟走到场中间,“哎兄弟!”   那边打球的停下,都走过来。   手里拿着球的那个人最高,他穿的是件深灰色的连帽无袖卫衣,下身一条及膝短裤,戴着顶鸭舌帽,脸看不清楚。   戚雨迟抬头扫了对面那组一眼,大概记了记哪些是他对手,便蹲下去系紧了鞋带。   站起身,球赛开始了。   队友这几个以前都和戚雨迟打过球,每个人之间相互比较熟悉。   戚雨迟虽然也有一米八,但也才刚刚到,和他们篮球队里的人的身高没法比。   不过好在他擅长的是带球过人,一般都打控卫。   刚开始戚雨迟就感觉到不一样了。以前他们打球基本都是娱乐性质,带过来的人松松散散,大家打着玩儿。今天就跟打比赛似的。   对面几个一开场就打得很猛,速度和力量全提上来,篮球打在地上的声音都不一样。   戚雨迟第一次拿到球的时候还没上手,才跑了几步球就被带走了。   有点意思啊。   戚雨迟喘了两口气,把他球带走的人是之前戴着鸭舌帽看不清楚脸的那个。   运到三分线他就抬起球,手一抛,进了。   厉害。   戚雨迟站在后面看,肩膀被跑上来的唐澜搭了下:“他们都是高年级的,还有的是研究生,打不过很正常。”   “谁说打不过?”戚雨迟把他推开,“我要认真打了,你别干扰我。”   唐澜双手举起来,笑得不行。   比赛继续。   对面的运球能力太强,他们这边没几个能把人过掉的。队友拿到球,一扬手戚雨迟就知道是要传给他了。   球从对面一个人的身侧传过去,戚雨迟一把捞住,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球框。   高速跑动下,戚雨迟稳稳地把球掌握在手里,戴棒球帽的那个跑过来挡在他身前。   又是你啊,戚雨迟压低身体,手轻轻送球的同时快速跑过,肩膀磕在那人锁骨上,一个侧身越过他。   篮球从对手的□□过去,他没在乎被对方撞到的那点疼,手一捞把球带回来,又运了一下,直接跳起投篮。   一次完美的人球分过。   戚雨迟冲着戴帽子那个人扬了扬眉毛,又微不可察地抬了抬肩。   疼痛是后知后觉的,戚雨迟也反应过来刚才撞的那一下对面故意的成分居多。   这么玩儿多少带点不友善,但有点碰撞也正常。戚雨迟没多想,也懒得计较。   他们这边气势上来,把比分扳回一些。   今天球场上也没人说闲话,偶尔几句都是交流打球的。   戚雨迟又带了几次球,其他人好过,戴帽子的不好过。   过了他几次戚雨迟都被撞了,那人手张开拦球,偏偏手臂要在他腰上挡一下,脚尖对着脚尖也是正常动作,戚雨迟一往前冲那人小腿非得在他的小腿上勾一下,还有一次是差点要摔了,戚雨迟跌出去被他越过肩膀一把抓住手臂。   两人都烫,浑身冒着热气,戚雨迟后背贴着他胸膛,血液倒流,差点儿抬手给他一拐子。   拉回来就拉回来,你他妈把我扯过去往你身上按一下算怎么回事儿?   戚雨迟正要把他推开,那人已经松手,转身走了。   球场上沉默了片刻,唐澜跑过来问:“没事儿吧?”   戚雨迟皱着眉,谁都看得出他现在情绪不好。   但他还是说:“没事儿。”   都是打了很多年的人,戚雨迟的队友很快就看出来了,估计这个戴帽子的和迟总可能有点江湖旧怨没解决。   戚雨迟倒是在分神想,你到底是哪一位啊?我们以前见过吗?   想着想着他跑的动作都慢了些。   球又传给他,这次戚雨迟拿着球,竟然还有点虚了。   那个人站在篮下挡他,戚雨迟刻意躲开,明明不适合投篮的位置他却跳起来。   球在篮筐上转了两圈,还是进了。   戚雨迟脚一落地,身前却忽然多了个人,他躲不开,砸到那人身上去。   他胸膛上坚硬的肌肉硌得戚雨迟脸疼。   忍不了了。   戚雨迟满腔火气,冷着脸,抓住那人衣领把他拽过来。   全场安静下来,尤其是唐澜这边的人,身体都紧绷着,随时准备上去拉人。   额头差不多要抵到他鼻尖,两人沉重的喘息混在一起,戚雨迟攥着那人衣服的手挨着他喉结的位置,那块骨头轻轻地滚了下。   打球手黑就算了,老往他身上蹭这账必须算。   戚雨迟一抬眼,却愣了。   被鸭舌帽一直盖着的脸他现在才看全,那人脸上淌着汗,一双眼睛含着点笑意望着他。   被帽檐压着的左侧眉毛,在靠近眉尾的地方断开。   手里攥着的衣领没放开却松了些,戚雨迟表情一顿,转而笑了下。   “是你啊?什么名字啊?”   “你呢?”那人低头咬了一口他拳头,在他指节上留下自己牙印,帽檐还往戚雨迟手臂上抵了抵,“晾我这么多天不管,亲完就走啊?”   作者有话说:   推推基友的文《小作精每天都在装模作样[快穿]》作者臣不休   何画因为长得特别好看,经常被变态尾随。   他:“这种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不能过拉倒。”   然后……他掉进了一个快穿系统。   世界一,他是本位面的炮灰攻,霸占主角受,惹怒主角攻。   【任务一:嘲讽他出身低!】   何画怒瞪主角攻一眼,扬起下巴,哼了一声,“离我远一点,脏死了。”   主角攻的眸子深了几分。   系统痴傻【效果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世界二,他是主角受的舔狗,插足主角攻受的婚约。   系统尖叫【上去抱住主角受的手腕不撒手!】   何画穿着白衬衣,刚刚放学,脸上还带着学生气,他抱住主角受的手腕,冷哼一声,“哥哥,你是来接我放学的吗?”   看着何画腰上不小心露出来的白皙,主角攻受同时沉默。   系统疯了。【这个世界还能不能行了!我们是反派部门,不是万人迷部门!!艹!】   后来的世界,一个比一个疯狂。 第4章 鸭舌帽   “嘶,”戚雨迟手指骤然一松,“有点儿疼啊。”   “疼了好,让你长记性。”那人托着他手拿起来看。   其实他咬得不重,戚雨迟也知道。   这么一圈牙印在指节上,估计没个十分钟就能消。   因为这个低头的动作,戚雨迟又看见了他耳朵上的耳骨钉。   “哎,”戚雨迟叫他,“除了那天晚上,我们是不是还在别的地方见过?”   那人笑了,放开他手,说:“你想说谢泽?”   戚雨迟顿了下,嗯了声。   “那天是我,”那人朝他递手,一个正式认识的动作,“谢月野,月亮的月,野外的野。”   戚雨迟握住他手,“我叫戚雨迟,马上要下雨的雨和迟到的迟。”   松手的时候谢月野的指尖还在戚雨迟掌心里勾了下。   戚雨迟手垂下来的时候指尖碰了碰掌心,面上没什么多的表情,但是心里笑了下。   他们俩在这儿又是要打架又是相互认识的,早把旁边人看懵了。   见气氛缓和,唐澜凑上来,问:“怎么了?”   “来认识下,”戚雨迟说,“这是谢月野。”   “啊,”唐澜看向他,“打球之前我俩认识过了。”   “行吧。”戚雨迟想看一眼几点了,但是他没表唐澜也没有,一低头,瞥见谢月野手上有,戚雨迟抓着他小臂抬起他手,扭头看了眼。   “好像差不多了,要不不打了?”   谢月野手上扣着只银黑色的表,腕骨清瘦。   戚雨迟抓着都有点硌手,很快就放下了。   这个动作他做着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旁边的唐澜看愣了。   之前谢月野低头咬戚雨迟那下是背着人的,大家就看见谢月野低了下脑袋,别的什么没看见。   现在戚雨迟突然来这么一下,唐澜几乎立刻就瞥了眼谢月野的表情。   这人是他找的人带来的,一个师兄,上来他们就互相给了个名字,别的什么话也没说。   因为他看起来真的不好相处。   没想到谢月野没生气,反而淡淡地笑了下,手抬起来在戚雨迟后颈摁了摁,似乎在责怪他。   “那走了吧,”戚雨迟手往后勾着晃了圈把谢月野手扫下去,“跟我们一起吃饭?”   谢月野一点头,“吃。”   他们简单商量了下,要跟着去吃饭的人总共五六个,唐澜这边还有几个,谢月野那边的都有事儿。   戚雨迟把自己斜挎包拎起来背上,看谢月野拧开瓶水在喝,也渴了。   他拍了下唐澜问带水没,唐澜扔了瓶给他。   一群人去学校外面吃家常菜,戚雨迟抬头看了眼天,才下午五点多,被乌云蒙着已经黑了。   “还真是要下雨了。”谢月野说。   “那当然,你以为我胡说啊?”戚雨迟笑。   “嗯,”谢月野意有所指,“我也没胡说。”   戚雨迟拿身子撞了撞他。   “你刚就这么撞我的。”戚雨迟说。   “啊?我这么温柔啊?”谢月野伸手把戚雨迟抓过来,在离得很近的时候抬腿勾了下他脚后跟,戚雨迟正走路,一抬脚差点被绊倒。   谢月野早就准备好了,手臂环过他腰把人搂着,一用力让他站稳了。   “我天就是这样,”戚雨迟语气抱怨,但是脸上半笑不笑的,问,“你撞我干嘛啊?”   “为了让你看我一眼啊,”谢月野把他放开,两个人这么搂着实在是热,“那你看都不看一眼的要是没把我认出来我不是亏了?”   “得,”戚雨迟讨好地笑了笑,“反正那天晚上都是我的错。”   “嗯。”谢月野很满意他这种认错态度。   他俩一直走在队伍最后,说话声音也小,唐澜在前面频频回头看,好奇得很。   这师兄看起来也刚刚才和戚雨迟认识啊?这俩社牛到这种地步?第一天看起来就跟要去结拜了似的。   进餐馆点完菜就开始下雨了。夏天的雨来得又快又猛,豆子大的雨点打在雨棚上,噼里啪啦地响。   他们本来是坐在棚子底下吃饭的,一群人打完球一个比一个热,想着外面能凉快点,后来雨太大,都快溅在身上了,大家才站起来端碗端菜,热热闹闹地往里走。   反正也是晚上,唐澜点了几瓶啤酒,先问了谢月野一句:“能喝吗师兄?”   “能。”谢月野把杯子推过去。   唐澜叫了声师兄,戚雨迟才想起问:“你是哪个年级的?”   “研一。”谢月野说。   唐澜把倒满酒的杯子推回来,谢月野又道了声谢谢。   “你现在才知道?”唐澜哼了声,和戚雨迟说:“我还以为你俩认识很久了。”   “没有……”戚雨迟犹豫了下,看了眼谢月野,“其实也算吧。”   里头有故事,唐澜问:“怎么说?”   谢月野没回答,等着听戚雨迟怎么解释。   “那天贝贝生日认识的。”   “嗯?”唐澜迷惑了,他基本上全程都在吧。   “你走之后。”戚雨迟要这么跟别人提这段就不太好意思了,要是被看见了他还觉得没什么,要让他若无其事地转述他就不行了。   好在唐澜也只是哦了一声,没往下问。   估计就是觉得喝酒的时候认识的吧,酒吧里认识个人不是很正常。   但是酒吧里认识的人,也比较容易……嗯。   唐澜看了眼戚雨迟,戚雨迟明白他意思,在桌子底下踢他一脚。   吃完饭雨还没停,大家又留着喝了会儿酒。   一点啤酒戚雨迟的量是醉不了的,唐澜清楚,所以给他倒的时候没顾忌着什么。   但是谢月野不知道。   喝到最后雨小了,大家觉得不如先走吧,怕等会儿又下大,几个人站起来走到门口。   戚雨迟脚下踩到一小滩水滑了一跤又稳住,谢月野在他旁边都没反应过来。   “你酒量不行啊。”谢月野小声说。   “什么啊……”戚雨迟把脚抬起来让他看,“有水。”   谢月野垂眸扫了眼。   “我那天才是真的喝多了……”戚雨迟站直了,接着往前走,“你要不信下次找个时间我俩单独喝。”   “本来信的,”谢月野碰了下自己帽檐,“现在不信了。”   戚雨迟笑了下。   “就这样走不找人拿伞了啊。”唐澜说。   戚雨迟伸手接了下雨水,“行啊。”   二十多岁的男生怕什么淋,除非是要上课,戚雨迟去哪儿都很少带伞。   “你宿舍在哪儿?”戚雨迟偏头问谢月野。   “东。”谢月野说。   东园都是研究生的宿舍,戚雨迟他们都住在西园,两栋宿舍楼一个在路的这一头一个在路的那一头,不算远,但走不顺。   戚雨迟忽然想到他俩连个好友都没加,把手机拿出来点了二维码的界面递过去。   谢月野明白了,扫完两人就加上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唐澜刚说完,往前一指,他那几个篮球队的兄弟马上就冲了出去。   脚下踩起阵阵水花,一群人跟在拍什么青春忧伤电影一样,把戚雨迟看笑了。   “那我也走了,”戚雨迟抓了抓头发,“就是可惜了它……”   他一两个月之前才去烫的纹理烫,不是特别卷,但很有造型。当时是秦嘉易陪他去的,戚雨迟现在还记得秦嘉易看见他从理发店出来那个眼神。   这人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真的,我已经直得不能再直了,但是刚才我感觉自己被你掰弯了。”   戚雨迟挺装逼地笑了声。   这雨一淋,他头发就得塌。   戚雨迟把斜挎包挪到身后,正要往外跑,头顶被轻轻地一压。   一抬眼,望到黑色的帽檐,谢月野把他的棒球帽盖在了他头上。   “给我啊?”戚雨迟问。   “不是很宝贝你的头发吗?”谢月野说。   他手指还捏着帽檐,指尖往下一带,像刮了刮。   谢月野扬了扬下巴,“走吧。”   戚雨迟嘻嘻地笑,说谢谢,转身望着谢月野,不慌不忙地倒着走了一截。   谢月野也不躲他眼神,他在雨帘里站着,双手插着裤子的口袋,微微弓着背,是一个很随意的姿势。   雨水都滴在帽檐上,有点重地压着。   戚雨迟很快就背过身跑起来。 第5章 就知道占我便宜   戚雨迟回宿舍的时候带了一片水。   他走过的地方就留下积着雨水的脚印,身上的水也积攒着流下来。   一到室内闷热感就包裹全身,戚雨迟抬起帽子又压下去。   都湿透了。   唐澜也没在椅子上坐着,他就站在寝室正中间把湿衣服脱了抓手里,一偏过头来看到戚雨迟脑袋上的帽子,问了句:“小七你哪儿来的帽子?”   谢月野的帽子湿水之后颜色更深了,唐澜一下没看出来,还走近了点。   戚雨迟把他推开,又抬手盖住帽子后面,扭头躲了下,不怎么看他眼睛,说:“你快去洗澡吧你。”   “我先去吗?”唐澜思维一下就被岔开了,也没多想,“你先去吧,我没事儿我还能扛会儿。”   戚雨迟也没跟他谦让下去,转身拿了换洗衣服,顿了一下,把帽子摘下来放在书桌上,进了浴室。   那顶深黑色的棒球帽安静地盖在桌面。   唐澜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点熟悉。他走过去,像看博物馆玻璃展柜里的文物一样左右观察又不敢碰。   这回唐澜认出来了。   这他妈……   不是谢月野的吗?   洗完澡浑身暖起来,戚雨迟拿毛巾搓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鸭舌帽还好好生生放在桌面上,戚雨迟吹头发的时候一直盯着那顶帽子看。   水珠被吹干,头发热烘烘的,戚雨迟手抓着觉得很舒服。   吹完头发,他拎着帽子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先给它拍了张全身照。   然后扔进盆里,开始洗。   用了洗衣液,又过了两三次水,戚雨迟自觉洗得很干净。   他的洗衣液是橙子味,戚雨迟铺了几张纸吸干水,还拿到鼻子底下轻轻嗅了嗅。   帽子上带着橙子的清香。   戚雨迟满意了。   坐回自己椅子,戚雨迟找出刚刚加的微信。   谢月野微信名是一个大写字母“X”,头像很黑,路灯下一个人的背影,看轮廓有点像他本人。   戚雨迟先把备注改了,才把刚刚拍的照片传过去。   七。:【我洗完澡了,顺便给你的帽子也洗了澡。】   没想过谢月野能马上回,戚雨迟觉得自己困了,爬上床,手机屏幕就亮了下。   还真是谢月野。   X:【希望我的帽子洗完澡还是它。】   七。:【怎么说?】   X:【晒的时候记得铺几层纸,我怕晒硬了。】   戚雨迟记住了,拿着手机飞快蹿下去,抽了几张纸把他帽子遮好,又拍了照。   七。:【这样?】   X:【嗯。】   戚雨迟无声笑了下,没再聊了。   今天一天的经历挺神奇的,戚雨迟躺床上闭眼睡觉的时候脑子里还有几个画面。   原来他叫谢月野。   那天晚上戚雨迟也就匆匆留下一个他帅的印象,没想到仔细看真挺帅的。   但是吧……他俩这事儿还挺不明白。   要仔细算,那天晚上就是个意外,是缘分。   戚雨迟也没想到后来真的能认识,怎么说呢,他有点沉迷这种冥冥之中带着安排的感觉。   感觉是感觉,谢月野这个人在他这儿,暂时还是个有待考察的对象。   太久没动之后打了一下午篮球,戚雨迟身上有点酸,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后面几天都是阴雨,戚雨迟每天早上刷牙的时候就看一眼那顶帽子。   可能太阳不是特别大晒得就不厉害,快干的时候帽子也没硬没变形。   他站在那儿盯着望,唐澜都看烦了,问:“您这顶帽子什么时候才干啊?”   “快了。”戚雨迟干脆取下来,把面上几层纸都剥开,拿进去放在书桌上。   谢泽很早就走了,秦嘉易在书桌前收拾东西,回头看了眼看到了那顶帽子。   “你洗了?”秦嘉易还以为是他新买的。   “对啊,”唐澜走进来,抱着手靠在门边,“别人的帽子可不得好好爱护。”   戚雨迟瞥他一眼,自己也没忍住笑了,“滚啊……”   “别人的?”秦嘉易手顿了下,“谁是别人?”   “哦对了,他还不知道,”唐澜走上去,“小七说是那天晚上你俩在酒吧认识的啊。”   “酒吧?”秦嘉易想了想,“没认识谁啊。”   他这么说唐澜就看向了戚雨迟。   “咳,”那天姿势不太雅观,戚雨迟也不知道秦嘉易看到了多少,“就是你出来叫我的时候我旁边那个。”   “哦!”这么说秦嘉易有点印象了,“我当时没看清楚,外面太黑了。”   “是我们学校一个研一的师兄,叫谢月野,”唐澜一边和秦嘉易说一边瞟戚雨迟,“迟总估计有新欢了。”   戚雨迟干脆把手里帽子一扔,跑上去收拾唐澜:“扯吧你就。”   去上课之前戚雨迟给帽子拍了张照,存在相册里还没发。   今天星期三,基本是一个星期里课最多的一天。从早到晚都是满的,晚上戚雨迟就来得及吃碗面,又得去下一个教室了。   最后一节课上到八点二十五,戚雨迟困得不行,老师说的什么羁押期限他愣是一个字没往里听,拿着水笔在书上勾勾画画,下课的时候才看到一页纸被他勾乱了,横线和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行吧。   戚雨迟把书合上。   该回去睡觉了。   今晚秦嘉易也有节课跟他在一栋楼,刚出门戚雨迟就给他发微信问下课没。   秦嘉易给他扔过来一个教室号,意思让他过去等。   戚雨迟走到的时候还能听见讲台上老师在说检察院抗诉,他站在后门的位置,没几分钟就下课了。   七。:【后门。】   学生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秦嘉易背着书包走出来,戚雨迟看他那样子也困得不行。   “走吧迟总。”秦嘉易跟着戚雨迟。   路上的时候戚雨迟收到他们班学习委员的微信,这个学委是个女生,戚雨迟没和她说过几句话。   【你好啊,你下周一有时间吗?】   七。:【什么事情?】   【下周一学校有一个讲座,是刑法方向的,缺志愿者,志愿者也可以去旁听。我们班就一个名额,抽签抽到你了,你想去吗?】   戚雨迟想了下,说:【好。】   “下周一我要去做志愿者,”戚雨迟和秦嘉易当场就说了,“什么讲座的志愿者。”   秦嘉易反应片刻,说:“哦对,我知道了,我们部门也有几个名额,听说这个讲座规格挺高的,协会里面有几位都要来,我又得去。”   “那行,我们正好一起。”戚雨迟说。   晚上寝室里灯都熄了,要睡觉的时候戚雨迟手机亮了下,他本来不想看了,手都摸到了就看了。   发消息的是谢月野,问他帽子干没。   上一次他们聊天都是戚雨迟洗帽子那个时候了,中间隔了很多天,谁也没找谁。   戚雨迟本来就不算很喜欢聊天,他估计谢月野也是。   七。:【干了,你放心,没晒硬。】   他把之前拍的图发过去。   X:【嗯。】   七。:【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拿来吧。】   X:【最近都在老师办公室改卷子。】   七。:【?】   X:【你们半期考试的卷子。】   七。:【!】   七。:【忘了问,你是哪个学院的?】   X:【刑事司法。】   S大是政.法类院校,绝大部分的学生是法学专业,因此为了方便管理,学校划分了几大学院,其中包括民商法学院、刑事司法学院、行政法学院等等等等,本科阶段学习的内容并没有差别,只是行政管理单位,只有研究生才会进入对应方向的学院。   比如谢月野是刑事司法学院,那么他不是学刑法的就是学刑事诉讼法的。   七。:【嗯。】   没话讲了。   戚雨迟在屏幕这边都想笑。   X:【困了没?】   七。:【困。】   X:【那睡了吧,我还要改卷子。】   七。:【这么晚还在改?】   X:【统分时间快到了。】   七。:【好吧,那我睡了。】   X:【晚安。】   戚雨迟不太习惯和别人说晚安,所以他说:【拜。】   手机一关,戚雨迟就睡着了。   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时候才有空,戚雨迟也没管了,帽子收进自己衣柜里。   周日下午戚雨迟和秦嘉易去参加了志愿者的培训,简单来说他们需要完成接待来宾的工作。   负责的老师带着他们熟悉了整个流程,戚雨迟还做了笔记。   会议从早上十点正式开始,戚雨迟和秦嘉易七点起床。今天的活动很正式,他们都必须要穿正装。   平常没什么穿西服的场合,戚雨迟的买来也就穿过一次,领带都不怎么会打。秦嘉易因为部长身份穿的次数还比较多,一边自己打一边给戚雨迟示范。光这个领带就系了二十分钟。   赶到现场正好志愿者集合,秦嘉易和戚雨迟被分到不同小组,到礼堂就分开了。   戚雨迟的主要工作是把参加讲座的老师带进来,之后就可以在礼堂最后排坐下了。   他主要是刚刚开始这一阵忙,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座位,他要先询问老师的姓名再带着人按区域找。   在整个礼堂里转了二三十圈,人总算快到齐了。   戚雨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讲座也要开始了。   他一个认识的朋友也是志愿者,在最后排找好了位置,朝戚雨迟招手让他过来。   戚雨迟抬脚正要走,后颈被人捏住。   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也只有这个人敢这么弄他。   “你也在?”戚雨迟问。   “嗯,”谢月野松了手,靠上来小声问,“你是志愿者吗?”   “是。”   “你们好像只能在最后坐吧?”谢月野看了眼。   果然最后一排坐的都是像戚雨迟这样戴着工作牌的。   “要和我一起吗?我旁边还有个空位置,本来是师兄的,他有事来不了。”谢月野问。   “可以吗?”戚雨迟偏头挑了下眉,“可以我就去。”   “有什么不行的。”谢月野垂眸看他一眼,眼神落到戚雨迟胸前的领带上。   他指了下,“你自己打的?”   “嗯,”戚雨迟手指勾着调整了一下位置,“怎么了?”   “太丑了。”谢月野一面说一面拉着他往角落里走。   从最后排穿过的时候谢月野还遇到几个认识的人,戚雨迟看到他和路过的人点头示意,那些人无一例外地看了眼戚雨迟。   戚雨迟脸再大也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他手腕还被谢月野拽着。   谢月野把他推到角落里去,自己站他身前挡着他,抬手扯掉了他领带。   “你给我重打啊?”戚雨迟笑了声。   “是,你那个我看不下去了。”谢月野说。   他五指修长清瘦,骨节分明。看这样的手为你打领带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所以戚雨迟也没拦着。   他的领带是纯黑色的,比较细的款式,这种款式其实不够正式,但很帅。   谢月野每个动作都很熟练,一直低着头,靠得也近。   戚雨迟连他呼吸声都能听到。   他今天也穿的是西装,衬得谢月野身材笔挺,腰窄腿长,他断眉没有显得违和,反而平添几分野,就跟他名字一样。这种野搭着精英感,戚雨迟几乎招架不了。   “好了。”谢月野最后给他调整了下位置,又理了理衣领。   “你这么好像在带儿子。”戚雨迟说。   “是吗?”谢月野淡淡地看着他,“那你叫声爸爸,下回我教你。”   “就知道占我便宜。”戚雨迟歪了歪脑袋。   谢月野笑了。   他们都知道对方想到了,戚雨迟说的是当时篮球场谢月野老蹭他的事儿。   “都是我的错,”谢月野拿他没办法,“我们可以过去坐着了吗?”   “行啊,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7 23:11:52~2022-06-18 23:3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西西子、沝、勿忘我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伟今天活着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急救中 2个;雪莉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勿忘我 20瓶;蔺软温、鱼式记忆 10瓶;流云 5瓶;是gaigai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一只抱着萝卜哭的小兔子   谢月野的位置在中间,他们那儿还有一排桌子能放东西,学校准备了水、笔记本和笔。   “待遇这么好?”戚雨迟翻了翻那本空白的笔记本。   “嗯。”谢月野给他拧了瓶水递过去。   戚雨迟也没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   讲座很快就开始了。   这次讲座的题目是刑法学研究的若干关系[1],台上的教授是刑法学界赫赫有名的前辈。   一场讲座要开一整个上午,中途休息二十分钟,戚雨迟和谢月野都起身往厕所走。   戚雨迟出来洗手的时候谢月野在旁边站着,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   “你要抽吗?”谢月野问。   戚雨迟摇摇头,“以前我爸抽烟被我妈骂惨了。”   “你闻不惯?”谢月野把那根烟在手里一转,又放了回去,“那我也算了吧。”   “没事,你抽啊。”戚雨迟关了水龙头。   “不抽了。”谢月野从旁边架子上给他拿了张纸。   “我还以为你能睡着。”谢月野望着他。   “啊?不至于吧。”戚雨迟搓了搓眼睛。   其实他是有点困的,但是睡着真不至于。   “这种讲座要听懂很难,以前我本科的时候听讲座基本都要睡着。”谢月野抱着手站着。   戚雨迟扔了纸,说:“走吧先出去。”   他们在门口站了会儿。   这个点外面太阳大,两个人在大榕树下站着才没那么晒。   “你最感兴趣的是什么?”谢月野抱着手问他。   其实谢月野平常不笑的时候会显得很冷,因为他那笔眉毛和他比较深的五官,要是再穿得随便点,估计挺多大人得带着小孩绕着走。   他这么问戚雨迟的时候戚雨迟就有种在被老师抽问的错觉。   所以他先笑了笑。   “怎么又笑啊?”谢月野看着他,想去捏一下他脸,“天天都这么开心?”   “不是……”戚雨迟说,“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老师。”   谢月野根本不存在接不住他话的事儿,跟着问:“行,那老师问你……”   “够了啊,”戚雨迟拍了下他腰把他打断,“我觉得他说价值判断那里,很好玩儿。”   “嗯。”谢月野垂着眸子,点了下头。   开讲座的学者讲了一个故事。   他有一个学生写了一篇关于器官买卖的论文,那个时候刑法修正案(八)还没有公布,没有组织出卖器官罪,于是写了一篇文章,第一部 分论证即使作为成年人出卖器官而对自己身体造成伤害的承诺仍然无效,意思就是如果成年人在没有任何人强迫的情况下卖肾,肾少了一个,这也是重伤。   接下来他论证买卖人体器官的行为构成非法经营罪而不是故意伤害,学者说按照你第一部 分的逻辑,既然出卖器官对人体造成伤害的承诺无效,那这个行为应该构成故意伤害啊?学者问学生为什么不这样写,学生说如果是这样,摘器官的都是医生,这样医生的风险太大。   后来学者说你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当医生的?学生说是,但是您怎么知道?学者说全世界都知道。[2]   “价值判断要影响一个人太容易了,”戚雨迟说,“家庭、生活环境、成长经历,一切都可能成为一个人判断法律的原因,然而更可怕的是,他们往往不知道自己已经主观代入了。”   “是。”谢月野说话声音有些低,他抬手勾着领带拉了下,好像有点不太想往下聊了,手掌盖着戚雨迟肩膀把他往里推。   “时间快到了,进去吧。”   “哎我还想吹风。”戚雨迟微微抬起下巴看他一眼。   “嗯,我想喝水。”谢月野手往上爬了点,按着他脖子连着肩膀那里。   戚雨迟小声念叨了句“还不让我复议”。   刚在座位上坐下,谢月野喝水,戚雨迟收到志愿者群里的消息,说讲座结束前二十分钟要在门外集合准备,戚雨迟得回最后一排去坐,他跟谢月野说完,谢月野点了下头。   “那中午我等你,一起吃饭。”   “好。”戚雨迟答应了,站起来往后面走。   然而结束的过程比他想得慢,很多老师还想和同事聊几句,一来二去都走得比较晚。   戚雨迟自己晚没事儿,他还想着谢月野在等他。   趁着没人看戚雨迟发了条微信,说自己这边算不准时间让他先走,谢月野回的是我在大厅等你。   戚雨迟关了手机,等老师的时候也没那么慌了。   这种感觉还挺陌生的。上大学之后绝大部分事情是戚雨迟一个人做,偶尔可能有唐澜或者秦嘉易,或者他的其他朋友,但主要还是他自己。   有人等着,对戚雨迟来说比较新奇。   忙到快一点戚雨迟才能走了,他背着包走出来,谢月野在那棵大榕树下的长椅上坐着,手里捏着手机但也没看,望着旁边出神。   戚雨迟脚步声他听到了,抬头看过来,问:“想吃什么?”   “你呢?去哪个食堂?”戚雨迟在他身前站着,“听你的,我请客。”   “行。”谢月野站起来。   最后两人去吃了小炒,两荤一素刚刚好。   戚雨迟还买了两杯橙汁,给谢月野把吸管插.好了推给他。   谢月野吃饭之前先抬手把领带拉掉,他袖子早就卷起来了,露出的那一截手臂,稍微用力就有点肌肉的轮廓。   “卷子改完没?”戚雨迟问。   “没,”谢月野垂着眸子夹菜,第一块肉先给了戚雨迟,“吃完我接着去。”   戚雨迟把那块肉吃了,说:“你帽子我没带出来,只能下次了。”   “嗯,再约。”谢月野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戚雨迟,戚雨迟迎着他目光笑了一下。   旁边有个人路过,戚雨迟怕自己的脚绊着他,收回来一点,正好贴着谢月野的。   他也没动了,两人小腿的一小片皮肤挨在一起,温温热热的。   回去的时候寝室里只有唐澜,秦嘉易估计还在忙。戚雨迟困得不行,去洗了个澡就爬上床,准备睡觉之前看了眼手机,谢月野问他到了没。   七。:【到了,马上睡觉。】   X:【图片】   他发了张办公室的照片。   戚雨迟点开来看,照片的角落是谢月野放在桌子上的手,只能看到半块表盘。   他想发个表情包,但是平常和唐澜秦嘉易他们说话,发的都是些沙雕和怼人的表情,找半天他才翻到一个稍微好一点的。   还是上次班里哪个女生找他说学校的事情用的,小姑娘可爱的表情包比较多。   一只抱着萝卜哭的小兔子。   X:【找了多久?】   操。   戚雨迟笑了。   七。:【真的很久,所以你珍惜一下。】   X:【行。】   他珍惜的方式就是把这个表情包保存了,然后又发给戚雨迟。   X:【你睡吧。】   七。:【拜。】   戚雨迟关了手机,闭眼的时候嘴角都带着弧度。   半期考试的成绩两三天之后发下来了,查成绩那天寝室里三个人都在,抱着手机站到寝室正中间来。   唐澜一打开就看到自己都过了,大叫一声抓住秦嘉易的肩膀晃。   “我的天哪我过了!期末是不是压力就没那么大!”   秦嘉易眼镜都要掉了,要不是干不过唐澜早把他掀出去了。   “得了得了,”戚雨迟上去把唐澜抓出来,“你不如想想五一怎么玩儿吧。”   五一的假期安排已经在上个星期就发出来了。   “玩不成,我要回家,”唐澜说,“我有个表姐结婚,得回去。”   “我也是。”秦嘉易说。   “你也有个姐姐结婚?”戚雨迟问。   “什么啊,”秦嘉易拍了一下戚雨迟肩,“我说我也要回家。”   “啊?”戚雨迟懵了,“你俩都要回去那寝室里不就剩我一个人了?”   “哎,你胡说什么,”唐澜朝他桌子上扬了扬下巴,“给你留机会呢兄弟。”   戚雨迟回头看了眼,他桌子上摆的是谢月野那顶帽子。他们约好了晚上等谢月野下课戚雨迟就过去拿给他。   戚雨迟踹了唐澜一脚,“你又开始了是不是?”   “你不要冤枉我啊,这话是我问你啊。”唐澜一边跳一边躲到秦嘉易身后去,手撑在他肩膀上不断地动,秦嘉易被他俩闹得很无语,推了推眼镜。   “你俩,纯粹就是寻衅滋事,给我等着。”   他刚说完就开始追着唐澜满屋子跑。   戚雨迟懒得和他俩闹,在自己椅子里坐着给他俩腾空间。   手机响了声,他一看是辅导员问他晚上有空没。辅导员每个学期找人谈话一次还比较常见,他说有,和辅导员约了七点半。   随便聊聊也说不了多久,回宿舍再等一会儿谢月野就下课了,正好能去还帽子。   没想到今天辅导员同时约了好几个人,大家一起坐在办公室里。   讲着讲着讲到九点多,戚雨迟也不好拿手机看,出办公室的时候才打开手机。   谢月野没找他,倒是秦嘉易问他聊完没。   七。:【完了。】   秦嘉易昵称上反复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又没消息过来,戚雨迟发了个问号。   下一秒秦嘉易打电话过来,应该是跑着,声音还喘。   “小七,我说话你先冷静下。”   戚雨迟停下脚步,“怎么了?”   “谢泽又在寝室里惹事儿,”秦嘉易说,“他把你桌子上帽子拿走了,唐澜当时看到问他为什么拿,他说不还,又差点打架。”   “我帽子?”戚雨迟觉得他真的是莫名其妙,“我帽子哪儿惹着他了?”   “我也没搞清楚情况,你先回来吧。”秦嘉易说完就挂了电话。   生气当然生气,因为那不是戚雨迟自己的帽子,是谢月野的,他还想着干了就还给他。   但是这个疯子为什么又要找事儿,戚雨迟还不知道情况,火在心里压着。   他回寝室走得挺快的,到楼下就给秦嘉易发了个消息,秦嘉易说谢泽现在不在。   上楼推开门,唐澜和秦嘉易站在一起,脸色都很差。   “到底怎么了?”戚雨迟走进去,桌子上还放着那顶帽子,但是被人剪烂了。   看到帽子上面飞的线头戚雨迟懵了一下,走过去拿起来,都透光了。   剪的人手挺狠,东一下西一下,估计剪刀还不太好使,很多地方线连着线,口子有大有小的。   这下交代不了了,这都是其次的,戚雨迟气的是谢泽每次自己情绪有问题都得别人来替他承担。   他把帽子扔回去,帽檐在桌面上磕出一声响。   秦嘉易和唐澜都知道他生气了,火大的情况下容易不理智,谁都一样。   他俩一人搭了戚雨迟一边肩膀。   “这孙子人呢?”戚雨迟书包都没摘,手攥成拳头。   “我回来的时候碰到他,他应该是刚剪完,摔门又走了,”唐澜说,“还没联系,要不把他叫回来,今天处理了。”   “行,”秦嘉易相对他俩要稍微冷静点,“电话我来打。”   秦嘉易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戚雨迟憋着气,唐澜看他憋得都忍不住了,说:“要不我给你弄个枕头过来,你垫在桌子上揍一拳?”   “什么啊……”唐澜这么一说戚雨迟又被逗笑了。   “说实话,都大二了,谢泽这个人我还是没搞明白,他到底有什么毛病啊?”唐澜叉着腰,这个人一次两次真的给他搞迷糊了。   “难道他有什么反社会人格?”   戚雨迟摇摇头,仰着身子看了眼,秦嘉易进来了。   “他说回来,等会儿应该就到了。”秦嘉易放了手机。   “怎么解决?”唐澜问。   这话是对着戚雨迟说的,帽子是他的,最后还是得他来定。   就算是打一架帽子也就这样了,赔钱对于戚雨迟来说同样没多少意义。   “不知道,”戚雨迟烦躁地搓了两下头发,“先找他回来听听理由。”   好在秦嘉易回来的时候在超市随手买了半个西瓜,三个人一人一只勺子挖着吃了会儿。   戚雨迟手机一直是谢月野的聊天界面。   要是说完估计谢月野得笑,怎么沾上戚雨迟好像就没什么好事儿。   等了快半小时还没人回来,戚雨迟问:“他说什么时候了没?”   秦嘉易摇头:“没说……”   戚雨迟坐不住了,想打个电话过去直接问,一抬手电话就响了。   这会儿响容易让人想多,三人交换个眼神,戚雨迟一看,发现打来的人是谢月野。   “不是他。”戚雨迟说着接起来。   “师兄?”   “嗯,在寝室吗?”谢月野问。   “在,怎么了?”戚雨迟手敲着桌子边。   “出来一下,谢泽在我这儿。”   戚雨迟站起来。   谢月野让他们去的地方是学校外面的一片树林。   还没走近,戚雨迟就看到谢月野背影。   一盏路灯在旁边,谢月野的影子投在地下。   他面前是谢泽。   戚雨迟出来的时候带上了那顶帽子,谢月野肯定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听到他们脚步,谢月野转过身,和戚雨迟打招呼:“来了?”   “嗯。”戚雨迟越过他肩膀看了眼谢泽。   谢泽瞪了他一眼,幼稚得要死,这一眼把戚雨迟气笑了。   他笑,谢月野看到,便转过身,一把把谢泽推上来。   “道歉。”   谢月野声音很冷,表情比声音更冷漠。   戚雨迟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我剪了你的帽子,要道歉也是给你。”谢泽语气很硬。   谢月野没搭理他,和戚雨迟说:“他明天就搬走。”   唐澜和秦嘉易相互看了眼。   “你想怎么处理?”谢月野垂眸问戚雨迟。   “帽子是你的,你说了算。”戚雨迟退步了。   他都给台阶了谢泽还不下,在身后哼了声,这声把唐澜弄爆炸了,唐澜想冲上去被秦嘉易一把抱住:“冷静点啊冷静点唐澜!”   “冷静个屁啊这人今天我不跟他打一架没完!”唐澜指着谢泽,谢泽也炸,但是谢月野一下就给他推回去。   “你他妈给我站好了!”谢月野这声吼得特别带劲。   不止谢泽,他们全站原地不动了。   戚雨迟还没想过谢月野能这么发火,他一冷脸,狭长的眼廓也带上压迫感。   “你闹够没?”谢月野声音很低。   谢泽沉默一瞬,突然爆发,扯着自己衣服吼:“是!反正都是我的错,你就没想过以前要是你们管我我能像今天这样吗?”   谢月野没说话,谢泽跑了。   没人拦着,因为谢泽这么一通说完他们都意识到了,谢泽谢月野,一个姓的,他这么一通发火,听上去更像是家庭矛盾。   戚雨迟也冷静了,看着谢月野衣服下的身体轻微起伏,手背上爬起青筋。   他靠上去,手臂抬起来在他肩膀上搭着,轻轻拢了下。   作者有话说:   [1]这个是张明楷先生有一次讲座的题目   [2]改编自,张明楷,《刑法学研究中的若干关系》讲座   他们谈恋爱遵循了大学生谈恋爱的一般规律,我是指,从疯狂聊微信开始 第7章 我上头了   “今天先这样,”戚雨迟回头和另外两人说,“你们先回去吧,等会儿谢泽要是回来了就先去隔壁将就一晚上。”   戚雨迟说着,跟秦嘉易使了个眼神,让他看着唐澜。   秦嘉易心里有数,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他俩很快就走了,这儿就剩下戚雨迟和谢月野。   周围没有人,小林子里挺安静的。   戚雨迟手放下来,问:“现在怎么说?要不我陪你坐会儿?”   谢月野一点头。   他们看见一张长椅就坐了,戚雨迟大概瞥了一眼,不是湿的就行,现在别的也没人去想了。   谢月野手肘撑在大腿上,整个人伏着坐。   他要是不开口,戚雨迟其实不好问。   怎么问?   虽然谢泽是他室友,但当了三年室友就吵了三年,能不算仇人都好,更别说什么能关心的朋友。   谢月野他才认识没多久,暧昧的话能随便说,这种话不能。   所以虽然戚雨迟和他一起坐下来了,但别的也做不了。   他先和谢月野一个姿势坐了会儿,想了下才抬起手,手掌贴住他后背。   贴着就贴着,也没多余的动作,戚雨迟觉得自己手心还挺热的。   谢月野脊背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中间脊柱很明显地突起,像伏着一座小山。   谢月野不出声他俩就这么一直坐着,戚雨迟微微抬头看着天。   今天晚上什么事情都很糟,就是这个天还不错,隐隐约约能看到两颗星星。   看得戚雨迟都快困了,谢月野说了声:“可以了。”   他坐起来,问戚雨迟:“你坐累没?”   “才这么会儿。”戚雨迟笑了笑。   “谢泽是我弟。”谢月野说。   戚雨迟一点头,“嗯,猜到了。”   “我俩同父异母,重组家庭,两边都挺惨的,”谢月野说这些的时候没有特别难过的情绪,声音就是正常的声音,“没人管得了他,反正就这样了。”   他说这些戚雨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谢泽这种性格一定是有家庭原因的。   “他今天剪完我帽子就来找我了,问我为什么。”   听到这儿戚雨迟压了压眉毛,“他……”   “他明天就搬走,要你还觉得心里不舒服的话就再去找他算账,”谢月野也靠到椅背上,话锋一转,“你在看什么?”   “星星,”戚雨迟指了下,“看到没?”   谢月野这个角度有点看不清楚,就往戚雨迟那边偏了偏头。   “哦,看到了。”   不算特别亮,但能大概看见。   “打球吗?”谢月野问,“那边有一个球场,但是比较旧了。”   “行啊,走。”戚雨迟说完走还没站起来,倒是谢月野先起来。   谢月野笑,轻轻踢了下戚雨迟脚:“不是说走吗?”   “坐累了。”戚雨迟声音都懒懒的,半秒之后一下跳起来。   “走,打球。”   学校外面这片小林子平常情侣来得比较多,换言之,戚雨迟基本没怎么来过,更不知道里面有个球场。   谢月野带着他往里钻,走过一条只有一盏路灯的小道。   两边的树很茂盛,刚走出去戚雨迟就觉得小腿开始痒,估计是被咬了。   从小路出去就是球场,四面都用铁网高高地围着,地是水泥地,线都不是很清晰了,四角的灯光打下来,戚雨迟小声说:“看着有点像监狱里那种。”   谢月野被他逗笑了,没马上带他进去,而是走到旁边的一个小房子。   “先拿球。”谢月野说着,敲了两下门。   但他也没等有人来开,推了下门便自己打开了。   是没有锁的,戚雨迟跟着谢月野走进去。   屋子很小,摆了一张旧得快要开裂的小书桌,和一把看着还挺舒服的藤椅。椅子后面堆满杂物,但被人理得很整齐。   谢月野在里面翻找一阵,摸出一颗球。   还是斯伯丁的,戚雨迟眼睛亮了下。   “你经常来这里吗?”   “是,”谢月野走在他身后,顺手关了门,“球也是放在这里的,这里平常有个大爷在守,但是太晚了就不在。没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他也不锁门。”   戚雨迟把铁门拉开让谢月野进去。   这个球场虽然很旧,但是清静。   周围很少有人经过,篮球打到地上的声音是一下一下实打实的。   谢月野看得出来他心里痒,把球抛给他,说:“你自己玩会儿?”   “不,”戚雨迟一边运球一边摇头,“自己玩儿没意思,我要跟你玩儿。”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谢月野,是带点东西的盯法。   球在掌心里滚,砸水泥地上的手感和砸球场的手感是不一样的。   夏天这地被烤得很热,连带着手心也烫。   戚雨迟小时候也在这样的地上打过球,那会儿什么都不懂就觉得好玩,这个感觉让他想起那个没什么烦恼的阶段。   “你截球不是很厉害吗?”戚雨迟故意的,“那我看看到底多厉害。”   他话音一落就疾跑起来。   谢月野站在不远的地方拦他球,两人身体越来越靠近。   篮球从左手换到右手行云流水,戚雨迟的脚踝微小地产生偏移,预示着他即将要去的方向。   左边,还是右边?   戚雨迟挑着眉毛,而谢月野带点笑意地看着他。   终于他选定了方向,身体往左偏移,球在右手,然而下一秒戚雨迟凭借强大的控制能力把身体拉回来,球运到左手从谢月野□□送过去,以右脚为轴心一旋,转到谢月野背后把球带走。   三步上篮,球进了。   戚雨迟把篮球抱起,小跑着回来。   走到谢月野面前,他扬了扬下巴,“你不行啊。”   “是吗?”谢月野没有很在乎的样子,“再来一次。”   戚雨迟球往地上一拍,又开始了。   这次他不玩假动作,老老实实运球,他怎么动谢月野就怎么动,两个人中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谢月野大概根本不想赢他,眼睛都不看球怎么赢,他看的只有戚雨迟。   忽然吹了阵风,戚雨迟后背一凉,谢月野眼神烫得他有点虚了,他想带球走,谢月野轻笑一声,脚抵住他的,胸膛也撞上来。   砰的一声,篮球脱手,滚了出去。   两人呼吸都很急,剧烈运动让他们身体不断起伏,吸进去的空气是凉的,呼出来的却滚烫无比。   戚雨迟比谢月野矮一些,快贴在一起的时候他偏了下头,让下巴落到他肩膀。   “喂,”戚雨迟微微抬头,嘴唇碰到谢月野的耳骨钉,“你他妈,是不是想泡我啊?”   谢月野笑得肩膀耸了耸,手在他后脑勺摁了下。   “你知道啊?”他嗓子很哑,垂眸盯着戚雨迟耳廓,“知道你还搭理我,很危险的。”   谢月野拿指腹点了下他耳朵,“你这里,好适合耳骨钉。”   “那个会疼,”戚雨迟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万一我体质不行,还增生。”   “也是,”谢月野偏过头清了清嗓子,“还玩儿吗?”   戚雨迟跑出去把篮球捡回来,“玩儿啊,好好玩儿。”   “行。”谢月野答应了。   好好玩儿就是正常打,谢月野也认真了。   他认真的时候戚雨迟是有点打不过,总感觉好像什么想法都能被看透一样。   以前很少有人能不被他的假动作晃过去。   打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戚雨迟玩儿爽了。   最后一颗球他三步上篮加灌篮,跳起来把球往篮筐里送的时候手指戳到上面,疼得嘶了声。   这个篮筐连网都没有,只有一个已经生锈的筐。   戚雨迟抬手看的时候已经出血了。   谢月野走过来抓着他手腕看了眼,皱着眉说:“你这个可能要打个破伤风。”   “这筐你们平时也敢拿来打比赛吗?万一有人跟我一样怎么办?”戚雨迟甩了甩手,他哇了下,眉心还皱着。   “一般不,就随便投着玩儿,谁知道你要灌篮啊。”谢月野背过去笑了下。   戚雨迟跳上来,从后面单手勾着他脖子往怀里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啊。”   “行行行,”谢月野抓了下他圈着自己的手,松开的时候还勾了勾戚雨迟的手指,“去校医院。”   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校医院只有值班医生还在。   急诊室里很亮,戚雨迟把手伸出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手有多脏。   整个手心上都是灰,医生看到之后先望了眼戚雨迟。   “你去挖矿回来?”   戚雨迟自己笑了,站起来说我先去洗个手吧。等他洗完回来,医生先给他简单处理伤口。   口子不大但是有点深,谢月野在戚雨迟斜后方站着。医生给戚雨迟倒碘伏的时候他是真疼,另外一只手抓着凳子边,手背都青了。   谢月野抬手搭在他肩膀上,还揉了揉他后颈,戚雨迟感受到,往后仰了仰,脑袋无声地贴了贴他掌心。   “你是真的有点怕疼啊……”谢月野低声说。   戚雨迟嗯了下,他这么说这句话让他麻了半边身子。   “你这个情况要打破伤风,你要不先回寝室再洗个澡,打完破伤风一天内最好都别洗。”医生说。   戚雨迟顿了下,说:“那行。”   从校医院走出来已经很晚了,戚雨迟和谢月野说:“那我先回寝室洗澡,然后自己过来打吧。”   谢月野没马上答应,嗯了声,又问:“你不想让我陪你吗?”   两个大男生要什么陪不陪的,戚雨迟觉得谢月野瞎撩,说不用了。   “那好,”谢月野倒着走了一步,“打完跟我说一声。”   戚雨迟抬手晃了下就转身走了。   没几步他忽然想回头看一眼,一转身,谢月野还站在原地没动。   他眸色沉静地望着这边。   戚雨迟叹了口气,又跑到谢月野身前。   “怎么了?”谢月野话还没问完,戚雨迟拍了下他腰侧。   “谢月野,”他垂了下眼,“我上头了。”   “嗯?”谢月野笑了声,“突然说这个?”   他又问:“才上头吗?”   “我觉得你挺能钓的,你应该没多单纯,”戚雨迟就喜欢有话直说,“虽然我也没谈过恋爱,但是我不算看不懂人。”   谢月野背对着路灯,他半张脸都在阴影里,被光削出一个锋利的轮廓。   就一个根本看不清楚的侧脸都够帅了。   “嗯,”谢月野应了声,“想说什么?”   “你现在跟我说喜欢我,不如跟我说想干..我,这样我可能比较相信,”戚雨迟提醒他,“但是我觉得你得想清楚你要什么。”   戚雨迟微微抬头看他:“诚实点儿跟你说,我以前被人渣过,所以有心理阴影了。你要是想要一段长久一点的关系,我们太快了。你要是只想玩玩,那随便。”   谢月野皱了皱眉,“我之前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反正决定权不还是在我手里?”戚雨迟之前拍他腰侧的手还没拿开,摸到他后背又拍了下,“自己想想啊。”   他这么说完觉得自己还挺帅的,刚要走又被谢月野拽着手腕拉回来。   这一下拉得很猛,戚雨迟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栽进谢月野臂弯里。   谢月野手肘卡着他脖子,戚雨迟仰着脸看他下巴,笑了:“怎么了哥?”   沉静片刻,谢月野低了下头,嘴唇几乎碰着他太阳穴。   “你可以都相信,我还挺能忍的。” 第8章 I hit you with the best stroke   戚雨迟打完破伤风回去的时候都半夜了,他给谢月野发消息说打完了,谢月野回得很快,让他早点睡。   话是这么说,但是戚雨迟有点睡不着。   晚上他和谢月野说的那些,他自己也没想过自己能那么直接地说出来。   但是说出来之后他才觉得这事儿总算正常了。   对床谢泽没回来,就这点让戚雨迟省了省心。   第二天一醒戚雨迟就看到了谢月野的消息。他大概早上有课,发得很早。   X:【还疼吗?】   戚雨迟抬手看了眼,他伤口上完药其实就没管了,今天早上起来已经结了痂。   七。:【不疼。】   X:【记得自己上药。】   戚雨迟还没怎么睡醒,有意逗他。   七。:【不记得。】   X:【寝室号?】   七。:【?】   X:【我□□。】   戚雨迟嗤地笑了声。   等他爬下床才看到对面的位置东西已经空了,谢泽大概搬走了。   谢月野这么问过他一次之后,这个星期两人没聊过。   周末开始就是五一假期,头天晚上唐澜和秦嘉易都要走,戚雨迟中午睡完午觉他俩就开始收拾东西。   戚雨迟还趴在床上,掀开床帘看着楼下。   唐澜把衣服往行李箱里抛,也不看到底有没有用的。   戚雨迟问他:“你回去几天啊带这么多东西?”   “哟哟哟,”唐澜笑着看他一眼,“有的人舍不得我走哦。”   戚雨迟简直想把枕头扔下去砸他:“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   “你打算怎么玩儿啊?五天。”秦嘉易一边装东西一边问。   “不知道……”戚雨迟声音懒懒散散的。   他还真没想过。   他家不是本市的,回去还得坐飞机,太麻烦了。   几个朋友也不在这边,假期好像都要回家。   所以算来算去戚雨迟还真的只有一个人。   他抬起手机对着底下拍了张发朋友圈,说:都要走了,只有可怜的我守着寝室。   才一分钟就有挺多人评论。   【迟总,不去谈个合同?】   【谁!是谁扔我们迟总独守空房!】   戚雨迟无语了,统一回:【谢谢各位关心。翻白眼.jpg】   翻回消息列表,最上面的是谢月野的消息。   戚雨迟挑了下眉。   知道来找他了?   X:【五一不回家?】   七。:【不回。】   戚雨迟抱着手机在床上躺下来。   X:【晚上出来喝酒。】   七。:【哪些人?】   X:【我们。】   戚雨迟还挺喜欢他这句我们,答应了。   “耶!”回完谢月野消息他就突然坐起来,楼下两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秦嘉易抱着衣服的手都顿住了。   “你突然又怎么了?”唐澜抓了把他自己的头发。   “晚上出去玩啊。”戚雨迟吼完一声就又躺回去了。   唐澜&秦嘉易:“……”   晚上十点戚雨迟才出门,他穿了件黑白条纹的polo衫和休闲裤,带了个方的大黑眼镜框。   这身穿搭跟他平常稍微有点不一样,尤其是那个眼镜,衬得他脸小,还显乖。   谢月野在门口等他,戚雨迟走过去看到他背影,放轻了脚步。   到他身后,戚雨迟抬手捏成拳,在他后背挨了下。   谢月野一偏头,他那笔断眉轻轻一抬。   “来了。”   断掉那块谢月野应该仔细修过,很整齐的一小片四边形,斜着在眉尾。   他的眉毛其实是很锋利的,断开这么一下成了一种很潮的帅。   “嗯。”戚雨迟看着他耳朵,问:“你今天换耳骨钉了?”   以前他记得谢月野戴的是很简单的款式,就一粒很闪的耳钉,今天这个是个皇冠的造型,一圈圈住他耳廓。   “是,”谢月野望着他,伸手抬了抬戚雨迟眼镜框,“你呢?你突然近视了?”   戚雨迟把他手拍开,说:“这也属于我今天造型的一个部分。”   “行,”谢月野点点头,“帅。”   他说完就转头要走,戚雨迟又把他拉回来,“你能不能夸得走心点?”   “呵,”谢月野拿气音笑了声,“夸你你又说我太快了怎么办?”   戚雨迟真被噎着了,说行那走吧,被谢月野从后拍了拍脖子。   其实他这里有点敏感,戚雨迟觉得谢月野手心好烫。   “帅。”谢月野又说了一次。   戚雨迟被哄得很开心。   他俩进去之后往角落里坐,这个点人还比较多。   点酒的时候谢月野让戚雨迟先挑,他自己能喝,就选的度数比较高的,谢月野接过去之后全改了。   “你寝室是不是没人?”谢月野问。   “是啊,”戚雨迟低头看着他调度数,“这太低了跟喝饮料一样。”   “万一你醉了回去没人管。”谢月野不听他的,又给自己点了酒。   戚雨迟靠沙发上无声地笑。   酒来了两人就开始喝,谢月野点的是调酒,一杯百利甜都能被调出各种味道。   戚雨迟还没喝过这么花的。   他俩喝了会儿才发现人越来越多了,台上的乐队歌也越来越炸,忽然有主持人上台,说今晚的活动正式开始。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估计明天放假,今晚正好有活动,怪不得进来的时候卡座没怎么收钱。   原来都是能让人随便坐的。   人一多,位置变少,不少人来和他俩挤。   一个沙发就那么大,最后戚雨迟和谢月野被挤得贴着了。   谢月野无奈地说:“我是想慢慢来的。”   戚雨迟笑,问:“你想好了?”   “嗯,”谢月野侧头看他,眼睛微微压着,像狼看兔子,“想好了,但我慢,你也得让我追。”   “没说不让啊。”戚雨迟也不怕他眼神。   谁是兔子他不知道,反正他不是。   “好。”谢月野抬手,用自己杯子磕了下他酒杯,仰头喝了。   没多久戚雨迟就看懂了,这个活动就是用来交友的。   今天晚上过来找他俩要微信的特别多,都拒绝了。   戚雨迟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不能给这句话我说得都快嘴瓢了。”   前面乐队正演奏着,到了一首歌快结尾的时候。   戚雨迟忽然说:“有个办法,我一劳,我们都永逸。”   “什么啊?”谢月野问着,把酒杯放下,抬眼看戚雨迟站起来。   “你坐着。”戚雨迟笑了下。   “啊?”谢月野看他往前跑。   戚雨迟的背影在人群里很快就消失了。   过了两三秒,他出现在前面的舞台上,拿了主唱的吉他和话筒。   灯光都投在戚雨迟身上,五颜六色的光线将他的衣服染成另一个颜色。场内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帅哥而沸腾。   “今天给我在那边的朋友唱首歌。”   戚雨迟抬手示意了一下谢月野的方向,气氛立刻就被带动,一道道目光朝谢月野投去,他手撑了下脸无奈笑了笑。   一时间拍手的尖叫的热闹非凡,戚雨迟在欢呼声中拎着吉他坐上了高脚凳,一只脚搭在凳子下的横栏上,另一只脚踩着地。   他高,这么坐显得腿长,低下头看吉他的时候身子微微勾着,很有劲。   前奏很短,谢月野没听出来是什么歌,戚雨迟开始唱的时候他跟着旋律轻轻地晃。   戚雨迟刻意把声音放得很低,其实他嗓子并不算哑,平常说话的时候还挺脆的,但这么有意压过以后配上歌本来就低的调子,声音里带着气息,到了有点诱的词儿就抬一下头找谢月野在哪里,尾音微微拖长,让人光是听都浮想联翩。   I hit you with the best stroke   Freestyle and then the breaststroke   Til you blowing cigarette smoke   And now the bed’s broke[1]   口腔里还残留着酒精的味道。   谢月野看着舞台上肆无忌惮望着他的人,在脑子里译了这几句。   我激起你汹涌潮..水   在公共洗手间自在寻欢   直到你吐出一口烟雾   此刻床板作响[2]   戚雨迟唱完歌从台上下来的时候一路被目光跟着,谢月野这会儿也有点扛不住,他没想到一劳永逸是这种排场。   他们卡座里本来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戚雨迟左右看了一圈,倒不是不好意思,就觉得这么被人看着也聊不下去了,就问谢月野:“要不我们先走了吧?”   “去哪里?”谢月野问。   戚雨迟手伸过去在他小臂上抓了一把,说:“出去转转呗。”   酒喝得也差不多了,走是能走的。   谢月野拽着戚雨迟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总算到了门口,能喘两下气。   “接着几天怎么玩?”谢月野问他。   “啊,”戚雨迟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跟着谢月野往外走,“这条街恐怕短时间是玩不了了。”   谢月野抬手抓了把他头发,被戚雨迟歪了歪脑袋躲开。   “你知不知道男生的头发是不能随便摸的?”   “是吗?”谢月野手掌变本加厉地盖了下,又收回来,“没有吧?”   “有,”戚雨迟停下脚步,“那你说没有你让我摸一个?”   谢月野真的低下头往他这边靠。   这种低头让戚雨迟心里很舒服,他笑着贴上去,两只手都抬起来在他头发上搓。   谢月野头发剃得很短,虽然不至于是寸头,但也足够短了。   摸起来有点刺儿,戚雨迟手心都被挠痒了。   “你的一点都不好摸,”他让谢月野脑袋靠着自己锁骨,“真的,完全没有我的好。”   谢月野笑,笑的时候身子一抖一抖的,呼吸一下一下也扑在戚雨迟脖子这块。   “那你还一直摸。”谢月野抬起头的时候戚雨迟的手就跟着滑下来,落到他肩膀上搭着。   这个姿势暧昧过头,谢月野低头,在他耳侧嗅了嗅。   鼻尖碰到他耳朵那一下戚雨迟有点打颤,但他捏着拳头没让谢月野察觉。   这人哑声问他:“你身上怎么一股花露水的味道?”   戚雨迟:“……”   谢月野退开了。   “那天打篮球,我腿上被蚊子咬了现在都没好,而且最近天气在变热,蚊子越来越多了。”戚雨迟无奈地说。   为了防止谢月野不信,他弯腰把自己裤脚捞起来,指了下。   “小腿给我咬红了都。”   谢月野蹲下去抬着他裤脚看了眼,是真挺严重的。   有几个包看起来都肿了。   “你是遇到有毒的蚊子了吧?”谢月野皱着眉,“你就用点花露水能好吗?”   “应该可以吧,感觉就是时间问题。”戚雨迟手一放裤子就落回去,谢月野也站起来了。   “明天……”谢月野本来想说去一下校医院,提到这里才想起刚刚被戚雨迟打断的话题。   “五一,跟我一起玩吗?”他问。   “怎么玩?”戚雨迟跟着往前走。   “我要去山里,”谢月野往前望了眼,“参与我们导师的普法工作。”   “啊?”戚雨迟笑了两三声,“那你们工作,我怎么玩儿?陪你喂蚊子啊?”   “没多忙的,也不太远,就是海拔高,两千多米,你高反严重吗?”谢月野问他。   “不严重。”戚雨迟摇头。   “那去吗?”谢月野问。   两人正好走到红绿灯,和一大群人一起等红灯变绿。   戚雨迟忽然想到什么,反手从包里摸出蓝牙耳机,说:“玩儿个游戏。”   “什么?”谢月野接过他递的一只,戴上了。   “你随便说一个数字,我看……”戚雨迟低头看了眼手机,“1到30吧我懒得数,你说1我就放第一首,2就第二首,你要是能在我们走过这条街之前说出那首歌的名字,我就去。”   “这么复杂?”谢月野侧头看他。   “那你玩儿吗?”戚雨迟抬了抬下巴。   “玩儿啊,”谢月野调整了下耳机,“不玩儿怎么骗你跟我去。”   作者有话说:   [1]引自,Tonight(Best You Ever Had)_John Legend/Ludacris   [2]是我在小绿江允许范围内翻的   要是别人遇到有人给自己唱歌可能会害羞什么的,小七不会,他肯定是那种站起来鼓掌,无所谓让别人知道啊他就是给我唱的,这种社牛 第9章 所以你睡了没   “十二吧,只要你别给我放一首rap……”   谢月野话音未落,就听见了属于说唱的旋律。   戚雨迟哈哈大笑。   “哎我给你放水啊直接拉过前奏。”   红灯变绿,谢月野抓着他手臂轻轻往前一带,无奈地说:“走了。”   耳机里,歌词一连串地吐出来。   你有多久没有出门   多久没有拉开窗帘看到清晨   这段时间喝了太多啤酒   和你分开我的天都塌了   没有动力过得没有精神[1]   耳边响起少年介于清脆和沙哑之间的声音。   “我没资格问你那里什么天气怎样丢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细腻,可能你我都是月亮从不向人展示暗的那面。”   戚雨迟的歌声和耳机里的重合,谢月野偏头看着他张扬地唱。   可惜这条马路很短,绿灯的时间只有十五秒。   踩上台阶,戚雨迟遗憾地关掉了音乐。   他们都知道下一句就是副歌。   戚雨迟手插在裤兜里,转过身来望着谢月野,倒退着走了几步。   “怎么办啊?只放到这里,你要是没听过多半猜不出来的。”   “那不一定。”谢月野脚步停下来。   “怎么说?”戚雨迟还笑着,下一秒脸上表情就顿住了。   谢月野快步走上来抓着他手把人推进旁边一条小巷子里。   他脚尖抵着戚雨迟脚跟,手指碰了下他手背,就轻轻一点而已。   “把下一句唱完。”谢月野低声和他说。   “啊?”戚雨迟低着头看谢月野衣服上的褶皱,抬手刮了下,“不想唱,怎么办?”   谢月野轻笑一声,贴上来,用那枚皇冠的耳骨钉擦过他耳廓,看着路灯下那只耳朵慢慢红起来。   “不行……我想听。”   他微微偏头,又说:“不想唱,那你看我啊。”   戚雨迟指尖在谢月野衣角揪着,“不k……”   谢月野勾着手指轻轻抬起他下巴,像给小猫顺毛一样。   “唱吧。”谢月野收了手,也往后退了一步。   戚雨迟其实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他站在原地,眨了两下眼睛,还晃了晃脑袋,耳垂和脖颈慢慢爬上薄红。   只有他自己知道,衣服下他小腹缩紧,轻微地颤抖着。   皮一下,也太带劲了……   戚雨迟走到谢月野身后抬手推着他往前,另一只手捂了捂自己脸。   “所以你睡了没我只要一个truth,就算你永远再不回我装作nothing lose。”   这一句他唱得更像是在念词。   手心里谢月野的后背因为他笑而跟着抖了下,戚雨迟不服地拍了一把。   “我都给你放这么大水了你笑。”   谢月野点点头说真的太感谢你,然后说这首歌叫所以你睡了没。   “那你能跟我走了吧?”谢月野一边问一边侧头,戚雨迟只能看到他鼻梁的轮廓和断眉的一边。   “嗯嗯嗯,走走走。”戚雨迟抬手摁着他脸侧把他头推回去。   两人这么走跌跌撞撞的,戚雨迟老是要踩到他脚跟,没几步谢月野就停下了,转回身来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说:“好好走,直接回宿舍吗?”   “嗯。”   这么晚也去不了哪儿了。   戚雨迟又问,“你们具体是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总共三天,三号下午回来,”谢月野说,“我等会儿给你发个大概要带什么东西的清单。”   “行。”戚雨迟哥俩好地横着手臂在谢月野后背上打了一下。   回去之后戚雨迟才有空看手机,唐澜和秦嘉易在寝室群里聊出了99+,正满世界找他在哪儿。   七。:【这儿。】   唐澜:【哟,舍得出现啦?去哪里浪了我们迟总?】   七。:【门口喝饮料,没干什么。】   秦嘉易:【家里好无聊啊,我还不如不回来,回来又被我妈骂。】   唐澜:【那你妈真是太不知足了,要是我在你们家那你妈不得天天气得要死。】   七。:【你不是要参加婚礼吗?】   唐澜:【对,后天,明天要跟着一起准备。】   还在聊天的时候谢月野正好给他发了消息。   他们要去的乡村在本省边缘,那一片全是大山。   此时虽然已经入夏,但气温并不高,尤其是山上。谢月野特地叮嘱他多带长袖。   X:【还有六神,千万别忘了。】   七。:【知道了……】   X:【明天中午来我寝室,我们一起去吃饭,然后一起走,可以吗?】   七。:【OK】   一切安排完,戚雨迟今天晚上却有点睡不着了。   脑子里总是东想西想,先是谢月野靠那么近和他说的几句话,然后是那首歌,最后还想象了下他们即将要去的乡村。   啊啊啊啊啊!   我想睡觉!   戚雨迟抓了抓头发。   第二天他差不多中午才醒来,洗漱完就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要去的那个村子叫万盐村,坐落在海拔两千多米的山上,村子里的人很少出去,因为出大山就算是坐车也要花上五六个小时。   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的几天那边的平均温度在十五度左右,但昼夜温差大,什么衣服都要带一点。   因为去的时间短,他选了一只小的行李箱。   等全部装完,谢月野正好给他发微信了。   七。:【我马上过来。】   X:【把你行李一起拿过来,我在你楼下。】   这戚雨迟倒是没想到,手机一关动作就快了点。   他在楼梯间就看到谢月野了。   谢月野换了一顶鸭舌帽,和之前那顶比起来就是帽檐边上多印了一个很小的字母“X”。   戚雨迟推门出去,谢月野就抬起头,上来还想帮他拿行李,被戚雨迟躲开了。   “我可以的啊。”戚雨迟说。   “你今天睡到几点啊?”谢月野忽然问。   提到这个戚雨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十点多。”   “昨天晚上睡得很晚吗?看你黑眼圈都重了。”谢月野说。   “是吗?”他这么说戚雨迟就慌了,赶紧抬手揉了揉,看着他问:“影响颜值吗?”   谢月野没想到他这么慌是因为这个,笑了声说不影响,“你什么时候都帅,可以吗?”   他们先去谢月野寝室放了行李。   谢月野因为是研究生,所以住的宿舍要好一些,但戚雨迟也没想过是这么好。   推开门,一个比他们宿舍还大的房间里,竟然只摆了两套桌椅和床。   只有左边的书桌上有东西,右边的很干净。   “进来吧。”谢月野回身把他行李箱往里拉。   “我的天,早知道研究生待遇好,但是你这简直是已经到了奢侈的程度。”戚雨迟感叹道。   谢月野给他拉开一张椅子让他坐,戚雨迟看到他放在角落的行李,问:“你室友呢?”   “我没有室友。”谢月野一边说一边在书架上找了一瓶橙汁给戚雨迟打开。   “你没有?”戚雨迟接过橙汁喝了口,被酸得皱了皱眉。   “进来的时候我室友才住了一个多星期就和他女朋友出去租房子了,之后一直是空着的。”谢月野指了指戚雨迟身后那张床。   “那你一个人也太幸福了。”戚雨迟羡慕地说。   “也不一定吧,”谢月野靠着衣柜,垂了垂眼,“两个人也说不准……”   戚雨迟靠了声,捂着脸笑了下。   “比谁骚是吧?”   谢月野就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1]所以你睡了没-沙一汀EL 第10章 师兄   中午他们在食堂吃的,吃完谢月野那边就给他打电话了,两人拉着行李箱去学校门口上车。   车是一辆七座商务,旁边还有一辆他们导师自己的越野。   谢月野先带着戚雨迟去和导师打招呼。   车窗降下来,他们导师年纪接近六十岁了,是刑法的教授,叫康少安。   这位老师戚雨迟都见过一次,因为康少安也给本科生上课,但当时他不知道这是谢月野的研究生导师。   “老师这是我师弟,戚雨迟。”谢月野说。   “老师您好。”戚雨迟小小地鞠了个躬。   “你好你好,我们就是想让更多人加入,你们本科生也应该多了解的,欢迎你。”康少安递出手来和戚雨迟握了握。   简单打过招呼他们就去了后面的车。   车里加上他们总共六个人,康少安那边车上也还坐了三个,整个团队只有九个人。   谢月野上车也和大家介绍了一下戚雨迟,戚雨迟不太怕生,所以还好,打招呼也都挺自然的。   女生只有两个,其余都是男生。   坐下之后戚雨迟就困了,还好他书包里带了一个U型枕,挂上就闭了眼。   不过十好几分钟也没睡着,戚雨迟还是觉得这么立着睡不舒服。   他半睁着眼找了下谢月野的位置,拉了拉他手臂,小声问:“能让我靠吗?”   谢月野朝他坐了一点,偏了偏头把肩膀让给他。   戚雨迟歪头靠过去,脸贴了贴谢月野衣服。   他衣服上有股洗衣液的味道,还挺香的,戚雨迟吸了两下鼻子,还拱了拱。   “干什么呢啊?”谢月野低头在他耳边问。   “想找个舒服点的……”戚雨迟话说一半就没声儿了。   车晃了下,谢月野抬手托住他额头,把人揽回自己肩上。   这个点出发,最早也要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到了。   车上了高速之后就很容易睡着。   戚雨迟是被谢月野晃醒的,他睡得正香,就听耳边嗡嗡的。   一睁眼,自己脖子被谢月野手搭着。   他茫然地坐起来看了看窗外,车已经停了。   “哪儿了?到了?”戚雨迟看外面天还没黑完,怎么可能这么快。   “没有,”谢月野把车窗按下,凉风吹进来,“服务区,下车吃饭。”   戚雨迟懵了下,坐着没动。   谢月野嫌他慢,就凑过来给他解U型枕,扔在后座上。   “走了小师弟。”   戚雨迟下车之后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   他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周围已经是连片的青绿大山。   呼吸的空气中带着树木的清香,戚雨迟本来迷迷糊糊,这下精神了不少。   他跟上前面的谢月野,问:“到哪儿了?”   “马上下高速,准备进山。”   服务站很大,但人不是特别多。   戚雨迟看到里面有很多卖当地特产的。   谢月野问他:“想吃什么?”   “都可以,我有点饿了。”戚雨迟说。   “中午感觉你没吃多少,”谢月野带他在一家炒菜的窗口前停下来,“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那道红烧?”   戚雨迟顿了下,说:“没有啊,只是我中午其实更想吃旁边的糖醋排骨,吃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着。”   谢月野把菜单递给他,手上已经在点菜的板子里写了糖醋排骨。   “那怎么不说?”   “点都点了当时……哎加个醋溜土豆丝。”戚雨迟指了指。   刚刚吃完饭,戚雨迟拿着杯果汁在喝,旁边有个女生走过来。   戚雨迟认出她也是康少安的研究生,只不过比谢月野大一个年级,是这次送法下乡活动中唯一的师姐苏灵。   苏灵是从谢月野背后走来的,所以戚雨迟先看到她,说:“师姐好。”   谢月野回头看了眼,也说:“师姐好。”   苏灵在谢月野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先问戚雨迟:“吃饱了吗?”   “吃饱了。”戚雨迟点点头。   “从这里开始基本就进入那边的范围了,食物气候这些都会变,你是本地的吗?”苏灵问。   “不是,我隔壁的。”戚雨迟说。   “行,”苏灵也没跟他们多聊,“让你师兄好好照顾你。”   苏灵走了之后谢月野也吃好了,戚雨迟站起来跟他说走吧,谢月野还碰了下他手背。   “怎么了?”戚雨迟还以为他有事儿。   “你叫师姐叫得挺乖啊。”谢月野声音不大,平平淡淡没什么起伏。   “啊?”戚雨迟一下还没听明白,过了会儿才缓过来。   “我有点听不懂暗示啊,”戚雨迟笑着,“想说什么?”   谢月野偏头看了他一眼,把话题岔开了。   “你很喜欢橙汁吗?看你一直在喝,感觉什么都是这个橙子味儿。”   “嗯。”戚雨迟正好抬手看了眼杯子,基本已经喝完了。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他扔掉了,马上要走到车边,戚雨迟喂了声。   谢月野知道他是在叫他,回头问怎么了。   戚雨迟笑了笑,轻咳一声。   “师兄。”   谢月野顿了下,手已经握到车门的门把上。   他眨了下眼,嗯了声。   剩下的路戚雨迟都没睡,从高速下来之后马上接着的是乡镇上的路。   不太平坦,路上随意走的人也多,车时不时就停一下或者抖一下。   很快,戚雨迟看到他们的车通过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万盐村”三个大字。   司机在前排提醒:“系上安全带。”   因为这句话,戚雨迟心底隐隐冒出几分激动。   要进大山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两边的路灯不算特别亮,偶尔会有几栋砖房,但房子之后是成片的大山。   很快连房子也看不见了,路变成一圈一圈的盘山路,转弯的时候整个车会有很明显的偏向,戚雨迟往窗外一看,路的低矮围栏外是深黑的峡谷。   树木包裹了整座山,天空与山谷相比反而是浅一些的蓝黑色,车子不断往山上爬,上坡的时候戚雨迟会有一种自己在坐过山车的错觉,好像脚下就是悬崖了。   “你以前来过这么高的地方吗?”戚雨迟问谢月野。   “我还去过更高的,”谢月野注意到他想往外看又收回来的表情,问,“你不会恐高吧?”   “……好像有一点。”戚雨迟说。   他说完车就剧烈地晃了下,戚雨迟手一下放下去想撑着座椅,没想到直接撑在了谢月野手背上。   谢月野轻笑了一声。   这声把戚雨迟神经烧着了,士可杀不可辱,戚雨迟掌心就这么摁着谢月野手,跟故意似的用力。   车又一晃,谢月野掌心一翻把他手捉住了。   戚雨迟挑了挑眉,挣了下,没挣开。   他不管了。   车窗是半开的,一路上风很凉,把他头发都吹起来。   过了会儿,戚雨迟又挣,他以为谢月野还用力扣着他,这次准备好了劲儿很大。   结果谢月野手是摊开的,戚雨迟力气太大一下把手甩起来撞到前面椅背了。   坐在前面的师兄还回头看了眼问怎么了,戚雨迟只好皱眉揉着手说没事儿。   谢月野憋着笑,想把他手抓过来,戚雨迟不让,躲了下,谢月野又抓。   这次抓到了也不笑了。   “疼吗?”他一面小声问一面给他轻轻揉着。   “还好。”戚雨迟动了动手指。   “下回小心点。”谢月野说。   “还有下回啊?”戚雨迟问的时候语气还挺虎的,谢月野把他手放了,顺着他说:“没有。”   戚雨迟轻哼一声。   作者有话说:   真的幼稚,笑死 第11章 帅哥身材真好   山上的路一直走了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车的速度逐渐慢下来,道路便窄,两旁开始出现村落。   应该是要到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这边路灯太暗,几乎看不清楚什么,只能靠车的大灯把前路照亮。   “到了吗?”戚雨迟问。   “嗯,到了,”谢月野看了他一眼,“等会儿下车会很冷,包里有外套吗?”   戚雨迟把书包拿过来翻出一件,“有。”   之前就知道山上夜里会很冷,所以戚雨迟提前装了一件。   他拿出来穿上了,看谢月野也找出一件来。   很巧的是两人的外套都是黑色的,戚雨迟穿衣服的时候里面的T恤领子堆在一起,谢月野还伸手给他拉了下。   车门一开,冷风嗖嗖地灌过来,戚雨迟打了下抖。   “竟然这么冷啊。”他难以置信地把外套拉紧。   谢月野回头看了他一眼,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   “跟紧点。”   前方站着几个穿着厚外套的男人,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   他们的导师康少安在几个学生的围绕下走过去,和中间的那位握手,笑着说:“您好,我是康少安,这些都是我的学生。”   中间那位十分和蔼地笑着,说的话不是方言,但和方言差不多了,戚雨迟都听得有些费劲。   “欢迎你们,感谢你们来,我是村支书,这些都是安排好的接下来招待你们的人。”   村支书简单介绍了他的几位同事,许多看起来都只有三十来岁,挺年轻的。   他们纷纷打招呼,村支书走到戚雨迟面前,身体往前倾握住他的手。   那双手很大,几乎能把戚雨迟的手整个包起来,但却十分粗糙,戚雨迟的手像被砂砾摩擦。   戚雨迟旁边就是谢月野,村支书和他握手的时候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说:“你好小野,又见面了。”   “最近身体好吗?之前带给您的药吃的怎么样?”谢月野问。   “有用有用,上回真是多谢你。”村支书拍了拍谢月野的手背。   村支书转身去和康少安说话的时候戚雨迟看了眼谢月野,谢月野把他帽子理了下用来裹着他的后颈,让他暖和了点。“等会儿跟你说。”   “接下来要进村去你们住的地方,路太远了,”村支书指了指旁边的几辆车,为难地说,“我们村里条件不好,实在是只能腾出这么两辆车,剩下都是摩托,我们的人送你们进去。”   “没事没事,”康少安摆摆手,“我们自己安排。”   老师和两个女生都坐车,之后他们把车让给了村支书和几位年纪大一些的,其他男生都坐摩托。   谢月野去拿了一辆摩托车的钥匙,在手里晃了下示意戚雨迟跟上来。   这种摩托是最普通的那种老式摩托,红黑配色,前面座位旁边还贴着牌子的贴纸,泛黄的边缘卷翘起来。   车身上已经沾满了泥土,灯的边缘也有些破了,但座椅却很干净。   戚雨迟接过一只头盔戴上,谢月野问他:“你骑过吗?”   “骑过,”所以戚雨迟戴头盔也很熟练,“你技术过关吗?你不行我也可以。”   谢月野拍了下后座,“你可以放心坐着,我上次来也是自己骑的摩托。”   “我希望我坐的是客运摩托,而不是在什么锦标赛现场。”   戚雨迟说完,谢月野笑了。   他一步跨上去,夹克提起来,露出里面的衣服。一双黑靴能踩到地上,衬得他腰窄腿长。   戚雨迟拍了下他后腰,吹了声口哨。   “帅哥身材真好。”   谢月野费解地望着他:“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流..氓?”   “谁?”戚雨迟撑着他肩膀坐上来,“我吗?”   戚雨迟低声在他耳边问,“那你给抱吗?”   他这时才发现,谢月野这一次出来没有戴耳钉。他耳骨的位置用一根褐色的小杆子插..着。   谢月野直接拉过他手放在自己腰上,“怕你不敢。”   他顺势轰了一下引擎。   戚雨迟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往他身上扑,手一下就抓紧了他的衣服。   “走了啊。”谢月野没回头,这次平稳地起了步。   戚雨迟趴在他后背上,脸侧着。   深夜,周围的景色都看不清楚。   谢月野后背宽阔,开车的时候很专注,全身肌肉都是绷紧的。   所以抱着他并不舒服,但戚雨迟还是很喜欢这种力量感。   风在耳边呼呼地刮,很冻人,戚雨迟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只好把谢月野抱紧才觉得暖和一点。   摩托在小路上飞驰,戚雨迟能听到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几辆车的声音。不断地转弯又直行,两边都是高耸的山,他后来闭上了眼睛。   快到的时候摩托的速度减下来,戚雨迟终于看到了灯光。   一盏白炽灯挂在一栋砖砌楼房的屋檐下,门的地方还站了两三个中年妇女,是来迎接他们的。   谢月野停好车,让戚雨迟先下。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冻僵了,垂着头看,连头盔都忘了摘。   谢月野自己解了头盔,把钥匙还给后面到的人,才看到戚雨迟还站在原地,于是直接上手给他取下头盔。   “怎么了?”谢月野表情有点担心,“不舒服?”   “没有,”戚雨迟摇摇头,“就是有点儿冷。”   “晚上很冷的,”谢月野低头看了眼他手,又把自己手摊开,“给我碰一下看看你到底多冷?”   现在玩儿上纯情了,戚雨迟切地笑了声,还是把手搭在他掌心。   谢月野收紧捏了捏,没有多余的动作。   “快进去吧。”   这一栋楼是村里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两个人一间房。   两个女生住在一起,谢月野和戚雨迟一起。   房间不大,两张只比宿舍的床略大一些的单人床中间几乎没有什么空隙。   再加上他们两个人的行李箱,整个房间要转个身都很困难。   谢月野的行李箱格外大,单独占据了一个角落。   上楼的时候戚雨迟还拎了一下,问:“你的怎么这么重?”   “我们带的宣传资料,还有电脑也在里面。”谢月野说。   “哦……”戚雨迟突然庆幸自己还带了一本本校的民法教材。   窗户大开着,戚雨迟过去关上了,只留了一条小缝。   楼下的炊烟飘上来,是有人在帮他们烧水。   这边人洗澡都是要靠烧水的,但他们来了之后天天洗澡也不现实。   谢月野看戚雨迟站在窗边发呆,走上去问:“后悔没?”   戚雨迟看着他:“暂时没有。”   “所以我说是骗你来。”谢月野说。   “我自己要给你唱后半句的。”戚雨迟耸了耸肩。   谢月野抬着眉嗯了一声。   两人没聊多久就下楼了。   热水已经烧出几大桶,他们用小桶分了提到浴室去。   浴室是公共的,那种农村里的厕所,隔出一小片地方给他们洗澡。   戚雨迟拿着洗漱的东西跟着谢月野过去。   一次正好能去两个人,中间也有防水帘子隔着,但谢月野还是问他:“你介意吗?”   戚雨迟已经把外套脱在了外面,谢月野问的时候他已经抬手捞起了衣服下摆,三两下就脱掉了。   “不介意啊。”   谢月野看他一眼,说:“不介意就算了,你也不用这么主动……”   “我冷啊!不跟你贫了。”戚雨迟跑进帘子里。   很快谢月野就听到他往身上浇水的声音,但毕竟不是淋浴,水温控制不好,戚雨迟被烫得啊了声。   谢月野看着帘子下露出的两只清瘦脚背,咬着牙自己进了旁边的帘子。   戚雨迟从小就是在大城市长大的,这种洗澡方式他是第一次,毫不夸张。   因此还觉得有点新奇,戚雨迟一边洗一边和谢月野聊天,问他:“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没多久,不过不是康老师带的,”谢月野说,“当时时间长,差不多一个月,所以这边的人很多都认识我,还有今天吃饭的时候过来的那个师姐苏灵,上次她也在。”   “哦……”戚雨迟懂了,“那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会觉得不习惯吗?”   “没有。”谢月野的声音显得挺空旷的。   洗完澡换上厚衣服,戚雨迟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   他和谢月野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去康少安的房间开会。   主要是要安排明天的活动,明天第一天要先开一个讲座,由康少安主讲。   康少安已经把戚雨迟也当作他们团队的一员,让他跟着谢月野。   一天下来大家都很累了,短暂的会议后各自回房间睡觉。   戚雨迟爬上床就困得不行,连被子都没拉出来。   谢月野在他身后把门反锁了,走进来,晃了晃他肩膀让他起来。   戚雨迟起不来,不想动。   谢月野手掌原本搭在他肩上,慢慢往下滑,手指也轻轻地按。   谁都没有说话,但戚雨迟吸了吸鼻子,抓紧了被子。   谢月野的手停在他尾椎的位置。   “还起来吗?”他问。   戚雨迟动了动,脸偏了个方向,接着像青蛙一样爬起来坐在床头,揉了下鼻子。   “起来了。”   他立马掀开被子钻进去了。   谢月野无声地笑了下,抬手关了灯。 第12章 绿豆汤   晚上戚雨迟睡得很沉,第二天闹钟响他都差点没听见,还是谢月野过来叫的他。   晨间也很冷,戚雨迟在外套里穿了件短袖,等着中午热了好脱掉。   他和谢月野一起在院子里洗漱,从管子里放出来的山泉很冰,像刚刚融化的雪水。   戚雨迟刚刚洗漱完,拧开他带来的防晒,问谢月野要不要。   谢月野问:“你还要抹这个?”   戚雨迟瞪他一眼,直接上手给他抹。   防晒粘乎乎的,这种感觉谢月野很不习惯。   他俩在这儿弄半天,要走的时候看见康少安和几个男生一起从一条路过来。   他们喘着气,身上流汗,原来是去晨跑了。   “老师好。”戚雨迟挥挥手。   “起来了?”康少安跑过来,和戚雨迟聊了几句,主要是怕他不习惯。   大家一起去吃早餐,早餐是昨天晚上帮他们烧水的那位中年妇女很早起来做的。   有包子馒头和粥,还炒了几样青菜。   村子里的食物味道都和外面的不太一样,粥的米粒都是分开的,包子馒头吃着更香,青菜有泥土的味道。   戚雨迟饿了,吃得很满足,粥都喝了两碗。   早餐之后他们要开一个短暂的晨会,戚雨迟去帮着洗碗,那位中年妇女给碗打泡沫然后刷一遍,再递给戚雨迟清洗。   她和他说她姓张。   洗东西的时候自然而然聊起天,戚雨迟问:“您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我一出生就在这里的,”张阿姨的口音比村支书重多了,她说话戚雨迟要很费劲才能大概理解,“我们一家人都一直在这里。”   “你们没有出去过吗?一次都没有?”戚雨迟问。   “我老公年轻的时候出去打工,我到镇上有过,”张阿姨粗粝的手把碗递过来,“出去太麻烦了,现在修路了还好点,以前都是土路,下雨走不动的。”   戚雨迟点点头。   昨天晚上来的时候他没看清,但今天早晨看清了。   他们过来的那条路虽然窄,但却是水泥路。   进山那么远的路程,要修一条水泥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洗完碗帮着放回去,张阿姨才笑着问戚雨迟:“你们这次又说来讲《民法典》的吗?”   戚雨迟手顿了下,有点惊讶于她知道了《民法典》。   “是的。”戚雨迟说。   “哎哟,上次你们来我就没搞懂,我们这里都用不上什么法啊,我也看不懂几个字。后来有个小伙子跟我说了半天我才大概明白,”张阿姨乐呵呵的,“后来我儿子有天上学回来说老师和他们讲了这个,我还能跟他聊上几句了。”   戚雨迟也笑了。   “您儿子多大了?”   “刚好满十二。”张阿姨说。   “小七。”谢月野在身后叫他。   戚雨迟听出是谢月野的声音,但是愣了下才转身。   “走了。”谢月野手里夹着根烟,已经燃得差不多了。   戚雨迟和张阿姨道别,跑过去,跳了一下手勾在谢月野脖子上,问:“你干嘛这么叫我?”   “没有人这么叫过你吗?”谢月野偏头看他。   他身上烟叶的味道很重,戚雨迟还特意埋头看了眼他抽的是什么烟。   谢月野抬了下手,说:“一个村民递给我的,可能有点重。”   他干脆掐了,扔到烧火的灶里面。   一群人在屋外集合准备出发,他们要去的是村子里一个小广场,台子前一天晚上就搭好了。   谢月野给戚雨迟分了一张工作证,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他的名字,字迹很锋利。   “谁写的?”戚雨迟拿起来看。   “我啊。”谢月野说。   戚雨迟也看了眼他的牌子,谢月野的还有照片。   让戚雨迟觉得很惊讶的是,现场竟然已经有挺多人了。   所谓的广场其实就是村子里办公楼前的一片空地,摆了一排很长的桌子,搭了一个小小的讲台。   桌子前三五成群地站着人,多数都是背着背篓,提着菜的老年人。   当然还有许多孩子,今天是周末,他们都不上学,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出来看看热闹。   当地法院和检察院参与本次活动的工作人员也都到了,全穿着规整的制服。   两边简单认识了下,村支书拿着话筒上台,让大家安静。   为了让大家都能听懂,村支书半是方言半是普通话地说着。   “今天我们特地请到了S大的教授康少安,这位教授,是专程下来给我们普及法律知识的。别说我们用不上法,之前他们来的那次,不还是好多村民都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吗?大家要信任他们,欢迎他们。”   戚雨迟听着,看底下村民们的反应。   大家似乎也没有觉得很无聊或者很排斥,和戚雨迟想象中的情况有一定差别。   很快康少安上去开始了演讲。   虽然戚雨迟从前没有听过康少安讲课,但他肯定现在康少安说话的方式和他讲课有本质的差别。   他更没想到的是康少安竟然也能说出微微带着方言感的话。   康少安并没有和大家介绍法律,而是聊了些日常,和大家分析生活中常常能见到的一些问题,并引导他们产生法的观念。   朴素直白的话,戚雨迟听得很入迷。   之后正式的活动就开始了,一部分人坐在长桌后等着解答村民们的法律问题,一部分人负责发宣传资料。   戚雨迟就是负责宣传的,他和团队里的另外一个研一师兄一起,在小广场上给村民们派发。   那套资料里面的内容都是很贴合他们生活需要的,有什么野生动物保护法、劳动争议仲裁、扫黑除恶等等内容,还附带各类法律法规。   一上午戚雨迟都在给路过的村民讲解,水喝空了两三瓶。   快中午的时候人少了,戚雨迟累得坐在凳子上,远远看着长桌那边。   谢月野还在忙,他前面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谢月野低着头和他说话。   这个时候的谢月野和平时的谢月野很不一样。   他今天也没穿衬衣西裤,而是很简单的黑色短T。昨天晚上他从行李箱里拿了好几包出来,全是某宝上批发的,甚至还问戚雨迟要不要拿几件去。   虽然谢月野的长相会让人觉得他冷,但他沉下来很温和地同你说话的时候,那种反差会让人被吸引。   他弓着身子说话,就像一棵树。   “在看你师兄?”一个女生忽然问。   戚雨迟回了神,往旁边扫了眼,是苏灵。   “师姐。”戚雨迟打招呼。   “累吗?”苏灵问。   “累……”戚雨迟点点头。   “我觉得你还挺不错的,”苏灵给他递了瓶水,“本科生刚来的时候大多数都后悔,心里这么想只是没说而已,但是你看着还挺开心。”   戚雨迟笑了下。   “你师兄更厉害,”苏灵说,“他第一回 来的那次我们特别累,带队的是个年轻的男老师,他都受不了了,谢月野真的是一声没抱怨过。”   “嗯。”戚雨迟双眼发直地望着谢月野。   谢月野面前的那个人站起来走了,他还埋着头整理东西,但好像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一下抬头捉住了戚雨迟的目光。   接着戚雨迟的手机亮了,他打开,是谢月野的微信。   X:【过来。】   戚雨迟撑着凳子站起来,说:“我先走了师姐。”   苏灵点点头。   戚雨迟小跑着到谢月野身后,他刚好收拾完,把下午还要接着用的放进一只大纸箱,塞到长桌下面。   “能吃饭了。”谢月野说。   “真的啊!”戚雨迟没控制住那股开心劲儿,康少安听了都转过头来:“这么饿了?”   戚雨迟啊了声,“您也饿了吧?”   “饿,但还是没你们年轻人饿得快,没吃饱让你师兄给你开小灶。”康少安笑着看了眼谢月野。   谢月野和戚雨迟一起往回走,路上戚雨迟问:“什么叫开小灶啊?”   “就是让你好好吃饭的意思。”谢月野说。   “敷衍……”戚雨迟累了,叹了口气,没和他接着争。   谢月野还有点不习惯他的沉默,回头看了眼戚雨迟蔫了吧唧走路的样子,笑了。   “吃饭了。”谢月野抬手兜着他后脑勺。   戚雨迟明显累懵了,反应都慢了点,后知后觉地抬头:“我知道啊。”   “昨天晚上没睡好?”谢月野问。   “没有吧,睡得挺死的。”戚雨迟摇摇头。   本来活蹦乱跳一人突然歇菜了,谢月野看着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下午三点才开始,等会儿你上去睡午觉。”谢月野说。   他们下午的主要任务是分组进行入户宣传,谢月野和戚雨迟一起,每个小组只需要完成四户的宣传就可以。   “好。”戚雨迟应了声。   中午太阳已经大起来了,谢月野把他帽子提起来给他兜着挡光,戚雨迟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吃饭的时候戚雨迟也没怎么说话,就埋头苦吃。谢月野一直给他夹菜,他正好连头都不抬一下。   吃完了大家还在聊天,谢月野抬手拍了下他后背,小声说:“你上去睡觉吧。”   “现在走是不是不太好啊?”戚雨迟有点为难地问。   “没事儿,等会儿我帮你说。”谢月野手放下来。   “那好。”戚雨迟安静地离开了。   这一觉就睡到两点半,还是谢月野上来叫他。   梦里戚雨迟就觉得有人推他肩膀,一睁眼就看到谢月野。   戚雨迟还好,他没什么起床气,迷迷糊糊坐起来醒了会儿神。   “先去洗个脸,楼下煮了绿豆汤,我把你那碗放到泉水里去了,是冷的。”谢月野坐在床边,手撑着身后的床单。   “这么好!”戚雨迟一听有冷的能喝就活了,蹦下床往外跑。   谢月野回头看他背影,说:“慢点啊……”   山上的水比早晨的温度高多了,不过洗了脸还是很舒服,戚雨迟醒得差不多,精神也恢复了。   他跑到厨房去,张阿姨正给他们装着绿豆汤,看见戚雨迟来了对他招招手。   灶台上摆了好几排,戚雨迟本来想随手拿一碗,她忽然小声说:“跟我过来。”   戚雨迟被带着去了厨房里面的一个小房间,她弯腰打开地上的一只大木桶,拿出两碗绿豆汤来。   碗外像蒙着一层水雾,戚雨迟接过,碗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他一愣,张阿姨说:“这是之前那个男生给你留的,他老师也过来喝了。”   戚雨迟知道她说的是谢月野,道了谢,自己站在这儿喝了一碗,又把剩下的那碗端出去。   谢月野正好从楼上下来,戚雨迟朝他使了个眼色,谢月野就走过来,问:“怎么了?”   “你没发觉这个绿豆汤有问题吗?”戚雨迟表情还挺严肃的。   “是吗?”谢月野皱了皱眉,“我喝的时候没什么啊。”   “你喝的是冷的还是热的?”戚雨迟问。   “刚刚煮出来的时候喝的。”谢月野说。   戚雨迟够着下巴点了点,“那你尝尝这个。”   谢月野于是接过来喝了一口。   冰凉的绿豆汤在嘴里化开,绿豆渣又酥又软,香甜可口,让人从头舒服到脚。   “没什么问题啊?”谢月野抿了抿。   “不可能,”戚雨迟很笃定,“你再尝,我第一口也没尝出来,你喝太少了。”   这次谢月野差不多喝了一半儿。   刚要说话,他看到戚雨迟笑着的脸,一下反应过来。   “小七……”谢月野无奈地叫他一声。   “啊,在,”戚雨迟手伸过去给他轻轻抬着碗,“你再喝点。” 第13章 真的心猿意马   下午入户宣传的时候主要是谢月野在回答村民们的问题,要是家里有小孩子看不过来就戚雨迟去哄。   他身上只有几颗当时怕坐车不舒服才带的橘子糖。   快五点的时候,太阳已经斜斜的,要落了。   他们走在乡间土路上,去最后一户人家。   一天下来,戚雨迟也灰头土脸的。   他穿的就是很平常的衣服,但很平常的衣服在这里也会显得格格不入。   早晨是个外地的,到了晚上戚雨迟就会说几句这边的方言,蹲下去逗狗玩儿也毫无违和了。   下午一个村民送了他们一把蒲扇,是用木条编的,戚雨迟很喜欢,一直拿在手里,时不时就给谢月野来两下。   还好这些天都没下雨,土路很干,倒也好走。   累是累,但戚雨迟觉得好玩儿所以之前一直活蹦乱跳的,这会儿蹦不动了。   他越走越觉得脚疼,不是那种因为走得太多累得酸,而是划着疼。   戚雨迟穿的是帆布鞋,他这种鞋很多,高帮能遮到脚踝,低帮就到脚踝骨头的位置。平常在学校里如果不是正式活动或者打篮球,他都喜欢穿这个。   简单也酷。   但帆布鞋就有个缺点,很硬。   鞋底硬,布料为了撑出个样子也硬。   来的时候没想到,戚雨迟也是随便穿的,刚一天不到他就觉得难受了。   现在只要一动就刺着疼,估计是鞋子边划到脚脖子了。   谢月野走在前面,戚雨迟跟着他,看了好几眼他背影,在想要不要说。   自己没琢磨多久,谢月野就回过头来,问:“你怎么了?”   “啊?”戚雨迟下意识站直了,手里的扇子还打了两下,“我没怎么吧……”   “累了?”谢月野手里的水递给他,“你之前不是跑挺快的吗?”   戚雨迟心虚地把水拿过来,谢月野盯着他喝了一口,侧了下身,又说:“那走吧。”   瓶子还在戚雨迟手里,他跟着走了几步,哎了声。   谢月野停下来看着他。   “我就脚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戚雨迟把水瓶扔回去,“没事儿,鞋没穿对。”   他说完谢月野就走上来,手指轻轻推了下他额头。   “怎么不说?”   谢月野在戚雨迟面前蹲下,仰了下脑袋问:“哪只?”   戚雨迟翘了翘自己左脚脚尖,“这只。”   他这么个动作很搞笑,好像那种等着家长穿鞋的小孩子。   所以谢月野低头去扒他脚后跟那片布看的时候戚雨迟就笑了,晃着站不稳,他手撑在谢月野肩膀上,弯了腰,头垂着。   “真的我知道为什么,这种鞋走多了就是容易划着。”   谢月野嗯了一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他胸膛微微震动。   他侧头看的时候脖子也偏过去,衣领上一截被落日的光照着,有几滴汗水。   戚雨迟把自己裤子口袋里的纸摸出来,分了一张盖在上面,手指引着擦了擦。   “带纸了?”谢月野抬眼看他,戚雨迟嗯了声,以为他要,就都递过去了。   没想到谢月野是把纸折起来,拍了一下戚雨迟小腿肚,说:“撑着我站稳点儿。”   戚雨迟哦了一声,手勾着他后颈,低头看着谢月野把纸卡在了鞋子边上,把那一片都包住了。   “有点出血,”谢月野怕他摔,先握着他手臂自己再站起来,“你先这么走,掉了再弄吧。”   戚雨迟试了两步,说挺不错的。   “你就在这里站着,我过去,没多久就能回来。”谢月野放了他小臂。   “不行,”戚雨迟往前看了眼,“不远了吧,我真没事,就疼一下。”   谢月野不知道同不同意,反正没说话。   戚雨迟又说:“真的……”   他推了下谢月野垂着的手臂,“都到最后了,没事儿。”   说这些的时候戚雨迟低着眼,也没看谢月野什么表情,但他话音一落谢月野就笑了。   “行,去吧,你都这样了我还能不让你去?”   戚雨迟愣了下,缓慢地抬眼,“我怎么样了?”   谢月野抬手弹了下他手腕儿,眼睛里带着笑意。   “撒娇啊,迟总撒个娇,做什么都行。”   大概两三秒戚雨迟没什么动静,反应过来才觉得脸热,靠了声摸摸自己头发,又团了团给谢月野擦汗的那片纸。   有一点倒是没说错,离得不远了。   走过去也就花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到了最后一户人家的门前。   之前村长和他们提起过,这户人是比较难办的,但具体怎么难办也没说。   戚雨迟抬头看了眼,这家房子还挺新,看上去像最近几年翻修过的。   大门紧闭着,这才这种村子里比较少见。   谢月野敲了门,没人回应。   两人交换了下视线,戚雨迟也走上来。   “请问有人吗?”谢月野问。   他又敲门,这次总算听到里面有跑动的声音,应该是孩子。   果然来开门的是个小男生,很矮,看起来应该还在念小学。   小孩怯生生的,问:“你们是谁?”   “大人不在家里吗?你就是满满吧?”戚雨迟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可亲一些。   村长之前和他们介绍过,这家长期只有两个人,张莲庆带着儿子满满,而满满的父亲刘常泓常年在外务工。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走下来一个女人。   女人身形纤瘦形容憔悴,身上穿着已经破旧的衣服。   她把满满往怀里带了点,眼神警惕地望着他们。   “你们是……”   她应该就是满满的妈妈,谢月野说:“您好,我们是进行这次送法下乡活动宣传的人,这里有一些相关的资料您可以了解一下……”   张莲庆迟疑地伸手接过来,翻了两下,又忽然往回看。   戚雨迟顺着她视线只看到楼梯,但楼梯上没有人。   “你们好。”张莲庆小声地说。   她挑出了那本《民法典》来看,谢月野在旁边想和她介绍,张莲庆却推拒道:“谢谢你们,这些我不用了。”   谢月野还想说话,张莲庆却突然惊慌起来,说:“不用了你们先走吧。”   戚雨迟敏锐地听到楼上有些声响,他侧头和谢月野对视一眼。   “好,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村子里的招待所找我们,法院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也在那边,我们会在这里留三天。”谢月野压着声音把话说完了。   张莲庆连连点头,手上轻轻推了推谢月野手臂。   戚雨迟眼疾手快地抓了一下张莲庆的手,她袖子缩回去一些,戚雨迟看了一眼又马上收回手。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满满也还望着他们,张莲庆把门一关,里面就听不见声音了。   天逐渐黑下来,太阳西沉,只剩最后几缕光线。   土路上没有路灯,他们应该快点往回赶。   然而短时间内戚雨迟和谢月野都没动。   可是这栋房子好像彻彻底底安静下来,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先走吧,”谢月野手里还捏着那几本法律资料,“我们回去先找村长了解一下情况。”   戚雨迟又回头看了一眼,说:“好。”   往回走的时候戚雨迟觉得脚更疼了,他左边基本上是垫着走的。   谢月野一直跟在他旁边抓着他一条胳膊。   过了会儿谢月野松开手,绕到戚雨迟身前蹲下,朝他递了手。   “你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啊?”戚雨迟站住了。   “有点晚了,我背你快点,”谢月野手还没收回去,“来啊。”   戚雨迟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嘻嘻一笑说好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爬上谢月野背要牵一下,戚雨迟还是握住他手,让谢月野引了一下。   谢月野勾着他腿一下子站起来的时候戚雨迟还哇了声,把谢月野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好玩儿?”   “我只有很小的时候被我爸背过,”戚雨迟两只手都垂在谢月野身前,下巴抵着他肩膀,“长大之后真的没有了,你是第一个。”   “嗯。”谢月野应了声,又把他往上托了托。   “你比我想的轻啊。”谢月野说。   “真的吗?”戚雨迟笑了下。   前面稍微有点看不清了,他就在背上打开手电给谢月野打着。   戚雨迟整个胸膛都贴在谢月野后背,耳朵在谢月野耳朵上面一点。   走的时间长了谢月野也喘,身体起起伏伏的,呼吸也重。   戚雨迟在他后背闭了闭眼,咬着牙在心里背诵民法。   民法调整平等主体的自然人、法人、非法人组织之间的人身关系和财产关系。[1]   唉。   他觉得谢月野掌心烫呼吸烫,偏头就看见一个侧脸,有棱有角的帅法。   真的心猿意马。   作者有话说:   [1]《民法典》第二条。 第14章 你怎么这么乖   他们回去得有点晚,到的时候一片人在院子里,看到戚雨迟是被背回来的,都凑上来问。   其实没什么事儿,戚雨迟被谢月野放下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鞋把脚划破了。”   身前谢月野刚站起来,就朝旁边一个师兄走过去,问:“买到了吗?”   那师兄竟然拿出一双鞋来,笑着说:“别嫌弃啊,这边只有这种。”   谢月野道了声谢接过来,把口袋递给戚雨迟。   “之前让人买的,你换掉吧。”   那口袋是红色的塑料袋,鞋子就直接装在里面,也没个纸盒子。   戚雨迟拿过来拎着看了眼。   是一双运动鞋。   其实也还好,就是正常的黑色鞋子,只不过看着稍微有点偏老龄化。   戚雨迟刚说完谢谢,旁边一大爷走过去。   他头都没低就看见那大爷脚上穿的鞋子,和他手里这个相同款式,不同颜色。   谢月野没忍住笑了,搓了两下他的头发,“将就一下吧。”   戚雨迟哦了一声,瞪他一眼。   走进屋里要上楼的时候,谢月野没跟着他,手指在栏杆上敲了敲,说:“你先上去洗澡,我去问问老师满满那家人怎么回事。”   “行。”戚雨迟一点头走了。   这边洗澡本来就不方便,他也没洗多长时间,几分钟就出来了。   屋里灯不是特别亮,戚雨迟凑在灯正下面看自己脚后跟。   是真的划伤了,洗完澡之后没有血迹了,但磨红了一片很明显。   他从自己带的行李箱里翻出几片创口贴,坐床上正想贴一个,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乡村的土房子没什么隔音能力,戚雨迟听出是谢月野的声音。   他三两下就贴好了创口贴,膝盖点着床往窗边挪。   戚雨迟的床靠着窗子,他一低头就看见谢月野在楼下。   谢月野身边站了一个带着草帽的老人。老人负手而立,背影佝偻。谢月野只穿了一件长袖在和他聊天,手里还握着之前别人送给他们的蒲扇。   两人说的话近乎方言,戚雨迟不怎么听得懂,忽然又觉得眼前这一幕很奇妙。好像如果谢月野换件衣服,他会接近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没多久老人就走了,戚雨迟眼神还没来得及收,谢月野就抬头看过来。   “不冷吗?”   “不冷。”戚雨迟手撑着窗边,摇了摇头。   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他觉得小腿上有点痒。   花露水从早上开始就被他带在身上,晚上吃饭的时候落在了大厅里他又懒得去拿,现在又有蚊子了。   “帮我把我的六神拿上来。”戚雨迟说。   “行。”谢月野进屋了。   戚雨迟突然发现了这么说话的好玩儿之处,一时没离开。   等谢月野上楼进门了,他还那么趴着,两条腿折起来坐。   “哪儿痒?”谢月野走过来在他床边坐下,同时看见了他脚后跟的创口贴。   “贴好了?”   “嗯。”戚雨迟翻了个身靠着墙,把花露水拿过来一通喷。   “张莲庆,怎么回事儿?”   “我和老师说了,”谢月野把他喷完的花露水放回自己旁边的柜子上,“他说晚点村里的人过来,他会仔细问问。”   “我觉得有问题,”戚雨迟想到张莲庆就无法放心,“她看起来太不对劲。”   “刚才在楼下,我和那个大爷聊了会儿,张莲庆的丈夫,刘常泓,之前外出务工挣了点钱回来修房子,又出去的时候就染上了赌,”谢月野说,“现在是回这边躲债。”   这么一说戚雨迟觉得逻辑通了,“现在主要是要搞清楚张莲庆到底经历了什么,我怕的是……”   他后半句话没说完,但是谢月野肯定懂了。   “我知道。”谢月野眼睛盯着戚雨迟手的方向,但其实没什么着落。   下去吃晚餐的时候村上的几位领导都没回来,戚雨迟还趁着吃饭的时间问了康少安一句:“教授,今天村长他们呢?”   康少安说他们还有工作,今天可能晚点才会过来。   吃完晚餐,戚雨迟还是心神不宁。   张莲庆的手上有伤疤,暂时不能判断是做农活留下的还是别的原因,而这个别的原因是什么,戚雨迟和谢月野心里都有数。   累了一天,洗漱完,戚雨迟坐在床上,这才来得及看一眼手机。   寝室群里没有前两天那么热闹,因为最热闹的人去忙婚礼了。   戚雨迟发了一张早晨拍的乡村的图出去,没两秒,唐澜就问号三连。   唐澜:【你去哪里了?】   秦嘉易:【看起来是大山,还不是郊外啊。】   戚雨迟顺手转发了今天下午刚刚出来的推文,主要就是介绍他们这次送法下乡的活动。   唐澜:【我的天,你去做这个了,累吗?】   七。:【毫不夸张,真的会累到懵。】   秦嘉易:【欸我怎么好像看到了那个师兄。】   戚雨迟点回去,在有一张照片的左下角有谢月野半张脸。   七。:【这你都能看到。】   唐澜:【真的是?】   秦嘉易:【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澜:【啊啊啊啊啊啊啊】   七。:【等我回来再聊。】   唐澜:【行,回来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说。】   秦嘉易:【期待.jpg】   刚聊完,戚雨迟手机往旁边一扔,听到有人推开门。   肯定是谢月野,戚雨迟都没睁开眼睛,就问他:“明天什么安排?”   “我们去村上的学校。”谢月野低头在他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包里翻找着东西。   “嗯……”戚雨迟已经有点想睡了。   刚闭上眼,小腹被轻轻一砸。   戚雨迟没睁眼,拿手摸索下去,捡起一颗圆圆的东西,他猜是糖。   一看,是润喉糖。   “嗓子不疼吗?”谢月野自己也含了一粒。   戚雨迟一边撕开糖纸一边说:“我都刷过牙了……”   谢月野:“吃完再去。”   “可是我真的好困……”戚雨迟把糖扔进嘴里又闭了眼。   “对牙不好,”谢月野伸手去捞他,“我跟你一起。”   “我真的很疑惑,”戚雨迟懒懒的,脚蹬了蹬,在床单上划出痕迹,“你不会累吗?”   他没盖被子,穿的还是大短裤,裤子边被他自己压着,很长两条腿露在外面。   谢月野没回答他问题,抱着手靠在床头,笑了一下。   笑完又安静了,戚雨迟含着糖,声音有点模糊,说:“要不我们明天再去一次吧?”   他话没说明白,但谢月野听明白了,“好。”   最后是谢月野拽着他出去刷了牙。戚雨迟一路打着哈欠走回来,沾着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们要去村上的小学。   戚雨迟换了一双新鞋,出门的时候还不习惯,看了好几眼。   从这里到学校路很远,只能坐车。但校车是在早上六点半,所以他俩只能自己开车去。   还是开进村的时候用的那辆摩托,谢月野过去借车的时候车的主人就站在旁边,和他们说:“以前我们的孩子出去上学,每天早上要走三个小时的山路,而且这是天气好的时候,如果遇到下雨就不行啦,路上很难走也不安全。”   “路是什么时候修的?”戚雨迟问。   “一年多,快两年前,”那人笑笑,“小谢会骑车的,比我这个天天开的都骑得好。”   戚雨迟又戴上那顶熟悉的头盔,坐在后座上搂着谢月野腰。   这回他好奇地问:“我这么抱着你你不痒吗?”   “还好。”谢月野说。   他脚还撑着地,手上在扣头盔。   戚雨迟一边哦一边用手指抓他小腹。   就算不怕痒的人这么弄多少也会有点反应,谢月野小腹几乎立刻就绷紧了。   “别搞出事故。”谢月野拍了下他手背,轻笑。   “我知道。”戚雨迟收了动作,规规矩矩的。   之前晚上来的时候戚雨迟还没怎么看过这一片地方,现在总算能看看。   不过坐在摩托车上看的感受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风大得戚雨迟有点睁不开眼睛。   太阳早就出来了,不过阳光不是特别刺眼。   风还是很凉,却不像那晚那么冷。   道路环绕在山间,他们不断转弯。   终于路变得开阔,两边的房屋更多了,新修的砖房被刷成整齐的灰色,错落地排布着。   街道上人来人往,许多背着背篓的老爷爷老奶奶在集市上逛。   谢月野把车停到路边,戚雨迟先跳下来摘了头盔,问:“每天早上这边都这么热闹吗?”   “不是,”谢月野把他头盔拿过来放好,“今天我们赶上赶集了。”   “赶集就是……”戚雨迟望着两边买东西的老人。   “就是大家约定一个时间,比如说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这两天就把东西拿出来卖,来买东西的人也会很多。”谢月野解释说。   学校就在这条路上,谢月野带着戚雨迟穿过有些拥挤的商贩往里走。商店慢慢多了起来,基本都是小吃店文具店,吵闹的人群不往这边来。   一道大铁门旁边挂了一块白色牌子,上面用黑墨水写着万盐村思进学校。   跨入铁门,入眼是一片水泥地,这是三个篮球场大小的操场。   两边是篮筐,篮网还是新的,但筐已经生锈了。地上有一些模糊的白线,是给篮球场划出的线。   整个学校是三四栋连通的楼,只有三层高。底楼的走廊边种了几棵树,正长得茂盛。   谢月野带着戚雨迟进了一楼的办公室,最里面的座位上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师。   谢月野敲了两下门,说:“张校长。”   那位老人便回过头来,看到谢月野就笑了,站起身走过来,说:“你们快进来。”   张校长说话口音很淡,大夏天他穿了一件深色T恤,办公室里没有空调,只在他办公桌前支了一把电扇,老旧的扇叶不均匀地转动,金属的部分都锈了,吹出的风声中偶尔带着喑哑的吱呀。   桌上放了一个大水壶,是农村里常见的那种红色保暖瓶。张校长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说:“现在老师们都在上课,还有十多分钟就下课了,之后我们就安排你们进去。”   戚雨迟接过水,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说:“谢谢您。”   活动的主要任务是走进教室和同学们、老师们普法,他们进去时一个教室里站了满满的人。   谢月野在讲台上介绍的时候戚雨迟就负责拍照,有一些是后期要用的,有一些纯粹就是戚雨迟觉得他帅拍的。   咔咔下来二十几张,戚雨迟拍谢月野一点不手软。   上午的任务完成,中午他们和这些孩子一起吃了学校的食堂。   饭菜很香,肉也不是那么少,戚雨迟饿了,还吃得很满足。   他和谢月野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一人手里端着一只饭碗。   这个地方还能挡着点阳光,房屋的阴影落下来,正好盖住他们。   戚雨迟腿是半屈着踩在地上的,脚踝那截被阳光照着,也不热,暖洋洋的。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怎么说话,谢月野把自己碗里几块烧肉挑给他。   “你不要吗?”戚雨迟问。   “看你吃得香……而且我更喜欢青菜。”谢月野说。   “我不喜欢青菜,那都给你。”戚雨迟把自己碗里的菜叶子全夹给了谢月野。谢月野的碗里菜堆得很高,戚雨迟这边都是肉,他看着就笑了。   “笑什么?”谢月野一边吃一边问。   戚雨迟又把自己碗里的肉夹了几块回去。   “跟你开玩笑的,我有的话你也有。”   谢月野低下眼,筷子没动,说你怎么这么乖。 第15章 “哥,可以了哥。”   吃完之后把碗放回窗口,戚雨迟先放好,站在边上等谢月野。   他随意地往远处望,看到一间教室外面站着一个眼熟的小孩。   那个孩子穿着一件很旧却很干净的黑色短袖,裤子很长,卷了好几圈裤脚,脚下的鞋子已经辨别不清楚颜色了。   他不太确定,所以又定睛一看。   谢月野走上来说走吧,戚雨迟却把他拉住,偏头小声问:“那个是不是满满?”   教室外面是阴凉的位置,但他们站在有些刺眼的阳光下。谢月野也是看了好几眼才说:“有点像,可能是。”   “那我们过去看看?”戚雨迟问。   谢月野:“好。”   两人走近的时候满满就注意到他们了,不过也没有躲开。   戚雨迟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看到他碗里就剩下肉还没吃。   “满满,你还记得我们吗?”   满满望着戚雨迟,点了点头。   戚雨迟还在想要怎么和满满聊天,谢月野却凑上来,问:“为什么不吃肉?不喜欢吗?”   满满低头看了眼碗里,又摇摇头,这次终于开口:“想留下来,给外婆。”   戚雨迟吸了吸鼻子,又问:“外婆……身体不好吗?”   这次满满盯着戚雨迟眼睛。   这个孩子应该还不大,他的眼睛很干净,干净得像是高山上的泉水,会在光下闪烁一样。   可是戚雨迟不敢和他对视太久,偏了眼神。   谢月野手搭上他后背,无声地按了按。   “昨天晚上我们走之后家里就吃饭了吗?”谢月野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昨天想到要来学校,他提前在那边小卖部买的。   当时不知道买什么味道,就挑了戚雨迟比较喜欢的橙子味儿。   他递给满满的同时也塞了一颗给戚雨迟。   “吃了,”满满说,“但是妈妈没吃饱。”   “为什么没吃饱?”谢月野又问。   “哥哥,”满满一只手拿着碗,另一只手反反复复揪弄着自己裤缝边的线头,“你的眉毛为什么是这样?”   谢月野笑了笑,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眉毛上。   “哥哥以前不太听话,就和别人打架,弄成这样的。”   小孩的手指在他眉毛上轻轻摸了摸。   “哥哥打赢没?”   “赢了。”谢月野说。   戚雨迟站起来,这次是他的手搭上谢月野后颈。   他脖子上没有多余的肉,那块颈骨捏起来就很硬。   满满眼睛不断地眨着,像是纠结了许久,才小声地问:“那哥哥能打赢我爸爸吗?”   谢月野和戚雨迟都沉默了一秒。   “爸爸会经常打你吗?”谢月野问。   满满摇头,眼神在空中虚飘一下,“没有……”   戚雨迟腰弯得很低,几乎和满满平视,他跟谢月野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满满。但这孩子嘴唇嗫嚅几下,最终也只是说:“我先走了。”   这样的表现明显不正常,满满的目光还是很防备,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正要走,谢月野抬手轻轻拉住他。   “你知道我们在哪里住吗?”   “知道。”满满点点头。   “不管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们。”谢月野说。   满满抓了抓自己头发,说:“好。”   他答应完便跑开了,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活跃的时候,跑得很快。   戚雨迟望过去时满满已经进了教室,不见人影,这一刻他察觉手掌下谢月野低了低头,身体像一把没有拉开的弓微垂。   满满走后他们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学校,和学校交流完,校长以及满满班主任的眼神无一不是十分沉重。   老师说:“满满的爸爸的确是经常酗酒,有几次来接满满的时候都喝醉了,晚上他来的时候我和他沟通一下。”   下午在学校里还有别的事情,戚雨迟和谢月野一直到快放学的时候才忙完。   戚雨迟热得满身是汗,水都喝空好几瓶。   他蹲在台阶上,下面就是操场,谢月野站在他身边把他喝空的水瓶接走,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们等会儿,”谢月野说,“快放学了。”   戚雨迟点点头说好。   下课铃一响,孩子们从教室里跑出来,打打闹闹有说有笑。   戚雨迟和谢月野站在旁边树荫底下看着满满那个班级的教室。   来接孩子的家长其实不是很多,村里的孩子经常漫山遍野跑也不见有大人跟着,所以刘常泓进来的时候戚雨迟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碰了下谢月野手臂,正想说话,一抬眼才看到谢月野已经盯上那个人了。   刘常泓衣着干净,却骨瘦如柴,眼睛很小几乎要眯成一条缝,脸上还浮着浓重的红,走路摇摇晃晃。   离了五六米的距离,戚雨迟却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老师也发现了他,于是朝外走了一步,一只手牵着满满,另一只手朝刘常泓招了招。   他们说什么这边听不见,说话的人主要是老师,刘常泓基本上一直垂着头,眼睛望着满满的方向。   满满不敢看他,一半身子躲在老师后面。   之前他们已经沟通好了,老师不会很直接地说什么,只会借着了解学生家庭情况的借口提醒几句。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刘常泓带着满满走了。   这小孩儿被刘常泓拖着,走得不情不愿,两只脚甚至要互相绊倒。   出校门的时候满满回了下头,但是没有看到戚雨迟和谢月野。   等他们背影快消失的时候,谢月野刮了刮戚雨迟手背,戚雨迟就懂了。   他们在不远的位置一直跟着。   至少在街上刘常泓挺正常的,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他和满满也没什么交流。   戚雨迟正想松口气,一辆三轮车忽然从前面穿过。   三轮车拖着一车的木板,木板堆得很高,被用麻绳一圈一圈绑起来。   开车的是个老人,脚上只穿了一双草鞋,裤脚卷得很高,整个人只比方向盘稍微高一些。   三轮车很旧,吱呀吱呀摇晃地响着,老人还摁了一下喇叭。   视线被完全挡住了,街道上吵闹起来,等车经过,前方已经没有刘常泓和满满的身影。   戚雨迟眼皮跳了一下,刚想说话,手腕就被谢月野带了一下。   他们在街上跑着,穿过三三两两一起的行人和时不时穿出来的摩托车,一边跑一边看。   不对不对。   要回去就得这么直着走,半分钟不到人能去哪里?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戚雨迟手撑在膝盖上喘了两口气,又回头望了一眼。   后边儿有个岔路,戚雨迟回过身,手臂横在谢月野腰上托了一把。   “那边看看。”   他俩一回身,就几步到了巷子口。   这里面够窄的,两边房子挤着房子,不像巷子,倒像本来就不是给人走的路。   戚雨迟和谢月野一前一后走进去,慢慢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脚步一顿,两人对视一眼,跑起来。   从这里进去没几步就要转个弯,哭声和打骂声越来越大,一转弯路宽敞了,抵着墙满满跪坐在地上,他衣领被刘常泓逮着,刘常泓一边骂一边扇满满巴掌,脚上也不停地踢他肚子,满满手盖着自己脑袋蜷缩着身体。   “干什么呢你!”戚雨迟一步就从转弯的地方跳出来飞奔过去。   先前就跑了那么长一段路,他喘一口气比往常困难得多,却只觉得自己当初体测时都没有此刻快。   刘常泓一愣神就被戚雨迟一把推开了,戚雨迟把满满拉出来,但这个年纪的男生已经不轻了,他估计错误,没站稳,晃的那么一下被刘常泓抓着肩膀抡到墙壁上。   这墙是水泥墙,砂砾一般粗糙,戚雨迟疼得嘶了一声。   然而刘常泓还要打上来,手已经捏成拳头,戚雨迟反应不过来,只来得及把脸一偏。   要被揍之前还在想,脸别碰。   想象中的拳头并没有打下来,戚雨迟听见刘常泓痛苦地啊了一声,反手撑着墙面站起来,谢月野已经和刘常泓一拳一拳打上了。   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刘常泓是乡下人,又常年外出做体力活,所以力气偏大,拳头和脚不管不顾地往谢月野身上砸。   但谢月野更能打,也更能扛,下手的动作多少带点拳击的招式,刘常泓四十几岁的枯瘦身材打不过他,很快就还不了手。   谢月野一脚踢在刘常泓膝盖上,趁他矮身时扣住他手腕,标准的擒拿姿势把人摁在墙上。刘常泓的脸狠狠贴着墙,嘴里不断地吐出脏话。   光影交错间,谢月野突然有种错乱感。   那些肮脏的字眼,手下被扣着的人,永远停不了的打骂……   他已经不还手了,还要怎么样?   “你爸就是自己死了还要给别人找不痛快!”   “你妈也是个见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你这种狗东西!”   “去死吧,你也该和你爸一样滚下去。”   “谢罪,你他妈也该滚下去谢罪!”   刘常泓喝多了酒,挣扎几下就没力气了,手指很快垂下来,脚也站不稳。   戚雨迟叫了谢月野一声,谢月野没反应,那笔断眉凌厉地横着,嘴唇抿成一条线,手还是紧紧压着刘常泓后颈。   “谢月野,”戚雨迟走上去攥住谢月野后背的衣服,“可以了。”   谢月野没动,眼看刘常泓就要闭上眼,戚雨迟抓了下谢月野青..筋暴..起的小臂。   “哥,”戚雨迟靠上来,另一只手从后把谢月野抱住,“可以了。”   他温声劝着,感觉谢月野手上的力气松了些,又贴上去扣住他手指往回带:“他没力气了,可以了哥。”   谢月野缓慢地偏过头,眼底发红地望着戚雨迟,五指在他指缝中扣了扣,倒在戚雨迟肩膀上。   “怎么了?”戚雨迟手从谢月野手臂下穿过,盖了盖他发顶,绷着的额角一松,“没事儿的哥。”   作者有话说:   上午开展了经典的改文名自救活动哈哈哈哈,我也想不到什么特别适合的晋江风的,也想不到偏生活化的比较特别的,最后躺下了,我选择摆烂。   这才刚刚上榜,扑得我爹妈不认,我想问大家看的时候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qaq 第16章 “死过。”   谢月野冲上去的时候戚雨迟在旁边就已经报了警,因为是在镇上,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   刘常泓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其实他还好好的,只是酒精发作让他昏昏沉沉。   谢月野蹲在墙角抽了根烟,垂着眼碰了下戚雨迟小腿。   “怎么了?”戚雨迟也跟着蹲下。   谢月野没说话,只是握着他小臂把人转过来。   戚雨迟穿的衣服是深色,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受伤,谢月野拉了下领口,仅仅是这点衣服和皮肤的摩擦就让戚雨迟又嘶了声。   谢月野手停下,勾着身子从领口往里看。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这里边唯一一盏灯也不怎么亮,暗着暂时看不出什么。   “可能是破皮了,不怎么流血也疼。”戚雨迟埋着头说。   他一截后颈弯着,弧度挺好看的,在这么点灯下都白。衣服里面的脊背也是好看,薄薄一层肌肉盖着骨头。   “那回去再看。”谢月野把他领子放下来,又给他拉了拉衣服,手就搭在他后颈没放下。   “你呢?”戚雨迟微微偏头,“你身上有伤没?要不我们先去检查一下?”   “我没事儿,没受伤。”谢月野说。   “我不信。”戚雨迟手肘往后顶了下摆开他手,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麻,戚雨迟跺了跺脚,才弯腰,手盖在谢月野头顶左右偏偏他的脑袋。   脸上没伤,戚雨迟还摸了两下,问他疼不疼。   谢月野笑了,说不疼,真没事儿。   安静半秒,戚雨迟勾着身子,拉开谢月野衣领上下左右地看。   刚才打架的时候刘常泓就是摁着他这块儿打的,当时太乱了戚雨迟也没看清楚,就觉得肯定打到了。   领子快被戚雨迟扒拉得要掉了,谢月野看了眼旁边围着的人,抓了抓戚雨迟手。   “你想看回去给你看个够好吗?这儿人真的有点多。”   “靠。”戚雨迟瞬间松了手,四处看了看,又拿自己身子挡着谢月野,给他理了理领口,手掌在他脖子上捂了会儿,“行。”   警察收拾完现场,康少安和其他师兄师姐也到了,谢月野站起来把烟头摁灭,走上去低着头,叫了一声老师。   康少安只嗯了下,什么都没说。   戚雨迟有点担心地望了眼,在谢月野后背戳了戳,谢月野才转过身来朝他摇摇头。   意思是没事儿。   做完笔录回去都快十点多了,到了招待所要上楼的时候,康少安叫了声谢月野。   “你跟我过来。”   戚雨迟站在楼梯上望着他俩,谢月野走的时候还了推下他手,说:“洗完澡看看你伤。”   这么半天闹得戚雨迟很累,收拾完他拉了枕头在床边靠着,什么也不想干。   背上的疼又爬起来,但戚雨迟没管,他手抓着被子,一下一下的。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脚步声,戚雨迟知道是谢月野。   他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罐药。   “刚才村里卫生所的医生过来,我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我找医生给你拿了药,”谢月野在床边坐下,一条腿折起来放在床上,“起来,我先看看。”   戚雨迟没说话,膝盖跪在床单上往他这边爬了点,然后背过去坐下。   乖得谢月野有点儿不习惯了。   谢月野一只手掀起戚雨迟宽松的睡衣,把衣摆拉到最上面,往他领子里裹了一圈,戚雨迟的整片后背都露出来。   背上看不出来什么伤,要靠近了在灯下仔细看,才会发现一些小血点和已经划破的皮。   谢月野拧开那瓶药的盖子的时候衣服往下掉,戚雨迟就反手在后颈自己抓住了。   药膏是白色的,谢月野挤在棉签上给他涂。   虽然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但戚雨迟没被人这么碰过背,还是有点不习惯。   刚开始他就绷紧了身体,背上那层薄薄的肌肉明显,肩胛骨的轮廓也立起来。   “有点儿凉啊……”戚雨迟小声地说。   “嗯,”谢月野都感受到了,“是有点,我还拿了一罐青草膏,说这个可以擦你的蚊子包。”   “哦……”戚雨迟应了声。   背上处理完了,谢月野收拾了东西,戚雨迟正想放手,谢月野哎了声抬了下他手腕。   “晾会儿,我去拿个夹子。”   背后窸窸窣窣地响,戚雨迟只侧了一半不到,眼睛斜斜瞥着。   谢月野找的夹子是他们平常用来夹文件那种,用上之后戚雨迟就笑了声,把手放下来了撑在身前,让自己坐得舒服点。   “总算笑了啊,”谢月野把那罐青草膏扔过来,“回来之后我就在想怎么逗你玩儿。”   戚雨迟把那只罐子刨过来,脚踩在床单上把裤子卷起。   他埋着头给自己涂,声音也是闷着的,“教授说什么了?”   谢月野摇摇头,“没说什么。”   戚雨迟不信,手上动作停了,仰着脸看他:“你骗我。”   “没有,”谢月野手指插..进他头发捋了两下,“就是说让我以后别太冲动,做事有分寸一点。”   戚雨迟嗯了一声,抹完了药,又拧好了盖子放回床头柜。   房间里没人说话,戚雨迟坐回来。   谢月野的手撑在床上,戚雨迟就碰了碰。   “我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件事儿。”   谢月野翻过手,抓住他指尖,顿了顿。   “什么?”   “也不算很小吧,”戚雨迟让他扣着,“可能刚上初中,我有点忘了,总之以前我是去找我一个同学玩儿,他家住的地方很偏,我去的时候就遇到那种打人的。”   谢月野垂眸看着他发顶的小旋,嗯了一声。   “就是一群可能比我大点儿的小屁孩在打一个应该比我小点儿的小孩,下手可狠了,都是男生。”戚雨迟一边说一边在想当时的场景。   其实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记忆多少模糊了,但无奈这件事实在刺激。   三五好几个,戚雨迟就一个刚上初中的人,打人的看起来都是高中生了。   可惜他们遇到的戚雨迟从小就虎,他就在旁边垃圾桶捡了根扫把上掰下来不要了的长木棍,哆哆嗦嗦地竟然也敢真的冲上去。   “所以你去帮忙了。”谢月野这句话甚至不是疑问的语气。   戚雨迟啊了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时候小,但是又觉得自己长大了,你懂吧?中二时期总有点正义感在身上。”   他听谢月野没说话,就给自己找补:“我知道当时是有点冲动,但是我看他们手里也没东西,而且那群人应该就是吓他,看到我一来骂了几句就走了,一个弟弟也太可怜了……”   “是弟弟啊?”谢月野听到这儿问了一句。   “是啊,”戚雨迟眨了眨眼,“过去的时候他就一个人挨着墙角坐,头低着的,我觉得他应该没我高吧。”   那天天气不好,但是也没有下雨,阴的。   那小孩儿抬眼看戚雨迟的时候戚雨迟都被吓到了,他满额头都是血,随便抬手一抹就作数了。   戚雨迟看着他站起来,瘦得跟竹竿似的人,头也不回地走掉。   “之后去了警察局做笔录,我当时还觉得没什么,还觉得自己爽了,以前脑子里做梦的事儿全实现了,但是很快我爸爸妈妈就来了,我妈真的对我特别好,她从小惯我惯到大的,那天差点动手打我,哭得稀里哗啦,后来又抱着我说我很勇敢,她为我骄傲。”戚雨迟下巴撑在膝盖上,但是眼睛抬起来看谢月野。   “刚才我突然明白我妈怎么想的了,”戚雨迟又低下眼,“真的……以后一定要心里留点数,虽然刘常泓先动手而且还狠,但他一个喝了酒的人,手里也没东西,我们带着满满先走就好了。”   “我知道你打得过,但是打得过也不代表不会受伤。”   谢月野嗯了一声。   戚雨迟坐下来,甩开他手,扬了扬下巴,“你怎么回事儿啊?就嗯一下。”   “我知道了,”谢月野低声说,“我错了,真的,不会有下次。”   戚雨迟也没正经说过谁,说完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只好摆摆手。   “哎好吧你知道就好,”戚雨迟搓搓头发,额头在谢月野手臂上抵了抵,“这件事会怎么解决?”   谢月野脊背弯着,“先看看能不能起诉,不行的话,反家庭暴力法、治安处罚法,检察院法院公安,妇联,村委会,一直管下去。”   半晌,戚雨迟嗯了一声。   “以前我也想象过,假如我真的在现实里遇到需要法律帮助的人了我会是什么感觉,我之前一直觉得我会很开心,会很兴奋,因为我学到的东西终于有用。”   他缓缓说着,“但是今天……我觉得我被上了一课。我想到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就是说,法官和律师的共同点都是从事法律工作,都会与普通市民相遇在他们一生中最重要且最艰难的时刻。[1]”   “现在我理解这句话了,我之前的敬畏感还不够。”   戚雨迟动了下,脑袋仰了仰,突然想到:“一个法律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2]”   他知道谢月野一定也知道这句法谚。   “师兄,你死过吗?”   谢月野垂着眸子,薄唇缓慢地吐出两个字:“死过。”   两人眸光相接,对视了几秒。   戚雨迟先眨眼,忽然不想聊这个话题,摇摇脑袋,抬手碰了下谢月野眉毛,语气很轻:“原来是这个感觉。”   他收了脚,蹲在床上用指腹摸断的那边,这里其实是被一条很淡的伤痕分开的。   有些事情好像就摆在他面前,但戚雨迟没有问,只是偏头,跟着自己指腹慢慢看他。   谢月野不避着他眼神,没什么好躲的,但是戚雨迟越看越难受。   这是一种无声但默契的难过。   戚雨迟手指还搭着他眉毛,手腕那一截靠着他脸,谢月野忽然低眼凑上来,抬手握住他小臂,嘴唇几乎贴到戚雨迟清瘦的手腕。   这么一怔,戚雨迟手指颤抖着盖在他脸上。   谢月野只是轻轻嗅了嗅,喉咙里发出吸气声,“你身上这个味道好像橙子。”   “哦,就说这个啊?”戚雨迟勾着手指划了下他很短的头发,“那你多闻闻呢?我平常就喜欢用橙子味儿的洗衣液,橙子味儿的沐浴露。”   谢月野闭了下眼,这次是真笑起来。   他手一撑就坐直了,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   戚雨迟也倒回去,谢月野站起来坐到自己床上,按墙壁上的开关,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睡了吗?”戚雨迟问。   “嗯。”谢月野掀开被子躺下来,身子朝着戚雨迟这边。   说着要睡觉,戚雨迟却不怎么踏实。   脑子里先是冒出刘常泓和张莲庆,又冒出谢月野失控的样子,最后兜兜转转回到谢月野说出口的那两个字。   “死过。”   第二天他们先去看了满满,这孩子在老师办公室里等他们。   戚雨迟先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伤口,问他好点儿没,满满点了点头,又犹犹豫豫的。   “想问什么?”戚雨迟看着他,“和我说呗。”   “我爸爸妈妈会怎么样?”满满问。   戚雨迟摸摸他头发,“你也不希望爸爸总是打妈妈对不对?”   满满点点头。   “我们在保护你们,你相信吗?”   满满眨着眼。   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黑,身上穿着校服,左胸印了一行学校的名字。   他手上常常有伤口,指腹被磨得粗粝,他能跑得很快,帮家里做绝大多数的活,他懂得保护家人,能判断是非对错。   可是他才十岁,好像已经背负一个既定的命运。   戚雨迟没有想过能从满满这里听到什么,可是满满望着他,认真地问:“哥哥你也是学生吗?”   “对,我是大学生。”戚雨迟说。   “我也能读大学吗?”满满揪着自己衣摆,这个年纪的男生不是很能站得住,他身子有些摇晃,头低着,眼睛却向上看。   “当然可以,只要努力学习你就可以,”戚雨迟给他拉了拉校服的衣领。   “昨天晚上害怕吗?”谢月野问。   满满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眼神纠结地看了眼他们,又盯着脚下的地,摆了摆脑袋。   片刻之后他肩膀耸了耸,抬起手在眼皮上搓了一下。   “我、我……”满满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他的声音很小孩儿,处在那种不太能控制自己音色的阶段,脆生生的。   戚雨迟浑身上下摸了一通没找到纸巾,还是从谢月野那里接过一张,满满抬起头来看着他们,想说话但是被哽咽在喉咙里,最后只做了个口型。   “我害怕。”   戚雨迟骤然鼻酸,握着他的肩膀不断地拍。   “没事儿的,我们走了之后别的叔叔阿姨都会照顾你,以后你不会再被打了,而且我相信你在很快地长大。”   满满抽泣着连连点头,眉毛鼻子眼睛皱成一团,他却用力地吸着鼻子呼吸舒展五官。   “我不会哭的,”满满挂着眼泪努力笑,笑着又一顿一顿地打哭嗝,“我会、保护好我自己,还有妈妈……”   走出学校的时候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太阳也完全升起,初生的光线沿着街道洒下来。   戚雨迟给谢月野扔了颗糖,还是橙子味儿。   他自己先剥开了,扔进嘴里含着,说话不是特别清楚,“有点儿酸甜……哎我刚才差点儿被酸哭了。”   谢月野停下脚步,侧身看着戚雨迟,一只手揣在裤子兜里,另一只手微微张开。   戚雨迟笑了下,一步靠上去抱着谢月野,谢月野的手也横过来揽着他。   望着这条狭长的街道,谢月野偏头在他耳朵上面的头发抵了抵。   “我们都别难过。”   作者有话说:   [1]引自,[日]秋山贤三:《法官因何错判》,曾玉婷、魏磊杰译,法律出版社2019年版,第1页   [2]一个法律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引自法谚   一个法律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是他认识到深信不疑的法律并不代表正义,然后他在自己的正义中复活。第二次,是他为自己谋私利的个体那部分死去,剩余的部分在群体利益中继续存在。第三次,他否定群体,热血再次为群体中的个人而沸腾。 第17章 那你选一个直的啊   到派出所的时候康少安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放了一杯热茶。   这是他的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喝茶,这次来他还自己带了几包茶叶。   “来了?”康少安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来坐。”   谢月野倒是坐下了,戚雨迟还问了声好才敢坐下来。   很快进来两个民警问他们要不要喝水,他们都说不用了。   派出所的环境也不是特别好,连窗户都还是那种老旧的绿色玻璃,一把很小的电扇挂在头顶,吹着微弱的风。   “我们还要继续对张莲庆做工作,昨天晚上已经让她的亲姐姐过来了,沟通了一个晚上,现在她愿意去做鉴定,”康少安说着,神色稍缓,“人暂时拘留了,后续的事情当地机关会跟进,我们也会持续关注。”   这天上午戚雨迟没有能见到张莲庆,可是回去的时候已经踏实许多。   最近的基层法院距离这里还有一座山,而他们离开时,戚雨迟看到派出所专门给法检过来开展巡回审理和送法下乡的人员准备的办公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里面忙碌着,这几天积累出来的案卷和各种材料几乎堆满整间办公室。   走廊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图,上面是一把天平。   戚雨迟顿了脚步,问谢月野:“你觉得天平的两端到底放了什么?”   谢月野停下来,却反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其实想过,但是我觉得都不太准确,”戚雨迟抱着手,“比方说,一边是法律,一边是道德,我觉得这两者就不是绝对的相等。”   “嗯。”谢月野赞同。   “还有,一边是事实,一边是证据,这也不行。”戚雨迟又说。   谢月野抬手贴了下他后颈,“这把天平是我们追求的,所以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   “比如一边是罪,一边是罚,”谢月野望着那张贴图,一把黑色的天平端端正正的,“这是审判。”   戚雨迟一下被打通了思路,眼里闪着光偏头看他,“所以,一边是法律,一边是正义,这是不是就是初心?”   沉默片刻,谢月野的手指在他皮肤上轻轻一点。   “是。”   离开的时间是明天早晨,下午他们已经在开展收尾工作。   戚雨迟还以为来的人会少些,没想到村民知道他们要走了,反而更加热情。   一直到晚上接近八点才处理完所有事情,回到招待所已经累得不行。   戚雨迟睡眼惺忪地坐在桌前捧着碗吃了饭,桌上师兄师姐都笑他怎么没精神,戚雨迟也跟着笑,就谢月野低头看了眼他碗,抬手在他后颈上刮了下,问:“还吃肉吗?”   “不要了,我好困。”戚雨迟小声地和他说。   洗漱完才九点多,戚雨迟睡着前听到谢月野问:“明天早上要去看日出吗?”   “好啊……”戚雨迟随口就答应了。   山上看日出,感觉应该还可以。   这一觉戚雨迟睡得挺沉,耳边响起夸张的闹钟声的时候他没做梦,所以很快就醒了。   不是自己的手机,是谢月野的。   他半抬起身子,正想叫谢月野一声,他已经从床上爬起来。   “起床了。”谢月野说。   “……起床?”戚雨迟怀疑他搞错了,把自己手机抓过来摁开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   “三点,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戚雨迟把手机扔回去,脸朝下扑回枕头里。   太舒服了,一闭眼又要睡着。   模糊之间戚雨迟感觉自己脚踝被人拽着拉了一截儿,他头慢慢从枕头上滑下来。   戚雨迟火大,手捏成拳头在床上一锤,恶狠狠地喊了声:“谢月野!”   他一边喊一边转头,然而谢月野不知什么时候俯身凑过来,两人鼻尖点着鼻尖。   戚雨迟没声儿了,呼吸还沉,咫尺之间不断交换。   “起床,给你烤红薯,我们去看日出。”谢月野笑着说。   床上这人还是不动,谢月野却走到自己的床边,拎起衣服下摆,自然地脱掉了。他这时听到一阵窸窣,戚雨迟裹着被子转了个身背对他。   谢月野挑了挑眉,把要穿的短袖套上了。   底楼一点声音都没有,谢月野开了灯走进厨房,戚雨迟跟在他身后哈欠连天。   谢月野绕到灶台前,先把锅放好,又往里倒了水,问戚雨迟:“会烧火吗?”   “这个啊?”戚雨迟在柴堆旁边坐下来,“会吧?”   他随手拿了一圈草裹成一个球,四处看了眼,没找到打火机,问:“你有火机吗?”   谢月野扔了一只给他。   灶里还剩了一些昨天没烧完的大木头,戚雨迟就这么点着草扔进去,拿铁钳拨弄几下。   里面冒出黑烟,过了半分钟不到,火苗又熄灭了。   “可以了吗?”谢月野一边准备菜一边问。   “呃,”戚雨迟面露难色,“没燃起来,还得再烧一次。”   谢月野笑了,戚雨迟就不服,他哪儿有认输的时候,谢月野绕过来想帮忙也被他拒绝了。   黑烟让戚雨迟呛了好几声,不会点火,那多塞点容易燃的总行了吧?   戚雨迟一通弄总还是点上了。   火苗蹿得很高,熊熊燃烧着,戚雨迟得意地偏头望着谢月野。   锅里的水发出被热着的那种声音,戚雨迟半边脸被火光照着。   “你……”谢月野从他手里把铁钳拿过来,拨弄了一下柴火,“要弄出一个小洞,这样才能进风进氧气。”   “哦,我是文科生。”戚雨迟说。   谢月野无语地把钳子还给他,“这是常识。”   戚雨迟哼了声,“我不知道就不是。”   谢月野抓了把他的头发。   谢月野给他们煮了粥,还炒了小菜煎了鸡蛋。   厨房里因为做饭和烧火,声音一直比较吵,想说话也不怎么方便。   所以戚雨迟一直压着你为什么会做饭,你为什么这么熟练的疑问,直到谢月野说可以了。   灶台下的火也快燃尽,只剩很矮的几簇火苗。   谢月野朝戚雨迟招手:“我们去挑几个红薯。”   红薯全装在背篓里,是之前有天晚上他们师兄师姐上山挖的。   谢月野问戚雨迟要那个,戚雨迟点了一个比较靠近自己的,说:“这个好看,你看它像不像一个躺在椅子上的人。”   谢月野:“……你不觉得这个中间弯了吧唧的?这样可能不太好熟。”   “哦,”戚雨迟意有所指,“你对弯的有意见?”   谢月野盯着他不说话,那个眼神怎么说,反正就有点不对劲,跟下一秒能上来亲他似的。   戚雨迟怂了,偏了头,又看筐子,说那你选一个直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13-16章全部重写了,鱼翅喊哥喊了好多好多好多声,麻烦宝宝们重新看一次吧,真的比原来好看!   谢谢大家鼓励,啵啵啵   下章就回学校了 第18章 哟哟哟   谢月野轻笑一声,蹲下去随手拿了几个,“给他们也烤着,等会儿他们醒了就能吃。”   “好啊,那我们要等多久啊?”戚雨迟问。   “看完日出回来,差不多。”谢月野说。   “啊?要那么久才能吃到啊,我觉得那个火很旺啊。”戚雨迟蹲在地上,微微仰头看着谢月野。   谢月野把手里选好的几个递给他。   “你以为是怎么烤?是要用刚才烧过的火来烤,把红薯埋在里面,等我们回来才能好。”   戚雨迟:“这也是常识吗?”   谢月野看着戚雨迟难以置信的表情,认真地逗他:“不是,因为你不知道。”   “哦。”戚雨迟转回去,过了会儿又突然跳起来,手指在谢月野脸上狠狠抹了下。   他之前烧过火还没洗手,手上全是黑色的灰。   现在谢月野脸上也是了,戚雨迟哈哈大笑往回跑。   看日出还得上山,他俩起得晚了,烧火做饭烤红薯又花了点时间,到的时候日出都快开始了。   戚雨迟跟着谢月野站在山崖边,这儿很难得的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或者草丛。   山很高很高,一眼望过去能比这座山更高的基本见不到,山顶已经在云层之上,在最远的地方,那些云的边缘,一线火红慢慢扩散。   中心就是太阳,戚雨迟望着那里,问:“上次来你也看日出了?”   “看了,”谢月野说,“也是走的时候。”   “哦……”戚雨迟拧开水瓶喝了口,没有再说话。   日出的过程他没拿手机拍,谢月野也没有,因为他想先用眼睛看,用脑子记住,完全地感受。   等太阳完全升起来,戚雨迟才掏出手机,“拍个照?”   “我们吗?”谢月野把他手机接过来。   清晨温度很低,戚雨迟穿了件外套还是有点冷。   他站到谢月野旁边,把拉链拉起来,这才看向镜头。   谢月野高一些,他举着手机不怎么费劲,还没拍,注意到戚雨迟的帽子是拱起来的,谢月野又伸手去给他拨了下。   这时戚雨迟按了一下屏幕,拍下了一张照片。   谢月野没看到,还以为他只是抬了一下手机,转过头,问戚雨迟说好了没。   “好了啊。”戚雨迟一笑,谢月野就摁了。   俩男生没什么姿势好摆,或者说拍照其实都有点儿别扭,连着几张照完都是差不多的动作表情。   谢月野把手机还给他,自己都没看一眼的。   往回走的时候戚雨迟在前面,谢月野跟在他身后。   本来戚雨迟嘴上还说着话,突然感觉衣领被人拉了下,谢月野手指擦过他脖子,跟着风就往里灌,戚雨迟一哆嗦,还没说话,谢月野就松手了。   “你干嘛呢?”戚雨迟一头雾水地回头看。   “我看看你背。”谢月野手又摁了摁他衣服给他摁紧了。   “没事儿了吧,”戚雨迟自己反手碰了碰,“其实真不是很严重,就那一会儿疼。”   “嗯,”谢月野给他拨开旁边伸出来的一截儿树枝,“怕你不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戚雨迟笑了,“哎你要看能不能别像刚才那么突然啊?”   谢月野四处望了望,说:“这儿没人。”   这句话把戚雨迟都给噎着了。   他们下山的时候大家基本都起来了。   灶台里的烤红薯被挖出来,两个最大的留给他们。   戚雨迟和谢月野一人一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吹一边撕红薯的皮。   因为太烫他俩吃了好半天,然后跑去洗手。山上泉水冰冷,谢月野给戚雨迟拎着水管让他冲,洗出来全是黑的。   收拾完东西要走了,所有人的行李都轻了许多。   来的时候带的那些资料已经全部发完,行李箱里除了三天的衣服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什么也没有。   村上许多人来送他们,走的时候招待所门口还热热闹闹的,他们带来的横幅仍然拉着,一条红色长布挂在招待所二楼的外墙,上面印着黄色方正的字体:乡村振兴需要法治,幸福生活依靠法治。   上了车,还是戚雨迟和谢月野坐在最后一排。   戚雨迟打开手机,把他和谢月野拍的照片发上了朋友圈,是谢月野低头给他理帽子的那一张,配的字是:我回来了!   唐澜秒赞,还阴阳怪气地评论:哟哟哟。   秦嘉易接着他的话,说:嘿嘿嘿。   这俩也是够了。   戚雨迟正回消息,脖子忽然被人夹着一带,他头都懒得抬。   “你什么时候拍的这张?”谢月野问。   “啊?你看着照片还问这种问题啊?”戚雨迟勾了勾唇角。   谢月野手臂就横他脖子前,那块肌肉鼓着,戚雨迟还拿下巴磕。   “哎我困了,”他是丁点儿不怕的,手机一关就想睡觉,“要不你往旁边坐点儿?”   谢月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听他的往窗子那边靠。   “行就这样。”戚雨迟拍了下谢月野手他就放开了。   谢月野端正坐着,戚雨迟眼睛大概瞟一眼他腿的位置,把车上的小枕头拿过来垫着。   “哎。”谢月野大概明白他想干嘛,话还没说完这人就躺上来了。   后排座椅也很窄,戚雨迟睡在谢月野腿上,往里靠了靠,舒服地闭上眼。   谢月野都被气笑了,手找不到地方放,就搭在戚雨迟肩膀上。   他低声说:“你真的,会享受。”   没想到戚雨迟会回,过了半秒戚雨迟说:“嗯,你别老动。”   谢月野:“……”   回程的路总是感觉要快一点,虽然戚雨迟睡得舒服了,但也没眯多久。   忙过一阵突然能闲下来,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还得要往下忙的时候精神是绷着的,可能还不会觉得特别累,但是要松下来,之前积累的疲倦都出来了,这种累是加倍的。   下车的时候戚雨迟晕乎乎的,和师兄师姐教授道了别,谢月野跟他一起回寝室。   “我能自己回去啊,咱俩就这儿分路吧。”戚雨迟说。   他话音刚落,谢月野眼睛盯着他身后。   戚雨迟一转头,看到了走过来的谢泽。   好久不见,谢泽还是那个样子。面无表情,看谁都跟对方欠他两百万一样。   “你先回去,”谢月野搭着他肩膀把他往旁边推,“到了跟我说一声。”   “行。”戚雨迟也没管谢泽怎么样,和谢月野摆摆手,就是那手酸了,摆得跟稻草人似的僵。   谢月野望着他的时候眼睛还是笑的,一偏头看着谢泽就冷了。   到宿舍第一件事是开空调,戚雨迟把上衣摘了,才觉得没那么热。   手机放在桌面上,他弓着背站在书桌前给谢月野发到了。   洗漱完东西也没收拾,戚雨迟先爬上床睡觉。   睡觉之前惯例看手机,谢月野之前回了他一句嗯。   他又发:【我睡了。】   这次没等着谢月野回复,戚雨迟闭眼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多,戚雨迟看到时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再确认一次,还是十一点多。   他爬起来,宿舍里没开灯,天也暗下来,周围都静悄悄的。   就坐在床上,戚雨迟看谢月野发了些什么。   他们早上十一点回来的,大概下午一两点的时候谢月野问他吃饭没,他正在梦里。   晚上七点谢月野又问他吃饭没,当然他也没回。   戚雨迟现在才给他发:【我醒了。】   X:【吃饭没。】   七。:【你只会说这一句?】   谢月野也没搭理他,就说:【我饿了。】   七。:【我也饿。】   X:【门口等你。】   七。:【吃什么?】   X:【下来再说。】   戚雨迟在手机这边笑:【又见啊?待三天多了还要见啊?】   X:【嗯。】   戚雨迟伸了个懒腰爬下床。   有时候他觉得谢月野手机上和现实不太是一个人,现实里谢月野还挺能聊的,反正总能和他对上话,但是网上聊天谢月野就不怎么接,但又有点儿黏。 第19章 我俩站一块儿的时候没人找他要微信就行   戚雨迟跑下楼这么几步都觉得自己腿软,他平常打球打猛了都不这样,山里跑三天人要瘸了。   还在楼梯上戚雨迟就看见谢月野站在楼下,他靠着窗轻轻喊了声:“谢月野。”   谢月野本来看着手机,听到之后就抬了下眼。   戚雨迟也就喊他一声,不说什么,笑了下就转身往下跑。   “你来得这么快?”戚雨迟问。   “嗯,”谢月野关了手机,跟他一起走,“想吃什么?”   “随便吧,这个点开着的没多久了,”戚雨迟说,“估计只能吃个烧烤。”   “差不多。”谢月野说。   他回答得太敷衍,戚雨迟落后他一些望着他侧影。   谢月野眨眼的频率很慢,走路看着前面,也没什么表情。   “你回来之后没睡觉?”戚雨迟问   “睡了会儿,”谢月野想了下,“可能大概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你不困吗?我看你走路都要睡着了。”戚雨迟夸张地说。   “困,”谢月野回头来,看他落了点就站着等他走上来,“还要写报告,我想着没多少先写了再说。”   “天,吃完你回去就给我睡觉。”戚雨迟推着他后背往前走。   戚雨迟也没提谢泽的事情。   其实戚雨迟也挺久没吃过烧烤了,但是谢月野一直蔫蔫地坐在对面,他也不太好吃得太香。   一顿饭之后饱是饱,但戚雨迟只想快点让谢月野回宿舍。   万一他半路睡着了自己可扛不动。   戚雨迟回寝室把行李收拾完,该洗的扔进洗衣机洗,又重新冲了个澡。   爬上床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微信竟然又响了一下。   X:【睡不着。】   七。:【怎么的,还要我哄你睡?】   X:【可以吗?】   七。:【不可以。】   X:【哦。】   七。:【关手机,睡觉。】   X:【哦。】   七。:【关了没?】   X:【。】   等谢月野不聊了,戚雨迟才去看朋友圈已经爆炸的红点。   基本都是问他旁边的男生是谁的,但是谢月野毕竟是他们学院师兄,所以也有人认出来。   还有问他们的关系的,说得比较暧昧的戚雨迟都当没看见。   他挑了几条回了下,才点回寝室群。   唐澜和秦嘉易已经在里面炸了一天了。   之前唐澜发了好多婚礼的照片,还有几张是他的装逼自拍,戚雨迟挨个儿看下来,有什么想说的就引用那张照片。   他半夜诈尸,把这俩没睡的又弄进来了。   唐澜:【皇上还能想得起我们?真是太难得了。】   秦嘉易:【你算什么?你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戚雨迟:【甄嬛传是不是看得有点儿多啊?】   唐澜:【回寝室了吗?】   戚雨迟:【差不多中午回来的。】   唐澜:【那你下午晚上干嘛去了泡都不冒一个。】   秦嘉易:【睡觉吧,肯定很累。】   戚雨迟:【[“睡觉吧,肯定很累”]bingo】   唐澜:【一回来就开始睡?】   戚雨迟:【嗯。】   唐澜:【那你吃饭没?没有的话我那里还有面包,我勉为其难让给你。】   戚雨迟:【感谢关心,吃了。】   秦嘉易:【半夜出学校吃的?】   戚雨迟:【嗯,还有谢月野。】   唐澜:【哟哟哟哎哟,一起住那么多天回来还黏着呢?】   戚雨迟:【……你们是不是永远不用睡觉?】   唐澜:【不是啊,你说这个我们不就精神了。】   秦嘉易:【哎,我也有点好奇,你俩有没有睡在一张床啊?】   戚雨迟:【……你被带坏了。】   唐澜:【那就是有。】   戚雨迟:【有个屁啊,一间房。】   唐澜:【一间房!!!那看到师兄脱衣服没?打篮球那么猛肌肉很漂亮吧?!】   戚雨迟:【老子睡了……】   说睡他是真的睡了,腿酸得得屈着。   五一就剩下不到两天,戚雨迟基本是在寝室里过的。   要不是吃饭他根本不想动,动不了。   最后一天下午秦嘉易和唐澜都回来了,唐澜先到的,他行李箱挺大一个,进门的时候还喘气。   “迟总我回来了。”唐澜一下坐在椅子上。   “你行李是多重啊喘成这样?”戚雨迟抄着手看了眼他箱子。   “给你们带的喜糖,还有一点儿别的东西,”唐澜说,“吃饭没?”   “马上去,你呢?”戚雨迟问。   唐澜看了眼手机,说:“要不等一下秦嘉易吧,他马上到了,之前有点儿堵车他才来晚了。”   “行啊,”戚雨迟又坐下来,“那等会儿吧。”   两个人分别玩儿着手机,过了会儿唐澜突然抬头,哎了声。   戚雨迟看着他。   “你要不那个……”唐澜说着说着笑了,还咳了一声。   戚雨迟多了解他,戚雨迟马上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把自己背后的抱枕抽出来往唐澜那儿扔。   “又开始了是吧?”   “不是,我这是理由正当!”唐澜往椅子上一坐,“你想想,我们三个人五天多没见了,是不是该好好聚聚。”   戚雨迟嗯了声想听他怎么吹。   “然后吧,三个人出去吃东西,其实点不了什么菜,真的很浪费,”唐澜一摊手,“所以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多找点人啊,你看,你往那边一联系,是不是师兄也可能会把他朋友叫来,这不就凑上了?”   “哼。”戚雨迟白他一眼。   白完又把手机拿出来,戚雨迟听到他笑了。   笑就笑吧,戚雨迟点进谢月野微信。   反正……还是有点想见。   七。:【吃饭没?】   X:【没。】   谢月野还在输入中,戚雨迟就发出去了。   七。:【跟我们一起吗?】   谢月野删掉了原本对话框里打的晚上要和同学吃饭。   X:【们?】   七。:【我室友,刚回来。】   X:【和我几个同学一起,可以吗?】   戚雨迟碰了下唐澜肩膀:“他说他还有同学。”   “行啊,我跟秦嘉易说一声,走吧。”唐澜站起来。   秦嘉易还有一会儿,他说等会儿他自己去。   戚雨迟和唐澜先过去找谢月野。   谢月野站在校门口的一棵树下等他们,唐澜很远就看到了,啧啧感叹道:“真的他妈帅啊。”   戚雨迟抬了下眼也看到了树下的谢月野。   他挺正常地站着,穿了身衬衣西裤,估计之前又是有什么事儿。   “真的吗?”戚雨迟还歪了歪头看,“帅的。”   唐澜被他逗笑了,碰了碰他手臂,“哎你到师兄面前去说行吗?”   “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吧?”戚雨迟挑了下眉,又拍了两下唐澜肩膀,“我帅吗?”   “啊?”唐澜顿了顿,“你认真的?你本人,问我这种问题?”   “啊。”戚雨迟点点头。   “你让我怎么说这话?”唐澜哎哟一声,“我要说你帅师兄还在前面呢,我要说你不帅不是不太公平吗?”   “得了我懂了,”戚雨迟又看向谢月野,“我俩站一块儿的时候没人找他要微信就行。”   唐澜反应过来,啧啧啧好几声。   作者有话说:   写剧情对我来说,跟渡劫差不多,总算这个农村的剧情总算走完了呜呜呜 第20章 别乱吃醋啊   他俩走过去的时候谢月野也看到他们了。   谢月野收了手机,从树下走出来。   唐澜是一点不会尴尬或者怕生的,抬手挥了挥就叫:“师兄好。”   “你好。”谢月野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的戚雨迟。   唐澜在背后轻轻推了下戚雨迟。   “哎,”戚雨迟握拳在唇边抵了下,“你好帅啊今天。”   唐澜偏头笑了下。   谢月野没想到他一上来说这个,还怔了下。   “……谢谢。”   “得了吧你。”戚雨迟在他手臂上拍了下。   谢月野转身看了眼,戚雨迟背着书包走过他,还抬手抓了抓后面的头发,耳廓有点红。   到了餐厅,最外面一张大圆桌,给他们留了四个位置。   人基本上戚雨迟都认识,都是上回跟着去了山里的,谢月野主要是给唐澜介绍了一圈儿。   坐下来没多久秦嘉易也到了,因为他长期在部门里活动,这里竟然也还有认识的师兄师姐,一群人很快聊上。   五天多没见他们一个寝室的也有挺多聊头,桌子上一直热闹着就没停过。   戚雨迟和唐澜瞎聊着,就听到谢月野总是在旁边吸鼻子咳嗽,偏头问:“你感冒了?”   “有点儿吧,”谢月野说,“但是应该也不严重。”   他说着说着又咳了好几下。   “我看起来还觉得挺严重的,”戚雨迟筷子顿了下,“嗓子疼吗?”   “疼。”谢月野说完戚雨迟才觉得他声音其实有点哑了。   “要不等会儿吃完饭去趟校医院?”戚雨迟问。   他看谢月野还夹了一块辣椒很多的麻辣鸡,哎了声,“嗓子疼能不能别吃辣的了?”   谢月野笑了笑,望着碗里没碰过的鸡,“好吧,那怎么办?”   戚雨迟也不当回事儿,直接伸筷子过去夹进自己碗里,“我吃呗。”   他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谢月野已经把耳骨钉换回来了,今天戴的是比较简约的那款。   很快有人说喝酒,大家点了几瓶啤的。   戚雨迟肯定没问题,但他看了几眼谢月野。   谢月野也理解他意思,和旁边人挥手说我今天不喝了。   “哎,野哥你怎么不喝?”桌上有人问,“你别框我啊,你一个人够跟这桌所有人喝的。”   “感冒了,”谢月野说,“今天就算了吧。”   他桌上一直咳嗽也是大家都看见的,于是也没有人勉强,就是有点儿遗憾地说下次再来。   谢月野不能喝了,当然得他们仨补上。   唐澜喝酒一般不怎么上脸,所以就算他喝了很多看起来也跟没事儿人似的,但是戚雨迟有点上脸。   没多久他就脸颊通红,但说话也正常。   谢月野知道他爱上脸,趁着大家聊天靠过来说:“差不多就行了。”   “我知道,有分寸。”戚雨迟冲他笑了下。   他自己多少量自己还是清楚,啤的没一会儿就能醒了,不算数。   于是谢月野也没管了,秦嘉易是没怎么喝的,他也没喝,总有人能送回去。   饭局差不多结束的时候门外又进来几个人,他们桌子是在靠门的位置,戚雨迟又斜朝着玻璃门,不刻意看的话背后什么人过来他看不见。   玻璃门打开就吹进来一阵风,戚雨迟后背凉了半边,门又关上,接着他肩膀一沉。   “小迟。”   戚雨迟怔愣一瞬,一转头,看到一个好久不见的人。   那人笑了下,先转身朝他身后的朋友摆了摆手,又对戚雨迟说:“没想到这样也能遇到。”   “嗯。”戚雨迟没什么表情,偏头示意了下那人便把手拿开。   他好像还要说话,忽然谢月野抬手盖住戚雨迟后颈,问他:“还想吃什么?”   那人也是一顿,不过没表现出什么,仍然温和地笑着:“朋友在那边等着我,我先过去,改天再聚。”   戚雨迟没接他话,朝桌子上扬了扬下巴,说:“排骨。”   谢月野嗯了声,给他夹了一块放碗里,再抬眼那人已经走了。   戚雨迟仿佛松了口气,把谢月野夹过来的排骨吃了,他吃东西的时候谢月野眼睛都没挪一下,就垂眸盯着他看。   这种目光太明显,戚雨迟笑了一下喝了口水,问:“你看我干嘛?”   “没事儿,”谢月野握起筷子,“随便看看。”   戚雨迟勾着唇角,手臂一抬在他腰后抓了下。   “现在什么也没有的事儿,别乱吃醋啊。”   谢月野也没表示什么,本来也想喝口水,发现自己杯子已经空了,就顺手拿戚雨迟的喝了一口。   他喝水的时候戚雨迟就侧头望着他笑。   快结束的时候戚雨迟有个同学给他打电话,一接是班里的事情,里面太吵了戚雨迟就拿着手机出去听,谢月野跟着他背影看了会儿才偏过头。   外面挺热的,又挨着空调外机,风呼啦啦吹着。   其实就是有个什么材料全班都要交,但戚雨迟之前没怎么注意班群就不知道,所以班委打电话过来催他了,不是大事。   几句话就说完了,戚雨迟站在外面顺便把那个材料找出来发过去。   手机关了正要走回去,他看见万泽成推开门出来。   戚雨迟真是懒得和他说话,于是背过身朝着街。   无奈万泽成就是朝他来的。   “本来也打算来找你,没想到这就遇到了。”万泽成笑了声。   戚雨迟说话一直都直接,他手插兜里,望着大马路,“你倒是笑得出来,我可不想笑。”   “不是,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好好道歉的真的。”万泽成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在戚雨迟脸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戚雨迟五官长开了,以前高中的时候男生都一个样子,到了大学才慢慢变得各有特点。   现在戚雨迟的帅是很狂的,放人群里你一眼注意到他有帅哥的氛围,再仔细一看还真是的那种。   曾经万泽成喜欢他是因为他身上总有种豁达感,明明年纪不大却比谁都想得通。   好几年走过了,听戚雨迟刚才说话这个语气,万泽成就知道,戚雨迟还是那个戚雨迟。   “我去你们桌敬个酒吧?我们还是同学一场……”万泽成试探地说。   戚雨迟无语地切了一下,正想骂,忽然后脑勺被人抹了一把,接着一条手臂勾上来,手指就落在他肩膀上。   睫毛眨两下,戚雨迟听见那人在他耳旁问:“跑外边儿站这么久不热啊?” 第21章 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耳骨钉   “热啊。”戚雨迟其实不朝后看都知道是谢月野,他也知道谢月野应该和他站得挺近的。   所以戚雨迟还是刻意偏头了,一偏头他俩鼻尖快顶上,跟着戚雨迟笑了下,“你出来干什么?”   谢月野收了收手臂,也垂眼看着他,“陪你站会儿。”   这俩人姿势亲密地说话一点不避着人的,万泽成摸了摸下巴,这次话都没说一句就转身走了。   他走了之后他们还是没动,呼吸在灼热的空气之间交缠。   戚雨迟一抬眼就瞥到谢月野那颗耳骨钉,微微仰了仰脖子,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喜欢?”谢月野问。   他低哑的声音都不是关键,关键是眼神。   谢月野眼神挺正直的,看着你的时候视线就挺平静的,那种好像很平常的眼神,来掩盖底下情绪,会很让戚雨迟心跳。   “嗯。”戚雨迟笑着退开了。   喜欢不知道说的是喜欢什么还是喜欢谁,嗯也不知道嗯的是什么。   反正就模棱两可呗。   谢月野也没问万泽成到底是谁,他只需要听到戚雨迟那句话就可以了。   ——现在什么也没有。   两人一前一后回去,戚雨迟还在想刚才他完完全全被谢月野帅到了,就他手抬上来揽着的那一下,戚雨迟起码半边身子是麻的。   太带劲了。   进去之后没多久桌上的人就都站起来说可以走了。   那些师兄师姐走上来问他们去哪儿,唐澜说我跟秦嘉易回寝室,戚雨迟还没说话,谢月野就替他回答:“我们去一下医院。”   谢月野这么说的时候唐澜和秦嘉易都朝戚雨迟递眼神,这回他就瞥了眼,不跟他俩对着看了。   众人分路,回寝室的回寝室,去医院的去医院。   刚转身走了没几步,戚雨迟宿舍微信群就有消息了。   唐澜:【你们真的是去医院吧?不是约会吧?】   秦嘉易:【你不是说废话吗?肯定是约会啊!】   七。:【……】   去了校医院,描述完症状,医生先让谢月野量个体温。   他俩又坐在急诊室里,有个医生进来拿东西看到他们,就说:“你们又来了?”   一抬头,戚雨迟才看到这是上回给他破伤风那个。   “啊,来看个感冒。”戚雨迟说。   “行,我还以为又是哪儿受伤了。”医生都笑。   这次坐在医院里的是谢月野,医生说他这个有点严重,开药单的时候开出一长串。   谢月野问了句:“这个药会困吗?”   医生笔尖一顿,“会,感冒药都有点,你的尤其。”   谢月野:“能先用别的药换吗?下周有事。”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数都认真学习,忙得像陀螺,这种要求医生听得多了。   她干脆撕掉了那张药方,问:“今晚留下来输液吧,明天再来一次,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好。”谢月野答应了。   他们留在急诊室输液,今天病人不多,因此还有单独的床位。   谢月野把枕头立起来,靠上去,戚雨迟跟着他在病床旁边坐下。   “你先回去吧,”谢月野说,“我就输个液也没什么事儿。”   戚雨迟看了眼时间,今天吃饭早,也没留多久,其实不晚。   但他还是站起来,无所谓地说:“好,正好回去写个作业。”   刚一转身,谢月野把他叫住了,“我说走你就真走啊?”   戚雨迟偷笑,没出声,侧了身子。   “啊,不然呢?”   “那你坐,”谢月野点了下旁边椅子,“这你是不是也听?”   戚雨迟回去坐下了,顺手给他拉了下被子,“你个病号还是好好盖着吧都开空调了。”   谢月野咳了几声,又嗯了下。   让他留下来,但是两人其实都没事儿做。   没一会儿护士进来给谢月野扎了针,扎的是左手,谢月野手摊着放在被子上,有点困了。   他困倒是能睡,戚雨迟还坐在旁边。   谢月野眼睛这么半睁半闭的戚雨迟都看累了,说:“你睡吧,我给你看着针。”   “那不行,”谢月野头朝他这边偏,“那你一个人不是很无聊?”   “不无聊,玩手机。”戚雨迟说。   “看书吗?”谢月野问,“我书包里有一本案例合集。”   这倒是戚雨迟没想到的,他把谢月野的书包拎过来,一打开就看到了那本案例,一边翻一边说:“那我看这个万一我比你更先睡着怎么办?”   “那就睡吧,”谢月野闭了眼,“大不了我出点血。”   戚雨迟:“……”   说是这么说,但戚雨迟不可能真的睡着。   吊瓶水要一个多小时,戚雨迟看着谢月野给他的案例,一边时不时抬头盯一眼瓶子。   滴空之后他放下书,出去叫了护士。   护士拔针的时候谢月野就醒了,看起来睡得还不错。   戚雨迟把他书放回去,书包递给他。   等回宿舍的时候还不晚,不过唐澜和秦嘉易都洗完澡了,蹲在一起正打游戏。   他回来唐澜也就抬了下眼,问:“这么早就回来了?”   “等他输了个液。”戚雨迟说。   话音刚落他收到谢月野微信:【我到了。】   戚雨迟:【我也。】   谢月野:【图片】   点开来是他给自己手拍的,就是他用来打针的那只。   手背上还贴着止血贴,白色网状,底下渗着一点点血。   戚雨迟:【?】   谢月野:【明天还要去。】   戚雨迟被他这幅想说又不说的样子逗笑了。   【嗯。】   谢月野:【你明天什么课?】   戚雨迟把自己课表都发给他了。   明天他基本都是满的。   谢月野:【好好上课。】   这就没下文了。   戚雨迟逗他:【明天我不陪你了吗?】   谢月野:【你没空。】   逻辑还挺清晰的。   戚雨迟:【下次你能当着我面撒娇吗?】   谢月野:【?】   戚雨迟:【撒娇啊,你挺会撒娇的。】   谢月野:【你这话说出去没一个人信的。】   日常你来我往怼两句之后戚雨迟就去洗漱了。   第二天输完液谢月野和戚雨迟说了一声,之后他好像就忽然很忙。   戚雨迟也没问,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自己一门选修课也要开始准备一场模拟法庭,本来也忙,里里外外两人差不多两个星期没联系了。   有天戚雨迟看到苏灵发了条朋友圈里有谢月野,是一张他的照片。   很明显是苏灵拍的,照片很黑,谢月野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件西装外套,偏着头睡着了。   苏灵的配文是:实习就忙成这样的谢大帅哥啊。   戚雨迟点了赞,没一分钟谢月野就来戳了他。   【滴滴,我下班了。】   戚雨迟:【滴滴,在看案卷材料。】   谢月野:【?】   戚雨迟:【模拟法庭,公诉方。】   谢月野:【大拇指.jpg】   戚雨迟:【在哪儿?】   谢月野:【等地铁,马上回来。】   戚雨迟:【别回来了,我过来。】   谢月野:【?】   戚雨迟:【饿了,找你吃饭。】   谢月野:【定位】   戚雨迟从这边过去快一个小时,地铁上谢月野选好了餐厅还和他一起点了菜。   到的时候菜都上齐了,戚雨迟坐下来就能吃饭。   谢月野今天又是衬衣西裤,戚雨迟才从宿舍出来,根本没收拾过,一身宽松的短T短裤,跟睡衣似的。   “我是不是不该坐这儿啊?我俩格格不入啊。”戚雨迟笑着说。   “谁说的?”谢月野拍了拍他自己身边的椅子,“你过来。”   “有什么区别吗?”戚雨迟站起来换到他旁边。   “有啊,”谢月野抬手把领带摘了,“离我近点儿。”   谢月野虽然这么说话,但语气不是特别有精神,眼皮也耷拉着,感觉很累了。   戚雨迟看他一会儿,谢月野就淡淡地笑了下,给他夹了筷子菜,问:“看什么?”   “是不是很累啊?”戚雨迟这么问的时候是真有点心疼。   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以前很少能察觉到心疼,关心别人也是觉得应该关心了。   但是看到谢月野他就想到那天晚上带他去打针,又想到苏灵朋友圈里的照片,怎么想怎么惨。   谢月野抬手喝了口柠檬水,“两天多没睡了。”   “我靠?你认真的?”戚雨迟筷子都停了,皱着眉。   “嗯,”谢月野看他一眼,“吃完我就回去睡。”   “上次从万盐村回来你就没好好休息过,然后又感冒了,又跟着熬夜工作,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是神仙?一天给你开多少工资啊命都不要了。”戚雨迟说得自己都火大。   多大个人了都。   “我知道了,”谢月野把戚雨迟的水推到他手边,“对不起。”   戚雨迟被他一声对不起噎住,“和我道歉干什么……”   “你生气了。”谢月野碰了下他头发。   戚雨迟炸起来的毛瞬间被摸平。   他俩是真的就过来吃了顿饭,回去的时候路过公交车站正好遇到车来就上了。   车里只剩一个座位,戚雨迟把谢月野推过去坐,谢月野还想站起来,被戚雨迟点了下,不动了。   车晃着晃着谢月野就困了,他脑袋抵着玻璃窗闭上眼。   但这么坐很难受,戚雨迟一只手撑在车窗前面的横杆上靠过去,把谢月野圈在他身下,另一只手托着他脑袋靠到自己小腹。   谢月野睁了下眼,戚雨迟就搓了搓他耳朵,看他又闭上了。   作者有话说:   你好爱他!!! 第22章 失敬了,小迟总   他俩就是出来吃顿饭的,到学校之后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戚雨迟站路口推了下谢月野,让他赶紧回去。   “你呢?”谢月野眼睛太累了就抬手碰了下。   “我要去找我同学讨论小组作业,”戚雨迟手在他后腰拍了下,“你走吧。”   “嗯,行。”谢月野转身走了。   戚雨迟最近也忙。   他和有几个同学一起组队,要完成一个模拟法庭。   这个模拟法庭其实是他们的一门实践选修课,课程的最后,所有学生都要各自组队完成模拟法庭,作为他们成绩的打分标准。   现在大家还在研究案子的初步阶段。   戚雨迟所在的小组抽到的是一个毒品案件,案情很简单,被告人收了一个快递,快递里面是正要用于交易的毒品。   由于这类案件的特殊性,公安采用的侦查手段比较特殊。而这一个案件使用了技术侦查和控制下交付[1]的特殊侦查手段。   遗憾的是在在他们的案子里,公安抓捕犯罪嫌疑人时双方还未完成毒品与毒资的实际交接,定罪上很可能存在证据不足的问题,这是其一,其二,特情人员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了数量引诱[2],所以在量刑上也要考虑。   而戚雨迟他们作为公诉方,会承担很大的证明压力。   再者,毒品犯罪只是在学习刑法分论的时候简单涉及,甚至并不是当时的考试重点,更深入的知识他们并不了解,所以一切都还得重新开始。   整个组已经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梳理了案情和争议点,但是一切都还很模糊。   不管讨论了多少次,问题就在那里,每回都推进不下去。   反复反复反复,看文献看案例,还是不行。   回到宿舍差不多又是十一点了,戚雨迟脑子累,坐下来也没急着去洗澡。   唐澜也才到不久,他刚训练完身上还是汗,得歇会儿。   “迟总你最近是不是在做模拟法庭啊?”秦嘉易问。   “就是啊,真的累死了……”戚雨迟左右倒了倒脖子缓解酸疼。   “今天我去约模拟法庭的时候看到你们名字了,”秦嘉易说,“怎么样了?端午之后应该还来得及吧。”   “要是顺利点儿肯定可以,我们现在大方向确定好了,但是我们知道自己的逻辑里存在漏洞,”戚雨迟抬手比划了下,“你理解那种感觉吗?”   唐澜笑了,“理解。”   “我看到字我都想吐,我最近真的晕字儿了。”戚雨迟捂了捂额头。   “别啊,干点儿别的,”唐澜想了下,一拍脑袋,“迟总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吗?”   戚雨迟的生日很好记,因为日期实在特殊。   他是在六月一号,儿童节出生的。   “我们迟总永远儿童啊,”唐澜说,“怎么庆祝?还是我们出去吃一顿?”   “嗯,”戚雨迟其实不太在意生日要怎么过,因为怎么过都无所谓,他这方面没太多仪式感,“就这样吧。”   讲完生日这个事情戚雨迟就去洗澡了,还剩唐澜和秦嘉易在那儿聊要买什么礼物。   热水淋下来,他浑身疲倦总算被缓解。   上床的时候已经凌晨了,但戚雨迟一闭眼又突然想到一个案子的判决里有句话好像特别重要他没注意,于是瞬间惊醒。   手机打开来找,他用云端连着电脑的桌面,一个文件夹里二十几个案例,戚雨迟捉着自己那点儿微弱的印象翻了半个小时。   翻完还是没找着,戚雨迟叹了口气,回到微信的界面,看着置顶的聊天犹豫了会儿,还是点进去。   戚雨迟:【睡没?】   五分钟没人回他也睡了。   戚雨迟躺下去。   谢月野:【没,你总算想起我了?】   戚雨迟:【少阴阳啊。】   谢月野:【怎么了?】   戚雨迟:【找你抱怨,听吗?】   谢月野:【怎么听,打语音吗?】   戚雨迟掀开床帘往下看了眼。   秦嘉易和唐澜都还没睡,秦嘉易在看手机,他某音之前还在线,唐澜打游戏,没出什么声儿。   为了防止吵到他们,戚雨迟还是提前说了声:“我现在打个电话,行吗?”   唐澜和秦嘉易都转过来,说:“可以啊。”   于是戚雨迟躺回去,给谢月野拨了个语音。   那边一接通,谢月野喂了声,问小七怎么了。   戚雨迟忽然就觉得自己好累啊,是无能为力那种累。   “做不下去了,怎么办?”戚雨迟整个人都躺平了,说话声音又长又懒,还丧。   可能他平常就总是乐观阳光开朗的样子,所以一丧起来挺明显的。   谢月野马上就听出不对了。   “做什么?”   “模法,我们做的毒品,这个案子的证据不行。”戚雨迟说。   他这么说其实谢月野就明白得差不多了。   因为毒品犯罪案件的特点很明显,千千万万种可能会导致证据不足。   “周末有场讲座,是关于这类案件的,去听吗?”谢月野问,“在雨嘉酒店的会堂。”   戚雨迟的手本来在床帘上不断刮着,忽然停顿了。   “雨嘉啊?”   “嗯,”谢月野听出他的迟疑,“怎么了?”   “没有,”戚雨迟笑了,“那不是雨嘉,那是我家。”   这下轮到谢月野不说话了。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们总是叫我迟总啊?”戚雨迟手放下来搭在床边的矮栏杆上。   雨嘉酒店是连锁酒店,其中一家开在本市,而总店在并不远的隔壁市。   背后的公司叫兰嘉,一家几十年的家族企业。   但你要是让人猜,没谁会猜戚雨迟是这公司的小太子。   因为在学校里戚雨迟一直很低调,除了出去聚会,吃饭都在食堂,穿的衣服也是某宝的,双十一六一八,跟唐澜秦嘉易一起精打细算抢东西起劲得要命。   然而就是这么个看起来跟普通大学生差不多的戚雨迟,爸爸戚识棠是隔壁市一所公立大学的中文系教授,妈妈商若兰家里世代从商,轮到商若兰,她做了酒店的方向,戚雨迟念了初中之后才慢慢从公司里退出来。   唐澜和秦嘉易之所以知道戚雨迟家境是因为有次放假的时候戚雨迟约好的司机突然有事,为了回家没办法,只好让商若兰给他重新找,商若兰直接让家里司机去了。   本来戚雨迟走的方向是朝着飞机场的,正好送一下这俩,司机过来的时候三个人都傻了。   还是秦嘉易犹犹豫豫地问:“迟啊,你这花了多少钱打的车?”   就这样他们叫迟总叫开了,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叫。   戚雨迟听到谢月野那边凳子响了声,接着又是推拉门响,戚雨迟估计他站起来走出去了。   谢月野轻笑一下,声音杂着电流传过来。   “失敬了,小迟总。”   作者有话说:   [1] 改编自:《刑事诉讼法学》编写组:《刑事诉讼法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17年版。   控制下交付是指侦查机关在发现非法或可疑交易的物品后,在对物品进行秘密监控的情况下,允许非法或可疑物品继续流转,从而查明参与该项犯罪的人员并彻底查明案件的一种侦查措施。   [2]数量引诱,打个比方,犯罪嫌疑人本来只买1g,但是特情人员为了挖出他的上线或者别的理由,就说你多买一点吧,我给你打折,于是犯罪嫌疑人就多买了。   感谢在2022-07-02 01:03:29~2022-07-03 12:3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州诫。 30瓶;酒。 10瓶;38841128 9瓶;坎坎坷坷 5瓶;奶油、盒咕咕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别进去啊,就这儿脱。”   当天谢月野律所还有点事情早晨要去处理,而讲座安排在下午两点半。   戚雨迟早上就到了酒店,他今天特意换了衬衣西裤,还戴了很长时间没翻出来过的手表。   他走进雨嘉大堂时经理就迎上来,头天晚上戚雨迟特意打了电话过去,商若兰在每一家酒店都给家里人单独留好了房间。   离讲座开始实在还早,听说那位教授也还没到。   为了能留下一个好印象,戚雨迟没打算提前去找教授,决定在讲座上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提问,结束之后再找机会私下交流。   房间在顶楼,戚雨迟拿了房卡,和经理交代:“等会儿有个男生会在前台找我,他要是说出我名字就带他上来吧。”   经理犹豫了下,说:“如果有别的人也正好这个时候来呢?”   戚雨迟把卡在手指间来来回回转,嗯了一声。   “那你再注意注意他长什么样子?一个男生,比我高一点,跟我差不多大,跟我差不多帅。”   戚雨迟笑了下,“不会有别人的。”   知道他在这儿的人半只手都够算了。   外面很热,这才上午,戚雨迟打车过来,走下来这么一截儿就流汗了。   酒店里空调足,进了房间他才缓过来。   给他的这一间是最好的套房,外面是一个客厅,往里走连着一个书房,隔壁是大床房。   戚雨迟在书桌前坐下,把书包放在脚边,从里面拿出自己电脑,才给谢月野发了个消息。   戚雨迟:【我到了,你去的时候和前台说一下我名字,他们会带你上来。】   谢月野:【知道了,我过来了迟总。】   戚雨迟笑了一声。   他还想重新整理一下问题和思路,手机正要放下又响了一声。   还是微信,找他的却不是谢月野,戚雨迟还有点儿惊讶。   因为发消息的是商若兰。   平常戚雨迟差不多一个月会给家里打一次电话,要是没什么事儿和妈妈就在手机上随便聊两句。   商若兰自从不怎么忙工作之后就开始花大把时间出去和她的小姐妹约会,每天都玩儿得不亦乐乎。   商若兰:【儿子,要生日了,回来过吗?】   戚雨迟每年生日这个时候基本都在学校里,所以他一直都在学校过,一时半会儿戚雨迟还没反应过来妈妈什么意思。   商若兰:【今年你是二十岁,那么特殊,我们想着还是给你过一下,你要是提前有安排了,就这个周末回家?】   戚雨迟想了想,说好。   一般聊到这儿也该完了,商若兰却接着问:【在干什么呢儿子?】   戚雨迟更诧异了。   戚雨迟:【今天不出去玩吗?】   商若兰:【你妈我哪儿有天天出去玩。】   戚雨迟笑了,回:【在准备听讲座。】   商若兰:【讲座啊,哎我们家酒店最近也借了好多会议室出去。】   商若兰说到这里了戚雨迟也没提他就在雨嘉的事情,主要是一说吧就停不下来了,商若兰肯定要打电话过来让人注意关照他。   顺着和她聊了会儿学校里的事情,戚雨迟听见门铃响了。   他一边低头打字和商若兰说妈我去忙了,一边走过去开门。   门外不止站了谢月野还站了经理,经理端端正正,很有职业素养地站在靠边的位置。   “小迟总,人带到了。”经理微笑着说。   戚雨迟看了眼谢月野,他今天也穿的是衬衣西裤,但外面太热了,额头都是汗。   戚雨迟伸手把谢月野拉进来,又跟经理交代:“点两份午餐上来,再给他重新买身衣服。”   他说着话手轻轻推了下谢月野,示意他说自己尺码。   过来的时候谢月野也不知道这么热,觉得自己后背都有点湿了,就没拒绝。   他报完尺码,经理鞠了一躬离开了。   戚雨迟还抓着谢月野手臂牵他进来,走到沙发的位置,他绕到谢月野身后拎了下书包,谢月野手在肩上一扒就把书包脱下来。   戚雨迟给他扔沙发上,沙发立刻就被砸出个窝,戚雨迟还吓了一跳,问你书包里装什么了这么重。   “电脑,还有几本书。”谢月野笑着把自己包抓起来重新放好。   他弯腰的时候戚雨迟盯着他后背,外面太热,谢月野身上都是汗水,衬衣被泅湿一片,脊柱像一条伏着的山。   戚雨迟偏开眼,“不然你现在就去洗吧,洗完吃饭。”   “行。”谢月野也觉得浑身黏着不舒服。   他打量了一下房间,正要往里面走,戚雨迟坐在沙发边上,一只脚撑着地,拉了他一下,笑着说:“别进去啊,就这儿脱。”   “真的?”谢月野脚步顿住了。   他顺着戚雨迟拉他的方向转身,单手解开了衬衣的第一粒纽扣。   喉结往下几寸的位置,两道锁骨露出打头一截,顺着肌肉纹理深深往下陷。   其实戚雨迟刚才那句话也就是顺口说的,一是他真不觉得谢月野当着自己面儿脱衣服有什么不好的,二是他跟谢月野习惯了,随口就撩一句。   万万没想到他完全是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戚雨迟太久没用这种带着点倾向的眼神去看另一个男人的这个位置,脸有点热,喉咙咽了咽,站起来,拨开谢月野手,一边垂头给他解扣子一边嘀咕:“我让你脱衣服,搞这么色干什么……”   谢月野跟着笑了声,垂眸看着戚雨迟半张脸,顺手就在他头发上抓了抓。   忽然门外传来动静,门是对着谢月野这边的,谢月野没动,说会不会是衣服到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下一秒,门被人从外推开。   谢月野猛地抬头,看见那门外站了一位穿着连衣裙的中年女人和一位西装领带的中年男人。   女人甚至连话都没说完,还责怪地念叨:“这是给小七的惊喜,你能不能别扫我……”   她说着话往里看的那一瞬间就顿住了,难以置信地捂住嘴。   多亏戚雨迟心灵手巧,谢月野的衬衣扣子已开了四粒,肌肉线条都能看得分明。   而戚雨迟察觉不对,头上还顶着谢月野那只手,一回身,瞳孔微微放大。   “爸,妈?!”   浴室里传来流水声,戚雨迟关上房间门走出来。   商若兰和戚识棠正坐在沙发上,一人面前摆了一杯白开水。   戚雨迟自觉地在他们对面坐下,又分别叫了声:“爸,妈。”   商若兰瞪了戚雨迟一眼,戚识棠低着头,打算假装自己不存在。   “怎么回事儿?”商若兰把手包拍在桌子上。   “真没事儿。”戚雨迟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他要是真和谢月野干什么他认了,偏偏就是什么都还没干,就这么承认了多亏。   “你当你妈是傻子,真不懂你们年轻人那些流行?”商若兰说着,脸不自觉地就朝房间那边偏了偏。   戚雨迟不怎么在乎生日,商若兰一向尊重他想法,通常也不会特别为他庆祝。   今年不一样,今年戚雨迟二十岁,整岁通常意义都会特别一些。   于是商若兰决定为他准备一次惊喜,具体内容就是她和戚识棠先在戚雨迟学校所在地的雨嘉酒店为他精心布置一个庆生房间,再假装麻烦戚雨迟过来拿东西,到时候他们就突然出现。   因此今天商若兰特意先打探了一下戚雨迟在哪里在做什么,以及这个周末到底有没有时间。   过来的时候他们没有特意声张,找前台拿了房卡便上来了。   谁也想不到打开门竟然会看到这一幕。   戚雨迟很明显在给那男生解扣子,而那男生的手还摁在她儿子后脑勺,脖子上微微湿了汗水。   一看就是刚刚亲完要下一步了!   戚雨迟一声爸妈把在场所有人都喊愣了,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谢月野,他握着戚雨迟手轻轻拿开,自己三两下把扣子扣好,规规矩矩叫:“叔叔阿姨。”   商若兰正想说话,刚刚抬起手,戚雨迟就一把把谢月野抓到自己身后,“妈我跟你们解释,让他先去洗澡吧。”   商若兰的目光顿时变得比之前更吃惊了。   于是谢月野去了浴室,他们三个对簿公堂。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听讲座吗?”戚雨迟开始梳理这件事,“就是在这里听,讲座下午开始,我们是过来准备一会儿的。”   商若兰哼了一声,“准、备。”   戚雨迟立刻意识到这么说确实有点儿容易让人误会,无奈地捂了下自己脸,笑了。   “妈,我真没必要骗你。”   “你要是早一天跟我说这话我信,刚才我都看到了你让我怎么信?”商若兰把手抱起来。   戚雨迟看向一边的戚识棠,叫他:“爸……”   戚识棠赶紧摆摆手,“听你妈的。”   “哎我真的要笑了啊,”戚雨迟真是有理说不清,“外面很热,谢月野过来的时候衣服都湿了,等会儿我们想去找那个开讲座的教授交流,不能穿得太随便,我就说让他先去洗个澡。”   “真的,”戚雨迟指了指门,“等会儿经理应该就来了,我让她下去买衣服。”   商若兰仍是怀疑地看了眼戚雨迟。   “算了,”戚雨迟挥了下手选择摆烂,“他是我师兄,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好啊,现在你都懒得跟你妈解释了。”商若兰话音刚落,门铃就又响了。   戚雨迟扬了扬眉毛,站起来去开门。   商若兰和戚识棠的目光都跟着他,门一打开还真是经理。   戚雨迟把经理手里的袋子接过来就让她走了,回来的时候也没直接坐下,说我先去把衣服拿给他。   本来想的是衣服送得晚就算了,浴袍也能将就穿着,戚雨迟还能多看两眼谢月野肌肉,现在好了,都给他捂得严严实实算了。   他推门的时候水声已经停了,戚雨迟敲了两下门说:“衣服我给你放外面了。”   正要走,谢月野打开了门,头发还湿得滴水,身上已经穿上了浴袍。   他朝外面扬了扬下颌,“叔叔阿姨……”   戚雨迟对他笑了笑,“没事儿,我妈就是闹着玩,她性格跟我差不多,不会怎么你的,你放心啊。”   “哎,”谢月野又叫住戚雨迟,在他脸上摸了下,“你跟家里说过没?”   戚雨迟和他对上眼神就懂了,谢月野是怕他以前没跟家里出柜,现在乌龙了一下给捅出来了。   “说过,别担心了。”戚雨迟顺手刮了下谢月野鼻梁。   这边安抚完谢月野,戚雨迟走出去,也不坐了,按自己舒服的方式往沙发上一躺。   “等会儿我俩还要讨论一下下午讲座,你们顺便旁听就知道我说没说谎了,行吗?”   商若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问他:“吃饭没?”   “没,”戚雨迟拿出手机,“本来让送了两份,我再让他们加吧。”   “别加了,出去吃,”商若兰抿了抿唇,“好歹也是你……我们家得好好招待人家。”   “哟,”戚雨迟枕着一只手,笑了,“刚刚我还差点以为你要把我俩扔出去。”   “扔什么扔,”商若兰差点把橘子给他扔过去,“这么大人了谈个恋爱怎么了?我们从来就没拦着你,真是的也不说一声。”   “妈我说了,真没有真没有!”戚雨迟望着天花板。   “行吧,”商若兰也懒得跟他扯了,看了眼自己新做的手指甲,“你说没有就没有咯。”   戚雨迟哼笑一声,谢月野出来了。   他一出来戚雨迟就坐起来,给他留了一半位置。   谢月野走过来也不敢先坐下,他换好了被熨过的衬衣,显得身材修长笔挺,刚刚洗过澡,眉眼也温和。   “叔叔阿姨好,不知道你们要过来,冒昧了。”谢月野轻轻一鞠躬。   商若兰第一眼注意的也是谢月野的断眉,不过很快就被她调整过来,说:“坐吧,等会儿一起去吃个饭。”   戚雨迟在旁边叹了口气,又被商若兰抓着说了两句。   下楼吃午餐的时候戚雨迟和谢月野一直走在后面。   戚雨迟看着他妈背影,小声和谢月野咬耳朵,问他紧不紧张。   谢月野无声笑了下,捂了捂胸口,点点头。   戚雨迟挑了下眉。   之前从戚雨迟口中听他父母的故事,谢月野脑子里戚识棠和商若兰的形象一直是那种偏严格的父母,没想到其实他们很好说话。   午餐吃得不尴尬,戚雨迟和商若兰一直在拌嘴,商若兰也会偶尔问他两句,不过也就是一些学习上的事情,很礼貌地没有问到家庭。   吃完午餐又上楼,戚雨迟把他们都带进书房,书桌里面两张椅子是他和谢月野的,外面两张留给商若兰和戚识棠。   “你俩就在这儿看着啊,好好看看今天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戚雨迟坐下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时间。   他们午饭吃得早,现在时间正好,他跟谢月野简单聊一下这个案子,就可以直接下去听讲座了。   商若兰还真就坐下来了,戚识棠是想走的,手搭在椅背上刚想说话就被商若兰叫住。   “别去找你平板了,早上来的时候我给你拿出去了,就是为了别看文献了,我的大教授,”商若兰点了两下椅子扶手,“坐下吧。”   谢月野也坐下来,戚雨迟面上不显,桌子下却拿膝盖碰了碰谢月野的,还朝他眨了眨眼。 第24章 我们作为法学生   说要讨论是真得讨论,电脑就用了戚雨迟的。   两个人要看一个屏幕,自然得靠近些。   要是平常谢月野说不定会勾着他脖子,现在商若兰和戚识棠坐在对面,谢月野宁愿拧着身子也一直保持很绅士的距离。   戚雨迟点了点屏幕,说这是我们目前已经做出来的整理。   他俩聊了一会儿,商若兰看还真是在讨论,便站起来,说:“你们慢慢说吧,反正我和你爸也听不懂,我们出去等你。”   戚雨迟和谢月野都望过去,看着戚识棠如释重负地站起来。   戚雨迟忍不住偷笑,谢月野却正经地道了声叔叔阿姨慢走。   房间门一关戚雨迟都松口气,脚在地上一蹬靠近谢月野,手在他腰上抓了下。   “刚刚想碰你都不敢。”   谢月野笑了下。   “我们讨论很多很多次了,其实大家还是更倾向于证据不足。”戚雨迟把案子介绍了一遍。   “因为当时一些突发情况,在控制下交付的时候警方抓早了,如果起诉的罪名从贩卖变成非持,我们不甘心。”戚雨迟皱了皱眉。   贩卖和非法持有完全是两个概念,量刑上也差距很大。   谢月野:“运输呢?”   戚雨迟:“东西是快递过来的,电话和短信里,所有毒品交易全部被伪装成普通快递。”   “更重要的其实是交易人,从买家那方下手找证据支撑,”谢月野指尖在桌面一下一下点着,这是他思考的时候很固定的习惯,“主要要想想证明的逻辑。”   证据的收集和使用,可以说对于本科生而言是非常贫瘠的版块。不管是在民事诉讼法还是在刑事诉讼法的学习中,很多学校因为课时不够,甚至会在平常的教学中跳过这一部分或者只是简单讲解。   而对于一场庭审来说,事实是法律事实,是被证据证明了的事实。   “但是……”戚雨迟停顿了下,“没有抓到买方,手里的被告是取快递的人,所以他一定会一口咬死是为了个人吸食。”   谢月野手也不敲了。   “你是想听我鼓励你还是想听真话?”   戚雨迟苦笑一下,“你这么说其实不就是告诉我真话了吗?”   “这种案子我见过,”谢月野看着他电脑屏幕,“难度很大。”   “我们其实也知道。”戚雨迟叹了口气往椅子上倒。   “做模拟法庭的时候我每分钟都在怀疑自己,”戚雨迟说着这么丧的话声音还笑了下,“到了要真正去解决一个完整的案子的时候,我才会发现自己的知识是有多贫瘠。”   “我知道可能刚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这样吧,但是这个过程太痛苦了,就你什么都不会,看个案卷,看一句话就得在书上查一句,反正都不确定。”戚雨迟抬手盖在自己发顶,无意识地抓了两下。   谢月野把他手牵回来,“很正常,我刚刚读研究生的时候,就上学期,经常被老师骂,因为我写不出论文。”   “这里不行那里不行,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不想读了,要不直接出去找工作算了。”   戚雨迟看着他。   “但是,人就是这样成长的,一次一次做到你原本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不可能的事情还是会有,但是可能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谢月野用自己的手抬了抬戚雨迟的手指,“你从来就不差。”   他说完这段话,戚雨迟手指一下收紧把谢月野手捏住了。   “行。”戚雨迟低了低头,总算笑了,瘫在椅子里望着谢月野。   谢月野也偏过头对上他的目光,手插..进他头发摸了两把。   戚雨迟手上无聊就顺着谢月野手摸上去攥着他衬衣袖子。   两人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时间到了。   戚雨迟收拾了东西先站起来,谢月野跟在他后面往外走。   戚识棠和商若兰都坐在沙发上,看他们出来,商若兰喝了口水,说:“看你也忙,我们先走了。”   “行,”戚雨迟走过去,凑到商若兰身边笑着哄她,“谢谢妈。”   “得了啊你。”商若兰看了谢月野一眼,小声地和戚雨迟说:“我们本来是来给你过生日的,不然你还是周末回来吧,这小帅哥还可以的。”   戚雨迟也小声地回她:“我知道。”   商若兰总算满意地点点头。   走的时候谢月野恭恭敬敬说了再见,跟着戚雨迟站到电梯里,站得笔直的脊背才送了点劲儿。   戚雨迟手在他后背从上往下顺着抹了一把。   “刚刚洗完澡别给你又吓出一身汗来。”   谢月野很轻地拧了把他脸。   位置是让人提前留的,他们在第三排。   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会场还没有安静下来。   戚雨迟打开电脑,准备等会儿做笔记,谢月野给他拧了水让他喝一口,问:“紧张吗?”   “想到我要提问还是挺紧张的。”戚雨迟笑了下。   很快主讲人就走上了台。   这位教授姓方,曾经是一线法官,常年办理毒品类案件,退休之后在高校成为了教授。   讲座的主要内容是解读《武汉会议纪要》和《大连会议纪要》,这两份会议纪要对于毒品犯罪定罪量刑来说具有重要意义。   整场讲座持续接近四个小时,戚雨迟很少走神。   等到方教授说谢谢大家的时候,他已经打出了四页笔记。   戚雨迟的手搭在键盘上,吐了口气。   最后的环节就是提问,负责抽问的人不是方教授而是旁边的工作人员。   戚雨迟一直到比较后面才被点到。   话筒是传过来的,由谢月野递给他。   “方教授您好,我是S大刑事司法学院的一名学生……”   本来以为会紧张,其实话筒到戚雨迟手边,他说得很流畅。   讲完之后方教授仍然是和蔼地笑着,问他:“你提的这个问题其实很偏向实务,我想问是不是某一个案件里的情况?”   戚雨迟:“是。”   方教授:“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提问吗?”   戚雨迟:“其实是我们要做一个模拟法庭,其中涉及的案件和您今天讲座的内容有关,所以我就来听了。”   在方教授的授意下,戚雨迟大概介绍了案情。   方教授立了立话筒,“这个案子不好做,你是本科生吧?”   戚雨迟点头,“我是。”   “一定要做吗?”方教授又问。   戚雨迟把话筒拿开一些,两三秒之后又重新望向讲台。   “在我们整个小组被分到这个案件之后,我们一起看了一个十多分钟的短片,来自新华社,讲述的是真实的缉毒故事,从起诉书或者裁判书里看到的案情是文字,现实却是子弹、生命、穷凶极恶的敌..人,难以想象的艰难环境。一个朋友,一位父亲母亲,一个家庭,蝼蚁一样消失在一瞬间。”   “我们本身也了解毒品案件的审理难度。证据、口供、犯罪的上下游、罪数、共同犯罪……每一个都足够拿出来单独做疑难探讨。”   “但我们也深刻知道,从一线的缉毒警察手中交过来的案件,是用无数人的生命和伤痕换来的,他们义无反顾冲到前线面对最凶狠的敌人,我们不能轻飘飘一句太难了就放弃他们的奉献。这些嫌疑人要在我们手中被起诉到法院,由法院给予他们审判。禁毒不仅仅是一线警察的责任,更是整个司法体系的责任。”   会场里灯光明亮,从四面八方照过来。   “如果今天我们做的不是模拟法庭呢?如果我们是真正的检察官,我们手里捏着这样一份卷宗要怎么做?我也和我的小组成员们讨论过很多次,我们知道我们现在不管是在知识储备还是能力上都存在很多很多的问题,但是我们还是选择要做,就算知道很难,我们还是想尽力。”   “我们作为法学生,最相信的一句话就是……”   “邪不胜正。”   戚雨迟讲完,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眼圈也微微发红。   全场安静了片刻。   讲台上,方教授扶了扶眼镜,换了一种目光看着这个年轻人,对他说:“结束之后我们单独交流吧。”   戚雨迟和方教授在单独的会议室里待了两个多小时,谢月野没有打扰他们,在旁边的房间里坐着等。   果盘饮料都给他上了,谢月野没怎么碰,开电脑做他一门课的作业。   戚雨迟回来的时候谢月野还没注意到,他盯着屏幕上的文献一边看一边做笔记,等关门声响起才抬头。   “哥!”   谢月野还没反应过来戚雨迟就跑到他身边,两只手捧着他脑袋搓了几下头发。   “方教授太好了,竟然一点都没觉得我在耽误他时间。”   谢月野理解戚雨迟兴奋,听他笑得特灿烂,仰着脖子靠到椅子上。   “行,特别好,能把我放开吗?”   戚雨迟没松手,就朝他笑,手滑到他后颈,凑上来把人抱住了。   谢月野坐着他站着,戚雨迟这个姿势要比谢月野高一截儿,下巴正好放在他发顶。   “干什么?”谢月野一边问一边合了电脑。   “不干什么,太开心了。”戚雨迟勾着唇,垂眸,忽然热血上头,亲了一口他头发。   谢月野感觉到了,笑了声,戚雨迟亲完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搓了两把就退开了。   “吃饭吧我们去。”他假装没事儿地绕过书桌,实际上耳朵有点红了。   “过来。”谢月野抓着戚雨迟又把他牵回来,往后退了点儿让戚雨迟站他身前。   戚雨迟后腰抵着桌子边,谢月野抱着他,头靠在他小腹,舒了口气。   “怎么了?”戚雨迟摸了摸他头发。   谢月野没说话,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几个小时之前站在会场里的戚雨迟。   他很清楚他掷地有声的发言,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用来感动别人的说法而已。   十二三岁的戚雨迟敢一个人拎着棍子冲进人群里救一个陌生人,二十岁的他今天也不会对这个案子低头。   一直一直,永远永远,敢于伸张正义。 第25章 你也很好我的大宝贝儿   他俩也没打算住在酒店, 晚餐是到学校旁边去吃的。   一天下来戚雨迟收获太多,吃东西的时候都笑,谢月野实在看不下去了, 还挠了挠他下巴, “我知道你开心,但能不能先好好吃东西。”   戚雨迟哦了一下,嘿嘿一声在他肩头趴了趴。   他们吃的是烧烤, 戚雨迟还是第一次吃烧烤的时候点了米饭。   饿过了吃太急, 站起来的时候他撑得要命,跟谢月野走着回学校。   路上戚雨迟把方教授和他说的东西摘重点讲了讲, 两人讨论了几句, 没一会儿就走到宿舍楼下。   “还要回去忙是吗?”谢月野问。   “是, 回去整理一下。”戚雨迟说。   “好, ”谢月野点头,往后退着走,挥了两下手, “早点儿睡。”   戚雨迟看着他没动,忽然又想到什么, 抬手摸自己头发,冲着谢月野叫了一声:“哎。”   他有点犹豫有点紧张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那个……”戚雨迟看了眼脚下, 手费劲地在空中拐了个弯, 垂下来。他干脆跑上去, 说:“我要生日了, 可能也只是跟我室友吃个饭, 你来吗?”   问谢月野来不来吃饭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他俩要吃饭天天能约, 难的是和他说是我要生日了所以叫你, 这么邀请就好像让你带着点东西,或者提醒你我要生日了一样。   戚雨迟实在没有这种习惯,他生日基本都随便过的。   这种紧张传递过去,戚雨迟还在谢月野背上摸了两把,不过很快就被谢月野反手抓下来了。   抓得很粗糙,他手把戚雨迟手裹着,戚雨迟手背的骨头硌得他掌心还有点儿疼。   不过没放开,抓着就抓着了。   这姿势不像两个暧昧的人,更像谢月野跟戚雨迟有仇,出来把他绑回去。   “来啊。”谢月野说。   “好,”戚雨迟顿了一下,“我生日六月一号。”   说完他瞥了眼谢月野的表情。   很好,在偷笑。   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儿童节?”谢月野望着他,唇角都是弯的。   “是啊,怎么了,总有人在儿童节出生,我永葆童心不行吗?”戚雨迟嘴硬。   谢月野望了望天,“行,你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戚雨迟脚步停了。   谢月野还牵着他,所以两人手臂横着。   “怎么不走了?”谢月野问。   “我怎么是这样的?”戚雨迟抬了抬眉毛。   “你看看你现在的行为……”谢月野笑,笑完戚雨迟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就不说了,靠上来哄:“得了,我乱说的。”   “你才不是乱说的你就是积怨已久。”戚雨迟给他点透了。   “没有,真的……”谢月野抬手刮了下他脸侧,“我就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戚雨迟难以置信地眨了两下眼睛,“……你堵得我没话说。”   “因为我实话实说,”谢月野指了指他身后,“上去吧。”   戚雨迟没马上走,特真诚地和谢月野说:“今天谢谢你,不,是一直以来,都谢谢你。”   认真说这种话两个人都有点不习惯,谢月野干脆伸手抱他一下。   戚雨迟把他怀抱填满了,抓着谢月野衣服在他颈窝上埋了埋头。   “不说这些。”谢月野拍了拍他头发。   戚雨迟第一次在宿舍楼下留这么久。   男生宿舍下面每天晚上还挺清静的,有几次戚雨迟从女生宿舍那边回来,才知道原来男生宿舍清静是因为有女朋友的男生都跑女生宿舍楼下了。   当时他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在外面都玩儿一天了不累吗?好不容易回寝室咱早点儿上床歇着不行啊?   他今天站在楼下和谢月野扯淡的时候有点明白这种感觉了。   不是不想走,是压根就没想到走这回事儿。   这么抱着不是挺开心的吗?还走什么。   就算知道自己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干,戚雨迟最后跟谢月野说拜的时候还是有点儿舍不得。   回了宿舍洗漱完,戚雨迟坐到电脑前开始整理今天的所有笔记。   他把去听讲座和跟方教授单独交流的事情都和小组里的同学说了,现在他们确定的任务是大家一起仔细看等会儿戚雨迟发出来的东西,再分方向找相关文献和司法解释以及经典案例。   一看就到半夜,十二点多了,戚雨迟眼睛有点酸,抬手揉了揉。   听说十八岁之后视力下降不会那么厉害,但戚雨迟偏偏是大学之后才觉得自己开始有点儿看不清楚了。   测视力的时候才近视不到一百..度,戚雨迟也没怎么在意。   但是一到期末考试或者交作业的时间,长时间用眼他就会很累。   关电脑关台灯爬上床,戚雨迟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一眼。   果然下一秒谢月野就给他发消息了:【抽查,睡了没?】   戚雨迟抬手给他拍了张全黑的照片。   戚雨迟:【ing】   谢月野:【晚安。】   戚雨迟:【晚安。】   接下来一个星期戚雨迟都在做这个案子,他和小组同学长期借走了食堂顶楼的研讨室,开了无数个会,觉得自己都快被食堂腌入味儿了。   不过他长期待在食堂也有个好处,谢月野每次来找他吃饭都很方便。   谢月野:【拖堂了。】   戚雨迟:【吃什么?】   谢月野:【红烧牛肉。】   戚雨迟:【给你点。】   戚雨迟会按照谢月野的时间,差不多了就去给他买饭。   刚开始小组里还有同学问他怎么一个人吃两份,后来就没有了。   谢月野到的时候戚雨迟正好在端菜,他把书包放在戚雨迟旁边的座位上,人也跟着坐下来。   “师兄好。”   “师兄好。”   每次他来,留下来吃饭的其他同学都会和他打招呼,谢月野早就把人认识完了。   他偏头看了眼戚雨迟吃的东西,糖醋排骨,闻着很香。   今天谢月野上课的教室离这个食堂很远,外面太热了,坐下来他渴得不行,指了下戚雨迟座位上一杯果汁。   “这个是小七的吗?”   “啊,是。”一个同学说。   谢月野点了下头示意感谢,把戚雨迟的杯子拿过来,咬着吸管喝了口。   又是橙汁。   戚雨迟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把杯子放下,谢月野帮他拉开椅子,晃了晃手里的果汁,“你能不能喝点别的?”   “别的不喜欢。”戚雨迟把给他点的红烧牛肉推到他面前。   餐碟里也配了一杯果汁,戚雨迟还是选的橙汁。   谢月野把新的这杯放到戚雨迟面前,说:“我喝你的就行了,这杯给你。”   “嗯。”戚雨迟不介意,也不奇怪谢月野这么做,毕竟他并不是橙汁的忠实爱好者。   “今天上的什么课老师拖堂?”戚雨迟随口问。   谢月野:“康少安的课。”   戚雨迟莫名呛了一口。   “下午你们还要接着讨论?”谢月野问。   他们资料电脑都堆在椅子上,不容易被弄脏。   戚雨迟咬着吸管捏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饭。   谢月野吃了几口就偏头看他,戚雨迟都没注意到,眼睛没有焦点地望着前面。   过了片刻戚雨迟察觉下颌有点痒,一低头才发现谢月野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   “瘦了,没睡好?”谢月野问。   这人下巴都尖了,摸起来跟只有骨头似的。   戚雨迟摇了摇头,又握住筷子往嘴里塞东西,“没怎么睡。”   “等会儿回寝室睡午觉吗?”谢月野微微皱了皱眉。   “不了吧,刚才我们快聊到最难的部分了,思维还是连贯一些比较好。”戚雨迟说。   “都快睡着了哪儿来的思维,”谢月野拍了下他后脑勺,“就在这里趴着睡会儿也行。”   一顿午饭没吃多久,因为戚雨迟根本没什么胃口。   放了筷子,他和谢月野挪到角落的沙发上去坐着,戚雨迟问都没问一句,很自觉地把头靠谢月野肩膀上去了。   谢月野还笑了声,摸了摸他头发,微微侧过身帮他挡光。   其他同学都还在吃饭,有几个女生看到他俩这样子都捂嘴笑了。   戚雨迟也不好直接抱着他,一只手放在谢月野腰后和沙发留出了一点空隙的位置,额头贴着他锁骨上那片布料,把脑袋埋进去。   “我爸妈说给我过生日,但是我说那天有安排了,”戚雨迟小声地开口,“他们就说这个周末给我过,我要回趟家。”   谢月野愣了下,“你家不在本市吧?”   “但是也不远。”戚雨迟很轻地摆了摆脑袋。   谢月野手指摸着他头发,问:“你怎么回去?”   “我发小来接我,”戚雨迟说,“他正好这几天在这边玩,我俩顺便一起回去了。”   “嗯,”谢月野没有再说什么,“睡吧,过二十分钟我叫你。”   戚雨迟埋在他颈窝打了个哈欠。   戚雨迟回家那天谢月野和他一起站路边等他发小。   本来也就在家里住一天,所以戚雨迟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背了个书包。   没一会儿他接了个电话,电话那边就是他发小章成霖。   这是真发小,他俩父母是好朋友,从小就邻居,初中高中一起念的,不过章成霖成绩没他好,所以大学就留在了他们的城市里,而戚雨迟考出来了。   “你们学校外面怎么这么堵啊,这才几百米我堵了十几分钟了。”章成霖抱怨道。   “周末会有点堵的,你认路吗?”戚雨迟问。   主要是以前他和章成霖出去玩儿,章成霖每次都不认路,还有点瞎,人都到面前了还要问在哪儿。   “我开着导航的,别闹啊。”章成霖警告他。   “行吧。”戚雨迟笑。   他笑了,旁边有的人不是特别开心。   哪里来的什么发小啊?怎么他今天才听说。   谢月野听着戚雨迟和那人打电话,还是觉得他语气是有不同的。   和认识很多年的熟悉的人说话,那种自然和熟稔是装不出来的。   “他马上来了,你等会儿还有事儿吗?”戚雨迟问。   “没有,我陪你等。”谢月野抱起手。   戚雨迟觉得他有点儿怪,但没仔细想,接着跟他聊:“晚上回去我妈肯定、肯定以及绝对,要给我熬汤。”   谢月野知道他不喜欢喝汤,因为每次桌上有汤他碰都不碰,甚至会推远点,或者让谢月野帮他喝了免得他看着烦。   “阿姨会给你炖什么?”谢月野问。   “这个季节,好一点的情况是南瓜汤,但反正一年四季,鸡汤总不会缺席。”戚雨迟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街边开过一辆公交车,好几个他们学校的学生从上面下来。   谢月野忽然问:“热吗?”   热啊,当然热。   现在已经接近端午,虽然今年总是下雨,但气温是逐渐往上爬的,几乎每一天都比昨天热。   戚雨迟头发底下其实一直垫着一层薄汗,他也没说也没擦,觉得没所谓。   “怎么了?”戚雨迟问。   “在这儿等着。”谢月野说完就转身跑了。   戚雨迟回头,看见他进了一家奶茶店。   这边儿章成霖也到了,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戚雨迟只好回头看大马路。   章成霖开的是他家里的车,一辆路虎。   主要是他开车一直比较狂,戚雨迟老远就看到他一路冲过来。   怕这瞎子还是看不见,戚雨迟朝他招手。   路虎在马路边停下来,章成霖只打开了副驾这边的车窗,偏头让戚雨迟上来。   戚雨迟走过去,往车里看,说:“我跟我朋友说一声,你先下来。”   这人还装逼地戴了墨镜,听戚雨迟这么一讲,眼镜垮了点儿。   “啊?”   “啊什么啊,让你下来。”戚雨迟又回头,这次谢月野已经出来了,手里拿着两只杯子。   章成霖下了车,看见戚雨迟旁边站了个男生,取了墨镜打量几眼。   很高,反正比他高,脸很有轮廓,而且五官很深,一个字就是帅。   不过很快章成霖也注意到了他的那笔断眉。   “这我师兄谢月野,这我朋友,章成霖,立早章,成为的成上边儿一个雨下边儿一个树林的林。”戚雨迟简单介绍完,他俩握了个手。   谢月野把另外一杯饮料递给了章成霖,说:“天热,买的橙汁,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照着小七喜欢的买的。”   章成霖接过来,愣了下,说谢谢谢谢。   戚雨迟不管他了,和谢月野说:“那我走了?”   “你待几天?”谢月野这事儿还忘了问。   “应该是明天回来,但是我妈要是想留着我,我可能得过完周末才回来。”戚雨迟说。   他俩聊着的时候章成霖就在旁边喝橙汁,挺甜的这杯饮料。   照戚雨迟性格,大不了说声拜就完了,章成霖都要上车了,听他俩在这儿又讲了半天,越听越不对劲,于是重新偷偷地看起谢月野。   有点眼熟哈。   章成霖看着看着打开了手机。   等戚雨迟终于说能走了,两人才上了车。   谢月野站马路边说拜,戚雨迟就笑着也说拜。   汽车发动,驶了出去。   他们学校前边儿就是一个带红绿灯的路口,正好遇到红灯停了车。   章成霖把戚雨迟那一侧的车窗升起来了,手搭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点着,若有所思道:“刚才我都不敢关你这边车窗。”   戚雨迟看他一眼,“怎么说?”   “万一你要跟刚刚那位帅哥来个十里相送,那我成什么了?”章成霖冲戚雨迟挑了下眉,“从小到大,咱俩什么交情,是吧?你仔细想想,我有什么事情瞒过你?”   戚雨迟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只是笑了笑,“我也不瞒你,因为他真的是我师兄。”   “那一个人也是可以有很多身份的……”章成霖还不放弃,“你别想骗我啊,我刚才想起来了,是不是就之前你发过一次朋友圈,你俩合照?再说了就你今天那个样子,我二十几岁了没见过一回。”   “不骗你,我俩真不是。”戚雨迟放了手机。   其实他刚上车就在和谢月野聊天,谢月野进校门了才说拜。   他都这么说了,那就是认了他俩有点儿事儿。   章成霖当然听得懂言外之意,问:“你搞啥呢那?你不是这种性格啊迟总。”   “我俩说好慢慢来的。”戚雨迟说。   “啥?”章成霖还没听过这种说法,“你意思是你俩都有感觉,但是商量说,慢慢来?”   “差不多吧,就这意思。”戚雨迟喝了口刚才谢月野买的饮料。   “你俩都二十几了吧?”章成霖问,“他是你师兄,比你大多少啊?”   戚雨迟:“具体没问过,但是他研一,应该不比我大几岁。”   “那不就结了?”章成霖一拍方向盘,“你俩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竟然还说要缓着来,罕见,太罕见了。”   章成霖说到这个其实戚雨迟也跟着思考了会儿。   因为慢慢来是他说的,刚开始的时候谢月野撩他他也没闲着,基本上都撩回去了,但因为才认识一个人,戚雨迟虽然上头也不会觉得这样就能在一起了。   看人是最需要时间的事情。   所以当时他说让谢月野选,他觉得有点太快了,要处一段长久的关系,得慢慢来。   突然说这个是有点泼冷水的,戚雨迟自己也知道,他想看的就是谢月野被泼冷水之后的表现。   不过也许这也分人,因为戚雨迟并没有觉得这么说完之后他俩关系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有的人和有的人尽管才认识不久,但就是容易相处。   “行吧,你谨慎对待你的初恋我也能理解。”章成霖直接理解歪了。   戚雨迟切了一声。   他这个发小,对感情上的事情开窍算早的,早恋干过,被他妈打过,前任两个,目前没有现任,每次都是抱着当下好好过的心态谈恋爱。   每个人想法不同吧,戚雨迟也没想着让章成霖明白。   “晚上我要留在你们那儿啊,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出差去了,让我去你们那里蹭一晚上。”章成霖说。   “你跟我妈说了吗?”戚雨迟问。   “没呢,等会儿到了再说不是一样的?”   “不一样啊,”戚雨迟打开手机给他妈发微信,“等会儿你临时去谁给你铺床啊。”   章成霖:“铺什么床?你妈没给你铺床?”   “我妈当然给我铺床了,我说你,不铺床你睡沙发啊。”戚雨迟已经低着头发完了消息。   章成霖还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我俩的关系,现在我不能跟你睡一张床了?”   “现在我是已经确定弯了的人,请你尊重一下好不好啊。”戚雨迟无语地说。   章成霖:“……”   他们走的时候差不多下午三点,到家刚好五点多。   章成霖把车开进小区,那保安还认识他,直接就放人了。   这一片都是小别墅,章成霖把车开进了车库,他们一起下了车。   戚雨迟输了密码推门进去,他妈商若兰女士正穿着围裙,手里握着一只汤勺,很显然,又在煲汤了。   通过飘出来的味道,戚雨迟已经闻出是鸡汤了。   他捂了捂自己胸口,心里长长地叹气。   “妈啊。”戚雨迟叫了声,商若兰才转过身,惊喜地笑了,小跑出来抱了下戚雨迟:“儿子,怎么看着又瘦了。”   商若兰认真地和他说:“你看妈又给你炖汤了,晚上喝点补回来。”   每次商若兰都是说差不多的话,戚雨迟都听得能背下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戚雨迟摆摆手。   “阿姨好啊,我又来你们家蹭饭了。”章成霖走上去乐呵呵的。   “怎么说蹭呢,今天还得谢谢你去把他接回来,要是麻烦着大少爷了说不定他就不回来了。”商若兰亲亲热热地把章成霖带去厨房,“来啊小章你看我这汤差不多要好了,你先尝……”   戚雨迟冲着他俩背影喊:“我先去洗个澡再下来啊。”   主要是坐车坐完不舒服,戚雨迟洗完澡觉得身上清清爽爽的好多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家里没有他最爱的橙子味沐浴露。   戚雨迟手机放在房间里充电,洗完之后他一边吹一边玩。   等头发吹得差不多了戚雨迟才下楼,走着路给谢月野发消息。   戚雨迟:【我到家了。】   谢月野:【比我想的慢一点。】   戚雨迟:【因为我刚刚去洗了个澡。】   谢月野:【好,吃饭没?】   戚雨迟:【马上。】   谢月野:【有汤吗?】   戚雨迟:【很不幸,有。】   说到这儿的时候戚雨迟刚好走到餐厅,菜摆了一桌子,商若兰正好在给他装汤。   “饭前先喝一碗,饭后再喝一碗,这样你今天的营养肯定就够了。”商若兰说着又递给章成霖一碗,章成霖笑着说谢谢阿姨。   戚雨迟不情不愿地坐下来,先拿手机给汤拍了张照片,发给谢月野。   戚雨迟:【你看嘛。】   谢月野:【鸡汤?看着好像还熬了山药。】   戚雨迟:【是啊。】   谢月野:【很营养的。】   戚雨迟:【可是我不喜欢喝。】   谢月野:【能不喝吗?】   谢月野发了一张小兔子抱着胡萝卜掉眼泪的委屈表情包。   戚雨迟:【不能……】   戚雨迟回他一张同样的表情包。   “吃饭呢……在看什么啊那么津津有味的。”商若兰在戚雨迟身边坐下来。   虽然她这么问,但是语气里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反而挺八卦的。   “我爸呢?”戚雨迟把手机关了,不动声色地放到一边,“不等他吗?”   “你爸今天晚上要做一个讲座,晚点才回来,菜都给他留着。”商若兰说。   就她说话这会儿戚雨迟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能看出是微信的标志。   “哟,没聊完,还找你呢。”商若兰示意他去拿。   章成霖早就在对面笑起来了,只不过是借着吃东西的动作偷偷地笑。   聊就聊吧,戚雨迟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避着的了。   他拿过手机,还是谢月野的消息,不过也说得差不多了,戚雨迟就发:【我吃饭了。】   谢月野:【好。】   商若兰没看他手机,在吃东西,不过等戚雨迟放下手机开始吃饭时还是问:“谈恋爱了?”   戚雨迟摇摇头,“没。”   “哦……”商若兰若有所思。   戚雨迟:“……”   “可能还有会儿。”戚雨迟诚实地说。   “行,那我不问了,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商若兰说,“来吧尝尝炒山药,这个山药我特意选的糯的,我觉得你喜欢的。”   戚雨迟把碗递过去,说:“谢了……”   晚上他们都洗漱完,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不过现在戚雨迟和章成霖都是不怎么看电视的人,也不追剧的,主要是等着戚识棠回来打个招呼。   差不多快九点的时候家门终于被打开,戚识棠提着一只公文包站在门口换鞋。   戚雨迟跳下沙发跑过去,叫了声:“爸。”   “回来了?听你妈说下午到的?”戚识棠换好拖鞋走进来,看到了章成霖,“小章也在啊。”   “叔叔好。”章成霖点了点头。   “行,那你俩玩儿,我先收拾收拾吃个饭吧。”戚识棠说着扶了扶眼镜。   他身上一直就有温文尔雅的气质,尽管已经年逾五十,也不太看得出岁月的痕迹。   “那我俩上楼玩儿了。”戚雨迟朝章成霖扬了扬下颌。   戚雨迟房间在二楼,给章成霖准备的客房就在他旁边,两人先去戚雨迟房间里坐着玩儿。   他房间一直被商若兰收拾着,所以没有积灰,也很干净。   他们在沙发上坐着,戚雨迟躺在扶手的位置,抬着手机看。   “要不打个游戏?”章成霖问,“咱俩好久没玩过游戏了,英雄联盟手游出来之后都没打过。”   英雄联盟的端游小时候他和章成霖玩到大的,两人技术都挺不错,不过手游出来之后确实就没玩儿过了。   偶尔章成霖会让戚雨迟把他号发过来给他打会儿,所以就算戚雨迟没玩过游戏账号也还挺好的。   “行啊打游戏吧。”戚雨迟坐起来。   “就我俩吗?要不要再找人?”章成霖问。   “想带妹直说。”戚雨迟望着他。   章成霖哈哈笑了。   “你问问你师兄呗?万一他想玩呢?”   这戚雨迟本来没想过,因为谢月野看着就不像要打游戏的人。   不过他还是问了,在微信里拍一拍。   戚雨迟:【打游戏吗?】   谢月野:【?】   戚雨迟:【英雄联盟手游,不会也没关系,我和章成霖带你。】   谢月野:【好,我去借个号吧。】   “他来。”戚雨迟换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坐着。   “你看,我就知道,他回来的。”章成霖对着他挤眉弄眼。   等了一会儿,谢月野发了一个账号过来让加,戚雨迟进游戏里加了,把人拉进章成霖创建的房间。   “你师兄号还可以啊。”章成霖说。   戚雨迟:“没,他借朋友的。”   “那我开语音了?”章成霖问。   “开吧。”戚雨迟把自己耳机摸出来戴上。   谢月野那边也很快就打开了话筒,两边周围都挺安静的。   “师兄好啊,我是章成霖。”章成霖先打招呼。   “你好。”谢月野说得很简洁。   队伍进入序列,他们开始等待排队进入比赛。   “不会玩的话等会儿挑个辅助跟着我。”戚雨迟说。   “哎哎哎,小七可是下路的神,每次带着我我都要被他骂死。”章成霖语气委屈,却笑着看了眼戚雨迟。   戚雨迟抬手佯装要打他。   他们排进了游戏,开始选择英雄,谢月野才轻笑一声,问:“真的吗?那我这种不会玩的是不是也会被迟总骂?”   “他骗你的,”戚雨迟脚蹬了一下章成霖,“我不会骂你。”   章成霖长长地点了点头。   “选什么?”谢月野问。   “这个赛季洛霞很强啊,你们下路一对正好玩他俩呗。”章成霖意有所指地说。   洛霞是一对情侣英雄,游戏公司还专门为他们设计了很多情侣动作和对话。   打就打吧,本来他俩打情侣英雄也没什么,路人跟路人也能打,但是章成霖这么一说好像就带点别的意思。   戚雨迟不知道谢月野认不认识这对英雄,犹豫片刻,正想说算了吧玩儿个强势点的,就听谢月野问:“我应该选哪一个?洛还是霞?”   “辅助是洛,你选洛,就是一个长得像鸟人的。”戚雨迟说。   “不是长得像鸟人,人家本来就是鸟人。”章成霖笑了。   他是玩中路的,为了和下路两个英雄的技能搭配,章成霖选了亚索。   戚雨迟也找到了霞,他们的头像正好是楼上楼下的位置,两个人一选好,那cp感就出来了。   “你先看一下技能吧,”戚雨迟和谢月野说,“有不会的再问我。”   “还行,”谢月野竟然说,“我玩过几次这个角色。”   “嗯。”那戚雨迟也算轻松点,至少知道技能了。   谢月野:“这俩英雄是情侣吧。”   他话音刚落,游戏结束加载,五个人在水晶诞生。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戚雨迟说:“是,不会玩儿到时候就听我的。”   “好,”谢月野的声音在话筒里显得有点哑,“听你的。”   章成霖无声地笑了笑。   戚雨迟带着谢月野上下路的线。   一身披风的女英雄霞,带着自己的男朋友洛走在峡谷里。   他们全是开着扬声器玩的,游戏里音效都能互相听见。   洛羽毛收紧,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念出他在游戏里的台词:“亲我一下宝贝儿。”[1]   由戚雨迟操控的英雄问:“为什么是现在?”   洛:“让他们死前留下一个美好的画面。”   两个角色凑得很近,mua地亲了一下。   对面马上有人打字说:【下路情侣?】   章成霖拿手肘推了推戚雨迟手臂。   问的那个人正好是对面下路,他们很快就在线上相遇。   戚雨迟发挥了他打游戏的一贯风格,人狠话不多。   上线先消耗对面血量,对方血量过低就只敢躲在塔下,戚雨迟给队友打了信号问线上有没有人消失,之后野位刚好从下半野区经过,戚雨迟就说:“上上上吧。”   谢月野马上跟上去,他的一个击飞技能让戚雨迟能顺利接上招数,两人合作拿下第一滴血。   “耶。”戚雨迟笑。   他在聊天框里打字:【死前留下美好的画面了吗?】   洛霞站在一起回了城。   对面ADC恼羞成怒:【该死的情侣,给我等着!】   “呀,被误会了。”戚雨迟说。   他语气完全不像是被误会了等着解释,反而充满了期待。   “介意吗?”谢月野问。   戚雨迟轻笑一声,“你觉得呢哥?”   谢月野这声儿像一声气,“好。”   买了装备加满血从水晶走出来,谢月野操控的洛一个收起羽毛的旋转到戚雨迟的英雄身边。   “今天你能嫁给我吗?”   戚雨迟的霞说:“明天再问我。”   洛又说:“我每天都在问。”[2]   角色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是耳机里,谢月野声音徐徐:“问你呢,每天都在问你都不给个准话的?”   戚雨迟哼笑一声,“问我啊?”   “就两碗冰的绿豆汤我都给你喝了,跟你一起打球,每天都记得跟你聊天,你感冒陪你去医院挂水,等你下课……还怎么问?”   在旁边听完了全程的章成霖:“……”   目瞪口呆。   “嗯,我知道的。”谢月野自然地安抚道。   这应该也就形式上一句话吧,戚雨迟竟然听得唇角勾起来。   章成霖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   游戏总共打了四把,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打游戏是挺累一件事,玩的时候不会注意,结束了才会真的感觉到累。   退出游戏语音也断了,章成霖从沙发上爬起来,搓了搓头发,还伸了个懒腰,说:“我睡觉去了。”   “行。”戚雨迟跟他说话眼睛也没看着他,在手机上打字。   章成霖看他动作就切了声,“我算是知道你了,你这就是见色忘友的优秀代表。”   戚雨迟这才抬头,晃了晃手机,说:“跟我室友聊呢。”   他这么说完,章成霖反而坐回来了。   他一条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身子弓着,还没开口戚雨迟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说实话,其实我一直怕得很,”章成霖看着戚雨迟,“你看你整个大学没谈过恋爱,我真的怕你是因为那个人渣……”   “哎,”戚雨迟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咱俩还要提他吗?”   “不是故意的,”章成霖说,“只是我一直有点儿好奇你怎么想的。”   戚雨迟是很喜欢自己想事情的性格,尤其是遇到这种事情,他愿意和朋友说的部分很少。   因为戚雨迟比较坦荡吧,他就事论事,处理完了就完了,他心里下了决断的事情就不问过去。   “讲实话吧,被打击了,那段时间我什么状态你最清楚,主要是我第一次有点喜欢谁,真的,”戚雨迟也不怕说这些,因为他心里认为过去了,“我反思了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真别……”章成霖想打断他。   “没……当时就这么想的,”戚雨迟把手机扔旁边去了,“后来还是绕出来了,所以我之后想这件事情,觉得可能也算成长必经之路吧。”   “什么必经之路?”章成霖好笑地问,“被那么一两个人骗吗?”   “啧,”戚雨迟推他一把,“不是要去睡觉吗?你是不是诚心想让我睡不着啊?”   “你睡不着还有师兄陪,”章成霖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的,怕戚雨迟打他他还老早就跳起来,“我哪儿用担心你啊。”   戚雨迟无语地望着他,但眼神还是带着笑的。   “这回还是有点不一样啊,”章成霖最后劝了句,“要是差不多了你也给别人透个信呗,别让人干等着啊,吊着不说明白那你不成渣男了吗?”   他这么讲,倒真让戚雨迟想了想。   章成霖走了之后他房间就安静了下来,戚雨迟还留在沙发上,只不过换了个躺着的姿势。   他想半天,脑子有点乱,想跟谢月野聊聊,就问他:【你要是觉得累了就跟我说。】   谢月野回得很快,就发了个问号。   戚雨迟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说,谢月野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谢月野:“在想什么?”   戚雨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了声,说:“没想什么。”   “我看你想挺多的。”谢月野没笑。   光是听个语气戚雨迟就知道这件事儿可能有点严重了,立刻道歉说:“对不起哥,说太快了没过脑子。”   半晌谢月野才嗯了一声:“想不清楚可以不用想。”   虽然谢月野这么说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了,但戚雨迟还是觉得没弄明白。   大半夜脑子卡了,戚雨迟手在沙发背上搭着。   “要睡了吗?”谢月野先打破沉默。   “嗯,你呢?”戚雨迟问。   谢月野:“马上。”   之后没聊几句,两边挂了电话。   戚雨迟唉声叹气一阵,跳起来走到床边,面朝下扑上去。   柔软的被子被他砸出一个窝,戚雨迟手捏成拳头轻轻捶了下。   他脑袋左右摆了摆,还是想解释,拿起手机点开谢月野头像。   戚雨迟:【刚才我朋友说了我两句。】   谢月野:【说你什么?】   戚雨迟:【我想我是不是拖着你了。】   谢月野:【没有。】   谢月野:【我要是不想让你拖着,早上嘴了。】   戚雨迟:【?】   他看到这句话就笑了。   谢月野:【你怎么想都可以。】   戚雨迟:【哈哈哈哈】   谢月野:【小七。】   在对话框里还突然这么叫他,戚雨迟眼皮都跟着跳了下。   谢月野:【我怕你后悔。】   戚雨迟:【?】   谢月野:【你太好了,如果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戚雨迟:【大半夜跟我玩儿矫情?】   谢月野:【没。】   戚雨迟:【你也很好我的大宝贝儿。】   他给他发了一个手摸猫猫头的表情包。   戚雨迟:【之前不是想听渣男的故事?回来跟你讲?】   谢月野:【回来都赶上你生日了。】   戚雨迟:【嗯。】   谢月野:【不想说就不说。】   戚雨迟都有点能想象谢月野打这些话的样子。   谢月野看手机的时候都很认真,回消息就是回消息,通常不干别的事情。   他微微低头,眉毛就很明显。   再加上耳骨钉,通常会让人有种他在聊什么打架斗殴这类事情的错觉。   其实他也就正常聊个天儿。   戚雨迟给谢月野发:【和别人不想说,和你得仔细说。】   谢月野:【好。】   这句话真不是瞎撩,戚雨迟就想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   谢月野:【睡了吗?】   戚雨迟一边发嗯一边翻了个身,一条腿跪在床边,把床头灯给摸了,再倒下去。   戚雨迟:【刚刚关灯。】   谢月野:【那晚安。】   戚雨迟:【拜拜~】   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戚雨迟侧了侧头。   后悔?   什么后悔?   为什么会后悔?   戚雨迟只觉得,谢月野是活生生在他面前的,他自己会看。   只是第六感让他想到那天晚上,刘常泓被谢月野压着,他上去抱谢月野的时候,觉得他在自己怀里微弱地颤抖。   人都有故事,大大小小,或好或差。   但是故事就是故事,故事是之前的事。   戚雨迟只要在他身边的这个谢月野开开心心。   作者有话说:   [1][2]来自英雄联盟角色台词   长嘴就是人上人 第26章 衬衣   第二天戚雨迟也没赶着起来, 就自然醒的。   他洗漱完才九点多,下楼的时候商若兰正拿着一壶茶给章成霖倒,而戚识棠坐在沙发上看一份报纸。   “就等你了, 来吃早餐。”商若兰说。   餐桌上戚雨迟本来想提一下今天回去的事情, 商若兰好像看出来了,刮果酱的刀子指了他一下,“别想着跑啊你, 今天陪我逛街, 你不是生日了,给你买个礼物啊。”   章成霖又在笑。戚雨迟瞪他一眼, 和妈妈说:“好吧。”   吃完早餐一家人连着章成霖都上车了, 车是章成霖去开。   戚雨迟和他爸坐在后座, 一上车戚雨迟就和谢月野说:【今天回不来了。】   没想到谢月野也起床了, 回:【我觉得也是。】   戚雨迟:【我妈让我陪她逛街。】   谢月野:【嗯。】   “我觉得该给你买点儿精致的衣服,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穿的都是些什么。”商若兰嫌弃地往后望了眼。   戚雨迟也自己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衣服。   他穿的就是件普通T恤,正中间印了朵手绘的最简单的花, 只勾了边儿没填色那种。   这不挺潮的?   戚雨迟拉了拉领口。   “虽然说你现在还在学校里,但是你每天也要注意点形象, 你都不注意注意怎么找对象?”商若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不过你要是穿成这样找到了对象, 还是记得跟我说一声啊。”   戚雨迟:“……”   车停在商场地下车库里, 四个人一起去坐电梯, 直奔男装。   商场的款基本上很符合商女士的预期, 所以她看什么都满意, 这件也想让戚雨迟试那件也想, 戚雨迟每次都无奈地站着给他妈当衣架子。   当然, 商若兰没有忘了章成霖, 不过她心里章成霖和戚雨迟不是一种风格,所以给章成霖挑的都是很潮的短袖。   戚雨迟真的不服,拿着手里的衬衣问:“你给他选的这个短袖不就跟我身上这件差不多吗?”   “差不多?”商若兰拍了拍戚雨迟肩膀,“儿子,你审美能力真的有待提高。”   戚雨迟:“……”   他才不信,他在学校里明明就穿得很帅。   最后挑挑选选戚雨迟也没有找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主要是他老觉得这些衣服不是他的风格。   戚雨迟唯一喜欢的一件短袖衬衣,是墨绿色的,领子是v领,他试的时候能露出锁骨,再往下能看到一点点胸膛。   他穿这件衣服的时候不觉得自己穿很帅,倒是想起了谢月野。   估计他穿应该会比自己好看。   所以戚雨迟抬手在穿衣镜前给自己拍了张照片,想了想还是没发过去,和商若兰说:“我要这件吧。”   中午他们就在商场里吃饭,吃着吃着有个服务生进来,手里捧了一只蛋糕。   戚雨迟傻了,虽然商若兰一向喜欢不走寻常路,但每次戚雨迟都意料不到。   剩下三个人自然站起来给他唱生日快乐歌,这个场面已经尴尬得戚雨迟无法招架,一边笑一边捂着脸,谁也不想看。   当然,这事儿是互相的,最好谁也别看到他。   还好蛋糕是比较简洁的款式,商若兰把蜡烛给他点上让他许愿,戚雨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说过一遍之后就睁眼了。   蜡烛吹掉,戚雨迟赶紧切了第一刀,之后让商若兰来分蛋糕。   “你又敷衍了,”商若兰切了一块递给章成霖,“你看成霖肯定觉得好吃。”   “是是是……”戚雨迟无奈道。   这生日过完,下午戚雨迟也差不多要走了。   章成霖就留在这边,他不走,所以这次戚雨迟自己坐车。   他是接近傍晚的时候走的,来的时候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走的时候大包小包。   戚雨迟在车上睡了一场觉,醒来的时候就到学校了。   后备箱里全是他东西,戚雨迟和司机一起把所有都搬下来,司机就得走了。   戚雨迟站在马路边守着这一堆,本来想找谢月野的,但他点进他俩聊天,发现谢月野安静一天了。   这种时候不常有,戚雨迟怕他是在忙,转而给唐澜打电话。   “在哪儿呢澜子?”戚雨迟问。   “打球。”唐澜说话的时候还喘气,周围篮球的声音也明显。   “快完了吗?”戚雨迟低头看了眼脚边的东西。   他自己一个人肯定带不完,得走两次,但是放在这里戚雨迟也不放心。   “怎么了?你回来了?”唐澜察觉他有事儿,小声地旁边人说我先打个电话。   “我妈给我带了太多东西我一个人拿不动,我在学校门口。”戚雨迟说。   “那我马上过来,你等会儿。”唐澜答应完就挂了电话。   等唐澜这会儿戚雨迟慢慢醒神。   车上睡觉,睡完之后是最迷糊的。   因为基本睡不醒,睡不醒之后被扔下车,就容易困。   他一个人守着一堆东西犯迷糊,旁边有人走近了都不知道。   “戚雨迟?”   有人叫他他才抬头,见到面前站着的是苏灵。   她还跟她一个同学在一起,两个人手挽着手。   “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戚雨迟用下巴点了点脚下的东西。   “东西太多拿不完,我找人来帮我了。”   苏灵点点头,问:“是叫的谢月野吗?”   “没。”戚雨迟笑了下。   “哦,他今天好像是有点忙。”   一天没找过,戚雨迟随口问了句:“忙什么?”   “今天好像接了个志愿者活动吧,我也不确定。”苏灵说。   戚雨迟接话说我也不知道,苏灵就看着他笑了眼。   他俩眼神半空中接了下,苏灵多聪明,马上就说:“那我更不应该知道了。”   这话戚雨迟接不了,偏头抓了把自己头发也笑了笑。   “那我们先走了。”苏灵和戚雨迟道别。   她前脚刚走唐澜后脚也来了,他和戚雨迟两个人刚好能把东西搬回去。   挺费劲一趟,还好秦嘉易已经在寝室了,他开了空调,寝室里很凉爽。   “哟,”秦嘉易看着这一堆东西,“你这都带的是啥啊?”   “我妈带的,你们都知道她什么性格。”戚雨迟说着弯下腰开东西。   水果,好几种,抽了真空的熟食,几大袋,最占地方的是牛奶,奶粉和麦片几大袋,还有几箱酸奶,这些最重。   以及商若兰瞒着戚雨迟给他宿舍几个室友带的点心大礼包,一人一盒。   戚雨迟叹了口气,把礼盒拿出来先分给了他们。   在椅子上坐下来,戚雨迟第一件事儿是和商若兰说自己到了。   商若兰发了个笑脸,说:【端午节要到了,给你室友准备的,粽子你们那儿没法煮就换成点心了,知道你们男生不太喜欢甜的,都挑的不甜的。】   戚雨迟:【谢谢妈。】   商若兰:【还有给你那个师兄也准备了一份,加油啊儿子。】   戚雨迟笑得不行。   他这边和商若兰说完,马上就去找谢月野。   【我回来了。】   车上实在是累,戚雨迟没多少精神,发完就去洗了个澡。   回来看手机谢月野还是没回,看来今天真的忙。   戚雨迟没管,爬上床睡了。   他基本是被饿醒的,宿舍里一片黑,没人。   戚雨迟一醒,扒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了。   倒是有消息提示,他点进去一看,谢月野八点的时候才说:【今天志愿者活动,太忙了,现在中途休息。】   八点半估计是休息完了,谢月野又说:【睡了?我继续工作了,晚上饿了找我。】   看他这么说戚雨迟就笑了,他醒了倒是没事儿,谢月野不知道累成什么样了还要陪他吃饭。   戚雨迟没马上回,自己先从床上起来。   他宿舍里还有几桶方便面,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买的还没吃,一个红烧牛肉的味道一个小菇炖鸡。   饮水机里的水正好烧着,戚雨迟手指都搭在塑料包装上了,快撕开的时候又扔到一边儿去。   算了吧,还是先问问。   戚雨迟坐下来给谢月野发消息:【下班儿没勤劳的小蜜蜂?】   这次没多久就回了,谢月野说:【下了,来一操场。】   【你累不累啊?先回去休息吧?】   谢月野:【你来。】   戚雨迟也不矫情,你说去就去吧。   他站起来几下就换好了衣服,出门的时候顺手把商若兰给谢月野准备的东西都拿上了,还有那件戚雨迟自己挑的衬衣。   晚上这个点学校里还挺热闹的,风吹着也没那么热,快到操场的时候人更多了,时不时传来几声呼喊。   谢月野只让他去操场没说自己在哪儿,戚雨迟一边往里走一边想着给他打个电话。   前面的小广场上站了好几个穿着玩偶服的吉祥物,戚雨迟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低头看着手机,都快点下拨通了,肩膀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这一下怎么说呢,总之这个触感就不太像人吧。   戚雨迟一偏头,看到一只粉色的玩偶站在他旁边。   那玩偶的手很胖,看他回头就冲着他招手。   戚雨迟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还挺热情的,抬手跟他鼓了下掌。   但是热情就热情这么一会儿了,他还惦记着那个可能已经累得要死的人,所以急着想走。   偏偏这个玩偶不想让他走,戚雨迟往后退一步他就跟上来一步,旁边还有几个人围上来问能不能合影了。   戚雨迟不想耽误时间,摆了摆手和这个玩偶说:“朋友在等我真的,以后你们还有活动我再支持好吧。”   他微微弯了下腰,一转身要往后跑,那个玩偶又追上来了。   玩偶服笨重,那人没他跑得快,但是戚雨迟有点担心里面的人跑太快会摔,所以还是停了一下,无奈地又摆摆手:“兄弟,我……”   “是我。”那玩偶竟然出了声。   这一声把戚雨迟喊顿了。   他脸上表情就怔了一下,之后便笑起来。   “我靠啊……”戚雨迟手里还提着一大堆东西,走回来,“你什么时候结束?”   这回玩偶直接摘下了头罩,里面就是谢月野。   只不过他看着还挺狼狈的,夏天太热了,头套又闷,旁边一个路灯的光打下来,谢月野脸上全是汗,一粒一粒往下滚。   不过唯一好的是谢月野头发很短。   “我十分钟之前下的班,我想着你过来还能看一眼。”谢月野捧着头套,笑了。   “那我看到了。”戚雨迟往旁边扫了眼,过来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他上前一步把谢月野手里的头套接过去,对他一摆头。   “走了哥。”   他俩要穿过广场进室内球场,亮一点儿谢月野方便脱衣服。   广场上这会儿人很多,戚雨迟走前边,谢月野跟在他身后。   穿着玩偶服就是没办法走快,戚雨迟也知道,所以脚步一直比较慢。   这么走其实是很吸睛的,戚雨迟都发现了。俩帅哥一个比一个高,最高那个身上套着玩偶服,他前边儿的帮他拎着头套,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比如说这个穿玩偶服的刚刚才和前边这个告白啊……什么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抬起手机。   谢月野也发现了,所以他加快脚步走到戚雨迟身边去。   他高,而且身上玩偶服很大,所以站在戚雨迟侧面基本能把他挡完。   谢月野让戚雨迟走在路的里面那一侧。   总算走过小广场,戚雨迟给谢月野找了个角落让他换衣服。   玩偶服要脱也不算特别难,谢月野教着戚雨迟让他帮自己脱掉了,戚雨迟还从里面拿出几只冰袋来。   不过冰袋早就化成了水袋。   脱下来之后谢月野就长出了口气,他穿的是短袖T恤和工装短裤,短袖基本上全湿了,虽然是黑色的也能看出颜色深了一层。   戚雨迟拉他到旁边坐下,把手里东西放脚边,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两三张之前放的纸,摸出来,皱着眉往他脸上盖,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穿的?”   纸从谢月野脸上擦过,不算很软但是也不刺着疼,擦到眼睛那一块儿的时候谢月野就闭了闭,戚雨迟的指腹跟着这张纸走过谢月野整张脸。   他五官是很深的,这点戚雨迟一直知道,但是没上手碰之前也没观察得这么仔细。   “下午四点多来接了一个小时,然后吃完饭一直到刚才。”   戚雨迟已经把那张纸扔掉了换了一张,谢月野微微仰着头让他擦自己脖子。   姿势是这么个姿势,但其实谢月野眼睛是垂下来的,这么看着有点费劲,但他还是在看着戚雨迟。   戚雨迟知道,但没什么不自然,隔着一层薄薄的纸他的手划过谢月野喉结。   “我妈给我带了一堆东西过来。”戚雨迟一边说一边往旁边看。   “都是什么啊?”谢月野跟着低下头。   汗水擦得差不多,戚雨迟把纸给扔了。   “吃的,唐澜秦嘉易他们都有。”戚雨迟看他一眼。   不远处篮球场上在打球,喊声挺大的,说话有点听不清楚,所以他俩说话的时候就靠得挺近。   戚雨迟穿的是运动裤,谢月野膝盖快挨上他膝盖的时候往回收了点儿。   “怎么了?”他望着两人腿。   “我汗,脏。”谢月野说。   戚雨迟笑了下说行吧。   他俩没聊多久,因为戚雨迟还要吃饭,谢月野也饿了。   两人挑了家空调冷的去坐。   坐下点完菜又点了酒,不多但是还是得喝点儿。   “回来怎么这么晚才告诉我?”谢月野挑了挑眉,拿着杯子和戚雨迟磕了下。   戚雨迟就知道他要说这个,喝了口酒,解释道:“那我回来就回来了呗,我要是突然出现找你去吃饭,不惊喜吗?”   “还挺惊喜,”谢月野笑,“晚上苏灵还问我见着你没,我说没。”   “校门口遇到的,”戚雨迟脚在底下踢了下谢月野,“得了啊,我可一直想着你。”   这话是真的,戚雨迟这趟回家发觉谢月野在身边成习惯了,什么事儿总想着跟他说一说,自己笑了就想让他也笑笑,看到什么东西沾点边儿就容易想到。   这一堆东西里面最特别的那件衬衣就是证明。   谢月野听完戚雨迟这句话就觉得够了,他眉梢微弯,戚雨迟已经明白他懂了。   这桌菜吃着吃着戚雨迟忽然问:“咱俩认识多久了?”   这话把谢月野问懵了,他想了下,说:“真不久。”   真不久。   刚刚开学的时候何贝贝生日见上一面,之后过了两三个星期才正式知道名字。   不过知道名字之后一切都跟坐火箭似的快,戚雨迟又让他悠着点儿慢慢来。   算来算去可能大概两三个月。   说真不久,其实又挺久了。   时间并不是一个好计算的概念,关系也不是。   “我生日差不多定了啊,就晚上去吃饭,然后喝酒或者唱歌,反正你们想干嘛干嘛吧。”戚雨迟说。   “我们想干嘛干嘛?”谢月野给他夹了块肉,“不是寿星最大吗?”   “寿星无所谓,寿星跟着你们玩儿。”戚雨迟笑了笑。   这顿饭吃完回去宿舍里另外两个都在了。   戚雨迟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在研究商若兰给的点心。   那包装真的有点高档,他俩又怕给弄坏了,一直在看怎么打开。   戚雨迟笑得不行,走过去给他们把锁扣给开了。   里面的点心很精致,盒子虽然大但是没几个。   他们三个蹲下来围着那个盒子,唐澜问戚雨迟要不要一个,戚雨迟摆摆手说吃饱了。   秦嘉易突然凑上来闻了下,指着戚雨迟跟唐澜说:“喝酒了。”   这俩当着戚雨迟面儿互相看,然后唐澜问:“又去找谢月野吃的?”   “是啊,”承认就承认呗戚雨迟也不躲着谁,“他下午去做志愿者吧,就广场上那个玩偶里面套着。”   “这么热的天儿啊?”唐澜都有点儿震惊了。   “是。”戚雨迟回自己座位上坐下来。   “你生日去哪儿吃想好没?”秦嘉易拍了下唐澜肩膀,“反正你礼物我俩是准备好了的。”   “我没什么想法,”戚雨迟回头看了他俩一眼,“你们想吃什么?要不你们选餐厅吧。”   秦嘉易和唐澜正七嘴八舌说着,戚雨迟手机响了。   消息是谢月野发来的,一张图。   他把那件衬衣穿上了,站镜子面前给戚雨迟拍了张照。   谢月野:【这也是阿姨送的?】   戚雨迟盯着图看了几秒,突然感觉鼻间一热。   唐澜啊了一声抽了张纸跑上来,戚雨迟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下。   他妈的。   流鼻血了。 第27章 生日快乐   夏天到了天气太燥, 戚雨迟又总是待在空调屋里,这几天鼻子其实都不太舒服,但也没注意。   谁知道还能流鼻血, 关键是竟然在这种时候。   唐澜和秦嘉易一冲上来, 戚雨迟第一件事儿不是想着怎么办,是马上摁掉了手机。   这可不能被看到了。   “来来来先拿纸堵着。”唐澜把纸塞戚雨迟手里。   秦嘉易:“低头低头。”   唐澜:“不行啊要抬头不然血不就流出来了吗?”   秦嘉易拍了唐澜脑袋一下,“你傻吧仰着头鼻血会流脑袋里去。”   唐澜委屈地摸了摸自己。   几个人手忙脚乱好歹是把血给止住, 戚雨迟喝了几口水压压惊, 才去回谢月野消息。   【不是,我送的。】   谢月野好像一直守着没离开, 就问:【为什么?】   戚雨迟:【之前说错话了, 给你道歉。】   谢月野:【很喜欢。】   聊着聊着戚雨迟又点开了上面的图。   说实话, 和他的想象大差不差。   谢月野身上几斤几两戚雨迟其实基本有数, 平常没少摸。   领子开口的那一截正好两边半条锁骨横着,中间凹下去,往上连着突出的喉结, 微微抬起的下巴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鼻子里还疼,戚雨迟一只手摁了摁, 另一只手点了保存。   因为生日这个事儿戚雨迟浮躁了快一个星期,本来过个生日没什么特别的, 但今年有点不一样。   今年有谢月野了, 带上这个人这回事儿就变得挺刺激。   六一那天是周五, 周四晚上戚雨迟就给谢月野发消息说了明天的安排。   其实也没安排什么, 因为他明天课很少, 下午要跟着唐澜去篮球队打会儿球, 晚上再吃饭。   他主要就是问问谢月野明天要不要打球。   谢月野:【明天忙, 以后陪你。】   忙说成陪, 戚雨迟在屏幕这边笑了笑。   【好啊。】   “迟总,”唐澜坐他座位上仰着脖子往戚雨迟这边看,“你今年买蛋糕了吗?”   “没有。”戚雨迟摇摇头。   他每年都不吃蛋糕,唐澜和秦嘉易倒还是会买。   戚雨迟不吃蛋糕不是因为什么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想要而已,他没觉得蛋糕很好吃,也不会很用心地去挑款式,所以觉得蛋糕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就不买了。   唐澜还问他哥那你愿望往哪儿许啊,戚雨迟愣了下说还有这茬儿。   秦嘉易凑过来,扶了扶他眼镜,说:“要不今年我给你买一个吧。”   “哎,”唐澜抬手拍了下他肩,“是我们。”   “真的吗?”戚雨迟身子往后仰。   他是倒着坐的,椅背在身前,一往后躺就靠到了桌子边缘。   “真的啊,”秦嘉易认真想过的,“我们给你订一个呗,反正你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吃过,四个人呢,肯定能吃完。”   “那行,有心了。”戚雨迟笑。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他们寝室已经熄灯睡觉了,整个屋子静悄悄的连翻身的声音都没有。   戚雨迟还在玩手机,他在刷微博看着玩儿。   没一会儿他手机接连响了几声,都是微信。   点进去看全是祝福,里面有秦嘉易有唐澜。   戚雨迟瞥了眼时间,刚好是零点。   原来大家都没睡,戚雨迟干脆扬声说:“谢了啊守着这个点等。”   “没事儿。”唐澜被子窸窸窣窣的,被秦嘉易骂了:“睡了唐澜。”   戚雨迟轻笑一声,开始处理消息。   里面有谢月野,但是戚雨迟没马上点他的。   给他发祝福的人还挺多,主要是戚雨迟初中高中同学不少,他都还相处得可以,加上他生日是真的太好记了,几乎有过这么一个六一生日的同学,以后每次过六一都能想起这个人。   给每个人都简单回了一两句,有的还回来聊了聊。   戚雨迟都忍不住了,想跟谢月野聊啊,等他总算要点进对话框,旁边联系人列表那里多了个小红点。   戚雨迟也没多想什么,反正点过去就一瞬间的事情。   屏幕最上面多了个小狗头像,那个来添加好友的人申请写的是:生日快乐小迟。   叫戚雨迟小迟的人很少,他们都更喜欢叫他迟总。   但是有些时候需要一些更特殊的称呼,这些称呼是给特殊的人的。   叫小迟的这个,戚雨迟只能想到一个人。   他没搭理,划回去,找谢月野。   十多分钟没有回复,谢月野又发了一句:【睡了吗?】   【没有,谢谢。】   谢月野那边显示了好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的出现又消失。   最后谢月野发过来的是:【你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接什么了。】   戚雨迟:【哈哈哈哈哈哈】   谢月野:【别笑。】   戚雨迟:【想说什么说什么呗。】   谢月野:【想说的说完了,生日快乐。】   这次谢月野带了个蛋糕的emoji表情。   戚雨迟:【不睡吗?】   谢月野:【其实还早,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戚雨迟:【什么?】   谢月野:【你刚才没睡?】   戚雨迟忍不住又笑了。   这会儿他把那个人来加他好友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戚雨迟:【没有,最后回你消息的。】   谢月野:【回了别人十几分钟,挺多话能聊啊。】   戚雨迟:【别乱吃醋。】   谢月野:【嗯。】   说着嗯,过了会儿谢月野又发:【睡不着了。】   戚雨迟:【最后回你就能一直跟你聊。】   【能睡着了吗?】   谢月野:【能。】   接着谢月野发了条语音。   他们平常聊天很少发语音,主要是平常大家都很忙,基本上白天在教学楼之间穿梭,要么就上着课,所以为了互相方便看消息,差不多都打字,除非是真的不方便的时候。   那条语音很短,戚雨迟把扬声调成听筒模式,点开来听。   谢月野说的是:“晚安。”   第一次戚雨迟只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谢月野声音就听了个模糊的,挺撩的。   所以戚雨迟把手机拿开又点了次,点完就低了低头耳朵挨过去。   “晚安。”   谢月野是刻意放低声音说的,这把嗓子有点沙,还带着笑意的。   戚雨迟反复放了好几次,才和谢月野发:【现在我睡不着了。】   谢月野:【?】   戚雨迟:【你声音好好听,好上瘾。】   谢月野:【还想听?】   戚雨迟:【不了,真的会睡不着。】   谢月野:【那晚安。】   戚雨迟:【晚安。】   第二天戚雨迟最先起床,他醒了之后站在水池边刷牙,满嘴都是泡沫。   身后有拖鞋的声音,这种拖着拖着的穿法就是唐澜,他每次都因为这样被秦嘉易骂。   “迟总生日快乐啊。”唐澜在他背后说。   戚雨迟没办法说话,只能点了点头。   早晨走的时候戚雨迟还收到了谢月野的微信,又是生日快乐。   戚雨迟:【又说啊?】   谢月野:【嗯。】   戚雨迟的课也就上午有,下午短暂睡了个午觉他就起床和唐澜一起打球去了。   等他俩打得差不多秦嘉易再过去找他们。   都是篮球队的,他们也知道戚雨迟生日,看到戚雨迟来了都说生日快乐啊迟哥。   一球队的人热热闹闹的,本来小小一生日还被闹得挺大,戚雨迟笑着说谢谢大家,又在场边拿手机点了五六杯奶茶。   “想喝什么?”戚雨迟问唐澜。   “啊?”唐澜凑上来看了眼,“点这么多?”   “嗯,大家都说生日快乐了我还是得请一下客吧。”戚雨迟给自己选了杯奶茶。   “那都点芋圆吧,他们都能喝,少糖去冰。”唐澜说。   “行。”戚雨迟点好之后就放了手机。   他们不打算玩多久,因为打完回去戚雨迟和唐澜都得洗澡,然后才去吃晚饭。   中场休息的时候正好外卖员送来了奶茶,戚雨迟给大家分了,所有人聚在一起喝,正好热了来杯冰的,特别舒服。   戚雨迟坐在长椅上看手机,昨天晚上和谢月野商量好的,他忙完就会给他发消息,现在没动静,就是还在忙。   喝得差不多唐澜站起来,朝戚雨迟招手:“来来来!”   打完球大家散了伙,戚雨迟身上全是汗,只在球馆里拿衣摆简单擦了擦,一走出来太阳一晒,汗珠又流下来,戚雨迟整个人跟游过泳一样。   篮球在唐澜手里,他一会儿抛起来一会儿拍一下的,走到半路想起来问:“谢师兄什么时候来啊?”   “不知道啊,他今天忙。”戚雨迟说着开了下手机,谢月野正好给他发消息了。   谢月野:【晚上在哪里吃饭?我这边太远了,我直接过去。】   自己来就自己来呗,这又没什么。   但戚雨迟看到的时候还失落了一下,因为他本来想的是谢月野来得早可以在他们寝室里等着,之后他们再一起过去。   戚雨迟把餐厅的定位发了,说:【那你忙完再来,别急。】   “他等会儿自己过去。”戚雨迟关了手机和唐澜说了声。   “哦……”唐澜瞟了眼戚雨迟,“这样啊……”   他声音拖着拖着的,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过了会儿戚雨迟偏头看他,唐澜就挑了下眉。   “干什么啊你?”戚雨迟笑了,“想什么呢?”   “想你俩搞啥呢在?”唐澜问。   戚雨迟没说话。   其实他在想自己性向有这么明显吗?之前何贝贝,现在谢月野,唐澜和秦嘉易都没看错过。   他没有明说过自己喜欢男生,但这件事好像被默认了。   于是戚雨迟抬手把唐澜勾过来,问他:“哎,有件事儿我也想很久了。”   “什么?”唐澜眨了眨眼。   “我喜欢男生,你和秦嘉易都不会觉得奇怪吗?”戚雨迟问完就把他放开了。   “不会啊,”唐澜摇摇头,“我俩完全没想过,不就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那么回事儿吗?谁跟谁不是一样的?”   戚雨迟发现他俩这思想境界自己还是有点达不到,嘴里默默地念:“对啊,不就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吗……”   回宿舍的时候秦嘉易也在,戚雨迟先去洗了澡,洗完出来头发拿毛巾一擦,站在阳台上洗衣服那点时间就差不多干了。   他穿的是件白色短袖衬衣,右边胸前挂了一只卡其色的小熊,进来的时候秦嘉易盯着他看。   “怎么了?”戚雨迟被他盯得笑了,“我太帅了你没反应过来?”   秦嘉易缓慢地点点头,“还真是。”   主要是戚雨迟衣柜里基本都是些很随便的衣服,以前秦嘉易都经常问他穿成这样是要去打群架还是刚从街头流浪回来,这么乖的衣服戚雨迟没穿过。   但他又是能撑起这种衣服的脸,戚雨迟其实穿什么就像什么,有的人天生长成那个样子就是令人羡慕的。   戚雨迟拉了拉一边衣摆,低着头看那只熊,说:“我自己都不太习惯……要不换一件吧。”   “别啊,”秦嘉易拦了下,“挺好的真的。”   估计谢师兄特别喜欢。   “真的吗?”戚雨迟把领带也拿出来,站在穿衣镜前自己给自己系。   打完领带之后就有种高中穿着校服的感觉了,真挺好看的。   等唐澜也洗完澡出来,三个人一起走了。   他们要先去学校门口的蛋糕店拿蛋糕,因为他们仨都不是特别喜欢吃,所以秦嘉易只买了一个最小号的,就比巴掌大一点点,吃个乐呵。   款式也是最简单的那种,蓝色和白色调一块儿的油画风,整个蛋糕的表面用刮刀像上颜料一样刮得凹凸不平,简洁又好看。   “怎么样?我挑的款,我跟你说唐澜根本看不懂,他之前真的选了一个好丑的。”秦嘉易吐槽道。   唐澜哎哎哎了几声,“你别血口喷人啊。”   三个人吵吵闹闹到了店里。   他们选的是一家中餐馆,就是吃点菜的。   正好四个人还能多点几道。   坐下来之后蛋糕放在旁边,戚雨迟给谢月野发消息,说我们到了。   服务员把菜单递下来,人手一张。   都这么熟了,点菜没人推推让让的,都是想吃就说了。   选的差不多,秦嘉易问了句戚雨迟:“你问下师兄吃什么呢?”   “在问。”戚雨迟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谢月野说他过来了,回复的是都行。   戚雨迟猜他也会这么说,就按着对他口味的感觉给他点了几道。   反正等菜也无聊,三个人干脆打了一局游戏。这家店上菜挺快,游戏打着打着就基本上完了。   但谢月野还没来,戚雨迟招手叫了饮料和小吃,再等。   酥肉和糍粑都被这俩吃完了,谢月野还没来。   戚雨迟正想打电话,他背后传来脚步声。   有个人走过来,在他身侧站着,弯下腰,手指贴上他颈侧,嘴唇似有若无地碰了下他耳垂,轻声说:“来晚了,生日快乐。”   戚雨迟勾了勾唇角,“没事儿,都等你呢。”   谢月野人还没坐下来先把手里东西放了,戚雨迟一偏头看见一只蛋糕,以及一个提着蛋糕的、穿着墨绿色衬衣的帅哥。   今天谢月野换了他送的那件衣服。   唐澜和秦嘉易都愣了下,谢月野发现了,问:“怎么了?”   他坐下来,才看到被放在角落的另一个蛋糕。   “怎么想到买蛋糕过来?”戚雨迟笑了。   “觉得你大概不会买……”谢月野无奈地说,“猜错了。”   “没猜错,”戚雨迟一摇头,“以前不买的,今年他俩说买一个吧。”   “幸好买的小,”唐澜捂了捂胸口,目光落到谢月野带的那个蛋糕上来,“师兄你挑这个也太好看了吧。”   谢月野带的蛋糕其实整体也是油画风的,蛋糕体主要是绿色,还有一点点黄,不过都是灰调,上面摆了一些干掉的薄柠檬片,和尤加利叶子。   “我在一个学美术的同学那里挑的,”谢月野先喝了口水,“问了好多店才找到一家能做的。”   “有心了。”戚雨迟望着那只蛋糕。   真的很特别。   “先吃饭吧,不饿吗?”谢月野说。   “吃吧吃吧。”唐澜招呼道。   戚雨迟还握着筷子没动,谢月野往桌上大概扫了眼,挑了个他会喜欢的放进他碗里。   “谢了。”戚雨迟低头吃了。   坐直的时候发觉谢月野目光落在他身上,顺着一看,原来是盯着他胸口的熊。   “怎么了?”戚雨迟拿手碰了碰熊,“好看吗?”   谢月野点点头,“好看,就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衣服。”   “嗯,很少穿。”戚雨迟笑了下,看着他,耍流氓似的拉了下他领口,手指还跟着在他锁骨那片摸了下。   看到他照片的时候就想这么干。   “你不也是?今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啊这么帅,啊这件衣服真的好帅啊,是谁这么有眼光买的啊?”   谢月野跟着他笑,戚雨迟手垂下来的时候他过去在桌底下捏了捏。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这么忙?”戚雨迟问。   “本来下午我空出来了,所里临时有事让我去跑腿,我又不可能不去,”谢月野又给他夹菜,“所以来晚了。”   “没事儿,也没多晚。”   他俩聊这些的时候声音都不大,又坐得近,谢月野跟戚雨迟说话的时候还会靠近一些,这桌上就跟只有他们俩似的。   当然秦嘉易和唐澜也很自觉地吃东西,一边吃一边看。   谢月野给戚雨迟夹那两筷子菜全是戚雨迟自己点的,他都很爱吃。   这默契,简直了……   吃到最后要开蛋糕,开哪一个就犯愁了。   谢月野买的那个也不大,其实非要挤挤的话可能两个都能吃完。   “要不蜡烛都点上?”唐澜说,“今年你可以许两个愿望。”   戚雨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实在太好笑了,他笑的时候朝谢月野那边倒了倒身子,谢月野就拿肩膀接着他头。   “这儿吃一个等会儿酒吧里吃一个吧,”戚雨迟做了决定,“先开你们买的。”   他说的是秦嘉易和唐澜那个。   这解决办法挺好,他们让服务生递了打火机,给戚雨迟点上。   餐厅里人多,点蜡烛的时候还是有人往这边看,戚雨迟就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的位置靠着墙这边,一张方桌子两个人坐一边,戚雨迟和谢月野坐一起的,不过戚雨迟是外面。   谢月野就站起来,拍了拍戚雨迟肩,戚雨迟就懂了,往里靠,他俩换了个位置。   “来吧,”谢月野扬了扬下巴,“许愿。” 第28章 陪我出去抽根烟   戚雨迟就闭了下眼, 又睁开,说好了。   秦嘉易水杯才刚端起来,都还没喝上, 唐澜问:“你这就好了?”   “好了啊。”戚雨迟吹了蜡烛。   在家里就不知道许什么愿望, 在这儿也不知道。   他还是许的身体健康之类的,只不过这次范围扩大到这张桌子上的人。   这蛋糕真不大,分下来一人两口差不多吃完了, 唐澜说:“看来根本不用担心蛋糕吃不完。”   大家都笑了。   走去酒吧路上天都黑了, 谢月野和戚雨迟走在后面一点,谢月野手里提着蛋糕。   聊着天, 戚雨迟手机又响了一声, 点开来看是微信。   他一看那名字就皱眉了。   还发。   “怎么了?”谢月野抬手搭了下戚雨迟肩膀。   “没事。”戚雨迟收了手机。   他意识到这件事躲不得, 可能还得抽个时间说清楚。   他们订的位置正对舞台, 不过这会儿还没什么人。   刚坐下来,唐澜就说:“我们买的礼物拿给你吧。”   “行啊。”戚雨迟说。   那个礼物袋子都在秦嘉易手里拎了一路了。   秦嘉易把袋子拿出来放到桌面上。   这个袋子挺大的,纯白色。   “你要不先猜猜?”秦嘉易说。   袋子上logo戚雨迟不认识, 所以不存在作弊的可能。   他倒真的左右看想了想,“我觉得这个包装更像衣服, 但你们不会随便买衣服吧……”   秦嘉易和唐澜对视一眼,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你还真的猜对了, 就是衣服, 不过是睡衣。”   酒吧里灯光有点暗看不太清楚, 秦嘉易拆了外面那层塑料包装。   这睡衣看着不太寻常, 纯白色, 但是毛茸茸的。   秦嘉易和唐澜都在笑, 戚雨迟一边说笑什么啊, 一边站起来拿到自己这边。   轻轻一抖, 这衣服是冬天那种毛绒睡衣,最关键的是它帽子上有一对很长的兔子耳朵。   “说真的,”唐澜笑得停不下来,“要不是这里人多我觉得你应该穿上给我们看看。”   戚雨迟无语了,他一偏头发现谢月野也在笑。   “我和秦嘉易全票通过的,当时一看到就觉得该给你买这个,”唐澜说,“哎你别那种嫌弃的眼神,我跟你说可乖了这件衣服。”   戚雨迟手里拎着衣服,那对耳朵就垂下来,谢月野抬手捏了捏,说:“真的好软,说不定穿上还挺好看的。”   戚雨迟把衣服一团,扔给秦嘉易:“收着吧,冬天我就穿。”   好歹是答应要穿了,秦嘉易高高兴兴地叠起来放回袋子里。   他俩礼物送完了轮到谢月野,这会儿正好服务生过来上酒。   谢月野从他书包里拿出一只小袋子,也是纯白色的。   他照着样子问:“那你也猜一下吧?”   这种袋子看着里面应该还装了个小盒子,其实戚雨迟第一反应是戒指。   倒不是说非要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现在年轻人手上有个装饰性的戒指也挺常见的。   但是既然猜到是戒指,戚雨迟也不怎么好意思说,干脆就讲:“我猜不到。”   谢月野笑了下,把袋子推给他。   “那你自己打开吧。”   唐澜和秦嘉易都靠着沙发,但其实好奇得很。   就凭他和戚雨迟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谢月野会送什么礼物?   戚雨迟开袋子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他真拿出了一只盒子,再打开。   “耳钉?”戚雨迟抬手摸了下。   “不是,你又没耳洞,”谢月野说,“耳骨夹。”   一只是鸟的形状,另一只是简单的环状。   灯光下这两只耳骨夹都被照得很亮,闪着光。   唐澜和秦嘉易凑上来看,纷纷发出感慨:“闪着我了,好好看。”   戚雨迟拿出来,那只鸟在他掌心里放着,递给谢月野:“给我戴吧。”   他偏了头,手撑着沙发,脖子也朝另一边倒,让谢月野方便一点。   那截脖子一拉,青色血管光下挺明显的,谢月野靠过去的时候戚雨迟喉结滚了两下。   于是谢月野轻笑了一声,手抬起来刮了下他耳廓。   “别紧张。”   戚雨迟笑着低了低头,“怎么不紧张,酷哥给我戴耳骨钉欸。”   他说着话,谢月野已经把鸟的那枚扣上来了。   戚雨迟只觉得耳骨被轻轻一掐,冰凉的触感便停在那里。   耳骨上,那只银色的鸟身子这边靠向耳侧,而翅膀朝着天。   戚雨迟抬手碰了下,问:“好看吗?”   他没偏头,但知道谢月野的目光落在上面。   酒吧里音乐吵闹,戚雨迟还是听到谢月野低声说:“好看的。”他靠沙发那侧的手沿着戚雨迟耳廓摩挲,摸了摸那只鸟的翅膀。   被碰过的地方都升温了,热度是一点一点沿着谢月野指腹爬上去的。   戚雨迟坐着,轻咳了一声,拿膝盖点了点谢月野。   谢月野及时收手,坐正身子,端了杯桌上的酒一口喝了。   他俩戴耳钉戴半天,是戴耳钉还是干别的旁边那俩心里都有数。   但是他们又一直摸不着头脑,戚雨迟和谢月野这么不是一天两天,除了他俩没人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所以这种时候秦嘉易和唐澜都觉得很乐,撩也撩了,偏偏一句明显的话不说,他们都觉得这不是戚雨迟性格。   所以这会儿宿舍群里热闹上了,唐澜先问:【@小七。你都不做点什么的?】   秦嘉易:【就是啊,今天晚上咱往前推进一大步。】   戚雨迟本来一直在陪着谢月野喝酒,其实都没注意到唐澜和秦嘉易在群里闹,还是唐澜推了推他指他手机。   台上乐队已经来了,说话听不清楚,唐澜也没说,就指手机。   戚雨迟点开来看,发现宿舍群里有消息了。   戚雨迟:【……】   【我要做什么?】   唐澜:【???】   【你问我?】   戚雨迟关了手机,无奈地看了唐澜一眼。   除了秦嘉易稍微差点儿,剩下三个都是很能喝的,所以喝的时候没什么顾忌,都敞开了。   反正戚雨迟请客不是吗?   一桌酒喝得很快,上第二桌的时候正好遇到台上乐队唱歌的间隙。因为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小孩子过得欢半大不大的成年人也过得欢,酒吧里设计了一系列的游戏玩儿。   但他们都没参与,来喝酒基本是因为想喝酒,不是出来交友的,所以也不是特别喜欢和不认识的人接触。   全场气氛最热闹的时候是大家一起站起来跳兔子舞,你说多无聊一个游戏偏偏还玩得很欢,戚雨迟坐下来的时候竟然觉得比打篮球还累。   喘了两口气,谢月野碰了下他手背,说:“陪我出去抽根烟。”   戚雨迟跟着他站起来,一只手搭在谢月野背上轻轻推他,又回身和坐着的两个人说我们出去一下。   唐澜对着他挤眉弄眼的,秦嘉易就拿着酒杯不说话但是笑。   戚雨迟都懒得解释了。   到了分路的地方,直走是后门朝左是正门,戚雨迟还以为要从正门出去就转弯了,被谢月野抓着手腕拉回来。   酒吧里太吵他们都没说话。   谢月野手指扣着戚雨迟手腕,两人这会儿都喝得有点儿多了,身上温度很高,屋子里那么大的空调都降不下来。   前面人挤人全是人,谢月野带着他往前走的时候戚雨迟眼里就看得见他一个,反正跟着走就行了。   遇到人群谢月野停了一下,戚雨迟埋头走没注意,额头在他后背一磕。   戚雨迟抬眼便看见谢月野今天戴的耳骨钉,又是戚雨迟没见过的。   是几朵花的形状,花很小,但是纹理做得很精致,好像开在谢月野的耳廓上。   他抬起手来正想碰,前方堵着的人走开了,谢月野往前走了一步,让戚雨迟的手落了空。   戚雨迟在他身后笑了一下。   酒吧后门的巷子里没有人,谢月野带着戚雨迟的手往前送了送,让他站在身边。   烟点着了含进嘴里,又吐出一片薄雾。   谢月野夹着烟,另一只手戳了下戚雨迟胸前那只小熊,小熊的脚在半空晃了下,又被戚雨迟拽回去。   “干嘛呢碰它。”   谢月野笑了笑,接着抽烟。   出来其实就是吹吹风,当然可能还有点别的原因。   戚雨迟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哎,上回,我们在这儿认识的。”   “嗯,”谢月野点了点头,火星那头指了指,“要我现在站过去吗?”   他说着还真要过去,戚雨迟拦了下,说:“就站这儿。”   “那天晚上我是真喝多了,晕了,其实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儿有个人,但是太黑了,我就倒了下我也没注意。”戚雨迟解释着。   “嗯,”谢月野说这话时偏头看着戚雨迟脸,“所以当时站这儿的要不是我你也亲上去了。”   “这话有问题啊,”戚雨迟虽然这么说但是笑得很欢,“这叫缘分,你怎么不想想换个人站这儿是不是我就不会摔那么一下。”   谢月野抽了口烟,说:“你反应挺快的,我信了。”   背后酒吧里还隐隐约约传来歌声,戚雨迟今天笑了一晚上了,笑着笑着人就蹲地上去了。   他俩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很像很像半夜喝多了神魂颠倒的,估计路过的人都得躲着点儿。   这会儿正好有时间,戚雨迟趁着头晕没想那么多,把微信点开了处理那个一直加他好友的人。   根本都不需要猜的,万泽成啊这人就是。   戚雨迟点了添加好友,没几秒就成功加上了万泽成。   他还在打字,万泽成那边已经发过来了:【生日快乐。】   于是戚雨迟接着他的说,删掉了自己本来打好的。   戚雨迟:【别说这些,现在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万泽成:【现在没关系以后还可以有。】   戚雨迟:【加你就是想让你别来了,所以才加你。】   万泽成:【对不起,我知道当时是我的错,但是我也跟你差不多大,我那个时候没想明白。】   戚雨迟:【别说了。】   戚雨迟点进他主页想直接把人拉黑,谢月野腿动了下,挨了挨他,低头说:“太黑了别看手机。”   戚雨迟关了,额头贴了贴他膝盖,想站起来发现腿麻了,就朝谢月野伸手:“哥拉我。”   谢月野倒是牵住了他手,但是没拽人,扬了扬下颌,“再叫一声。”   戚雨迟装傻,说:“什么啊你说?”   他喝了酒,说话声音都拖得很长,嗓子也黏糊糊的,很清脆。   本来以为谢月野还要问,没想到他就那么把自己拉起来了。   戚雨迟腿酸了是真的,所以站起来也有点困难,谢月野另一只手捞着他腰的位置托着他起来。   站起来之后戚雨迟还是弯着腿,脚垫着撑了一会儿,“下回不蹲这么久了。”   “看什么啊看那么认真……”   谢月野随口问了句。   他真是随便说的,没想到戚雨迟问他:“听个故事吗?之前就说要跟你讲。”   谢月野没有马上反应过来是什么,但说好。   “刚就那个之前渣了我的人,我俩高中同学,”戚雨迟靠墙上,眼睛垂着,“你见过,上次你感冒我们去吃饭,餐厅里遇到的那个,他叫万泽成。”   “嗯。”谢月野应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我高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喜欢男生,之前一直没喜欢过谁,所以性取向这种事情没有特别去想过,这个人就是我好朋友,同学里面玩儿得比较好的那种。”戚雨迟说。   “所以就走得比较近吧,再说男生之间我觉得搭搭肩膀什么也算正常吧?刚开始是他先提的,他有次问我有没有觉得我们关系不是特别对,他说他好像有点喜欢我。”   “他暗示你?”谢月野偏头。   “算吧,但是当时他是那种生气的状态,后来我真的回去认真想了想,我觉得我这应该算喜欢他吧?我反正也没什么概念,但是我要接受这种事情没什么难度,所以我想好了之后就跟他说是不对。”   戚雨迟说完这段谢月野情绪就上来了,他把烟灭了,回来站着的时候把戚雨迟捞过去一点儿。   他手就放他腰后,垂眸看着他,说:“你接着讲。”   戚雨迟笑着拍了拍腰侧的手,“当时高三了已经,高三学习很紧张,我说完之后我以为这事儿能敞亮点,该怎么样怎么样吧,结果他不说话了。”   “大概就是,我俩在这之前暧昧了很久……应该算是暧昧,后来我去和他说完,结果他跟一个女生在一起了。”   戚雨迟感觉谢月野手收紧了些。   “现在你让我说我觉得没多大个事,但是当时我还是很受打击,因为那是我初恋啊,我头一次喜欢一个人,同时这个人让我知道了我的性向,结果就是什么也没有……当时还挺伤心。”   戚雨迟说着说着自己笑了,“好像真的不是很大的事情。”   “没,”谢月野摆了下头,“是很大一件事情。”   要是换个人在这儿戚雨迟多半要问你是哄着我说的吧?毕竟安慰别人的时候最管用的话术就是顺着那个人说。   但戚雨迟知道谢月野要是这么说他多半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戚雨迟都很少很少回想这段故事,因为一想就尴尬,不愿意面对,觉得自己做了一些无法理解的幼稚事情,还去在乎了不应该在乎的人。   也许他可以对这个人释怀,但他很难很难对当时的自己释怀。   “为什么觉得?我其实和别人也说过,我那个发小,章成霖,他就知道。但是我说完之后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反正他就是不明白。”戚雨迟想到章成霖的时候就微微仰了仰头,漫无目的地望着天。   谢月野说:“我不想解释。”   他声音很低:“我要是解释为什么,我会不舒服。”   片刻,戚雨迟才真正反应过来。   不舒服。   这么三个字往他心眼里钻,那股暖劲儿一阵一阵的,源源不断。   他最喜欢坦诚,是真的。   人和人相处中,所有品质里最亮眼的就是真诚。   而戚雨迟偏爱有话直说的真诚。   这么一段安静的时间是属于他们的,戚雨迟想不到谢月野会想什么,自己脑子里也乱七八糟,但是就是觉得这会儿很美好,应该珍惜,以后可能会常常想起。   静谧是被电话声打断,戚雨迟抬手一看,来电的是章成霖。   他笑了,给谢月野也看了眼,说还真是曹操到的最快。   接起电话,章成霖声音急匆匆的,上来就问:“万泽成是不是来找你了?”   距离太近了电话里的声就听得清楚,谢月野皱了下眉。   “是,加我好几次了,不想理了,我就加了,想让他给我停,结果说不通,又想拉黑。”戚雨迟说这些的时候为了安抚谢月野,往他肩上靠了靠,鼻尖轻轻蹭着他肩膀位置的衣服。   “算了,他真的是脑子有问题,”章成霖暴躁得很,“我打听的,他现在还在我们这儿,我替你先把人看着,我亲自上门教育他。”   戚雨迟听笑了,“你自己注意点儿。”   “我知道,对了,今天你生日我还一直记着给你打电话,都忙忘了。”   昨天晚上章成霖发了祝福的,但是往常他也会多来一个电话。   “没事儿,我跟我朋友外面玩儿呢。”戚雨迟说着说着手又屈起来往谢月野肩膀上架,靠着他站。   要是章成霖在这儿准笑他,没有腿了吗这是,站都站不稳的?   “哦,”章成霖马上就想到谢月野,“你师兄在吗?”   戚雨迟直接开了扬声器,望着谢月野:“来师兄说句话。” 第29章 亲了,抱了   “你好, 我们之前见过的。”谢月野低着头。   章成霖在电话里问师兄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戚雨迟真给他把人找来了,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他规规矩矩的样子戚雨迟都想给他录下来以后嘲笑他, 让他看看自己也是能当孙子的。   电话挂了之后戚雨迟就跟谢月野说:“其实章成霖第一回 看到你, 是觉得你断眉有故事。”   “其实也不是断眉有故事,”戚雨迟也转过身来细细打量他,“就觉得你这张脸……你这个人好像有故事。”   “算, 也不算, ”谢月野和他说,“故事谁都有。”   这戚雨迟是认可的, 故事谁都有, 可是能听到什么程度, 这是要看关系的。   喝多了容易想得多说得多, 感性一点,所以很适合聊天,这种机会不多。   还想接着聊, 可惜下雨了。   夏天的雨来得很快,雨点也大, 好在墙边有一道很浅的屋檐遮了大半,但还是有不少雨水飞溅起来砸到戚雨迟脸上, 顺着他眼角滚下来, 像落了一滴泪。   谢月野看到了, 抬手按住那点水, 在他脸上搓了下, 又抬了抬拇指, 说:“下雨了。”   “嗯。”戚雨迟一只手抓着他衣服的一边, 轻轻往自己这里拽。   谢月野感觉到, 就配合着他靠过来。   戚雨迟另一只手也抓在他腰上,这么抱着谢月野后背,一把让他往自己身上盖。   温热的身躯挡在身前,谢月野勾着头,把戚雨迟罩在身下。   “下雨了,”戚雨迟闭上眼,“所以给我挡挡。”   两人一起围出来的小空间里,比雨声更响的是呼吸和心跳。   吸气吐气,都是热乎乎的,你的跟我的交换,亲近。   戚雨迟眼睛就抵在谢月野肩头,觉得周围都是他的味道。   “是那天晚上喝得多,还是今天?”他听到谢月野在头顶哑声问。   “还想呢?”戚雨迟抓着他衣摆,头稍微侧了点儿,眼睛睁开了,看到谢月野颈上的青筋和喉结。   “今天多了点儿,我不说假话,”戚雨迟笑了笑,“我要是没醉不会这么黏你。”   “嗯。”谢月野抬手顺着戚雨迟脖子摸了摸,戚雨迟这么靠着他站其实就是想让他这么弄,平常谢月野碰他后颈的次数也挺多的,很舒服。   “我之前跟你说慢慢来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放弃?”戚雨迟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听着我好像是欺骗感情一样,因为我觉得你看起来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种。”   这说法谢月野有异议,摇摇头说:“我没有。”   他说完戚雨迟就从他怀里抬起头,“你没有?”   “很奇怪吗?”谢月野望着他,眼底平静,“真的。”   戚雨迟眼睛瞪着。   周围只听得到雨声,哗啦哗啦,戚雨迟从来没觉得这么好听过,好像雨是下在他心里的。   他抬起手,压着谢月野后脑勺,微微抬了头。   两人都没闭眼,戚雨迟先咬了下他上嘴唇,才亲上去,舌头在他上颚勾了下,就退出来。   很浅很浅的一个吻,但是戚雨迟呼吸乱了,手滑下来勾着谢月野脖子,低了低头,轻笑一声。   下一秒,谢月野拿虎口卡着戚雨迟下巴,强..迫他抬头,和他激烈地吻在一起。   他俩都不是示弱的人,谁说接吻就得缓着来。   戚雨迟手收紧了抓着谢月野脖子,指尖并排摁着他颈侧,一边喘气一边感觉谢月野的血管在他手里跳。   口腔里咬得疼,分不清血腥味是谁的,戚雨迟凭着自己想要谢月野的本能亲他。   而谢月野的手早就松开了,挪到戚雨迟后颈,轻轻重重地捏着。   在两个人围出来的狭小空间里,亲吻的声音时大时小,喘也一阵一阵,戚雨迟的手又从谢月野脖子上滑下去,在他后背一下一下没有落点地抓。   他脊背绷得很紧,不好摸,但是带劲。   这是谢月野。   这是谢月野。   接吻的时候谢月野喜欢趁着空去亲戚雨迟脖子,头上那点屋檐根本不够他俩遮的,戚雨迟仰头的时候就感觉被雨淋了。   但是不在乎,他真的很喜欢谢月野这么亲,戚雨迟没想过会这么舒服,反应大到自己都害怕。   结束的时候他抱着谢月野,身子还有点儿抖,自己都笑了。   “太刺激了哥……”戚雨迟嗓子哑得要命,觉得浑身血全往一处挤,挤得他心脏麻了脑子木了,除了抱着谢月野,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谢月野嗯了一声,盖着他后脑勺,让他靠自己身上缓劲儿,自己偏头吻了一下他给戚雨迟戴上的耳骨钉。   雨都小了,戚雨迟才听见谢月野说:“等你忙完模拟法庭,我们聊聊吧。”   “好,”戚雨迟抓着他衣摆,出了口气,又笑了,“行。”   回到酒吧周围又都是人,刚才他和谢月野太亲密,做了一些很隐私的事儿,现在骤然面对这么多人还有点扛不住。   门边的服务生看见他俩湿了的衣服,低头对自己身上的对讲说:“拿两条毛巾过来。”   外面站着其实还好,一进室内,空调一吹就冷了。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拿了两张大毛巾过来给他俩披着。   戚雨迟一边擦头发一边和谢月野说:“我俩是不是傻啊……”   “可能有点。”谢月野也站他身边搓头发。   酒吧里那么多人,注意到他俩的不少了。   戚雨迟笑又不敢笑,跑到谢月野身前去挡着点儿自己。   谢月野也发现他小动作,无奈地把毛巾还给服务生。   “先回去洗个澡吧。”谢月野把戚雨迟的毛巾也接了递过去。   他俩跟游了个泳回来的,走过去的时候唐澜远远就看见了,但是不敢认。   走回位置上的时候唐澜酒都快咳出来,秦嘉易一边拍他背一边帮他问了:“你们干嘛去了?”   戚雨迟清了清嗓子才敢说话,“外面下雨了。”   他看到这两人反应觉得还挺好玩的。   “那走吧散了吧。”秦嘉易说着站起来,戚雨迟又压了压手让他坐下,指了指桌上的蛋糕:“把这个开了再走吧。”   谢月野拿来的这个蛋糕还没吃,戚雨迟这么说秦嘉易也觉得行。   戚雨迟一摊手谢月野就把他打火机扔过来,蜡烛抽了一根,插在中间点燃。   “不用唱歌了,别唱了啊。”戚雨迟是怕这会儿一唱周围的都来凑热闹了,这可是酒吧,一点动静就能闹很久。   烛火中戚雨迟闭上眼,这次他有了新的愿望。   想谈恋爱了,找坐他旁边这个。   想完戚雨迟就吹了蜡烛。   他用刀切了第一下,说:“蛋糕打包回去,先走吧。”   站起来的时候唐澜和秦嘉易先出去,跟着是戚雨迟,谢月野走在最后,提着重新包装好的蛋糕。   快出去的时候谢月野捞了下戚雨迟手,问他许的什么愿望。   戚雨迟笑了笑,“怎么之前不问?”   “我觉得这个好像特别一点。”   戚雨迟回身望着他,说:“是,特别多了。”   伞是酒吧里的,借了明天再拿过来还。   谢月野和他们一起走到宿舍楼下,戚雨迟和前面俩说:“你们先上去。”   没人多问一句为什么,唐澜还挥了挥手。   戚雨迟把谢月野拿着的蛋糕接过来,说:“我们肯定吃完,谢了,你的礼物还有你的蛋糕。”   谢月野:“回去就快点洗澡。”   “嗯。”戚雨迟点点头,但还是看着他。   沉默片刻,谢月野说:“我还有点话想说。”   “嗯。”戚雨迟等着他说。   “慢慢来也是我同意的,如果那天你没这么跟我说,我之后也会说,我身上还有点事儿没拉扯干净,没告诉你,以后会让你知道,”谢月野攥着伞,“撩你是真心的,没主动撩过谁,不是玩,我没想过,也不敢玩。”   “嗯,”戚雨迟笑了,“我相信你。”   “别感冒了,”谢月野往后退了一步,“上去吧。”   “好,你也是。”戚雨迟走的时候又听谢月野说:“生日快乐。”   回宿舍一开门戚雨迟就被秦嘉易和唐澜围起来了,唐澜脸都要笑烂了,问:“亲了吗?”   戚雨迟:“……”   “那那那,”秦嘉易举手,“抱了吗?”   戚雨迟还是一个字儿都不说。   他把这俩挥开,往自己座位上走,说:“我先去洗澡了。”   背后同时传来两声叹气。   唐澜:“咱就不是好室友了呗。”   秦嘉易:“被塞了一晚上狗粮反正连个内幕都不能知道了。”   戚雨迟:“……”   他抱着自己睡衣转身,“亲了,抱了,满意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戚雨迟听着他俩猖狂的笑声进了浴室,谢月野给他戴的耳骨钉还没取,他对着镜子自己取。   戴上不难取下来也不难,戚雨迟拿着那只鸟在灯下看了几圈。   等戚雨迟洗完澡出来这俩终于消停了,那只蛋糕还放在他桌子上。   外壳是透明的,台灯照下来反而更好看了。   戚雨迟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今年生日很快乐。】   点赞的人很多,他没马上看,先爬上床给谢月野发消息:【洗完澡没?】   谢月野没回,可能正在洗,戚雨迟又点回朋友圈。   现在还坐在座位上的唐澜先来了一串嘿嘿嘿嘿,然后又说:【怎么能不开心呢?】   章成霖只评论了一个唉字,估计是想到和谢月野尬聊的那几句。   何贝贝也祝他生日快乐。   朋友圈看得差不多了谢月野才回他:【刚出来。】   戚雨迟:【我困了。】   谢月野:【那睡吧,我还要一会儿。】   戚雨迟:【看到我朋友圈了吗?】   谢月野:【没。】   戚雨迟:【好吧,我就想说今天很开心。】   谢月野:【嗯,我也是。】   跟谢月野聊完戚雨迟就关手机睡了,凌晨谢月野才在他那条朋友圈下发了评论。   【年年都会很快乐。】   生日过完了,又要忙模拟法庭的事情。   本来要求是不高的,但他们组的人都比较认真吧,也不想上课丢人。   主要的文书写完了,接下来是要练习表达。   到这节课还有一个多星期时间,戚雨迟每天回宿舍都很晚,也累得不行。   平常见谢月野的次数少了,基本都是吃饭的时候一起才能见一面,偶尔谢月野要去实习律所忙,吃饭也碰不上。   但气氛还是不一样了,生日之后那么一通身体和心灵的交流,该说的都说到位了。   所以戚雨迟现在跟他聊天也基本不怎么思考,怎么想怎么说。   他也习惯说晚安,不再只有一个干巴巴的拜,有时候还是发语音说的,戚雨迟让谢月野给他发,说你声音好听,发完他又在这边说我听了好几遍,谢月野只无奈地回:【你这么讲话我快受不了了。】   他这个受不了完全不是不让戚雨迟说的意思,戚雨迟就抱着手机乐,乐完就睡着了。   一个星期时间过得飞快,戚雨迟明显感觉他们小组里气氛不一样了。   往常早上来基本都是没睡醒的状态,一人手里拿杯咖啡过来喝,自己看自己电脑对着打字改稿补充材料,偶尔说两句话笑一下。现在来了之后聊会儿,问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之后就没声儿了。   戚雨迟也是熬着的,这种熬法和平常玩儿不想睡觉的熬法简直就是两回事。   熬夜让人疲惫,不仅仅是脑子不清醒,情绪也低,很容易特别急躁。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小组作业,小组作业的意思就是合作。   戚雨迟意识到他们组里氛围不对的时候有个男生已经开始摔东西了。   那是离模拟法庭还剩三天的时候,中午戚雨迟太困睡了个午觉,下午去得比平常晚了点。   研讨室是隔音的,外面的人想要进去,不管里面有没有人,都要刷自己学生卡。   戚雨迟也不知道里面在吵架,刷卡推门进去的时候一个杯子朝这边扔。   不过这是视觉上的,其实那只杯子只落在桌子上。   站着的是两个男生,都是平常本来性格就急的那种。戚雨迟反手关了门,那俩明显还没调节好,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但戚雨迟也不怕,走到他俩中间,敲了敲桌子。   “怎么了?”   没人说话。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有个女生走过来,说他们吵架了。   具体的经过真的一点都不复杂,他们中午都没回去睡觉,整理材料的时候一个男生一直敲键盘,但他键盘声音有点大,另一个男生就提醒了句。   但是因为都累,那个男生其实也没注意到自己语气不好,一下就把敲键盘的男生点炸了。   “你平常不敲啊?我们这儿在改东西啊忍会儿不行啊?别毛病多。”   总之就这么一来一回简单两句话,两边开始吵架。   有女生劝着,本来也不是计较的人,但心里就是有发不出去的火。   火一上脑袋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什么事儿也能做。   所以戚雨迟进来的时候就成这样了。   他听完那个女生说的话,也没把自己摆在组长的位置,就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个男生的肩膀,说:“没事啊,知道你们累,要不今天……”   “得了,”那个男生把戚雨迟手挥开,闷着头收拾东西,“我先走了。”   戚雨迟话没说完,大家看着那男生出去了。   沉默了两三秒,戚雨迟手撑着桌面,平静地说:“今天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先不做了,有什么事情睡好了再说。”   他话一说完,吵架了的另一个男生也拎着书包就走,剩下屋子里的其他同学围上来聊了会儿,也有人安慰戚雨迟。   “就是可能都太累了没休息好就想惹事。”   戚雨迟摆了摆头说自己没事儿,还笑着让他们先走。   结果人都走完,戚雨迟才拉开旁边一条椅子,自己坐下去,手肘撑着桌子抓了抓自己头发。   “唉……”戚雨迟拿额头往桌子上一磕。   他回寝室的时候唐澜和秦嘉易都还在,今天下午他俩也是都没课,正好凑一块儿打游戏。   看戚雨迟回来,两人都哎了声。   “怎么了?”秦嘉易眼睛还盯着屏幕。   “我们组里有人吵架。”戚雨迟自己也累,没什么力气说话,进来之后就坐下了,书包都没摘。   “吵架?”唐澜回头看了戚雨迟一眼。   主要是吵架这事儿唐澜熟,他毕竟是篮球队队长,球队里的男生性格爆的比较多,所以唐澜经常在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   “对,很小的事情,我就说今天算了吧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戚雨迟把具体情况跟他俩一说,唐澜笑了,“你别说,最容易吵的就是这种事儿,可能那个人一直就受不了键盘声,今天才爆发。”   “我知道。”戚雨迟搓了把头发,把书包脱掉上床了。   “我先睡会儿啊。”他举了下手。   这么一觉睡到天都黑了,戚雨迟爬起来的时候弄出动静,楼下秦嘉易还问他要不要吃饭他去带。   戚雨迟太久没好好睡觉,这么一躺下去再起来,人都是懵的。   他握着床旁边的杆子愣了会儿,想到谢月野这个点应该也快下课了,就说不用。   之前他俩就换过了课表,戚雨迟看了眼教学楼就过去了。   到的时候离下课就差几分钟,戚雨迟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站着等。   也没什么事情,就看手机,快下课的时候他又突然想玩一玩,走到旁边一根柱子后面躲着。   很快铃声响了,戚雨迟盯着教室门看。   刚走出来几个他都不认识,后面的越来越眼熟。   有些是之前和他一起去参与了送法下乡活动的师兄。   戚雨迟还没搞明白这到底是节什么课要几个年级一起上,他终于看见了谢月野。   谢月野手里拿着一本书,书包只挂了一边肩膀,旁边还跟着苏灵,两人一直在说话。   他们走的是前门,戚雨迟跟上去,和谢月野的距离越来越近。   正想抬手拍一下谢月野肩膀,苏灵突然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戚雨迟。   戚雨迟赶紧抬起手指比了个嘘的动作,又朝苏灵眨了下眼睛,把她逗笑了。 第30章 除了你哥   周围也好几个人看见戚雨迟了, 不过大概都知道他想干什么,所以全是偷偷地笑。   谢月野根本没注意,因为他刚出来就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连路都不瞟一眼的。   戚雨迟走上前, 一伸手就把谢月野眼睛挡住了。   周围谢月野同学全在笑,戚雨迟也想笑但是偏头忍着。   偏偏谢月野是最淡定的那个,一抬手就把戚雨迟手背给扣住了。   “小七。”   戚雨迟听他把名字讲出来的时候就切了声, 手刚刚松开一些就被谢月野拉着往下。   “这就猜到了, 太无聊了。”戚雨迟笑了下,两人手很自然地分开。   他俩随便说了两句话, 戚雨迟一抬头就看到苏灵在盯着他。   戚雨迟歪了歪脑袋和她对视, 苏灵就捂着嘴笑了下, 指了指自己耳垂的位置。   戚雨迟没马上反应过来, 抬手去摸自己耳垂,指腹碰到冰冰凉凉的金属,明白了。   “最近才戴的。”   这么突然被发现戚雨迟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要是这会儿只有他一个人在就算了, 谢月野也在旁边,这样他为什么戴耳骨钉不是很明显了吗?   虽然可能猜不出是为什么, 但至少知道肯定是和谢月野有关系的。   苏灵没有接着往下问,说到这儿就够了。   戚雨迟也没否认, 手伸到谢月野背后去抓了下。   大家都知道谢月野有人接了, 噢噢噢地吼了一阵, 纷纷道别走掉。   走廊里安静下来, 戚雨迟哎了声, 问:“刚刚你干什么啊在?看手机那么认真都没发现我跟着你。”   谢月野一点犹豫没有, 把手机摁开了递到戚雨迟面前给他看。   戚雨迟挑了下眉凑上去。   屏幕上是谢月野和一个人微信的聊天界面。   上一条还是两人互相发的晚安, 对话框里停着一句谢月野没发出去的晚上一起吃饭吗, 而他给这人的备注是小七。   “谁是小七啊?”谢月野知道戚雨迟看见了,把手机收回来。   “啊,”戚雨迟这下是真挺开心,“我是。”   他还拉了两下自己衣领,“我是小七。”   “知道你是。”谢月野弹了一下他手背。   两人往楼下走,走的时候戚雨迟没跟平常一样话很多,反而有点沉默。   谢月野在他身后错了半步,其实盯着他看好久了,戚雨迟都一点没注意。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谢月野忍不住了,拉了下戚雨迟手腕让他站着。   戚雨迟回头问怎么了,谢月野没说话,先抬手刮了刮他额角。   谢月野:“你怎么了?”   “啊,”戚雨迟笑了声,“你又看出来了?”   “太简单了。”谢月野说。   戚雨迟嘿嘿两下,手背往上抬了抬碰了碰谢月野手心。   “我们小组有两个人吵架了,还扔东西,马上就要上那节课了,但我们组里现在气氛很沉。”   “嗯,”谢月野捏着他手腕,盯着他脸,“所以你现在也有点烦。”   戚雨迟深呼吸一口气,“真的,烦啊。”   “所以找我就不烦了?”谢月野拉着人往外走。   “啊,是,”戚雨迟晃了晃他们牵着的那只手,“你饿了吗?”   “还好,想去干什么?”谢月野问。   “打球吧?”戚雨迟想了想,“去学校外面的那个小球场,就是上次我手划了的那里。”   “那你要再划到怎么办?”谢月野有点儿不想。   “不会的,而且那里安静啊,人少。”戚雨迟对着谢月野挑了下眉。   谢月野偏头笑了,掐了下他脸颊边,“走吧。”   到的时候六点多,天还没黑,夕阳洒在球场上。   小仓库还是没人,谢月野把球抱出来跑上场。   戚雨迟喜欢打篮球,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的。起初只是觉得好玩儿,在学校里没有什么别的娱乐,他每天就盼着跟同学打会儿球。   后来打球慢慢变成一种调节情绪的方式。   篮球一下一下响着,戚雨迟运得很随意,谢月野站他身前拦他,其实也不怎么用心。   “我估计大家心里都烦,我在想晚上把吵架那两个先单独叫出来聊,然后再带大家去吃个饭,你觉得怎么样?”戚雨迟一边拍球一边说话。   “可以啊,挺好的。”谢月野应完这句戚雨迟就带着球往前冲。   他俩手臂很结实地撞在一起,戚雨迟脚踝一转和他擦身而过。   三步上篮,球进了。   “那我要说什么呢?”戚雨迟想着,朝球落下去的地方走,弯腰抱起来,往天上抛,又接住。   “他们自己肯定也知道之前是情绪失控,只是每个人性格不一样,有的可能会觉得承认这件事很别扭。”谢月野接过戚雨迟一把扔来的球。   攻守交换。   “你说得好对,那我要怎么跟他们说?”戚雨迟弯下腰,盯着谢月野手里的球。   谢月野认真运球的时候速度很高,而且花样多,总是把戚雨迟绕得眼花缭乱的。   “你不用把他们单独拎出来说,”谢月野对上他眼睛,“说说能让他们都认可的。”   戚雨迟有一点点懂了,所以走神半秒,听谢月野在自己身旁轻笑一声,再抬眼,球进了。   “你觉得他们主要再吵什么?”谢月野问。   “什么都没吵,吵的是情绪。”这点戚雨迟当时就想明白了。   那么一点事儿有什么好吵的,大家坐在一起讨论,这种模式一两个月了,之前敲键盘没人有意见,而且材料要打。ppt要做,讲义要准备,用电脑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以前每天都很和气,那么忙的任务有时候大家还能聊几句开个玩笑,怎么到了现在就不行?   不是这件事儿不对,是这一天不对。   “那你其实懂了,”谢月野把球抱回来,“情侣家人都要吵,何况是一起工作的,但是为什么吵,有时候是因为在乎。”   “在乎?”戚雨迟听谢月野这么说,站在原地没动了。   “比如你们现在的问题,是因为大家太在意模拟法庭的结果,所以才会在开始之前觉得焦虑,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就烦,觉得周围一切都不顺眼,”谢月野拽了拽戚雨迟衣领,“其实你把这个道理说通就好了,大家为什么会有分歧,大家都在做一件事情,是为了把这件事情做好,这就是最后的目的。”   这么长一段话,都听完,戚雨迟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想了一会儿。   谢月野没催他,拍了几下球,练习扔了颗三分。   等他跑回来的时候戚雨迟想明白了,说:“晚上我请你吃饭啊。”   他们没打多久,篮球放回小屋子,两个人挤在外面的水管边洗手。   谢月野给戚雨迟拎着软皮水管,戚雨迟蹲在他面前,手心朝上接了水,又拿外边的肥皂搓了搓。   天气很热,七点多一点,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空气中漂浮着潮湿的暑气。   戚雨迟洗完手就换谢月野,他低着头看谢月野的手,问:“先回去洗澡再吃饭吗?”   “好啊。”谢月野说。   走到分路的地方,戚雨迟转了身,手臂都抬起来晃了两下,正要说再见,谢月野却问他:“去我那里吧,我有衣服。”   “啊?”戚雨迟笑了,很随意又带点逗谢月野的意思。   “我吗?这就要带我去了啊?”   偏偏谢月野不接他招,知道越接他越来劲,所以只偏了下头,很平淡地问:“去吗?”   戚雨迟就不可能不去。   一边笑一边说走走走,眯了眯眼,好像自己很无奈一样。   明明就特开心。   谢月野房间没什么变化,进来之后谢月野打开了空调,戚雨迟随便找了张椅子坐,看着他在衣柜里给自己找衣服。   他俩差不多高,谢月野要高一点,但是也就差半个脑袋。   主要是戚雨迟偏瘦,他身上肉一点都不散,平常喜欢打篮球的男生,其实肌肉很漂亮。   但他骨架小,所以没有谢月野那种一看就让人荷尔..蒙上脑的感觉。   谢月野后背被汗水泅湿一片,他背对着戚雨迟找衣服,一小半身子进了衣柜。   弓着脊背,单薄的T恤下肌肉线条分明,随着谢月野的动作收紧又舒张。   戚雨迟看得脸热,搓了一把,抓过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大口。   衣服总算是找来了,谢月野给他扔书桌上,又抛过来一条毛巾。   “你先去。”谢月野扬了扬下巴。   “行。”戚雨迟没客气。   谢月野这里没有他平常用习惯的橙子味沐浴露,他的沐浴露偏木质香,沉稳中带着点陈旧。   洗完澡出来戚雨迟还抓着衣领嗅,他觉得谢月野给他的衣服上都有这种味道。   他结束了换谢月野去,趁着谢月野洗澡的时候戚雨迟把他衣服洗好晾了,坐在床边看手机。   先给之前吵架那两个人分别发了信息,问他们晚上都几点有空,又在他们小组群里说明天出去吃饭。   突然搞这么一出大家都挺惊讶的,不过是因为什么也都心知肚明,所以很快就有人应和戚雨迟说太好啦组长请客。   聊着聊着谢月野就出来了,戚雨迟听见声音抬头一看,笑了,又低头看看自己。   “这衣服你一次买两件儿啊?”戚雨迟关了手机。   “嗯,”谢月野用毛巾搓了搓头发,“当时店里搞活动买两件打折。”   谢月野扔给他的这件T恤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就是一个是黑色一个是灰色。   很像谢月野本人买衣服的风格,简单、随意、耐脏。   “行啊,挺合适的,等会儿上街说不定还有人问我俩是不是兄弟。”戚雨迟说着说着就开始想象这个画面,他觉得要是谢月野听到有人这么问肯定得愣一下,特别好玩。   “为什么是兄弟?”谢月野把毛巾扔到旁边,手空出来,到戚雨迟身边坐下了。   “你,”戚雨迟指了指谢月野,“很帅。”   “我,”他又指了指自己,“也很帅。”   “所以基因咯。”戚雨迟耸了耸肩。   讲完自己都笑得不行,手撑在膝盖上,上半身有点趴着。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老在说些傻话……”   他还笑着,忽然感觉耳朵被人弹了弹。   谢月野手撑在身后床上,微微仰着的姿势。   “今天戴这个了。”   他说的是耳骨钉。   “嗯。”戚雨迟点点头,自己也伸手过去摸了下。   他平常戴的时候真的不多,首先是不太习惯,所以总是忘记,其次是戚雨迟从小到大没喜欢过搭配饰,虽然谢月野送的这个他是真的喜欢,也觉得很酷,但要让他忽然接受这种改变,别人可能觉得帅了、很合适,戚雨迟自己觉得别扭。   谢月野也知道,所以从来没问过。   “出门就戴了,我戴着走在外面都总是感觉自己哪里好像不一样。”戚雨迟又摸了摸。   空调吹出来的凉风落在他脚踝上,戚雨迟往回收了点,说:“哦对了,我跟我那两个同学说了,晚上吃完饭我就去找他们俩聊天。”   谢月野:“哦,我还以为你晚上没事了。”   戚雨迟顿了下,问:“你本来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去吧,”谢月野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不饿吗?去吃饭了。”   戚雨迟跟着起身,看着谢月野背影,好像还是觉得今天差点什么。   所以他拉了下谢月野手,从后面凑上去,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臂穿过谢月野腰把他拦着。   “你沐浴露味道好特别,我今天才闻到。”戚雨迟用鼻尖顶了顶谢月野颈侧。   这么一个动作把很正常的氛围拨弄得暧昧,谢月野嗯了声,手掌一翻握住戚雨迟的手。   刚开始还是用鼻子,谢月野这么一握,戚雨迟又低了点头,嘴唇在他大动脉亲了一口。   “跳得好厉害。”   他说血管。   亲完沿着颈侧往下走,到连接肩膀的位置,戚雨迟拿嘴唇贴着。   “你让吗?”他说话的时候吐息带着潮挨湿了谢月野的那片皮肤。   “让什么?”谢月野侧头,也亲了下戚雨迟发顶。   “想在这儿咬一下,但是可能会有痕迹,”戚雨迟说话的时候那片唇都没离开,“让吗?”   “怎么问我?让的。”谢月野手上先轻轻一松,等戚雨迟抬起来了,又挤开他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戚雨迟很满意地轻笑两声,真的对着那里咬下去。   雷声大雨点小,其实他一点力气没用,只是牙齿挨了挨。   “咬到了,现在想吃别的,”戚雨迟抬起身子,“不要食堂不要食堂不要食堂。”   谢月野跟着放开手,又勾他脖子把人拉过来在自己胸膛上贴了一下。   “行,吃什么迟总说了算。”   他俩在学校门口随便挑了家店,吃完饭戚雨迟就要去找他小组里那两个同学,他们约在图书馆的研讨室。   饭吃得晚,又刚刚打了球,戚雨迟是真饿了,饿得都没空跟谢月野说话。   他吃得太急,走的时候一下子站起来肚子还有点疼,就一只手搭在谢月野肩膀上跟着他走。   “去买点药,”谢月野不废话,捏了两下戚雨迟手,“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吃多了要撑得肚子疼?”   “我胃一直就不太好。”戚雨迟揉了两下。   “那还总是出去喝酒。”谢月野带着点责怪的语气。   药店旁边是一条小巷子,戚雨迟蹲在外面等谢月野出来。   他身边就是一盏路灯,有点暗,但照着玩手机还好。   谢月野没花多长时间就出来了,一只小塑料袋里装了几样,戚雨迟接过来看都是他以前吃过的,简单止痛的。   蹲久了腿麻,戚雨迟抓了下谢月野垂着的手谢月野就懂了,他一用力,戚雨迟就站起来,脚步晃了下靠到谢月野身上去。   戚雨迟嘿嘿笑了两声,被捏了两下手。   两人正要走,忽然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出一伙人,打头那个他俩太熟了,是一个人的弟,是另一个人的前室友。   戚雨迟还拉着谢月野手,看到谢泽的时候就松了下,但又被谢月野抓紧了。   谢泽只在他们脸上望了一眼,之后眼神滑下去,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顿两秒。   “呵,还真谈上了。”   谢泽走上来,嘴里叼着根烟。   “你配吗?”   戚雨迟一愣,感觉抓着他的手放开了。   这话是说给谢月野听的,戚雨迟想。   所以他走上去,把谢泽嘴里那根碍眼的烟拿掉,摁进旁边的垃圾桶。   单薄的眼皮微微抬起,戚雨迟换上一副冷淡的面容。   “除了你哥,其他人在我面前抽烟,我真的烦死。”   戚雨迟和谢泽相互盯着的时候,谢泽手里拳头都捏上了。   反正戚雨迟没怕过他,反而走近一步,手指在他肩膀上点了点,侧头。   “你最不配。”   作者有话说:   迟总:我,驰名双标   明天就考完试了,之前我卸载了一段时间jj,现在回来了,慢慢看大家的评论,非常感谢支持哈! 第31章 我想你了   谢泽没跟他继续闹, 戚雨迟拉着谢月野走了。   回去路上一直没人说话,戚雨迟要去图书馆见那两个同学,谢月野直接回宿舍。   到分路的地方, 两人都顿住脚步, 谢月野垂眸,抬手碰了下戚雨迟后颈。   “下次不在你面前抽烟了。”   戚雨迟轻笑了声,“为了装逼说的, 你不觉得这么说话显得你特有气场。”   “什么啊……”谢月野在他后脑勺搓几下, 偏头勾着唇角看他,“你要笑死我啊。”   “哎, 你今晚没事儿吧?”戚雨迟用手背碰了碰谢月野侧腰。   谢月野摇摇头, “迟总帮我说话啊, 怎么会有事儿?”   戚雨迟切了声, 抬眼看了下谢月野,说:“那我先走了,之后我们模拟法庭你会来看的吧?”   “来啊。”谢月野双手都插在裤兜里。   “嗯, 我走了。”戚雨迟挥了下手,转身。   晚上学校里这条路很黑, 路灯不是特别亮。   戚雨迟埋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回过头, 谢月野站在原地还没动, 看着他。   只迟疑了两秒, 戚雨迟小步跑回去, 笑着, 双手穿过他手臂和身体之间的空隙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走的时候不抱一下好像不对, ”戚雨迟在他肩头擦了两下头发, “晚安大宝贝。”   他说完话要走,谢月野抬手按住他后背。   “晚安,”谢月野拍了两下戚雨迟的头发,“我真的没事。”   戚雨迟一个人去了图书馆。   晚上这个时候人不是特别多,自习的区域挺空的。   他很快就走到约好的研讨室门口,刷卡推门,里面两个男生齐刷刷地望过来,眼里分别带着怨气。   戚雨迟:……   看来是我来晚了。   那两个人又齐刷刷地转回去。   戚雨迟走到他们中间的座位上,把椅子拉开来坐下去,先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来讯问犯罪嫌疑人的。”   这时这俩男生肩膀才松垮下来。   戚雨迟把书包摘了放旁边,先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开口了:“不就是这次组队吗?”   “行,那没仇没怨吧?”戚雨迟分别看了他俩一眼,“要是还有别的恩怨那我可管不了了。”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戚雨迟笑了下,气氛缓和不少。   其实这个年纪的男生吵架也就是一时情绪上头,最主要的影响是会对另外一个人产生不好的印象,之后所有的事情不管好还是坏只要牵扯这个人就会先入为主想找事儿。   冷静之后发现自己也有问题,想要缓和关系其实也需要时机。   戚雨迟就是来这里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从小到大戚雨迟经常跟着父母去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打他会说话开始,在这种场合就一定会有人来找他聊。   所以到后来戚雨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来性格就这样,还是之后慢慢变成这样的。   但靠说话解决问题,其实是戚雨迟比较擅长的方式。   花了半小时不到这场矛盾就被他解决了。   本来戚雨迟最后说要不你们握个手吧,但握手又太正式了,这两个人站起来,手垂着,默契地拍了下。   第二天晚上戚雨迟带整个组去吃饭,大家都去得很早,坐下来一清人发现就昨天晚上那俩没到。   戚雨迟没说什么,很快他们就一前一后进来了。   剩下的两个座位是挨着的,很快旁边的一个男生就站起来说我要不换个位置,没想到戴眼镜的男生抬了下手,说:“别拦着。”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里都虚,怕他们吵架,只有戚雨迟笑了。   坐下来倒了酒,女生就喝饮料,戚雨迟先抬杯子,说:“这段时间真的,大家辛苦了,之后我们肯定能行的,我觉得不用担心了。”   所有人跟着举杯,大家乐呵呵地喝酒,只见之前吵架的那俩也碰了下杯子。   戚雨迟手机这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谢月野发来的。   谢月野:【顺利吗?】   戚雨迟:【挺好的,哄好了。】   谢月野:【嗯,哄一次够了。】   戚雨迟:【真的吗?】   这时旁边一个人轻轻碰了下戚雨迟手臂和他碰杯,戚雨迟分心去喝了口酒,再看手机,谢月野后来又说:【我除外。】   处理好小组里成员矛盾的问题,就快到模拟法庭了。   头天晚上躺在床上戚雨迟还以为会失眠,因为他一直有点这种毛病,要是第二天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多半就不怎么睡得着。   没想到这次倒是睡得很快。   课在下午,戚雨迟午休就睡了十分钟,一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把坐底下的秦嘉易都吓一跳。   “哥你慢点儿吧你要摔了等会儿谁去做第一公诉人啊。”   戚雨迟拍了拍自己脑袋,清醒了点。   “等我回来我们出去吃。”   正式的场合,他们所有人都穿上了检察官的制服。   夏服清爽,淡蓝色的短袖衬衣挺括,深色领带打得标标准准,检徽别在左胸前口袋上方。   去的路上戚雨迟给谢月野发了微信,刚到教室门口就看见他。   谢月野在和他们的老师说话,大概是认识的。   戚雨迟暂时没有打扰,而是在教室外面跟队友们最后交代了些事情。   等他们都聊完,课已经要开始了。   戚雨迟朝谢月野笑了一下,谢月野就招手让他过来。   今天的戚雨迟太正式,谢月野都没碰他,只说:“邪不胜正。”   戚雨迟点点头,舌尖翻覆多次,总算重复出这四个字。   “邪不胜正。”   推开模拟法庭的大门,戚雨迟最后理了理领带,昂首走进教室。   承担书记员角色的同学拿着文件夹,端正地走上来。   “现在宣布法庭纪律,根据华国人民法院法庭规则的规定,全体人员在庭审活动中应当服从审判长的指挥,尊重司法礼仪,遵守法庭纪律,不得实施下列行为……”   庄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戚雨迟翻开了面前准备好的材料。   书记员声音洪亮地念道:“一,不得鼓掌、喧哗。二,不得吸烟、进食,不得拨打或接听电话……”   几分钟后书记员念完了文件,并合上了文件夹,洪亮道:“全体起立。”   戚雨迟收了眼,跟着站起来。   “请审判长、审判员入席。”   由七人组成的合议庭到位之后,审判长说:“请全体坐下。”   接着法槌一敲,庭审正式开始。[1]   刑事诉讼的模拟法庭,为了使短暂的课程时间能更多呈现法庭的形式,庭前会议的程序在经过老师和同学们的商讨之后省略。   核查过基本事实和有关回避的情况,庭审从公诉人宣读起诉书起开始。   戚雨迟还算淡定,或者说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今天真的站在场上能这么冷静。   手里的这份起诉书是他们字句斟酌写出来的,他们正式的法律文书写作课程在下一学期,大家阅读了许多份起诉书,查看每个证据的性质,理清逻辑链,才最终按照要求标准完整地书写出来。   之后是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阶段,法庭调查主要围绕质证认证、查清事实进行,双方展示证据按照先人证后物证的顺序,戚雨迟这方依照之前准备好的问题对被告人进行讯问。而法庭辩论是围绕定罪量刑开展,双方有来有往,节奏紧密。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被告和对方辩护人的表现都不算很超出他们准备的范围,所以大家没有特别意外的时候。   每一次发言,戚雨迟都很冷静,语速平缓,声音清晰,尊重法庭秩序,也有得体的法庭礼仪。   这门课是三节连上,只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但一场庭审持续了接近三个小时,下课之后也没有人离开。   通过庭审,作为旁听的观众也能明白此案的争议点。   接收这个装有毒品的包裹的人,也就是本案的被告人,他作为中间商将会对这一份毒品进行二次贩卖,这一个行为足以加重他的刑罚。   但他的买家没有被抓到,这就意味着是否存在二次贩卖的情况,将很难被确定,而被告人将仅仅以非法持有毒品的罪名定罪。   戚雨迟所在的公诉方,通过从侦查中获得的证据,结合司法解释,逻辑紧密地推导被告人存在二次贩卖的主观意图。   在辩论中,双方唇枪舌战,场面几度高..潮。   具体的结果要等合议庭下去讨论之后才公布,审判长宣布:“法庭审理结束,现在休庭。”   戚雨迟喝了一口水,脊背一下松了,他偏头,第一眼去找座位上的谢月野。   场下坐满了来观看的同学,但戚雨迟一眼就找到他,恰好谢月野也在看他,朝他很不明显地挥了挥手。   所有人站起来排队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戚雨迟回头望了一眼法庭背后悬挂的那枚国徽,又低头,看了一眼检徽。   盾牌、天an门、五角星、长城和橄榄枝,组成了这一枚意义深重而庄严的徽章。   模拟法庭已经结束,他们只是完成一节课的任务,该换下这身衣服,戚雨迟却觉得好像一下得到很多,又突然失去很多。   走出门,戚雨迟正想去拿书包,竟然就被一束花塞了满怀,黄色白色的玫瑰配尤加利叶,递花的人他不认识,但当他接过手就被老师揽着肩膀带到镜头前。   “来我们合影。”   戚雨迟于是笑了下。   拍照的流程结束,他手里的花还捧着,戚雨迟四处望了一圈暂时没看见谢月野,想他应该还等着,就先和小组的同学说话。   “我觉得我们这一个月多也很努力了,我上大学以来也没干过多少这种很学术的事情,所以真的没有经验,我也崩溃过挺多次的,我相信你们也是,”戚雨迟还笑着,“很感谢大家相信我选我当组长,今天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可以了,大家都很棒。”   他们组里有个女生心理防线比较脆弱,之前做这个事情都哭过好多次了,这回又差点被戚雨迟两三句话说哭,眼泪憋在眼眶里。   “组长你别说了,我今天化妆了。”   大家都笑了。   这节课结束之后就是端午节,于是戚雨迟最后说了一句:“端午快乐。”   散了场,吃饭的吃饭,换衣服的换衣服,戚雨迟把自己书包带出来,打开手机也没看到谢月野发消息,就先打了个电话过去,一边听着一边走出去找。   好几声没接,响了一会儿,竟然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他往走廊尽头的卫生间走去换衣服,谢月野才拨回来。   “小七,”他声音有点喘,“我妈妈出了一个小车祸现在进医院了,我要马上回去,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对不起。”   戚雨迟心也跟着提起来,随便拉开一个隔间,说:“没事儿,你先去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我啊。”   谢月野:“不跟你客气,那我先挂了。”   戚雨迟:“嗯。”   谢月野:“最后说一句,迟总,你今天真的很棒。”   戚雨迟笑,“我能说我知道吗?”   挂了电话戚雨迟放了点心,他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   谢月野不在,这顿饭他只能和寝室里那俩吃,看时间也晚了,估计饿得叫。   他捧着花给秦嘉易打电话,结果是唐澜接的,大嗓门闹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了。   “迟总,菜都点好了,就等您来。”   “知道了知道了啊。”戚雨迟和他闲扯两句就挂掉了。   出了走廊,外面阳光灿烂。   戚雨迟觉得这会儿正好,就用手机给这束花照了相,也没发朋友圈,单独发给谢月野。   等他有空再回吧。   吃这顿饭戚雨迟心情是真轻松下来了,吃到傍晚出去的时候天还没黑,但唐澜已经喝多了,开始边走边唱情歌,歌词一句都念不清楚。   秦嘉易懒得听他发疯,走到戚雨迟身边,问:“今天师兄怎么不在?”   “他妈妈出意外了,”戚雨迟说,“他赶回家照顾了。”   “哦,”秦嘉易想了想,“那是不是端午都不回来了?”   秦嘉易说起这个,戚雨迟倒是没有想到。   第二天开始就放端午了,整个假期连上周末也只有三天,时间太短,所以他们寝室都没人说要回家。   戚雨迟盯着地,说:“可能吧。”   晚上收拾完躺在床上,戚雨迟无聊地玩着手机。   他们模拟法庭那个群里,同学们还在热火朝天地不知道聊什么,戚雨迟看得太晚已经追不上了。   置顶的对话是和谢月野的,但他一直没有发来消息,最后一条还是戚雨迟之前发的那束花。   看来是太忙了没空。   盯着谢月野头像看了半天,戚雨迟还是点进去。   哎,有空没空的,他看到了他知道回,发不发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戚雨迟正要打字,就看见最上面留给谢月野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行,挺默契的他俩。   谢月野:【刚刚才坐下来。】   戚雨迟:【没事儿,上面那张图是不知道谁给的花。】   谢月野:【?】   戚雨迟:【就是课上完结束的时候有个人塞给我的,我人都没看清。】   谢月野:【我送的。】   戚雨迟:【你?】   戚雨迟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还没上床的秦嘉易:“之前我带回来的花呢?”   秦嘉易往阳台上扬了扬下巴,“你不是说不知道谁送的吗?我给你扔阳台上了。”   “扔?”戚雨迟一边说话一边踩楼梯下去,“那是谢月野送的。”   秦嘉易看着他背影愣了下,哈哈笑了,“真会玩儿啊。”   还好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天黑了,花放在阳台上也没什么事儿。   戚雨迟赶紧把花抱进空调屋里,又拿了一只自己的桶接了点水提进来。   他记得很清楚,送花的人他肯定不认识,不是谢月野亲自来送的。   谢月野:【本来是打算我给你的,没办法临时出事了。】   戚雨迟:【那还是谢谢,但是下次一定要跟我说!】   谢月野:【所以花怎么了?】   戚雨迟把手机放到一边,几下拆开了花的包扎,一整束放进桶里。   香槟色玫瑰围绕一个中心旋转开来,一朵跟着一朵搭在桶边。   戚雨迟重新拍了照片发过去,外加一个笑脸。   戚雨迟:【没有,它们很好。】   放假第一天,整个寝室的人都在宿舍里昏睡,早上谁也没醒过来,全是下午起的。   戚雨迟吃完饭把之前留下来的作业给做了,交完邮箱又去和谢月野聊两句。   他妈妈不严重,是他妈妈骑着自行车被摩托车撞到了,对方全责。阿姨只是腿出了问题,暂时行动不方便,需要坐轮椅。   刚聊完,商若兰也给戚雨迟发了微信。   商若兰:【等会儿老太太估计得给你打电话。】   她口中的老太太就是戚雨迟的外婆。   戚雨迟:【怎么了?】   商若兰:【你太久没有回去看她,她不开心了。】   戚雨迟:【一直没什么时间。】   商若兰:【等会儿我估计老太太要装病,我先告诉你,免得你被吓着。】   戚雨迟发了一个双手合十的emoji。   果然没过几分钟,电话铃声响了。   戚雨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不由自主就笑,接起来喊:“外婆啊。”   “小七……”外婆的声音显得格外虚弱,戚雨迟却不怎么急。   “怎么了外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戚雨迟故意问。   “唉,人老了,真的没办法,”外婆声音拉得很长,咳嗽好几声,“最近又感冒了,我在想,我的孙子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   戚雨迟不逗了,说:“端午假期,我明天就来,我明天一大早的车行吗外婆?”   外婆倒是没想到戚雨迟能答应得这么痛快,一下没忍住,就问:“真的啊?你明天真的要来?哎哟那我得赶紧去把东西准备好,明天包粽子吃吧。”   “您不生病了?”戚雨迟笑。   “生病?你来我就不生病了。”外婆理直气壮地说。   戚雨迟的外婆年轻的时候和商若兰差不多,公司董事,格外能干。可能是那时候工作太多太忙,退休之后外婆就带着外公跑到镇子里去住。   小的时候戚雨迟还常常趁着假期去玩,后来他们觉得那边山清水秀适合养老,就一直住下来了。   决定要过去之后戚雨迟就给商若兰打了个电话,还是家里的司机送他,戚雨迟就在那边待到端午结束。   行程订好之后他就和谢月野说:【哎,我要出去玩儿了。】   谢月野:【去哪里。】   戚雨迟:【外婆家。】   没想到谢月野直接给他拨了个电话过来,开口就是:“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1]书记员说的开庭时的话改编自开庭时本来就应该说的那些话   关于这个案子具体他们作为公诉方要怎么做,我说不出来,本来就是一个疑难案例,要结合具体的情况分析,说实话,现实里更大的可能是不会起诉他二次贩卖。   又说一个实话,写这本文去查这些资料,已经是我专业上的高光了哈哈哈哈哈,毕竟本科很少会去这么细节地研究一个罪名,疑难案例探讨或者专题的课才会有。每次我都会先去跟同学讨论,我记得之前写家..暴的时候,我正好去做志愿者,就是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守着一个摊做宣传,没人的时候很无聊,我就把那个情节讲成一个案子问她什么看法,然后我俩唠一下午送法下乡。 第32章 房间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想你了。   这么简单三个字把戚雨迟定那儿了。   “你走了才多久啊?有一天没有啊野哥?”戚雨迟带着笑意这么说完, 才回味过来自己好像第一次叫谢月野野哥。   是第一次吧?   主要是这么喊有点太社会人了,戚雨迟其实还不太喜欢。   “不知道,”谢月野声音很长, 在他耳边摩擦过, “我累了。”   “嗯。”戚雨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听到谢月野说我累了,戚雨迟脑子里忽然想到那天地铁上, 谢月野靠着自己睡觉的画面。   也许谢月野已经累了很久。   戚雨迟想到这么个可能, 心脏就跟着抓起来。   这种感觉挺陌生的,毕竟他一直觉得人和人之间很难感同身受。   但是此刻, 他不是感同身受, 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心疼了。   觉得他好累, 觉得他好像一直独自承担着很多东西。   戚雨迟想到谢泽, 想到满满,想到很多让他能看到谢月野不同情绪的人。   又想到地铁上谢月野靠着自己睡觉,摇晃又拥挤的环境他竟然也能眯一会儿, 想到苏灵那张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谢月野独自挤在狭小的沙发上, 闭眼时也眉头紧皱……   谢月野平常没有他那么活跃,但在戚雨迟面前其实是不算闷的人, 也经常笑。   但是戚雨迟知道他们不太一样, 戚雨迟总是很轻松, 而谢月野身上好像时常压着东西。   他希望有一天能够知道。   什么话都表达不出这样复杂的情绪, 戚雨迟只说:“等你回来。”   谢月野在那边轻轻笑了。   “你好乖。”   戚雨迟愣了两秒, 怀疑自己听错了。   “啊?”   “没事儿。”谢月野又不肯说了。   从学校出发到外婆那边大概要三个小时, 路程比较长, 天刚刚亮的时候戚雨迟就出发了, 所以车上一直犯困,一路睡过去。   村里空气很清新,汽车停在小镇上。   阳光斜斜地照着,戚雨迟眯了下眼睛,抬手在额头上挡了挡,跑进旁边的一个小店。   支出店门的雨棚下摆了两排水果,各色各样的水果整齐地放在篮子里,显得很新鲜。   外婆喜欢吃甜的,和戚雨迟口味相近,戚雨迟其实不会选,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挑了一点西瓜和芒果,老板装袋子的时候他就给外婆打电话。   “我到了啊外婆,”戚雨迟从老板手里接过塑料袋,“我在镇子上,自己走过来。”   “诶好好好,早餐给你做好了啊来就能吃。”外婆乐呵地笑着。   外婆的小院子在镇子旁边,戚雨迟只需要往外走一小段路。   太阳很毒,沿着土路走出去,很快就能看到一栋漂亮的小别墅。   按照传统的中式审美建造的院落,白墙黑瓦,朴素地贴近高雅。从大门迈进,两边是茂密而有层次的植被,中间一条石砖路,伴着潺潺的溪流声。   这条小溪其实是从山上自然流下来的,通过人工设计和引流让其成为了院子的一部分,同时兼顾自然环保。   从前戚雨迟淘气,房子刚刚住进人的时候他过来玩儿,还脱了鞋跑到这条溪水里面捉鱼,但根本没有鱼,戚雨迟就是想玩水,踩坏了外婆精心养殖的水草。   小时候的事情戚雨迟印象不深,但这一件他记得。   望着这条小溪流他笑了,正在这时,老太太打着一把精致的小折扇从墙后经过。   那堵白墙中间刻了一道窗户,雕花的空隙被老太太的身影填满,半秒不到又泄出阳光。   “外婆啊!”戚雨迟挥了挥手。   老太太看见戚雨迟,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她在原地顿住,手里扇子抖两次,脚剁了剁,脸上五官收缩一下又舒展了。   “小七啊,你总算愿意来看看你外婆了。”   戚雨迟笑着走上去,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再和她拥抱了一下。   “我哪里不愿意来了?”   外婆拍了拍戚雨迟的手臂,抱怨地念叨了几句,戚雨迟都听着,扶着外婆往里走。   堂内,外公鼻梁上挂着老花眼镜,匆匆跑出来,叫了声:“小七啊。”   戚雨迟上去问候了外公,把手里的一袋子水果拿进厨房。   厨房里摆了好几碗糯米和几碟叶子,是准备用来包粽子的。   “小七,你先去你房间把东西放了吧,等会儿下来我们一起包粽子。”外婆招呼着。   “行。”戚雨迟点点头。   这一栋房子是三层楼的小别墅,顶楼是一个小书房和阳台,二层住人。   戚雨迟的房间也在二层,外公外婆一直给他留着,定期还会让人过来打扫。   空调吹着凉爽的风,戚雨迟把书包放在椅子上,靠在书桌边给谢月野发消息说到了。   谢月野回复得很快:【好。】   戚雨迟:【等会儿我们要包粽子,你端午节吃粽子了吗?】   谢月野:【买了,没吃。】   戚雨迟给他发了一张粽子的表情包。   本来想就聊到这儿,戚雨迟关掉手机,要下楼的时候电话响了。   他没看是谁打来的就接起来,所以开口没称呼,生硬的一个喂。   话筒那边传来清晰而熟悉的声音:“是我。”   戚雨迟一听出来就笑,问:“怎么打电话了?今天不忙吗?”   “不忙,”谢月野说着不忙,那边还是挺吵的,“给我妈拿药,镇上没有,我去县里了,要晚上才回去。”   戚雨迟很长地哦了一声。   “要吃饭了吗?”谢月野问。   “差不多,下去包个粽子就吃饭了。”戚雨迟说着,已经走尽了楼梯。   这个位置正好看到厨房,外婆听到他的声音就回了下头,戚雨迟笑着和她挥挥手,走进去。   谢月野清了下嗓子,才说:“就跟你说声端午安康。”   “哦——”戚雨迟捡了两片包粽子的叶子拿在手里,朝外婆那边歪了歪身子看她是怎么包的,同时又分心和谢月野说:“你也是,端午安康。”   谢月野嗯了一声。   外婆知道戚雨迟在讲电话,所以教他的时候没出声,这会儿遇到重点部分,才小声地说:“这里要这么翻过来。”   戚雨迟点了点头。   声音还是被谢月野听到了,他在手机那边说:“那先这样吧。”   戚雨迟被这声拉回来,啊了下,赶紧说你等等,跑着从厨房侧门出去,到院子里。   这儿说话里面的人基本上听不见了,戚雨迟说:“刚刚外婆教我包粽子,端午安康啊哥。”   “知道了,你进去吧。”谢月野催他。   戚雨迟没管,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望着屋檐尖儿,跟他说:“我也想你哥。”   “黏着我啊?”谢月野笑了声。   戚雨迟知道他开玩笑,一只脚往空气里踢了下。   “哇这可是你先说的,你别以为我没留下证据你就可以不认了。”   “没不认,”谢月野那点笑意收起来藏在嗓子里,“真的。”   戚雨迟正想说话,外婆在里面喊了声,他只好答应说马上进来。   “那我先走了,有空我找你。”   “好,挂吧。”谢月野说。   “行。”戚雨迟先挂了电话。   这么简单几分钟打完,戚雨迟觉得自己心情都变了。   一遇到谢月野他就心情好,是真喜欢得不行。   他这么甜甜蜜蜜的进来,外婆看一眼就哼了声。   “我是说,怎么假期都不想着过来玩了,原来搞对象了?”外婆手里捏着几片粽叶,灵巧地裹起来。   这个戚雨迟一向不会否认,大方地说:“没搞,差不多了但是。”   “哎哟,”外婆笑了,“不愧是我孙子啊,主动挺不错的,既然喜欢还是要主动点。”   “您说得对。”戚雨迟都忍不住笑了。   这老太太怎么这么会。   “不过我孙子不差,我相信你可以的啊。”外婆朝戚雨迟眨了眨眼。   外婆包粽子的手艺是一顶一的好,但戚雨迟不怎么会。   要先把几片粽叶叠在一起,包裹成一个漏斗状,再往里填充糯米,最后包扎好。   其实粽子什么样子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里面的米别漏出来。   戚雨迟尝试了好几个才勉强包出像样的。   他拎着那只粽子的绳子转着看了一圈儿,给它单独拍了一张照片,发进朋友圈。   【人生中的第一只粽子。】   包出了一碟下锅,要等四五十分钟才能熟。   外婆和外公带着戚雨迟在院子里阴凉的地方坐下来聊天。   戚雨迟先给商若兰打了个电话,几个人就对着电话一通聊。   等粽子好了,戚雨迟和外婆一起进去拿。   蒸笼的竹盖子一拿开,白色的雾气跟着米粒的香味蹿出来。   外婆先在橱柜里找了一只碗,夹了四五只出来单独放进去,又递给戚雨迟。   “你去送给旁边的邻居。”   “啊?”戚雨迟接过来,笑了,“你们邻居还很熟吗?”   “也不算吧,但是那边住的是个阿姨,”外婆和戚雨迟说,“她经常都是一个人,晚上没什么事儿我和你外公还总是出去跟她聊聊天。”   外婆利索地夹着锅里剩下的粽子,偶尔抬眼看戚雨迟。   “而且啊,她最近摔断腿了,坐轮椅,挺不方便的,不过好像他儿子过来了,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过端午,你去送吧。”   戚雨迟说了声好,端着那碟粽子走到门口,又仰着身子问:“往左还是往右啊。”   “右边儿!”外婆说。   时间接近中午,戚雨迟觉得太晒了,出门前拎了一只草帽盖在头上。   出门右转,戚雨迟看到了另外一栋房子。   只有两层,是传统的农村的房子样式。   墙是灰白的,没有刻意地刷过,门内的院子里也是水泥地,不过没有像寻常人家那样养着鸡鸭,而是干干净净的。   戚雨迟推门走进去,没有人出来,所以他左右看了一圈。   沿着台阶走上去,戚雨迟轻轻扣了扣门。   “有人在吗?”   暂时没人说话,戚雨迟往后退了一步,正要走,又听见里面有声音。   门被人推开,光线从外面照进去,一位中年女人穿着T恤长裤坐在轮椅上,头发被简单地挽起。   她面容有些病态的苍白,因为瘦而显得眼窝深陷。   戚雨迟怔了一下,才说:“我是隔壁老太太的孙子,今天我们包了粽子,给您拿了几个。”   “好,”中年女人接过来,扯着嘴角笑了笑,“谢谢了。”   戚雨迟没看见她的儿子,简单道别之后就转身走了。   有点奇怪,戚雨迟低着头走出去,合上了那扇木门。   吃完中午饭戚雨迟就上楼睡觉了,他前段时间没休息好,实在太困,一睡就睡到傍晚。   午睡时间太长再醒过来,戚雨迟捂了一身汗,黏在身上实在太不舒服。   他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在楼上洗了澡换了衣服,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外婆叫他,让他去他们房间里随便拿一张报纸出来垫着桌子。   脚下踩着一双洞洞鞋,戚雨迟随手扔掉毛巾,推门进了外公外婆的房间。   他们的房间生活痕迹很重,外公就跟戚雨迟差不多,都是那种用完东西比较喜欢放在手边,简而言之就是不会收拾的人。但外婆不一样,她一个人能吼得他们俩天天打扫房间里的卫生。   报纸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戚雨迟知道他们以前喜欢读报纸。   爱看的人主要是外公,现在卖报纸的越来越少,外公也不怎么去买,老是把以前的报纸拿出来,翻来覆去地读。   戚雨迟拉开抽屉,一股灰尘味冲进鼻腔。   他偏了下头,手扇了扇,才弯腰找。   拿哪张无所谓,但戚雨迟觉得要是放在上面,说明外公经常看,他就没挑上面的。   手伸进抽屉里挨着那一叠报纸量了下,戚雨迟抬起一堆,从靠下的位置抽出几张来扔在桌面上,又关好了抽屉。   看日期是好几年之前,戚雨迟把报纸简单叠好,拿起来。   他低着头,一边看最上面的那张,一边往外走。   当年的那一天,头版头条是一起工厂爆炸的事故。   戚雨迟从开头看起,一目好几行。   这次事故非常严重,当时在厂里的人全部身亡,工厂的所有财产也尽数报废。   火光冲天之后,一片废墟。   撰写的人用生动的语言描述了当时的惊险。   读到最后,戚雨迟才看到这座工厂负责人的名字。   谢霆之。   他在心里念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又倒回这篇报道的开头。   这个工厂的所在地是宜县。   也就是,此刻戚雨迟脚下的这座县城。   房间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作者有话说:   但是潘多拉的盒子却打开了   才回家,太多朋友叫吃饭了,实在忙,少了点儿,本章掉落红包,啵啵。 第33章 小罪哥   戚雨迟脚步很慢, 走到庭院里的时候饭桌已经摆好了。   外婆叫他一声他才抬头,把手里的报纸卷起来往那边跑。   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一道红枣莲子炖鸡, 鲜美营养, 炝炒回锅肉,辛辣刺激味蕾,番茄牛腩, 番茄酸甜牛肉滑嫩, 醋溜白菜,爽口解腻。   最后是白煮粽子, 配蜂蜜和红糖。   农家的做法又和他平常吃到的不太一样。   莲子是塘里摘的, 鸡是漫山遍野跑的, 小白菜和番茄地里拔起来藤蔓上摘下来, 粽子的叶子丢进背篓的时候还挂着清晨的露珠,样样新鲜。   戚雨迟坐下来,展平报纸, 一张一张分过去给外公垫桌子。   没想到第一张的头版是工厂爆炸,第二张第三张, 连着好几张的头版都是一样的事件。   戚雨迟忍不住问:“当时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好像你们也在这边吧?”   外公低头看了一眼就知道戚雨迟在说什么,他点点头。   “可不是, 不过工厂当时是在县上, 偏一点的地方。”外公说着看了看外婆, 外婆也唏嘘道:“当时我们冲着环境好选了乡下, 人老了就不想在城市里待着, 我看你妈忙成那个样子我都嫌累。”   “没想到后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外公握着筷子, 手指又在报纸上点了下。   “以前啊这边很多人去县里挣钱, 就我们这个镇子, 因为这件事都走了好几个。”   戚雨迟低着头,筷尖按了按米粒,嗯了声。   “老板叫……谢霆之吗?”   “是叫这个吧?”外婆看了眼外公,“主要是我记得他儿子的名字,小孩子为什么要这么起名字。”   “叫什么?”戚雨迟抬起眼。   他放下筷子,拿起搁在旁边汤碗里的汤勺。   夏天湿气重,外婆特意炖了莲子枸杞鸡汤,熬得不浓,油很淡却格外香,不腻又能去火。   刚刚尝了一口,戚雨迟嘴里便多了一股清甜的味道。   他还等着外婆说出那个小孩的名字。   “谢罪,”外婆摇摇头,“这么起太不吉利了。”   一滴汤汁从勺子底部落下来,沾到桌子上,戚雨迟没来得及擦,偏头望着外婆,皱了皱眉。   “什么?”   “谢,罪。”   外婆以为他没听清楚,所以将两个字拆开,慢慢地说:“罪孽的罪。”   一晃神,戚雨迟已在脑海中将这两个字读了许多遍。   熟悉。   有时候人会觉得梦里的场景自己曾经见过,戚雨迟此刻的感觉就和那样差不多。   觉得自己应该是听过的,但是仔细想一下又不可能。   外公把最后一张报纸拉开了,正要垫下去,戚雨迟忽然抬手拦了下。   “外公,这张先留着吧。”戚雨迟说。   外公愣了下,但也没说什么,折起来给他放到一边。   晚上戚雨迟陪外公下棋,外婆去村口跳广场舞。   院落里草木茂盛,不过好在种植了驱蚊草,戚雨迟没有被咬得很惨。   外公喜欢的是传统围棋,在戚雨迟很小的时候,外公每天带着他教他最多的事情就是下棋,可惜戚雨迟本身真的不是特别安静的性格,所以尽管学了很久,也只是比普通人好一点。   “哎你不该这样下啊,”外公伸出手指点了点戚雨迟刚刚的那一步,又沿着棋盘划到另一边,“你看,你这颗棋应该走这边。”   这么一点拨戚雨迟就懂了,也跟着哎了声摸了摸自己头发。   “我真的,”戚雨迟笑了,“我就不是这块料。”   他这么说完,外公也笑。   以前商若兰刚刚认识戚识棠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穷学生。   但商若兰家境优越,虽然不至于高傲,但气质无法掩盖。   商若兰将戚识棠带回家的那天,大家都很吃惊,尤其是一些不算很熟的亲戚,趁机奚落了几句,最后还是外公去把人带走,说小戚你来陪我下盘棋。   会围棋的人就不算很多,何况是下得好的人。   所以当戚识棠坐在小桌旁摆棋开始,许多人就变了脸色。   下围棋最要求心稳,下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心境。   一盘棋在戚识棠手里进退有度,直下到外公的心坎里去。   之后商若兰和戚识棠的交往,没有再受到商若兰家里的任何阻碍,当然事实也证明外公没有看错人。   “你就不像你爸爸,你更像你妈妈。”外公也不责备,抬手把棋搅乱。   “以前每次放假你到这边来玩,我都想教你下棋,能学会早学会了,还指望你现在?”外公笑了,喝了口茶。   “你要我安安生生坐好几个小时,就那么动几下手,我会心累,”戚雨迟靠到椅背上,半抬头望着院子里的景色,“小时候我特喜欢过来玩儿,就是觉得这边有山有水的,能到处跑。哎外公,我以前是怎么摘到那边树上的桃子的啊?”   “你?”外公笑得停不下来,“你的办法还不够多?人家家里的梯子都被你搬走了,你什么不敢干。”   说到这里,外公忽然停了一下,接着就叹了口气,“你说你胆子大点儿吧,是好事儿,但是有时候真让人担心,你还记得有一次你跑去打架吗?把你爸你妈吓坏了。”   “嗯,”戚雨迟点点头,“记得,但也不是特别记得了。”   “那会儿你还小啊,”外公摇摇头,道,“那条巷子人很少的,最里面几户人家的柴火堆在一起,木头多,我们过去的时候你外婆看到你手里那么长一根棍子还以为出事儿了,尤其是你旁边还有血,你想想,多吓人啊。”   戚雨迟端起属于他的那只小茶杯,手在半空中一顿,嗯了声。   那天戚雨迟没法忘掉,估计这辈子下辈子都得记得。   他长这么大没经历过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就那一次尤其惊险。   “外公,后来你们知道那个孩子是谁了吗?”戚雨迟忽然想到。   外公点了点头,随意地拿起一粒棋子敲了敲桌面,“一直知道的,那小孩儿不看我都猜的到。”   “真的吗?”戚雨迟放下茶杯,“没人跟我说过,我后来过来这边也没见到他。”   外公摆摆手,侧过脸。   “刚刚你外婆还提了,”他指了指旁边,“就是那个叫谢罪的啊,他们家就在隔壁,你外婆不是让你送粽子?这小孩儿惨得很……”   顺着外公的手指望过去,戚雨迟一愣。   叫谢罪?   在隔壁?   指腹沿着桌面一小截划拉半晌,戚雨迟直觉脑袋发懵。   好像一件很乱的事情忽然被理出了线头,他皱着眉低着头。   他为什么会被打?   是打不过还是根本不反抗?   戚雨迟一点一点模糊地想着。   外公把棋子收起来,一粒一粒拿玉雕的棋发出轻微的脆响。   忽然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戚雨迟因为走神被吓了一跳。   骤然偏头,进门的人是外婆,戚雨迟卸了一口气。   夏日夜晚也热,从土地里散发出来的暑气好像要将人上锅蒸了。   外婆热得额头出汗,却还没尽兴,走进来看见他俩,手上扇子一挥,哼了几句曲儿。   “蓦然见一少年信步游湖畔,恰好似洛阳道巧遇潘安。”   “这颗心千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徒起波澜?”[1]   戚雨迟笑着听完,夸了一大串,拿着手机站起来,说:“我出去逛会儿。”   “大晚上的小心点儿别迷路了啊。”外婆叮嘱道。   “没事儿,”戚雨迟手往前一指,“我去镇子上,不进村里。”   收拾棋局的外公听到了,赶紧哎了声,“帮我买包烟啊小七。”   外婆皱着眉头拍了拍外公手臂,念叨着:“怎么又抽烟啊……”   戚雨迟碰了碰自己鼻尖笑了声。   院子外边立了一盏路灯,戚雨迟站在那儿点开了谢月野微信。   戚雨迟:【你回去没?】   谢月野没有马上回复,戚雨迟就关了手机朝街上走。   晚上临街的商铺还开着,人比戚雨迟想象的多一些。   广场舞散场后还没走掉的,带着小孩子出来转转的,和戚雨迟一样出来买东西的,刚刚做完农活的……你认识我我认识你,好像碰上谁都能聊几句。   戚雨迟沿着街边走,看到前面有一家便利店。   一只灯泡系在绳子上,从天花板吊下来,照亮摆在玻璃柜里的烟。   戚雨迟知道外公抽什么牌子,但不知道那个牌子的名字,所以他站在柜台前,弯下腰一个一个看过去。   正在这时他电话响了,看名字是谢月野,戚雨迟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   “回去了吗?”戚雨迟先问。   “回去了。”谢月野说。   他周围还挺安静的。   “那就好。”戚雨迟说着,看到了外公常抽的那种,手指在玻璃上点了两下。   老板把烟拿出来,说了句价格,戚雨迟低声应了好。   “在买东西?”谢月野问。   “嗯,给我外公买包烟。”戚雨迟把烟拿在手里,转身朝来的路走。   他想起之前和谢月野说的那些关于抽烟的话,戚雨迟笑了。   “以前我外公是不抽的,老了之后他才抽,说什么要尝试一下这辈子没尝试过的事情。”   “你们性格挺像,”谢月野说,“我觉得这是你能做的事儿。”   戚雨迟:“是吗?”   身边风一样跑过去两个小孩子,戚雨迟停下脚步让了他们。   一个男生追着另一个男生,嘴里还念念有词,估计是在玩儿什么游戏。   前面是个巷子口,戚雨迟接着走,问谢月野:“阿姨怎么样了?”   谢月野:“好多了,只是脚伤本来就好得慢一点。”   戚雨迟从手机里听到他吸气又吐气的声音。   “你在抽烟?”   谢月野模糊地嗯了一声。   “以前是因为压力太大,考研的时候,”谢月野顿了一下,“就是太累了,每天扛着学习,有次扛不住了,我才开始抽的。”   戚雨迟路过巷口,朝谢月野嗯了声,只是很随意地往里看了一眼。   巷子里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唯独靠墙一点猩红。   月光勾勒一个人影,戚雨迟顿住脚步,手机稍微拿开一些。   那人察觉他的停留,正要偏过头来,前面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小罪哥!”   那人语调上扬,声音清亮,三个字吐得清楚明白,但从手机里传出又变得失了真。   戚雨迟盯着巷子里的那个人,眼睛微微睁大。   耳边两道声音重合,戚雨迟不会听错。   那人往声音的方向看,背对着戚雨迟,和叫他的人说了几句话。   背影戚雨迟不会认错,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戚雨迟也很难听错。   几乎天天一起吃饭一起玩儿,时不时就发两句消息,微信上聊出一片,总是不由自主在想的人,刚刚还在打电话的人……   戚雨迟重重一怔,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吐出不怎么成声的字:“谢……”   手机屏幕还亮着,他垂下手,朝巷子里面跑。   耳边生风,心脏突然和这个夏夜一样滚烫,脚下道路撒了许多石子,戚雨迟跑得跌跌撞撞。   他望着眼前那道身影,头一次觉得自己迟钝。   谢月野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回家了吗?难道说他家就在这边?   刚刚那个人叫他什么?小罪哥?哪个小哪个罪哪个哥?   是这样吗?   不会吧?   前面两个人正要回头,戚雨迟已跑到谢月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   也没顾忌其他人的眼神,戚雨迟闭上眼将脸贴在他肩胛骨上,混乱的思绪总算安静一些。   缓了两口气,戚雨迟的胸膛仍旧剧烈起伏着,声音不受控制,所以轻飘飘的。   “哥,你怎么在这里?”   手背被人贴住,谢月野牵着他,先和身边人说:“我还有点事。”   那人迟疑地嗯了一声便走了,谢月野摁灭了烟头,勾手摸了摸戚雨迟头发,说:“我家在这里。”   戚雨迟手圈他腰圈得死紧,嗯了一声偏过头,拿鼻尖在他后背点了下。   谢月野笑了,问:“怎么了?”   戚雨迟摇摇头,头发在他衣服上划拉出声。   两人就这么抱一块儿,谢月野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实在走不动,就抓着戚雨迟手拽了一下,把人拉到身前。   戚雨迟又缠上来,像离不开了一样,手臂在他身后交叉。   “怎么了?”谢月野垂眸看着他发顶。   戚雨迟不知道把他的推测说出口,很想直接问那个人是你吗?可又觉得荒谬。   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不会的。   他安慰自己。   这是不准确的第六感,解释不清,肯定是没睡好。   嘴唇张了又合,戚雨迟最终往谢月野锁骨上咬了一口,咽下去了。   他扯着嘴角笑,说:“没事儿。”   谢月野嗯了声,松开一些,平静地和他对视。   这一眼把戚雨迟重新扔回忐忑的境地,谢月野牵起他手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知道谢月野想带着自己去哪里,戚雨迟浑浑噩噩地跟着他。   晚上村子里太黑,谢月野用了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脚下的路,手上时不时引一下。   小巷是这个镇的特色,如果在半空俯视,整个镇子像迷宫一样纵横交错。   戚雨迟跟着谢月野一直走,抬眼时发现已经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青砖黑瓦,两侧路边沿着积水生了杂草。   那么多的巷子戚雨迟从未分清过,但总有一处两处特别熟悉,比如这里。   朝右边拐是外婆家,朝左边就走出去了,巷口应该是家小卖部。   戚雨迟停下脚步,手抓着谢月野的,也拉得他停住。   谢月野回头,昏暗灯光下看见戚雨迟恍惚的神色。   他很用力地攥着谢月野。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女人,现在孩子应该上初中了,他们家卖的橙子味儿的糖特别好吃,一块钱能称好多。每天早上卖花卷的,七点钟会准时穿过这条巷子,我外婆特别喜欢吃,所以我跟着她出来买过好几次。”   戚雨迟猛然停顿,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哽咽。   “不是你吧?刚才那个人叫你什么啊?”   一句一句说下去,谢月野察觉戚雨迟的激动,手往自己这边带,把戚雨迟搂住了。   “你知道了。”谢月野几乎是肯定地说。   “我不知道,”戚雨迟推开他一些,苦笑着,“你说不是你。”   小臂又被谢月野拉回去,戚雨迟撞进他怀里,手垂着,在身侧握成拳。   谢月野沉默着,听他声音低落地说:“我小时候,这边有几个特别坏的小孩子,外婆不让我和他们玩,说他们总是喜欢欺负别人。”   “棍子是在这条路尽头捡的,冲上去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但是之后真的有点害怕。”   稍顿片刻,戚雨迟咬着牙,总算承认。   “当时你为什么……那么瘦?”   谢月野怀抱收紧,低头用嘴唇碰了碰他耳廓。   “现在不瘦了。”   作者有话说:   [1]《白蛇传》 第34章 他还是不相信谢月野能这么丢了他   谢月野带着戚雨迟一直走到最里面, 墙边立了一扇木门。   没有上锁,谢月野轻轻一推就开了。   戚雨迟跟着走进去,看见谢月野手在墙壁上摸了一下, 灯便亮起来。   房间很小, 摆了一张床和一张小书桌,放了几瓶饮料。   谢月野松开他,给他拿了瓶橙汁拧开递过来。   “谢谢……”戚雨迟很慢地喝了一口。   他们在床沿坐下来, 戚雨迟左右看了一圈, 问:“这是你……”   “有时候会过来。”谢月野说。   果汁就喝了一口,其实戚雨迟渴了, 但是忽然就不想喝。   瓶盖也没拧紧, 谢月野怕洒了, 盖着戚雨迟握住瓶子的手, 帮他重新拧过。   垂下眸,谢月野问:“有什么想问的吗?”   “啊……”戚雨迟把果汁放在床头柜上,抓了把自己头发,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   谢月野嗯了一声,手掌搭在他头顶, 轻轻拍了两下。   气氛沉默,戚雨迟清了清嗓子, 错开话题, 先问他:“你明天怎么回去?”   “大巴, ”谢月野说, “明天下午的票, 我买了。”   戚雨迟一顿, 说:“那我跟你一起吧。”   他手机拿出来, 对着屏幕也不知道点哪里, 谢月野就伸了手,问:“介意吗?”   戚雨迟摇头,把手机递给他。   几分钟之后他手机响了一声,是收到短信的提示,估计是发的什么验证码。   没一会儿,谢月野把手机还回来。   “之前我说等你模拟法庭忙完我们聊聊,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他知道戚雨迟不好问,凭他这种懂事儿的性格他也不可能往深了问,所以他干脆自己说。   “我妈妈念大学的时候参加过一段时间的支教,在那里遇到了谢霆之。你知道这边曾经有一个工厂吗?厂里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那是谢霆之和其他人合开的,工厂只是他们公司的其中一个项目。”   戚雨迟刮了刮谢月野搭在床边的手。   “我妈在这里支教的时候,工厂刚刚建成,谢霆之过来考察,所以他们认识了,然后有了我。但是谢霆之从来没想过和我妈结婚,他是商二代,家里背着婚约。”   “在我出生之后我妈才得知了这件事,产后抑郁很长一段时间。但谢霆之还是答应了联姻,生下的孩子就是谢泽,所以我们同父异母。”   谢月野的母亲叫周盼秋,因为外婆生她的时候预产期在秋天。   他们对这个孩子怀有许多期待,所以起名盼秋。   但最终秋天成了这个家庭所有人的噩梦。   “哥。”戚雨迟抓着他衣角抱住他,凑上去咬了一口他颈侧。   谢月野抬手搭着他后背,“有二十多个人在工厂的事故中死亡……不是偶然,本身工厂的建设就不合格,所有责任人都面临法律的处罚,谢霆之后来跳楼了。”   “当时你遇到我,那几个打人的人,他们的父亲母亲,有的因为这次事故丧生,有的因为这次事故失去工作。”   他说话的时候胸膛跟着微微抖,戚雨迟手臂圈着谢月野腰,指尖隔着一层布料贴着他的小腹。   谢月野垂眸,下巴抵在戚雨迟发顶。   “从我出生开始,没有多少人喜欢我。妈妈觉得看见我就想到谢霆之,谢霆之觉得要是没有我他就不用负责了,谢霆之跳楼之后处理财产,谢泽的母亲知道了我的存在,几重压力之下疯了,谢泽……”   “我不想听了。”戚雨迟捂着他嘴把他打断。   谢罪。   戚雨迟把这两个字在舌尖翻覆熨烫。   凭什么?   出生不是他愿意的,从来没有拥有过父亲,却要替他背负责任,明明任何一个被厌恶的理由都与他无关。   戚雨迟觉得自己一颗心被反复揉捏,酸胀感挤到眼眶。   他手掌压着谢月野后脑勺,一用力就让谢月野低了头,迎上去在他断眉处亲了一口,又拿手心贴了一下。   从前戚雨迟觉得这里好酷,想特意做成断眉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   但是他忘记了,所有伤口背后都有故事,多半是不乐意被人听的。   “那天酒吧门口,你摘帽子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谢月野声音沉下来,“一直没有和你说过,我很抱歉。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我们的关系,决定权在你手里。”   “谢罪是我,谢月野也是我,你怎样选择我都可以接受。”   过去的谢月野就是谢罪,过去了也还是他,也还是存在。   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谢月野自己都理不清楚,不能让别人陪他承担。   迟早要告诉他,不告诉他谢月野也不会任由这段关系这样发展下去。   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自己想得通透了,谢月野说完,觉得卸下身上千斤重担,却忘了面前的人是个直肠子。   衣领骤然一紧,戚雨迟单手攥着,一条腿跪在床边,从上往下看着谢月野。   “我不可以接受,”他手指因为用力泛着青.色,眼眶都在发颤,“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不想要我吗?”   想啊。   当然想啊。   但是谢月野说不出来。   戚雨迟像一颗太阳,他不知道这颗太阳为什么能成为自己的。   一靠近就觉得温暖,就被点亮。   他想要,可是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东西但凡想要都能得到,想要或许就没有意义了。   “小七……”   眼神闪烁中,戚雨迟读出谢月野的几分犹豫。   松开手指,他双脚落地站在床边,难掩失望。   “你这么叫我什么意思?”戚雨迟问,“告诉我真相,还没问过我的意见,你就打算自己放弃了吗?”   谢月野吸了口气,“因为我不配……”   “你不配什么?你不配我也看上你了,”戚雨迟站着,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你这句话把我也说进去了,你看不上你自己,你现在连我也不相信。”   讲到这儿戚雨迟脑子都是木的,隔了半晌,他只憋出一句:“我他妈那么喜欢你。”   心里还有话想说,但是说到这里往下戚雨迟就忍住了。   吵架的时候最需要忍,那会儿情绪起伏大,能说出什么话自己都不知道,戚雨迟不做这种违心伤人的事情。   他一偏头,看向房间角落,片刻道:“我先走了。”   门被他用力拉开又轻声关上。   戚雨迟被外头风一吹,捂着脸吸了下鼻子,抬脚朝外走。   回去时外公外婆都洗漱完上床了,小院子里为戚雨迟亮着一盏灯。   他进屋,神情恍惚,踢到门边放着的一张木头凳子,凳子倒下一阵响,戚雨迟膝盖也跟着一疼。   这阵动静把两位老人闹起来,戚雨迟穿的又是条大短裤,外婆眯着眼蹲下来,看见他膝盖青了一块,心疼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让你外公给你找药。”   他们都着急,只有这个真正疼着的人不急。   戚雨迟坐下,说不准自己此刻什么心情。   外公给他抹了一把红花油,掌心有劲地揉着,让戚雨迟一下一下觉得疼。   他一边替自己疼,一边又替谢月野疼。   疼着疼着嘶了一声,眼睛被天花板上挂着的灯一晃,挤出点泪花。   他又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没灭掉。   戚雨迟平常也很少认真生气,尤其是对自己朋友,更不会。   在谢月野这儿,戚雨迟以前也想过他们会不会有吵架的那天,他觉得不管怎么吵架他先低头就是了,要是他的错他肯定认,要不是他的错他觉得应该谢月野也不会是多大错,冷静之后他也可以先递这个橄榄枝。   但是这种情况,戚雨迟没想过。   现在发生了,他知道自己不会先低这个头,他也不能。   得谢月野先认,他先自己想明白想清楚。   否则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戚雨迟不觉得谢月野现在能比他好。   一个人是不是真诚,他心里有数。   一整个晚上没睡好,戚雨迟脑子里翻来覆去是谢月野那几句话和那些表情。   黑暗中几次睁眼,他还是不相信谢月野能这么丢了他。   第二天起床,戚雨迟脸色差得把外婆下了一跳,拉着他的手摸了好几下他额头,生怕是发烧生病了。   然而戚雨迟是心病,他顶着膝盖那块青紫,坐下来面无表情地吃早餐。   车票是订好的,该上车的时候戚雨迟还是过去了。   车站人声鼎沸,他要坐的那一辆大巴车还未打开车门,已经有许多人在排队等着。   有大包小包地挎着的人,有手里牵着一两个小孩儿的人,有不知道该怎么坐车的老人。   戚雨迟远远看着,在那排队的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谢月野。   他攥着刚刚从车站大厅取的票,往前走。   大巴开始上人,队伍不断缩短。   戚雨迟站在中间偏后的位置,等得无聊,他拿出手机看消息。   宿舍群和篮球群都挺热闹的,有人问放假回来要不要打个球,马上就要期末了,最后一场球。   戚雨迟被艾特了好多次,都是问他参不参与的。   行吧,打。   他回了个OK。   快要轮到戚雨迟上车了,他刚放下手机,背后有个大叔想插队,不管不顾冲上来,抵着戚雨迟胳膊把他朝外撞。   戚雨迟没注意,一不留神被这么撞一下没站住。   那一下钻心的疼,戚雨迟知道自己脚踝肯定扭了,脸上表情没控制住。   加上昨天谢月野的事儿,他心头火起,吼了句有这么急吗?   那大叔朝他望了眼,竟然也没管,挤着上车了。   戚雨迟脸皱着,正要蹲下来看看脚,被人抓着手臂一提。   “别蹲,我去给你买药,你先上车。”   这声音戚雨迟不抬头都知道是谁,他手一抬,把自己手臂从谢月野手掌里抽出来,低头说了句好。   身边人一顿,转身走了。   这么一耽搁,戚雨迟成了最后上车的。   当然还有比他更后面的,是去给他买药的谢月野。   售票员从前往后检票,轮到戚雨迟时她朝前面司机吼了声:“票查完了!”   戚雨迟以为车要开走,赶紧说:“我朋友还没上车。”   “你朋友?”那售票员瞪大眼睛,又对前面说:“哎等等,还有人。”   “你朋友什么时候来啊?”售票员看完他的票,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到点了,不能多等的。”   戚雨迟犹豫一下,想要不我跟着下车就行了,他手扶着椅背,还没站起来,就听见前面有人上了车。   售票员一回头,朝跑得气喘吁吁的谢月野伸手要了他的票,没多管,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整个车就剩下戚雨迟旁边有座位,谢月野手里拎着一包药,坐下来。   大巴启动,颠簸几下。   “先用喷雾,等会儿到了之后去校医院再看。”谢月野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喷雾在他手里晃了几下,谢月野埋下身想去抓戚雨迟的脚踝,而他缩了一下。   “我自己来。”戚雨迟半抬着腿,朝谢月野要那瓶喷雾。   谢月野手顿在空中,气息还乱着。   戚雨迟望着他眼睛,其实自己心里比谁都难受,但还是忍着。   僵持片刻,谢月野把喷雾递给他。   以前打篮球,跌伤这事儿经常有,所以戚雨迟处理起来很利落。   他喷了两下喷雾,用手推开,也大概判断了一下。   应该只是小问题,休息几天就好了。   喷完了戚雨迟把喷雾顺手递给谢月野,他拿过来收拾好,两人就没再说话。   窗外景色过得极快,戚雨迟头靠着座椅。   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会儿他很困。   但车厢里很吵,大人聊天,小孩哭闹,还有不戴耳机大声外放的人,蚊子这个时候也没放过戚雨迟,嗡嗡嗡在他耳边闹个不停。   戚雨迟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勉强闭上眼,他迷迷糊糊,眼皮一搭一搭就要合上。   身边人动了动,戚雨迟听见喷雾的声音,跟着是一股花露水的味道。   他不想看,干脆闭上眼,又忽觉耳廓一热,左边耳朵被塞入一只耳机,紧接着他被人捏着下巴轻轻偏了头,另一边也被塞了一只。   汽车开得摇晃,戚雨迟被跟着一甩,头砸在谢月野肩膀上。   正要抬起,他发顶被谢月野掌心轻轻一摁。   耳机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戚雨迟摇摇晃晃听了一会儿,意识模糊时,轻音乐恰好到了结尾,一场雨声。   下车的时候戚雨迟还睡着,是被谢月野轻轻晃醒的。   “到了啊?”戚雨迟歪了歪脑袋,又在谢月野肩膀上靠了会儿。   周围脚步很乱,吵吵闹闹的说话声填满了车厢,戚雨迟还没缓过神。   就因为这么一阵茫然,他短暂地忘记了他们还在吵架。   眨两下眼睛,戚雨迟回神,坐起来。   谢月野是靠走廊的座位,他先起身,戚雨迟过了会儿也跟着站起来。   脚踩到地面那一下戚雨迟腿甚至抖了抖,谢月野察觉了,反手想去抓他胳膊,但又停在半空。   他的手收回去,戚雨迟也站稳了。   下了车,谢月野说:“我跟你一起去校医院。”   “不用,”戚雨迟脚在地上垫了下,“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知道。”   谢月野垂头看着他脚,眉头皱起来。   “哥,要我提醒你吗?”戚雨迟扬了扬下巴,“昨天你自己承认的,要结束,那现在我俩就没关系了,所以我的事儿你别管了,行吗?”   这么长段话听起来刺的是谢月野,实际上也刺着戚雨迟自己了。   但他必须得这么说。   说完戚雨迟要走,脚就算再没事儿这会儿也是不好走的,他歪歪扭扭挪了几步,忽然身体一轻,被谢月野扛起来了。   戚雨迟下意识圈住他脖子,手握成拳在他后背上发狠地捶了下。   “干什么呢你?”   “带你去医院。”谢月野都不带停的。   戚雨迟简直是要疯,这么多人还看着,他腿在空中蹬了两下,换成压着声音和谢月野商量:“人这么多,我求你你放我下来成吗?”   这回谢月野听进去了,问:“我放你下来,你去校医院吗?”   戚雨迟要被气笑:“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去了?”   他残酷地点出一个事实:“我他妈是不想跟你一起去。”   沉默片刻,谢月野让戚雨迟稳稳落了地。   “我看你上校车就走。”   戚雨迟知道犟不过,抓了把自己头发,嗯了声。   车很快就来了,戚雨迟自己爬上去,愣是没让谢月野扶一下。   等他在座位上坐好,谢月野隔着窗把手里的喷雾塞给他,往后退两步站在路边。   校车启动,开出去,戚雨迟没回头,死死捏着这只瓶子,只想冲空气打一拳。   难受。   真的太难受了。 第35章 在一起,我们谈恋爱   医生的诊断结果和戚雨迟自己判断得差不离。   就是小伤, 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医生见他手里有瓶喷雾,也就多开了几张膏药。   戚雨迟一瘸一拐回宿舍的时候,唐澜和秦嘉易正好都在。   他俩寝室里聊天本来热闹着, 看戚雨迟这么狼狈地回来, 都愣住了。   主要是这种狼狈不仅仅是戚雨迟瘸着腿,还有精气神。   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   戚雨迟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来,唐澜和秦嘉易站他身后, 两人对视一眼。   唐澜凑上去, 问:“迟总,您这是怎么了?”   戚雨迟把手里的药往桌子上一扔, 说:“脚崴了, 没什么大问题。”   看这样子就是不愿意仔细说, 唐澜很有分寸地没往下问, 跟他说:“那你要不先上床睡会儿吧。”   戚雨迟确实也是累了,扶着桌子站起来,说我先去洗个澡。   因为动作太不方便, 戚雨迟这个澡就是随便洗洗。   出来之后他拿着手机爬上床,秦嘉易还过来搭了把手。   唐澜把灯给他关掉了, 戚雨迟拉上床帘,在黑暗里打开手机。   习惯很难改变, 比如戚雨迟一开手机就想点谢月野对话框。   他的置顶戚雨迟还没取消, 最后的对话还是那天晚上戚雨迟问他回去没, 之后谢月野给他打了电话, 所以没有记录。   前一天还分不开的人, 几句话能聊成这样。   戚雨迟笑了下自己, 看见谢月野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来回来回几次, 他一直盯着那一排。   最后谢月野还是给他发了消息, 问的是:【有事儿吗?】   没事儿。   戚雨迟心里这么回,手上却关了手机。   被子一裹,睡了。   脚上这么一闹,球是打不成了。   但是打球那几个人还是说想找他吃饭,那几个哥发语音,说什么就算是我们扛着你也得把你带到球场来。   戚雨迟笑得不行,说好那我来吧。   他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   两边人都到得差不多的,戚雨迟是这次的裁判。   他眼睛在球场上一数,还差一个。   正要问谁没到,旁边来人了,一抬眼,竟然是谢月野。   戚雨迟第一下是懵的,谢月野穿的是短袖短裤,身上还背着书包,额头出汗了,气还没喘匀。   戚雨迟熟悉他课表,想到他应该是刚刚才下课。   谢月野把书包脱下来,放在戚雨迟身边。   “我来了。”他不知道对谁说这话,反正戚雨迟没理他。   人齐了,球赛开始。   唐澜今天也在,一下就感觉到谢月野状态不对了。   不止是他,场上的人今天都能看出来。   谢月野打球从来没这么拼过。   他毕竟也不会去打专业比赛,每次都是跟朋友玩,既然是朋友之间,当然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偏偏今天,整个场子都被他一个人秀翻了。   戚雨迟当然注意到了,但偏偏装作自己不怎么在意,偶尔还刷几下手机。   实际上根本什么软件都没点开,他在心里骂你秀什么呢?   一场球好容易打完,对除了谢月野之外的所有人来说都是悲惨至极的体验。   一兄弟勾着谢月野脖子,连连拍他,大喘气问:“您今天到底怎么了?折腾我们这些凡人干什么啊?”   谢月野仰头喝水,挥开他手。   唐澜跑到场下,在戚雨迟身边坐着。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是看出来了。   这俩应该吵架了。   他要出示的证据如下:一,昨天戚雨迟回来的时候就跟受重伤似的,明明脚崴了,却不是谢月野扶回来的,很反常。   二,谢月野今天虽然很厉害,但赢了球他不开心,脸色一直沉着。   三,他俩全程没看见交流,平常可光是坐着都能眉来眼去的。   综上所述,唐澜得出结论。   他们,竟然吵架了。   谢月野这时走过来,唐澜很有眼力见地赶紧站起来跑到旁边去跟其他人聊天。   戚雨迟今天也是穿的短裤,出门随便套的,也没想起自己膝盖青了。   谢月野一来就看到了,半蹲下来,问他:“怎么弄的?”   戚雨迟顺着他眼睛一看,腿往外撇了下,说:“小事。”   反正就是不和他说。   谢月野站起来,周围的人也都过来了。   他刚才那个动作就容易让大家目光集中到戚雨迟腿上,很快也有人看见,指了下,问:“小七你腿怎么了?”   戚雨迟拍了下膝头,说:“没什么事儿,之前在家里撞的。”   谢月野垂着眼,没出声。   有几个人说了几句让他小心点之类的话,大家开始商量晚上吃什么,唐澜在一边,偷偷看一眼戚雨迟,又看一眼谢月野。   没想到戚雨迟站起来,说:“对不起啊,晚上突然有点事,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谢月野拧瓶盖,听他这话,嘴里一口水咽下去,包着空气朝右边鼓了鼓。   “这怎么行啊?让你在这儿浪费一下午看我们打球?”   “就是啊说好的一起吃饭。”   戚雨迟笑了下,还要说话,手腕被谢月野握住了。   他微微仰头,说:“留下来吃饭吧。”   戚雨迟不该心软,但还是心软了。   这顿饭他吃得很不是滋味。   谢月野就坐在他身边,人多桌子小,手臂总是撞在一起,回回谢月野都让着他。   熬了一晚上,总算到各自回宿舍的时候,戚雨迟朝唐澜一挥手让他先走。   然而唐澜凑上来,拍拍他肩膀,小声说:“你和师兄好好说吧,我都替你俩别扭,真的。”   戚雨迟倒没想到连唐澜这种心眼儿都能看出来,愣了下,嗯了声。   人都走完了,就剩下他俩,戚雨迟一偏头,说:“聊聊。”   真得聊,不聊他要憋死。   戚雨迟想了想怎么开头,谢月野先说话了。   “对不起。”   戚雨迟笑了声,“我不要对不起。”   “我知道,”谢月野看着他,“但是是我的错,这声对不起我要先说。”   “嗯。”戚雨迟应了声,算接受了。   “这么两天我想明白了。”谢月野讲到这里断了一下,戚雨迟感觉自己心脏也跟着顿了下,然而他没有表现。   “我后悔那么说,太伤你了。”谢月野语气沮丧。   但戚雨迟不吃这套,接着问:“后悔这么说,那是要换个说法?跟我说点好听的发个好人……”   “不是,”谢月野打断他,“我喜欢你。”   他眼睫颤动,喉头哽咽,带点生涩。   “我说我喜欢你。”   戚雨迟被说愣了,他手原本放在口袋里,悄悄捏紧了拳头。   “真的对不起,看到你第一眼我认出你了,你可以理解为一见钟情,反正我后来回去一直在想,”谢月野望着他,剖白自己一连串的心事,“我想追你,一直是真心的,但是我又觉得对你不公平,所以我想让你来做这个选择,你来判断我们的关系。”   “是我不够坚定,不是好人卡,但是,你真的太好了,”谢月野伸手,这么两三天以来第一次抓住他小臂,“我的错,之后关于我们的事情,你说了算。”   那小臂被他掌心捂得温热,戚雨迟偏了下头,想起这么几天自己心里的委屈,抬腿朝谢月野蹬了一脚。   这一脚是收着力的,他舍不得他受伤,又很想让他知道自己心里多疼。   最终轻飘飘的,没落下去。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一晚上没睡着吗?”戚雨迟咬咬牙,“就想你以前的事儿,又想我们的事儿,我骂你好多次了,你怎么狠心让我一个人回去的?”   “我的错。”谢月野手抬起来,改为摁住他后腰,将人抱进怀里。   “你好受吗?”戚雨迟问他,“要跟我分开你好受吗?”   谢月野连连摇头,“不好受。”   戚雨迟不搭理他,他心里发酸。   戚雨迟受伤了不让他帮忙,他怪自己。   戚雨迟对别人的解释比对他多,他醋得要命。   所以一冲动,他来完成这份早就该有的告白。   他为自己的话买了单。   “我其实理解你,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角度是不同的。”戚雨迟缓了语气。   作为有歉意的那方,就算对方说再多次没关系,他心里可能还是在意,放不下。   “我就想知道,你想明白了吗?是真的想明白了,不是会把我扔下的想明白了,”戚雨迟和他强调,“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   “我也是,”谢月野手指在他后腰蜷缩起来,“我可以重新追你,你不用答应我,怎么舒服怎么来,如果……”   “我不要。”戚雨迟拉开一点和他的距离,微微皱着眉。   “你要说你确定了,我们现在就在一起。”   谢月野眼神一顿,先低头碰了碰他的唇。   他一贯不懂甜言蜜语,只有在自己专业领域有能说的时候,除此之外,他嘴笨得只会说喜欢和爱。   挺多人觉得这两个字眼廉价,但在谢月野这里无比诚恳。   微热的夜风里,他给了一个这辈子都不后悔的,确定以及肯定的回答。   “在一起,我们谈恋爱。”   谢月野把戚雨迟送到宿舍楼下,走的时候戚雨迟站在台阶上回头看,特酷的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另外一只手摆了下,说我走了。   谢月野嗯了声,嗯完了,到戚雨迟转身的时候又拉着他。   戚雨迟一回头就被吻住,谢月野不知什么时候踩在最下面的那级台阶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抬起来勾住他脖子。   一个很深的吻,因为谢月野特别温柔,所以显得特别深。   亲完戚雨迟就笑了,喘着气还装没事儿地问他:“舍不得啊?”   “嗯,”谢月野捏捏他后颈,“上去吧,晚安。”   “那晚安。”戚雨迟看着谢月野脸,走的时候弹了下他鼻尖,又补了句:“男朋友,晚安。”   要不是戚雨迟腿瘸了,今天这从楼下到宿舍门口的距离,他可能半分钟就冲到了。   戚雨迟只背了一个斜挎包,一只手揣在口袋里,路上遇到认识的同学还特嗨地打了个招呼。   推门进去,唐澜和秦嘉易都朝他看过来,同时愣住了。   戚雨迟反手关了门走进来,一边脱掉包一边坐下来,问:“你俩咋了?”   “啧,”唐澜摸了摸自己下巴,“不是我俩咋了,是你咋了。”   “嗯?”戚雨迟把自己桌上的杯子拿过来喝了一大口,咽了咽,又说:“我?我没怎么啊。”   “不不不。”唐澜站起来,指着戚雨迟左右转了一圈。   “你面色红润,和师兄的事情……”   他说到一半儿,回头和秦嘉易对视,被秦嘉易踢了一脚。   唐澜痛得啊了一声,脸朝天大喊:“你们解决问题没有啊!”   戚雨迟笑了两声,说:“解决了,我们在一起了。”   宿舍里安静几秒,爆发出大叫。   “我靠我靠!”唐澜抓着秦嘉易手摁在自己心脏的地方,“来你摸摸我还活着吗?”   秦嘉易骂他是神经病,一把甩开了。   吵吵闹闹好一阵,戚雨迟手机响了声。   消息就是谢月野发的,是一张图。   戚雨迟点开来看,竟然是他在车上睡觉的照片。   那会儿他一直是靠着谢月野睡的他知道,这张照片的角度也是从他头顶拍下来的。   戚雨迟闭着眼,几缕头发有点儿乱,但是整张照片的氛围很温馨。   就显得戚雨迟,特别乖。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男友视角。   戚雨迟突然这么想到。   他保存了照片,给谢月野发一张表情包。   一只猫只露了半个脑袋,手里拿着一把刀。   谢月野:【嗯,你乖得像这只猫。】   戚雨迟:【……你觉得我是想说这个吗?】   谢月野:【嗯。】   戚雨迟笑了声,点出去把图发进了朋友圈。   没有文字,就一个zzz表示睡觉的表情。   发完他就没看了,站起来说自己去洗澡。   洗完回来变天了,戚雨迟打开手机,几十条消息跳出来。   他妈和章成霖,一人十几条,这俩最积极。   戚雨迟笑得不行,分别回复之后又去朋友圈解释,评论里自己发了条:【师兄拍的。】   这么几个字打完发出去,唐澜哎了声,故意和秦嘉易说:“知道了不,是师兄拍的。”   “知道了知道了,懂了懂了我都懂的哎谁说单身狗是不能懂的呢?”秦嘉易一口气说一堆字儿都不带停的。   戚雨迟随便他们闹,到了谢月野那里还是按照习惯说:“晚安。”   脚在地上一蹬,戚雨迟滑开椅子,站起来收拾他之前随手扔在地上的东西。   之前因为精神不好,他也不想碰自己书包,现在才开始看。   端午就那么两天,戚雨迟根本没怎么带衣服,主要还是外公外婆拿的吃的。   这些都是要尽快解决的,戚雨迟分门别类放好了,给唐澜和秦嘉易都指了下。   “我吃不完的啊,我带点儿去给谢月野,你们想要就拿,不用问我。”   这是戚雨迟家里的一贯作风,秦嘉易和唐澜都习惯了,从来不和他客气。   书包里就是装衣服的,该洗的戚雨迟拿出来扔进洗衣机。   阳台上灯不够亮,戚雨迟埋头往书包里看了眼也看不太出来剩没剩东西,手伸进去摸。   贴着书包后背的地方他碰到一张纸,刚刚拿到就反应过来了。   这是让外公给他留下的报纸。   故事已经知道,这张报纸对戚雨迟而言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甚至不想再看到。   新闻始终只是新闻,再有魅力的文字,与亲历的现实相比,很难将一件悲壮的事实淋漓尽致地展现。   而从谢月野三言两语里了解的前因后果,已经足够戚雨迟短时间内看着他就心疼。   拿着报纸回了宿舍,戚雨迟坐在自己座位上,把手里报纸揉成一团。   声音很大,秦嘉易正好站在他旁边,还问了句这是什么。   戚雨迟摇摇头说不要了,椅子一转,对准旁边的垃圾桶。   手都抬起来,戚雨迟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却在脱手的一瞬间捞回来。   犹豫片刻,他还是展开那张报纸,重新叠好了,压在几本很厚的书下。 第36章 撞撞撞小鹿乱撞   端午之后还有两件事要忙, 一是期末考试,二是专业实习。   今年他们学校的放假时间在六月底,和其他学校都差不多。   但这个暑假, 所有大二的学生都要去参加专业实习。   这是学校的传统, 因为法学生在大三大四通常要面临考研和法考的双重压力,学习时间需要保证,因此学校会将他们的专业实习安排在大二的暑假, 总共有三个月的时间。   实习一般是学校安排, 但如果你能自己找到更合适的单位也可以,通常大家会去尝试将简历投给自己喜欢的地方。   他们也不例外。   一边结课一边要考虑实习的事情, 戚雨迟吃饭的时间都在上网了解有关的情况。   有天约了谢月野吃饭, 谢月野坐下来就把戚雨迟手机抽了, 关掉扣在桌面。   “怎么了?”戚雨迟看他脸色不是特别好, 就笑着逗他,“哎别耽误我的职业生涯。”   “吃饭。”谢月野把餐盘推到他面前。   “好。”戚雨迟吃了一口菜,又趁着谢月野低头偷偷给他夹了一筷子。   吃了一会儿谢月野才发现, 抬眼盯着戚雨迟。   最开始戚雨迟还顶着他视线故作镇定,久了就真没办法了。   他还是笑了, 笑完哄人说:“怎么了?我真的没什么时间,我就看看简历投哪里比较好。”   “现成的人在你面前你不问?”谢月野把戚雨迟的那两筷子菜吃了。   “怕你忙。”戚雨迟给自己解释。   解释完他也觉得这样不太好, 因为如果换位思考, 他是谢月野, 他也不太想听到自己这么说。   米饭都被戳出洞来, 戚雨迟说:“得得得, 我知道了, 你不忙。”   谢月野先笑了,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因为这个生气吧?就是想吓唬你。”   戚雨迟摸摸心口, 夸张地说自己有被吓到。   “想去哪里?”谢月野问,“企业,律所,还是公检法?”   “嗯……”戚雨迟说,“最好是律所。”   “可以的,”谢月野教他,“律所现在要开始投简历了,最好能保证三个月的实习时间,一般在工作日早上十点十一点投简历,被回复的概率更高。”   “你可以去一些招聘网站,或者直接去这些律所的官网上找hr的联系方式,基本都有的。”   “好啊,”戚雨迟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哥你一直在律所实习吗?”   谢月野:“不是,我本科在法院,之后才去了律所。”   “哦,”戚雨迟笑了下,“我还没怎么听你说起过,你们是哪个律所啊?我去试试呗,万一我俩成同事了……”   “万庭,我们律所叫万庭,”谢月野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下,“你更想做刑事还是民事?”   戚雨迟:“民事吧,我想试试非诉。”   谢月野:“那我们律所不适合。”   万庭虽然比不上红圈但也是本地大所,福利待遇都很不错,还经常接一些社会影响比较大的案子,但万庭做得更好的是刑辩,所内资源也更偏向于刑事案件。   “你想去做非诉的话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好吧,”戚雨迟点头,“听你的。”   谢月野拍了下他发顶,说:“吃饭了。”   简历方面戚雨迟做了许多优化。   因为律所招实习生通常是按照项目需求,实习生会进入相应的项目组完成工作,所以要求简历也更有针对性。   他了解了自己想去的律所的招聘要求,做了很多份重点不同的简历,都发给谢月野让他帮忙看。   “你前面有项目经历,学校经历这方面就不要做的太详细。”   “作品集可以放你得分高的作业,或者你在项目里面独立完成的一些文书。”   “所有内容都要放大你的能力而不是放大这段经历。”   每次谢月野都能指出挺多问题,一次一次改完简历戚雨迟都有种自己脱胎换骨的感觉。   他把自己电脑抱过来,往谢月野身上一靠,说男朋友真厉害啊。   谢月野摸摸他头发,又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一口。   “嗯。”   最后一个星期结课完成,期末复习月正式开始。   有时候戚雨迟都觉得复习月考验的不是知识的掌握程度,而是人的意志力。   对着一堆厚得能挡子弹的课本,戚雨迟真的困了。   学校图书馆晚上十二点闭馆,昨天他和谢月野待到十一点半才回去,临睡之前突然想起一个知识点背过又忘了,戚雨迟把书翻出来再背一遍,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   上床之后扫了眼手机,谢月野十二点半就给他发了晚安,戚雨迟怕吵他就没回复。   早晨七点起床去图书馆,谢月野已经在座位上等他。   现在还不是复习时间最紧张的时候,这个时间他们的座位周围没有人。   戚雨迟扫了眼,往桌子上一趴,手点了点谢月野那边,说:“我先睡个十分钟。”   谢月野轻笑了声,抬手在他后脑勺按了下。   这么熬下来才一个星期戚雨迟就瘦了,虽然瘦了,但经常在一起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有次谢月野和戚雨迟吃饭遇到苏灵,她一眼看到戚雨迟,就跑过来说:“天,你瘦了。”   “真的吗?”戚雨迟看了眼谢月野,自己伸手摸了摸下巴,“好像还真的是有点儿。”   谢月野也凑过来,挨着他手抓了两下,“嗯,瘦了。”   抓完之后就给他夹菜,“你先多吃点。”   因为期末复习,整个寝室的气压都很低。   唐澜和秦嘉易一般都留在宿舍自习,他俩又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早上起来之后睡衣都懒得换,洗漱完直接坐在椅子上开始看书,中午点个外卖或者出去吃顿饭,回来睡十几二十分钟,下午又继续。   晚上戚雨迟回来,偶尔给他们带夜宵,这俩就跟游魂似的飘过来,面无表情地开始吃。   戚雨迟给他们一人一下,抖抖秦嘉易肩膀又拍拍唐澜后背,“你们这样真的会让我怀疑你们是否还具备继续生存的能力。”   他自己说着说着都咳嗽了两声。   夏天空调开得大,晚上躺上床的时候戚雨迟已经困得不行了,被子随手一拉,眼睛都不用闭完就能睡着。   头天刚刚笑完秦嘉易和唐澜,第二天戚雨迟起床就觉得不对了。   脑子还懵着,戚雨迟舔了舔嘴唇,左边疼得快裂开了。   戚雨迟一下子翻身坐起来,手撑着床面,舌头慢慢去挨那里。   哇,好痛。   戚雨迟抬手捂了下。   刷牙的时候他才发觉是上火长溃疡了,戚雨迟盯着镜子看了好一阵,唐澜出来的时候他还凑着看,都没注意到背后有人。   唐澜是睡懵了的,这会儿站都站醒了,实在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前面那个人。   然而戚雨迟不知道唐澜在,腰上忽然一痒被吓了一跳,手肘往后一顶整个人都蹦起来。秦嘉易正好站在门边往阳台上走,戚雨迟这么大动静他还以为他看到什么了,跟着就啊了一声。   他一啊完唐澜也啊起来,因为以为秦嘉易看到什么了。   唐澜一啊秦嘉易更确定戚雨迟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俩你方唱罢我登场,此起彼伏地啊了好一会儿。   戚雨迟平静地站在中间,手里还握着沾满泡沫的牙刷。   最终唐澜和秦嘉易一把抱在一起,互相看了好几眼。   秦嘉易喘着气,问:“怎么了?”   “啊,怎么了?”唐澜转过去望着戚雨迟。   戚雨迟:“……”   “要不你俩还是回去睡觉吧。”戚雨迟拿牙刷指了指他们身后,自己转过身接着刷牙。   身后唐澜和秦嘉易打打闹闹好一阵,戚雨迟总算刷完牙,进了房间,清静了。   谢月野在食堂等他,本来昨天晚上说好了戚雨迟吃牛肉面他喝粥,现在看来得反着来了。   食堂挑的是离图书馆近的那个,戚雨迟到了以后站在门口扫一眼就看到谢月野了。   他背对着门坐,穿了件纯黑色的衣服,面前摆着两个餐盘。   戚雨迟走过去,也没刻意说,到他身后就放轻脚步,突然弯腰凑上去亲了一口他侧脸。   “宝贝儿早上好。”   这么来一下谢月野也受不了,他一偏头就是戚雨迟笑得跟花似的脸。   戚雨迟坐下来,去拿了谢月野的那份粥,把自己的牛肉面推给他。   “我上火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长了个溃疡,我的天,好痛。”戚雨迟下意识去摸自己左边的脸。   “这儿啊?”谢月野拉住他手不让他碰,微微皱眉,自己伸出手指点了点。   “嘶……”戚雨迟笑了笑,“就这里。”   “等会儿先上去拿药,图书馆没座位我们就去教室,你这个不上药吃不了东西。”谢月野没动他了,先低下头点手机挂号。   戚雨迟握着勺子,眼睛一偏就看到谢月野屏幕,说了声行。   粥有点烫,虽然清淡,但吃下去还是火辣辣地疼。   戚雨迟喝一口歇两下,谢月野面都吃完了,他才喝了一半不到。   早晨温度已经上来了,但食堂不会开空调,戚雨迟又喝的是热粥,额头后背都在冒汗,人也暴躁。他自己都觉得窝火,勺子一扔就想站起来,“要不不吃了吧?”   谢月野压着他肩膀让他坐回去,扬了扬下巴,说:“坐着。”   接着他站起来往旁边走,戚雨迟盯着他背影,看他去装碗筷的篮子里拿东西。   低下头喝了口粥,再抬眼时碗里多了一只勺子。   粥碗很大,戚雨迟以为他想尝尝,还给谢月野让出一半儿来。   谢月野坐得离他更近,身子偏着,不断地搅他那一边的粥。   “你喝吧,我给你弄,这样凉得快点。”   谢月野这句话说完,戚雨迟勺子抬到一半儿不会动了。   他没说什么,就是停下没喝粥了,侧头看着谢月野。   然而谢月野就连把粥弄凉这种无聊的事情都做得无比专注,甚至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这顿饭戚雨迟就这么盯着谢月野吃完的,收餐碟的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把粥都喝完了。   谢月野先放好东西,站在食堂外面等他,戚雨迟跑出来往他身上扑,手臂环着他一半腰,抓了抓,说:“我妈都没这么照顾过我。”   “不会的。”谢月野笑了笑。   从图书馆到校医院不算很远,但说近也不近。   一路上遇到很多去上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脚步匆忙,就他们好像突然闲下来。   “昨天几点睡的?”谢月野问。   戚雨迟就是怕他问这个,因为之前谢月野就说过他。   谢月野在这个学校本硕连读,什么学习风气他最清楚。   这里的学生们就爱熬,出了名的爱熬。   但有时候其实没必要,尤其是事情多,需要一件一件安排着做的时候,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最好。   戚雨迟就是很需要睡眠的人,要是睡不好他第二天会犯困,这种犯困不是让人浑身软绵绵的困法,而是脑子疼的困法。   这样最记不住东西。   说白了戚雨迟就是被焦虑裹挟,他自己都知道。   只要别人也在学习就觉得自己也该学习,就算完成了应该做的事情也放不下,这不就是很没安全感的焦虑吗?   “有点晚了。”戚雨迟只敢这么说。   他这么说谢月野就懂了,没往下问,但停下了脚步。   等戚雨迟发现谢月野没走,又回过身,带着哄人的那种笑跑到谢月野面前去。   “走吧,我今天一定。”   “你每天都一定,”谢月野无情拆穿,“你计划我看过,来得及,别赶,要养成这种习惯,不然你以后法考和考研的时候怎么办,你难不成一年不睡觉?”   “知道了……”戚雨迟下意识用舌头顶了顶疼的地方。   啊。   好疼。   好酸。   他这么一动那边就鼓起来,谢月野看到了,马上放缓语气,道:“没说你。”   这种时候谢月野下意识都有点想说:是为了你好。   好好一大帅哥熬成这样了,下巴尖了,眼睛都熬大了,还是喜欢每天笑,就是笑的时候都跟没力气似的,现在还上火,本来就不舍得花太多时间吃饭,现在索性吃不成了。   谢月野手压他肩膀上,揉了揉。   “别熬了,好好睡觉,我保证你只要正常时间专心学习,会有好成绩的。”谢月野声音放低。   “嗯,”戚雨迟抬手,手指勾了勾谢月野的,“听你的。”   校医院开的药有内服有外用,外用的很苦,颜色奇怪的药膏抹在嘴唇里面。   戚雨迟抿了抿,脸就皱起来。   “好苦……”他话说一半就开始咳。   越咳越头晕,戚雨迟干脆靠到谢月野肩膀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俩真什么都没做。   谢月野一只手搭着戚雨迟后背,另一只手在裤兜里。   戚雨迟两条手臂都垂着,纯粹就是脑子晕。   等他咳嗽完,抬起头,捂了捂自己额头。   “哎我真的,我真的……我心脏都要疼了。”   “别熬了。”   戚雨迟越说谢月野越怕,用掌心给他抹了一把额头。   “我知道了,你晚上监督我,我真的早睡。”戚雨迟自己也怕。   走去教室路上戚雨迟拿手机放了首歌。   平常起得早两人都这样,听个节奏快的马上就能醒了。   主要是戚雨迟是个听到喜欢的歌就停不下嘴的人,他必须得唱。   就这种时候,张个嘴都疼,他东西都不想吃,但是要开口念叨个几句。   平常谢月野陪他玩儿,今天走在路上偏偏谢月野在想一个知识点,戚雨迟这么闹他就笑了,抓着他手腕把人拽停,手抬起来捏着他下巴,咬了一口戚雨迟疼的地方。   “好吵啊迟总。”   “哟哟哟,嫌弃我了开始,”戚雨迟张嘴咬他捏着自己那只手的虎口,“行吧,酒吧里那么多人,我就唱给你一个听的时候你不嫌弃我,现在开始觉得我烦了。”   “哎,淡了淡了。”   戚雨迟故意的,谢月野放开他之后他就朝后退了一步,退完又不动。   谢月野眨了下眼睛。   都听他的。   谢月野靠上去重新把人吻住。   戚雨迟就想要这个,嘴里疼的时候就想。   谢月野浑身上下哪里都硬,偏偏舌头软。   又暖又舒服,戚雨迟超级喜欢,一被亲就整个人都跟着缓下来。   握着的手机里放撞撞撞小鹿乱撞,戚雨迟胸腔里那颗心也是真的跟着撞撞撞小鹿乱撞。[1]   亲完高兴了,戚雨迟扬手道:“随便你吧,我吵就吵吧。”   他抹了下唇角,打开手机把歌关掉,跟着就收到一封邮件。   邮件发过来的时候叮的一声,谢月野也听到了。   戚雨迟没马上点开,和谢月野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给他发邮件,要不是垃圾邮件的话多半是律所的回信。   打开的时候戚雨迟还有点儿紧张,他没走了,谢月野也跟着停下来,搭着他肩膀和他一起看。   简历是海投的,收到的这家就在本市,办公室离谢月野所在的万庭,只差了一栋办公楼。   开头是一个简单的称呼,戚雨迟没看,眼睛就盯在正文第一行:“恭喜您已通过我所初试,特邀您参加我所面试……”   “哎可以了。”戚雨迟心里很开心,但是说出来语气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投的所门槛本来就比较高,简历能过初试戚雨迟都有点没想到。   律所首先要进行的就是筛选简历,之后再组织面试。   一般面试包括两个部分,笔试和面试。根据不同律所的相关要求,笔试的内容不尽相同,面试通常是由合伙人亲自进行,在这个过程中挑选出真正合适的人才。   “东华在你们旁边啊。”戚雨迟说。   “嗯,”谢月野拍了拍戚雨迟发顶,“你加油,这样我们假期就可以继续见了。”   戚雨迟笑了下,“有点儿紧张。”   面试的时间安排在下个周星期一的下午,戚雨迟需要去律所。   通过联系一些之前曾经在东华有过实习经历的师兄师姐,戚雨迟对面试要考核的方向大概有数,但没什么底是正常的。   头天晚上在被窝里给谢月野打电话,戚雨迟说:“要不明天我自己去吧,你别跟我一起,也别在外面等我。”   谢月野笑了一声。   “笑什么啊?”戚雨迟又有一种被他看穿的感觉。   “没笑,正常,你第一次啊,那我就不去了,你可以的。”谢月野说。   是,有谢月野在戚雨迟真的会更紧张。   因为觉得有人一直牵挂着他,总得对这个人负责吧。   第二天谢月野甚至没去送他,坐地铁去的路上戚雨迟低头看了很长时间领带,总是觉得没有系好,还拍照发给谢月野问对不对。   谢月野说很对。   戚雨迟:【你认真看了的吧?】   谢月野:【真的,没问题。】   戚雨迟:【哦,那好。】   关了手机没两秒,他给谢月野拨过去一个电话。   那边刚刚接通,戚雨迟就连声道:“哎不行不行,怎么这么紧张啊我,我发现我这个人就是真的很容易紧张。”   他紧张就话多,所以谢月野立刻就听出来了。   但戚雨迟的紧张和别人的紧张又不同。有的人紧张会喜欢说出来,有的人是默默闷在心里。有的人是快要面对的时候紧张,真的到了要面对的时候,他反而什么都不想了。   戚雨迟就是这种站到问题面前,不会多想的人。   这通电话一直打到写字楼楼下。   戚雨迟按了电梯,听谢月野最后叮嘱了几句,往心里记。   电梯到了,门打开的时候里面没有人,戚雨迟走进去,门将要关上,他偏头和谢月野说:“那先这样,那就……”   “等等。”   突然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抬了下手走进来。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人,类似于助理的角色。   “何律,是二十层吗?”助理问。   “是。”被称作何律的人点了点头。   二十层正好是戚雨迟也要去的楼层,听到他们说话之后戚雨迟便多看了一眼那位律师。   头发往后梳,露出额头,让这个人显得年轻一些。   身上西装是定制款,样式不算新颖,但很经典。   手腕上一只银表,也是偏传统的品牌。   年纪看上去五十出头,尽管只是平视前方,眼神仍然带着凌厉和精明。   戚雨迟走神片刻,才想起来还和谢月野通着电话。   正想说点什么挂掉,戚雨迟拿开一看,界面已经回到了初始屏幕。   谢月野在一分钟之前挂掉了。 第37章 戚雨迟趁着空隙喘气   二十层一整层都是东华律所, 电梯门一打开,宽敞明亮的走廊后就是前台。   电梯旁边站了一位穿着小西装的女人,头发挽起, 下巴尖瘦, 眉梢微提,红唇衬得整个人更有气场。   戚雨迟愣了一下,被称作何律师的人一迈出去, 便扬起笑脸, 朝她递手。   “严律师,今天总算是见到您了。”   走廊安静, 戚雨迟从电梯里走出来发出脚步声, 严律师抬眼朝这边看了一下。   出于礼貌, 戚雨迟微微鞠了一躬, 便从旁边进去了。   今天来面试的不止有他,办公室门口的三把椅子坐了两把,戚雨迟走上去在最后的位置上坐下来。   大家都很紧张, 所以没有人在这儿聊天。   很快有人过来通知他们进去,三个人进了不同的房间。   第一个环节是HR面试, 主要是针对他们简历中的问题进行提问,不会涉及太多专业知识。   戚雨迟在这个环节放松心情。   第二个环节是笔试, 有一份中英互译的合同, 和两个需要他提供思路的法律问题。   戚雨迟的英文水平如果是放在普通学生里算很好的, 没得说, 但是要放在法律领域就不够用了。这毕竟是专业领域, 法律英语需要系统具体地进行学习, 而他没有涉足过。   剩下的两个问题戚雨迟也不算特别确定, 但他也没有特别紧张或者害怕。   问题始终是多数, 不会有人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他要提供的思路比回答更重要。   最后一个环节是合伙人面试,戚雨迟见到的合伙人竟然就是刚才在电梯门口遇到的那位女人。   他微微一愣,很快便恢复表情。   “你好,我叫严子文,我负责的是争议解决团队,主要包括国内国际仲裁业务,合规,FCPA调查,破产等等,下面也请你做一个自我介绍。”   严子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面带微笑,谈吐大方自信,气质十足。   面对压力,戚雨迟缓了口气,开始介绍自己。   他的教育背景,在学校里的实践,参加过的比赛,写过的文书等等。   严子文开始发问,主要围绕戚雨迟刚才的自我介绍,又提了几个比较日常的问题。戚雨迟不是一个能装的人,况且面试是双向选择,如果双方性格不合适,那么通过面试看出来反而是一件好事。   总时长接近五个小时的测试总算结束。   严子文站起身朝戚雨迟递手,和他轻轻一握。   “我们的面试结果很快就会通过邮件告知,期待能成为同事。”   带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走廊上吹过一阵空调的风,戚雨迟觉得冷,抬手一摸,才察觉背湿了一片。   戚雨迟都把自己骗过去了,没想到生理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他等着电梯,失笑,拿出手机和谢月野说这件事。   故事一定要讲得跌宕起伏,戚雨迟一边想一边发。   电梯此时到了,响了一声,门缓缓打开。   戚雨迟只微微抬眼,看见里面一双皮鞋,便走了进去。   “多少层?”里面的人问。   “一楼就……”戚雨迟下意识抬头,看清那人以后,微笑的表情瞬间变了。   那人抬手按了楼层,无奈地说:“需要见我像见仇人一样吗?”   戚雨迟连话都不和他搭,低下头接着跟谢月野聊天。   刚才忍不住要分享的心情都被打扰了,戚雨迟无厘头地在对话框里唉了一声。   谢月野:【怎么了?】   戚雨迟:【没事儿,我马上就回来了,等我吃饭。】   难得万泽成也没说话。   等电梯到了,戚雨迟没有一点犹豫地走出去,听到万泽成在他身后说:“我也在这栋楼里实习,以后常见。”   谁要跟你常见,戚雨迟脚步一顿回头想骂人,却见电梯门关了,那个无赖要往下一层楼走。   遇到万泽成的事情戚雨迟谁都没说,回去之后和谢月野聊了几句面试的情况。   饭桌上食欲不佳,谢月野以为他是精神高压没睡好,拿开他的筷子推给他一碗汤。   “累死了。”戚雨迟喝了口汤,忽然抬头,又拉长声音接着说:“要晕了。”   谢月野笑了声,问他:“睡美人吗你是?”   戚雨迟幽幽地望了谢月野一眼,放下碗,侧身捏住他下巴,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心疼我?”   “你真的要问我这个问题?”谢月野弹了下他手背,“我快疼死了。”   戚雨迟满足地笑了。   吃完饭刚走出食堂,戚雨迟收到了东华的邮件。   他被录用了,作为实习生将在七月中旬报道。   邮件简单说明了他在入职前需要做的一些事情,戚雨迟很平静地看完。   晚上学校里没什么人,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复习。   戚雨迟关了手机,碰了碰谢月野手臂,和他说:“我过面试了。”   因为戚雨迟的语调完全没有起伏,甚至比他平常说话还要冷静,谢月野都愣了下。   “过了?能去实习了?”   “嗯。”戚雨迟点点头,看到谢月野这副表情就笑了。   “我说真的呢,怎么样迟总还是可以吧?”   “很可以了。”谢月野真诚地点点头。   然而走出去没几步,戚雨迟原形毕露,一边蹦跶一边自言自语。   “要带什么去啊?暑假学校里能住吗?不能住我是不是得先去准备租房子?第一天遇到同事很尴尬怎么办……”   谢月野没说话,让他在漆黑无人的校园里独自发挥。   念到最后戚雨迟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谢月野。   眼神直直的,谢月野被吓到,皱着眉走上去问怎么了。   戚雨迟却一把将人抱住,头在他肩膀上来回擦了几下,笑了。   “没有……我开心。”   谢月野勾了勾唇角,拍了拍他后背。   “我就在你隔壁的办公楼,早上可以一起上班,晚上一起吃饭,午休要是你有时间我们也可以去旁边的咖啡厅坐会儿,如果学校不给住就一起租房子。”   “但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会非常长,我不确定你会不会觉得烦。”   戚雨迟狠狠撞了一下谢月野肩膀,“这生活不赖啊。”   期末考试就在下个星期,最紧张的时候到了。   谢月野要去律所完成工作的交接,考试的这一个多星期他不会再做任何工作。戚雨迟也顺路过去完成一些入职之前的交接。   正好要考试了,趁着这次有事出去吃顿好的,戚雨迟约了秦嘉易和唐澜,等他和谢月野都回来,四个人一起去吃饭。   唐澜当时在背经济法,橘色那本书摊开盖在自己脸上,戚雨迟要是不说这句话他估计就睡着了。   “吃饭啊?”唐澜把书掀开,“是什么饭?断头饭吗?”   戚雨迟实在受不了这人半死不活的样子,走过去爬上楼梯把唐澜拽起来。   “吃饭不行,喝酒行不行啊?你给我清醒点!”   去律所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戚雨迟和谢月野一起打车过去。   雨珠很大,打在车窗上发出连续的响声。   他们带来的伞在不断滴水,沾湿了戚雨迟半条裤子。   在办公楼下分别,戚雨迟上楼的时候真的很狼狈。   今天他没有遇到严子文,由其他的同事带他去办入职手续。   没料到机器故障,需要戚雨迟等一会儿,他被带到一间休息室。   助理急着找人去修东西,也没注意桌子上还摆着其他人喝过的半杯咖啡。   戚雨迟并不介意,摘了包坐下来,才发现那杯咖啡下还压着一张字条。   这些年给人带话留字条是很难得的方式,戚雨迟不是故意想看,只是眼睛一瞥就看见了。   字体窄小,满纸怨言。   “从前一直敬仰严律师,没想到严律师竟是如此之人,连基本的待客礼貌都没有,贵所不是我不配,是配不上我。”   落款是何彭远。   戚雨迟无心参与大律师之间的纷争,却也觉得好奇。   字条里提到的严律师,很有可能就是严子文,而这个何彭远……   戚雨迟没有什么思路,虽然字条在公共场所,但看到了始终不太好,他立刻移开眼。   助理没多久就回来告诉他可以了,戚雨迟如释重负地走出休息室。   晚上去吃饭戚雨迟还是心事重重,总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纠结半晌,他打开手机把下午的事情告知了严子文。   联系方式是之前留在邮件里的,之后严子文是他整个实习期间的带教律师,所以戚雨迟在收到联系方式后就添加了严律师的微信好友。   可能不怎么忙,严子文很快就回复了,说:不是你的问题,没关系。   戚雨迟松了口气。   考试之前最后一场,唐澜和秦嘉易都喝得很豪迈。   他们这么玩儿戚雨迟就不敢醉了,整个寝室里不能一个清醒的都没有。   所以戚雨迟只是手里捏着酒杯,实际没怎么动。   谢月野坐他旁边没说几句话,戚雨迟以为他累了,手一直放在他后腰和沙发之间轻轻搂着。   走的时候唐澜和秦嘉易相互扶着,谢月野跟戚雨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   到了宿舍楼下,谢月野该走了,戚雨迟生怕前面那俩搂搂抱抱摇摇晃晃摔了,没有好好说再见就走了,被谢月野一把拉回去。   宿舍门关了,秦嘉易和唐澜唱歌的声音被隔绝,戚雨迟一愣神,回过头,看到谢月野带着怨言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一直跟在他旁边的也是个醉鬼。   “回去睡了。”戚雨迟拍拍谢月野头发,虽然他很喜欢被谢月野弄头发,但谢月野多少是有点不情愿的,戚雨迟能感觉到。   每次自己摸他腰他就会有喜欢的反应,但是要是碰头发,谢月野其实是忍着的。   “嗯,”谢月野望着他,“你是不是有话忘记说了?”   “啊?”戚雨迟不是装的,是真的不知道。   “晚安。”谢月野把人拉进怀里抱了抱,又重复一遍。   “晚安。”   好像很温馨的场景,戚雨迟却猝然皱眉。   “怎么了?”戚雨迟收紧怀抱。   从晚上吃饭开始就觉得谢月野有点不对,然而他竟然一句没问。   谢月野摇摇头,沉默半晌,还是说:“今天有点意外。”   “意外?”戚雨迟顺了顺他后背。   “没事的,”谢月野脑子晕着还能说出清醒的话,“走吧,好好睡觉。”   然而戚雨迟不吃他这套,抓过谢月野手腕,“有什么事能跟我说吗?”   谢月野反手和他握住,嗯了声。   “宝贝考试加油。”戚雨迟捏捏他手。   谢月野也说:“考试加油。”   专业课的考试从刑事诉讼法开始,六门课一共考了九天。   戚雨迟最后一门考试在上午,谢月野的最后一门在下午,戚雨迟考完就先跑去他宿舍。   书桌上还摊着一堆复习资料,戚雨迟随手翻了下,困得实在撑不住,书包一脱就倒在谢月野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晚上九点,戚雨迟醒的时候脑子快疼炸了。   他从谢月野床上爬起来,听到浴室里一阵水声。   桌上摆着一份外卖,还冒着热气。   戚雨迟一翻,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真的好饿,他拉开椅子坐下来便开始吃。   谢月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戚雨迟快吃完了,嘴角脏,他抽了张纸擦了擦,朝谢月野嘿嘿笑:“是买给我的吗?”   “是不是你的你不是都吃了吗?”谢月野笑着走过去摸了摸戚雨迟头发。   “要不是我的我好早点给你重新点一份,万一你饿了怎么办?”戚雨迟很体贴地说。   然而谢月野并未被感动多少,直说:“算了吧。”   已过九点,夜快深了,戚雨迟该回去,然而他不想走,收拾了外卖盒拿出去扔掉,站在门口想了片刻,说我先回宿舍洗个澡。   唐澜和秦嘉易早就睡死了,戚雨迟洗澡的水声都没弄醒他们。   走的时候寝室里一片漆黑。   谢月野宿舍的钥匙很早之前就给了戚雨迟一把,他洗完澡下来自己开了门。   谢月野开着电脑坐在书桌前,偏头看了一眼,视线又回到屏幕上。   戚雨迟走上去,先装模作样地问了声你在干什么。   “一点律所的事情,做完就睡觉。”谢月野说。   戚雨迟不出声地站在旁边陪他看了会儿,发现谢月野做得真的很专心就放心了。   他放轻脚步,趁他不注意钻到他被子里去。   本来是想等谢月野过来的时候恶作剧一下,没想到太困了,戚雨迟还没来得及详细规划便入了梦乡。   谢月野关掉宿舍的灯,只留了一盏台灯,做完了最后的工作。   合上电脑走到床边,他先压了压被戚雨迟抓着的被子,怕捂着他。   闭眼时戚雨迟总是显得格外乖,和他平常那副又拽又酷的样子实在不像。   谢月野看了一会儿,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了个吻。   没想到这么一点点动静都弄醒人了,戚雨迟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看见是谢月野就抬手勾住他脖子,谢月野被拉得跌在他身上,胸膛微震,发出很轻的笑声。   宿舍里很快响起黏糊的声音,戚雨迟仰着下巴和谢月野接吻。   安静的环境中,细小的吞咽和呜咽格外明显。   戚雨迟趁着空隙喘气,手指随着谢月野的动作不断抓他头发,扬起脖子让他咬。   谢月野的体温太舒服,戚雨迟抱着他压在自己身上,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第33章 和第34章,删除的内容有:   谢月野的断眉是怎么弄的   谢月野现在的名字是怎么起的   这两个我想放在之后的故事线里来写,他们在一起的场面不应该是这样,因为后面还有故事,这个场景应该更打动人,之前旅途中写的实在太匆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写着写着就都写出来了,很抱歉 第38章 只有你可以   一觉睡到第二天快中午, 戚雨迟觉得自己是被压醒的。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身上沉,还伸手捞了几下,什么都没捞着, 左右偏头睡醒了, 戚雨迟睁眼一看,谢月野半边身子都压着他,而他刚才捞的那几下全抓谢月野背上去了。   谢月野穿的宽松睡衣被他手推上去, 大半个脊背露在外面, 晨光中紧实的肌肉舒张着。   这人还睡得沉,不见要醒的, 戚雨迟只敢偷偷地笑, 又拿手抓了几把。   既然谢月野没醒他也就再陪着睡会儿, 一闭眼一睁眼, 快到下午了。   戚雨迟听谢月野接了个电话,接着出了门,他从床上坐起来, 先去简单洗漱了一下。   擦着脸出来的时候谢月野正好回来,手里拎着两只外卖盒。   “晚上再出去吃。”谢月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戚雨迟走过去帮着拆开, 说:“我又不嫌弃。”   点的是清淡的食物,飘出来的香气都是仙的, 戚雨迟想到这么个形容词之后自己就笑了。   谢月野刚撕了双筷子, 塞到他手上, 问笑什么。   “我笑这个菜, ”戚雨迟停下来又笑了两声, “太素。”   他说完偏头盯着谢月野, 推他胳膊, 故意问:“啊, 太素,怎么办啊?”   这种时候了没人听不懂他话,谢月野嗯了声,反问他:“你想怎么办?”   “切。”对于谢月野这种总是不配合他的行为戚雨迟表示很不赞同。   “我觉得这个蘑菇炒肉看起来还可以哈。”戚雨迟筷子伸过去,还没夹起来,就听谢月野叫他:“小七你抬一下头。”   “啊?”戚雨迟手里握着筷子,一偏头,耳垂被谢月野咬了一口。   昨天到谢月野这里来的时候太困了,戚雨迟没有摘下他送的耳骨钉,戴着睡了一晚上。   因为戚雨迟平时戴得不多,所以多少有点不习惯,睡了一觉起来忘记了,谢月野这么一咬他才觉得是有点不舒服的。   筷尖碰到碗底,戚雨迟顿了下,扔开了,一次性的竹筷噼里啪啦散开。   他往谢月野喉结上狠狠下了嘴,疼得谢月野嘶了声,跟着轻笑起来。   这酷哥这么笑太迷人了,戚雨迟就是迷他这种声音。   人总有失控的时候,谢月野额头绷着青筋暴起的那些片刻,戚雨迟想想都觉得血液上涌。   没接吻,他俩贴贴脖子咬咬胸口,戚雨迟已经觉得缓不过气。   看起来是个能玩儿的,实际上最经不起真撩。   最后戚雨迟自己坐在桌沿上,一边揉着自己发红的耳朵一边看着谢月野打开外卖的包装盒。   他点了一桌子菜,每一样都是单独拿盒子装好的。   “你要回家吗?”谢月野问。   “要,”戚雨迟看他一眼,“一个多星期,接近两个星期吧,到时候看。”   从考完试放假到去律所报道,中间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戚雨迟之前就和家里说了,毕竟一学期就这么一次回家的机会,商若兰和戚识棠还是很想见到他。   “你呢?”戚雨迟问。   “我不回去。”谢月野说完,饭盒也拆好了。   戚雨迟从桌子上跳下来,在谢月野身边坐下。   “那我尽量早点过来,”戚雨迟捏了捏谢月野侧脸,“是不是暑假学校不让住?”   “以前是可以的,今年学校要新修一栋楼,暑假水电都会受影响,不太方便,最好还是出去住。”谢月野说。   “嗯,那房子你先看吧,你挑你觉得合适的就行,我们一起a。”戚雨迟先吃了一大口饭。   早上睡过去了,中午也睡过去了,昨天晚上吃的外卖一直撑到今天下午,他早就饿了。   谢月野让他慢点儿吃,吸管给他插.进饮料里放他手边,戚雨迟够着身子去喝了一口。   回家那天还是家里司机过来接,戚雨迟所有东西都装在一个行李箱里带走。   谢月野当天正好有事不能去送他,大早上戚雨迟还没睡醒,被他一通电话叫起来。   戚雨迟其实没有起床气,但正常人要是睡得正香被打扰多少有点生气。   他没看打来的是谁,接起来一声喂语气就不好,那边谢月野马上就笑了,道歉说:“昨天晚上忘记说了,我今天有事,开会,之后都不能开手机,你走之前想打个电话。”   听到是谢月野的声音,戚雨迟才有点清醒了,眼睛半睁开眨了眨,呢喃着说:“电话什么时候不能打啊?”   是啊,电话什么时候不能打。   戚雨迟一下坐起来,被子掀开跳下楼,握着手机跑到阳台上去。   低头一看,郁郁葱葱树木下站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   “宝贝抬下头。”戚雨迟朝电话里说。   下面的人果然抬了头,但鸭舌帽挡去大半脸,戚雨迟只看到谢月野一条下颌线。   “我下来了,”戚雨迟转过身朝外跑,“睡衣拖鞋,你别嫌弃。”   怎么可能嫌弃,戚雨迟推开门的时候谢月野就张开手了。不过戚雨迟好歹四下看了看,没人才一下把谢月野抱住。   他两只脚来回踩在地上,摇晃地揽着谢月野后背。   “要是你没把我叫醒怎么办?”戚雨迟笑着问。   “那就算了,反正我走回去也不远。”谢月野说。   他今天可能是要出去做一些比较正式的事情,所以穿了衬衣西裤。   戚雨迟全身衣服松散,睡衣是v领,谢月野伸手给他拉了拉。   “那就先这样了,等你回来我再去接你。”谢月野说。   戚雨迟打了个很长的哈欠,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说:“房子,你不用租太好的,反正就我俩,我也不会收拾,床的话实在不行一张也够了。”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谢月野没笑,摸摸他头发说不会委屈你。   “律所一个月多少工资啊?”戚雨迟拍了拍他腰侧,仰着脸,“真没事儿,你住哪儿我住哪儿,好吗?”   谢月野摇头,“别担心这个。”   “不行,你要住太好的我跟你急,能不能节俭一点啊……”戚雨迟仍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但谢月野不怎么搭理。   为了避免闹别扭,谢月野不聊这个了,生硬地转移话题,说了些一路平安之类的话。   走的时候是戚雨迟看着谢月野走的,因为刚才聊出了点问题,两个人情绪都不是特别好。   觉得自己情绪不好的时候就少说几句,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可能有违本心。   所以戚雨迟安静地望着谢月野背影,等他走了几步他才发了一条微信。   戚雨迟看着谢月野拿出手机,几秒之后谢月野转身走回来。   “我有事儿不喜欢留着第二天说。”戚雨迟刮了下谢月野下巴。   “嗯,”谢月野点头,“这次听我的,我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我能付的起的价格里,想让你住好的。”   戚雨迟叹了口气,是笑着的。   “亲一口走了,真的这回真走了。”戚雨迟凑上去先碰了下谢月野嘴唇。   两人分开一些,谢月野低头重新吻住他。   这回谢月野是缠着他舌头亲的,戚雨迟一边哼哼地笑一边顺着他后背。   回家的时候商若兰和戚识棠都还在上班,戚雨迟在微信问过了,还以为家里没人,结果推门进去就听见章成霖在嚎。   “哎哎哎我天大哥你在干什么?你懂不懂啥是辅助啊?辅助是让你辅助能打的不是让你保护能送的啊![1]”   戚雨迟走进去,章成霖正坐在沙发上,一张脸吼得通红。   “你在这儿?”戚雨迟把行李箱拎进来,马上有阿姨过来帮他拿进房间。   “你回来了,我听说你今天回来特意过来找你玩儿啊,你说说你平常在学校那么多人,一下子回来了没人陪你玩儿多不习惯啊……”章成霖一边说一边打游戏,过了会儿又开始鬼哭狼嚎,戚雨迟真受不了了,简直想把他直接打出去,章成霖才求饶地说:“哎哥哥哥,不开玩笑了,我过来是之后几天要去参加一个晚宴。”   “晚宴?”戚雨迟挑了下眉。   以前商若兰还在公司担任董事的时候戚雨迟常常跟着她去参加一些宴会。这种所谓的宴会,无非是一场社交局,推杯换盏之间交个朋友,主要是希望以后有机会你能想到我。   而戚雨迟就不一样了,他那会儿还小,加上商若兰家里本身的声誉和她本人的能力,戚雨迟每次去宴会主要就是去吃的。   别的不说,菜肯定很不错。   要是有人和他搭话他也不怕,东拉西扯总能说上几句,聊完了他就自己吃自己的。   但自从商若兰离任之后,别说戚雨迟,就连商若兰本人都很少再去参加这种宴会。   “为什么这次突然让我们去?”戚雨迟问。   “为了你啊,”章成霖这局总算打完了,“你不知道吗?这一次是很多大所的合伙人会来,相当于他们做了一次讨论会,大家就一起吃个饭,在你们家酒店。你去一去也有好处吧。”   戚雨迟没说话。   晚上商若兰回来还真的把这件事告诉他,这一次戚雨迟却没多情愿。   以前去的都是和他无关的聚会,这次会接触到他的行业,表示一旦他露面,之后很多场合上都有可能遇到这些人。   那什么时候该打招呼,什么时候该默契地装作不认识。   这些事情都会变得无比麻烦。   商若兰也考虑到了,相比于一来就靠家里,她更希望戚雨迟能独立,所以这次她没说什么,让戚雨迟自己选。   吃完饭章成霖在戚雨迟房间里坐着玩儿,戚雨迟先去洗了个澡。   他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章成霖看了一眼,备注是哥。   哥?   戚雨迟什么时候有个哥了他不知道?   章成霖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口,朝里喊:“小七你哥来电话了。”   水声中戚雨迟听得不是特别清楚,啊了声,章成霖就又说了一次:“你哥,给你打电话。”   他这么突然提一个哥,戚雨迟都愣了一下,说你先不管吧。   这澡洗着洗着他是没心思了,特别想出去看看谁是他哥。   戚雨迟一推门章成霖就跟着看过来,两只发光的眼睛里就写了俩字儿:八卦。   戚雨迟在他的眼神中把自己手机拿过来翻电话的记录。   啧。   是这个哥啊。   他点了一下回拨过去,走到落地窗边把脚下的垫子拖出来坐上去。   “哥啊?”戚雨迟第一声还真是这么喊的。   喊完他就朝章成霖那边看,果然这个人脖子都伸长了,一发现戚雨迟看过来,自己就默默转回去。   “嗯,刚刚你没听到吗?”谢月野问。   “洗澡,”戚雨迟无聊地摸着小桌板的边缘,“在干什么?”   “马上吃饭,”谢月野说,“今天加班,临时接了个很急的案子,太忙了。”   戚雨迟:“那你快点去吃饭吧,有空再找我,我应该一直都有空。”   谢月野:“过两天我可能还有个出差,去你们那边。”   “啊真的啊?那你要不要顺路过来找我玩儿?”戚雨迟说着说着就笑了,“真的你来找我玩儿吧。”   “好,结束之后我去找你。”谢月野说。   刚把电话挂了,戚雨迟一偏头就被章成霖的大脸吓一跳,差点儿撞到身后玻璃。   “你干什么啊吓死我了。”戚雨迟反手就把一只抱枕扔过去。   章成霖抬手接了,嘿嘿笑着:“你跟你师兄成了?”   “啊。”戚雨迟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下。   章成霖突然这么问,他第一反应是成了,但是缓一秒,又觉得好像没有。   因为从头到尾他们之间没有一句定义关系的准话。   所以说完戚雨迟就犹豫了,他喜形于色,章成霖一眼就看出来,清了清嗓子,还扬了下眉毛,试探地问:“睡了,但是没人负责?”   戚雨迟脑子嗡了一下,把另外一只抱枕也往章成霖身上砸。   “不是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呢……”   “哎,这有什么,”章成霖摆了摆手,“你接触的倒是少,我见过的多。就那群公子哥里面,喜欢男生的真不少,但他们那个圈子是真乱,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单纯的。”   戚雨迟不想搭理,他和谢月野就两个普通学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就是你觉得你们已经暧昧到一种程度了,但是没人出来戳破这层窗户纸?”章成霖又问。   这已经是比较常见的情况了,戚雨迟要是有现在这个反应,多半是因为这段关系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处境。   要说不上不下倒也是,但又和章成霖说的不一样。   戚雨迟摇头,“没有,我们没有不清不楚。”   至少在他这里是清楚的。   谢月野真不真诚不需要他说出来,戚雨迟自己能感觉到。   “那就好,”章成霖松了口气,“我看你俩都不是这种人。上一次我有个朋友遇到这种问题,真的是要把我烦死了,在我家里哭了好几天还要死要活的,我完全想象不出来你这种状态。”“不会的,”戚雨迟听笑了,“我俩没有。”   说着是没有,章成霖问的这么一句还是在戚雨迟心里扎了根刺。   因为他觉得谢月野的性格在很多方面和他很像,他们是相互了解的。   所以谢月野应该也想到过,他们之间少了句话。   那为什么谢月野没有说。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戚雨迟一晚上翻来覆去想这个理由,但同时他又告诉自己应该放松一点。谢月野不会是不负责任的人,他要相信他才对。   纠结整整一夜,戚雨迟昏头昏脑地醒过来。   商若兰敲了他门,进来问他到底要不要去那个宴会。   “你要是去那我就给你安排西装了,不去就算了。”商若兰在床边坐下来,看戚雨迟脸色觉得他没睡好,探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把。   没发烧。   “昨天晚上玩儿到几点啊?我看成霖很早就回他房间了啊。”商若兰把床头的水给戚雨迟递过去。   “失眠没睡好。”戚雨迟随口编了个理由。   半杯水下肚,他想了想,说:“去吧,反正我就是去吃个饭。”   当天谢月野也把他要过来的时间发给了戚雨迟,正好是那个宴会的第二天。   在家里玩儿的那么几天主要就是睡觉,戚雨迟早上醒来就是十点左右,起床吃个午饭,躺会儿又困了,接着睡个午觉。   这么睡下去他都受不了了,偶尔也打电话叫章成霖过来玩。   宴会那天商若兰给戚雨迟准备了衣服,戚雨迟通常都不过问这类事情,反正给什么就穿什么,这次也一样。   西服是新定制的,贴合戚雨迟身形,勾勒出他宽肩窄腰和清俊轮廓。   头发被梳上去,饱满的额头露出来,眉眼更加清晰。   章成霖跑上来手搭戚雨迟肩膀上,没个样子地站着,连连拍了他好几下,“你又帅了,为什么你的大学是个整容机构,我的就不是啊?”   戚雨迟切了声把他手扔开。   这种场合戚识棠几乎不参与,戚雨迟和章成霖坐一辆车,商若兰单独坐了一辆。   路上戚雨迟给谢月野发微信聊天。   戚雨迟:【晚上我要出去吃顿好的。】   谢月野:【今天吗?】   戚雨迟:【在路上了都。】   谢月野:【今天我要应酬。】   戚雨迟:【会喝酒吗?】   谢月野:【不知道。】   戚雨迟:【少喝点。】   谢月野:【好。】   戚雨迟:【晚点儿我给你打电话,查岗。】   谢月野:【嗯。】   戚雨迟:【让我查吗?】   谢月野:【只有你可以。】   只有你可以。   一句话把戚雨迟抛上天,他想都没想,就在对话框里输: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打完觉得这么问不太对,全删了,关了手机自己冷静一下。   有的话得当面说。   戚雨迟自己琢磨半天,车到了。   侧头便看见酒店大门,服务生已经准备好过来为他们打开车门。   戚雨迟在车里抬了下手示意不用,自己推开车门走下来。   他低头理了理领带,修长手指扣着打结的位置动了动。   尚未抬头,他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小迟。”   站在戚雨迟身边的章成霖都愣了下。   戚雨迟闭了闭眼,脑袋左右偏了偏。   想动手。   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1]辅助是让你辅助能打的,不是让你保护能送的,引自网络   我好喜欢小七叫野哥宝贝,好宠   帅死了帅死了,别动手,马上你哥来动手 第39章 大宝贝,我的小太阳。我爱你。   戚雨迟脸色明显不好, 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发作,忍得很难受。   万泽成走上来的时候章成霖就赶紧挡在戚雨迟身前,很远地对万泽成摆了摆手:“你先不要靠过来。”   万泽成愣了下, 问:“怎么了?”   “那个……”章成霖左右望了一圈, 突然灵机一动,指了指自己,“我, 我重感冒, 我怕传染,真的, 小七是因为我俩一直住一起他没事儿, 前几天我还发烧了。”   听到章成霖这么说, 万泽成还真就迟疑了一瞬。   “那我们进去之后再聊吧……”   好歹是把这人对付过去了, 章成霖赶紧拽了拽戚雨迟手臂:“哥哥哥,什么仇什么怨我们之后再谈,在这儿你就装跟他不认识行吗我求求。”   戚雨迟抬眼望了望万泽成背影, 说:“那他最好也跟我装不认识。”   怎么会有人听不懂人话呢?   戚雨迟很费解。   以及,当初他到底看上万泽成什么了?   戚雨迟更费解。   商若兰的车也到了, 下来的时候看见戚雨迟和章成霖还站着,随口问了句:“干嘛呢你俩?”   章成霖一回头, 准备随便编个故事搪塞过去, 就听戚雨迟说:“妈, 有个不长眼的想泡你儿子。”   “啊?”商若兰立刻换上一副八卦的表情, “想泡我儿子的人可没有不长眼, 估计心眼儿还挺多, 我是不是得帮你师兄看着你。”   “这倒不用, ”提起谢月野戚雨迟表情总算好了点, “我可没有三心二意。”   三个人聊着天进了酒店。   商若兰特意吩咐过不要见到她就一堆人过来迎接,把她当成普通客人就可以。   宴会厅在中层,电梯上去,再穿过一条玻璃长廊,有服务生为他们拉开门。   和平常宴会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总算是规规矩矩的几张圆桌子吃饭,不搞什么香槟加自助了。   商若兰带着戚雨迟去了相熟的人的那一桌,开始给他介绍。   其实好多戚雨迟曾经见过,都有点印象。   坐下来之后戚雨迟先喝了口饮料,左右看了一圈。   到的人还不是很多,他们这里也还剩了好多空座位。   就戚雨迟对面,基本都是空着的。   万泽成也不在,戚雨迟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菜一道一道端上来,服务员会连带着介绍一遍,上菜的方向就是戚雨迟这边,所以每次他都需要让一下身子,不太方便。   这次等到一份汤,每人一碗,两个服务生拿上来,一个端着盘子,另一个负责分到各人面前。   最后剩下一碗,是戚雨迟的,那个服务生正要拿,忽然旁边有人伸手过来端走那一份,放到戚雨迟手边。   “上来遇到一个朋友,多聊了几句。”   他这么一出声,连商若兰都看过来,想到之前戚雨迟说的话,偷笑一下。   戚雨迟哼了一声,把万泽成递过来的汤顺手和坐在旁边的章成霖换了,万泽成脸色骤然绿了,走到对面去坐下来,抬眼看了下戚雨迟。   戚雨迟没搭理,拿起勺子喝章成霖的这一份。   万泽成坐下来之后就有人开始介绍他,原来他也是实习生,但也许家里在这方面有什么资源吧,桌上带他来的人让他和好几个人加了好友。   这次万泽成没有不要脸地来问戚雨迟,因为觉得戚雨迟像是个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人,要是当面拒绝了岂不是在给自己找难堪。   有人问人到齐了没,旁边的人说还没有,万庭的人堵路上了。   听到万庭戚雨迟就抬起头,多问了句:“是那个律所吗?”   “是呀,”那人和他说,“小七这次是在哪里实习?”   戚雨迟说是东华,那人眼神好像就变了变,说:“这次东华不在。”   里面好像有什么戚雨迟不知道的故事,但他只想到那个何律师给严子文留下的字条。   该他知道的他会知道,所以戚雨迟没问。   他低头点开和谢月野的对话框,又确认了一次。   谢月野说来这边的时间的确是明天。   正犹豫要不要问一句,桌上忽然有人站起来,远远就招呼:“何律来了。”   戚雨迟跟着回头看过去,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他只看见队伍最后的谢月野。   “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没有估计好时间,没想到这边这么堵。”何律师走上前,和站起来的那个人握了握手。   戚雨迟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他们身上,因为他觉得当这个何律师出现之后,餐桌上许多人都变了表情。   是那种对同行业前辈的尊重。   戚雨迟甚至看了一眼商若兰,商若兰低头喝汤,注意到戚雨迟的目光,还偏头问了句:“怎么了儿子?”   “没事儿,”戚雨迟摇摇头,又勾了勾唇角,“你看看最后那个人是谁?”   商若兰偏过头,目光不明显地扫过去,立刻就惊讶地转回来,小声和戚雨迟说:“你男朋友啊?”   戚雨迟简直要笑死了。   谢月野显然也看到了戚雨迟,他走在队伍最后,要等前面的人全部坐下去之后再找位置,因此在戚雨迟身边多站了一会儿。   这么一会儿时间,他的手一直垂着,在戚雨迟后背,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刮。   戚雨迟被弄得浑身痒,这种痒不仅是生理意义上的,毕竟他穿得光鲜亮丽,又在这么多人眼下。   头一回,有点儿刺激。   嘿嘿。   万泽成瞬间被他抛之脑后。   他忘了,可是谢月野还盯着。   这个角度最适合看着对面的人,谢月野和万泽成不动声色地对视。   谁不记得谁啊?   眼神一接就知道都没忘。   人人都找好了座位,到了谢月野,他左边是万泽成,右边是何律师。   晚餐正式开始,戚雨迟主要是吃饭,大家聊什么他就听什么。   吃东西的时候他会看一看谢月野,但发现今天谢月野好像食欲不佳,没怎么动筷子。   怎么会呢?   戚雨迟觉得这张桌子上应该有好多菜是他喜欢的,于是给他发微信报了几个菜名,又把他提的那些转到谢月野面前。   谢月野这才抬起筷子吃了几口。   他只有抬眼看戚雨迟的时候才是笑着的。   桌上也有人和谢月野说话,戚雨迟见他手边的酒都被加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何律师倒的。   戚雨迟皱着眉看谢月野喝,突然想起来问商若兰:“妈,那个何律师叫什么名字啊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商若兰还有点惊讶,“何彭远,三撇彭,遥远的远。”   戚雨迟点了点头。   吃到后来,何彭远被另一个律师叫走,还带上了谢月野,谢月野站起来以后万泽成也跟着走了。戚雨迟觉得谢月野今天一个晚上都不对,想等他们结束之后单独问问。   百无聊赖地又坐了半个多小时,戚雨迟喝了几口酒,不动声色地听旁边人聊天。   “这次何律师也来了,没想到。”一个人说。   他身边那个人立刻回应:“真是,你说何律师之前那个案子,那么有名,也没趁着那阵风出来接多少其他案子,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   “听说前段时间东华拒绝了他他才去了万庭,东华做刑辩那么有名,为什么要拒绝他?”   “这还真想不清楚,严子文因为这事儿和何彭远不对付,传开了。”   戚雨迟听得不算特别清楚,但整个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   怪不得这样的宴会,东华竟然没有派人过来。   他想到严子文,他对自己这位带教律师了解得很少,不过印象是很好的。   戚雨迟不太想听,就站起来了。   章成霖还在啃一块骨头,抬眼见着戚雨迟走了,整张桌子上少了一大半人。   所以他是不是也得跟着走啊!   倒是商若兰,隔了一张戚雨迟的空椅子,问他:“哎你告诉阿姨,现在是不是刚刚走的那两个男生都喜欢小七啊?”   章成霖瞬间为难:“阿姨……别的不说,你儿子跟他师兄两情相悦。”   商若兰立刻给了个了然的眼神:“我懂啊。”   章成霖:“……”   您是不是也太懂了点儿。   于是他决定干脆问:“那我要不要过去啊?”   商若兰赶紧摆手,“你过去干什么?放假这么几天了,他俩肯定得好好聊聊啊。”   章成霖不知想到什么,张大嘴无声地哦了下。   何彭远问谢月野要不要抽烟,谢月野拒绝了,于是何彭远自己点了烟,不住地打量谢月野。   “没想到你也走进这个行业了,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多大?时间真是快。”何彭远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黑夜里散开。   “这个行业不好做,尤其是现在的年轻律师,说实话,你们比我们当年可厉害多了,我们没有那么高的学历,可还不是走出来了?现在竞争大是正常的,”何彭远眯着眼睛,一副长辈语气耐心地和谢月野说,“除了要闷头努力,还得学学社交,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就该积极点打招呼,这些人手里的案源,随便漏点下来都够你起步了。”   谢月野一直握着阳台上的扶手望着远处,眼神很飘,好像没注意听何彭远说了什么,却在这时转过头,笑了笑。   “是啊,何前辈当年那么风光,现在也得靠社交起步了吗?”   何彭远立刻皱起眉头,唇抿成一条线,烟头发着抖,憋着气说了声:“你!”   “当年你父亲跳楼了,我也很遗憾,要是他再坚持久一点,说不定我能想捞余万东那样把他捞出来。”   何彭远摆摆头,鼻侧的肉紧了紧,哼笑了声。   “可惜他自己放弃了,有什么好放弃的呢?天无绝人之路嘛……”   谢月野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听到何彭远在他身后骂了句:“脾气大的臭小子。”   戚雨迟刚走出来就被万泽成拦下了,他怀疑他是故意在这儿等着。   等着也好,雨嘉酒店他熟,他知道哪里没有摄像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戚雨迟懒得废话,“我觉得你是真的有病,都快三年了吧?你这三年是过得多无聊才会到现在都捏着不放?”   “你不懂吗?有些事情就是放不下,”万泽成耸了耸肩,“其实我一直想和你道歉,但是之前见到你,我又觉得自己心动了。”   听他说什么心动,戚雨迟简直想吐。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才能滚远一点?”戚雨迟的眼神已经很不耐烦了。   “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吧?”万泽成问,“没有我为什么要滚远一点。”   戚雨迟反而笑了一声:“你说话算话?”   万泽成还没意识到,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有男朋友了你就滚远一点?”   “你说谢月野?”万泽成就这么说出了谢月野名字,戚雨迟不太记得自己有提过。   “你们俩没在一起吧?”   戚雨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万泽成这句话这么出来的时候他确实懵了一下。   正要反驳,手从身后被人握住。   干燥的手心包裹住他,戚雨迟一偏头,听见身侧的人说:“你可以滚了。”   万泽成没料到谢月野突然出现,半句话哽在喉咙里。   因为谢月野,戚雨迟突然沉静下来。   “我搞不懂你是什么心理,在我这里你早就是个路人了,有必要吗?你明明知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还要来这儿找存在感,你是缺爱还是缺舞台还是没长大?”   “你在我这儿真的什么都不算,谁青春期里没个特别后悔的事儿?你不会以为自己特重要吧?”   戚雨迟笑了,看着万泽成一点一点冷下去的脸色,他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这件事的根源。   “你好幼稚啊,你不会也被甩了吧?”   等戚雨迟说完,谢月野沉默地看了眼万泽成,牵着戚雨迟走了。   走廊上铺了厚重地毯,脚步几乎发不出声音。   戚雨迟想说两句话缓解一下气氛,谢月野已伸手推开旁边安全通道的门,一把将他推到门后,自己跟着压上来。   楼道里很黑,戚雨迟只看得清谢月野一个轮廓。   “你今天不太对,”戚雨迟抬手摸了下他额头,“怎么了?有没有喝醉啊?今天全是白酒度数好高,我特别怕你喝多了不舒服。”   谢月野摇摇头,埋头亲了他一下。   他特别重地呼吸着,戚雨迟抱着人,手掌贴着他腰不断地顺,感觉他身上温度很高,是真的有点醉了。   “有事儿就跟我说呗,工作上不开心了吗?还是不想参加这种宴会啊?你要是没吃饱要不去我家里再吃一顿?宝别不说话啊,”戚雨迟笑了一下,嘴唇碰碰他头发碰碰他耳骨钉,“看你一晚上了你都没怎么搭理我,还是不舒服啊?跟我说呗说呗。”   谢月野偏头咬了一口戚雨迟颈侧,手指紧紧地扣着他腰,没完全松口,两瓣唇上下碰,贴着他皮肤吐出几个字。   “我爱你。”   “啊?”戚雨迟完全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啊?”   谢月野的胸膛轻微震动。   这次戚雨迟听得很清楚。   他说:“我爱你。”   “小七……”谢月野叫他,握着他后脑勺,头埋进他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嗓音沙哑。   “大宝贝,我的小太阳。”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真的很喜欢酷哥喝多了搞一些很真心的依赖黏糊文学,啊我心跳加速了你俩好他妈配! 第40章 在别人那儿你随便怎么酷,在我这儿不用   谢月野真的把戚雨迟说懵了。   他第一反应是勾着唇角放不下来, 第二反应是勾着唇角去摸谢月野额头。   只是这样也看不出来谢月野是不是醉了,所以戚雨迟甚至按着他脑袋和他接了个吻。   谢月野口腔里酒味很重,戚雨迟平常喝洋酒比较多, 度数也没有这么高, 所以一时有些不习惯,就皱了皱眉。   说完这么一番话,谢月野好像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下巴放在戚雨迟肩头, 眼珠子都不转了,只偶尔上下眼皮碰一碰。   “我也爱你啊, ”戚雨迟实在是控制不住嘻嘻地笑了, “真的。”   这一刻戚雨迟察觉自己有点幼稚, 明明刚刚骂完万泽成幼稚, 他还是没忍住。   “宝宝,哈哈哈哈哈哈。”   戚雨迟一边笑一边这么叫:“宝宝……”   “你知不知道这个称呼跟你本人反差真的很大,你每次不说话, 人站着都够酷的了,再穿个背心啊工装裤, 要么戴个鸭舌帽戴个耳骨钉,哇帅得要命。”戚雨迟一边说一边亲他额角, 光是想想都觉得身上血液得倒流。   “但是好喜欢这么叫你, 在别人那儿你随便怎么酷, 在我这儿不用, 你不想酷的时候就到我这儿来, ”戚雨迟又笑了几声, 用男生的那种带着点儿哑的嗓子, “宝宝。”   从前他不知道谢月野身上这些故事的时候就一直想这么喊他, 现在知道了更想这么喊。   他不知道怎么更好地表达那种心情,他明白谢月野需要很多坚强,他难以想象在面对那些事情的时候,一个孩子要怎么才能不委屈。   他放学的路上会遇到很多带着孩子一起回家的父母吧?他是不是从小就自己洗衣服?他有没有掉过扣子,是谁补的呢?家里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会不会给他做?   谢月野那么优秀,拿到好成绩,拿到通知书,爸爸妈妈是不是看到就会热泪盈眶,然后特别自豪特别骄傲呢?   也许都没有。   他会不会自己鼓励自己你这次又进步啦值得表扬!   会不会自己和自己说,没关系的你还小可以难过一会儿。   或者已经没有感觉了,习惯了,无所谓。   至少在戚雨迟长大的过程中,这些都是父母给他的。   他一想到谢月野也许没有,就好心疼。   “我来晚了。”戚雨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喝了点儿,所以情绪不大对,很容易就激动。   心里胡思乱想,手上还抱着人,暖烘烘热乎乎的,现在却鼻酸。   谢月野明明说爱他啊,可是戚雨迟想哭了。   “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当初多问一个名字就好了,救了人问问为什么就好了。   “没有……”谢月野抬手搓他头发,又拍了两下,“没有。”   “有特别有,”戚雨迟吸了吸鼻子忍着,“以后我保护你。真的,迟总虽然有点容易哭,但是说话算话。”   谢月野被他逗笑了。   笑完摇摇头,说我太幸运了。   戚雨迟听不得这种话,他觉得谢月野本来就该有这些,又不是他的错。   所以谢月野这句话说完他就绷不住了,一边骂自己一边哄他一边滚泪珠。   “我□□怎么又哭啊,我为什么哭啊……”戚雨迟拿手掌抹自己脸,眼泪烫得要命,直白地把所有话都讲出来,“晚上看到你来真没想到你都不跟我说一声的,但是还是很开心,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都不吃饭的,是不好吃吗不好吃我去看看到底谁做的下次换一个厨师啊。”   戚雨迟更伤心了,“最见不得你不好好吃饭还拼命工作的样子,什么所啊一天到晚活儿那么多钱给够了吗?还住好房子,两个月住完你别跟我说你要去喝西北风了。”   他絮絮叨叨地念,谢月野还是笑,自己脸侧过去蹭他的,把他眼泪都蹭掉了。   “我没有……不饿……要不然我现在就出去吃饭。”   戚雨迟有点儿缺氧了,脑子木的,谢月野在他左边耳朵说话他右边耳朵就漏了。   这下谢月野都懵了,明明他在告白怎么说着说着戚雨迟哭这么难过。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啊?”戚雨迟抓抓谢月野头发,“什么我爱你之类的……”   谢月野在他胸口上挨了挨,“你让我太感动了。”   他是说之前戚雨迟问他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不开心的,为什么不吃饭那会儿。   怎么会有人这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那种关心特别真诚。   “哦……嘿嘿嘿。”戚雨迟一下子又好了。   他心脏收紧又舒张收紧又舒张。   反正以后谢月野有他了。   二十岁出头,戚雨迟第一次谈恋爱。   以前身边的同学朋友都有伴儿的时候,戚雨迟偶尔也会想为什么他没有。   他觉得自己不差,为什么之前会被人那么容易就不要了,为什么有人觉得他乐呵呵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就是开玩笑,就是可以被放弃的。   所以他想过很多很多谈恋爱的场景,有些很好,想给以后的那个人。   现在那个人来了,戚雨迟好像给他多少爱,表达多少次都不够。   “我们酷哥以前太苦了,”戚雨迟捧着他脸,“以后不苦了。”   一个黑漆漆的走廊他俩不知道待了多久,谢月野牵着戚雨迟出去的时候戚雨迟还怕自己看上去不对,先拉着他去洗手间看了看。   果然是眼圈都红了,戚雨迟泼了水到脸上,拿纸巾擦了一把。   谢月野清醒了一些,只不过垂眸盯着戚雨迟的眼神还有点懵。   戚雨迟笑了,从镜子里和他对视,问:“你是不是没喝过白的?”   谢月野还真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是真的醉了,”戚雨迟关了水,偏过身,“好一点的白酒第二天不会怎么头疼,睡一觉就好了。”   谢月野点点头,望着戚雨迟嘴唇,很快他俩就靠近,微微张开一条缝,又吻了一次。   “这事儿好上..瘾,”戚雨迟说,“啊刚亲完我就特别想再亲。”   谢月野没说话,扶着他后脑勺满足了他的要求。   等他俩出去场子都快散了,商若兰在和桌上剩下的最后两位律师聊天,章成霖百无聊赖地打着游戏。   戚雨迟跟谢月野手牵着手出来的,章成霖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就没再小过。   “妈,”戚雨迟朝商若兰眨了下眼睛,“晚上野哥去我们家呗。”   商若兰不反对,点点头,“去呗。”   四个人里只有章成霖是没喝酒的,所以他开车,商若兰在副驾驶,戚雨迟和谢月野坐后座。   章成霖以为商若兰起码会问问发生什么了,没想到商若兰早就见过谢月野,而且好像还挺了解他的样子,一路上一直在和他聊天。   戚雨迟就别说了,他这个发小说跑就跑了,虽然没怎么和谢月野说话,但是章成霖眼睛也不瞎,偶尔抬头看一下后视镜他俩就靠一起的。   哎。   敢情他是司机呗。   把这一家子送回去之后章成霖说他要走了,戚雨迟还算有良心的安排司机送他。   趁着商若兰带谢月野进去,章成霖煞有介事地把戚雨迟拖过来,往谢月野那边扬了扬下巴,提醒他:“你家隔音其实不错。”   戚雨迟无语地问:“你怎么知道?”   “那以前我俩打游戏在房间里吼那么大声也没人听见啊。”章成霖摊了摊手。   “不过不是我说啊,你还是得注意点儿,再喜欢也不要太昏头了,有些生理知识必备你懂吧?片子都是经过加工的。”   章成霖越说越离谱,戚雨迟推他一把让他赶紧走。   他回去的时候谢月野已经进房间了,一推门,谢月野坐在书桌前,背过来的包放在脚下。   戚雨迟关了门,问:“我妈怎么说?”   “阿姨说挺多的,你要听哪一句啊?”谢月野笑。   “你跟我一起睡吗?”戚雨迟走过去在书桌边靠着。   “嗯,”谢月野点点头,“这句说了。”   “那你还是穿我的吧?我给你找衣服你先去洗个澡。”戚雨迟说完就跑走了。   四十几分钟之前他俩还黏黏糊糊什么话都能讲得出来,现在又不适应了。   尤其是戚雨迟,他把给谢月野的衣服抱进浴室里,抬头看了眼镜子,马上就开始后悔。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他一个人在浴室里抱着手臂来回走,转了不知道多少圈,门外响起脚步声,谢月野问:“你在干什么啊?”   戚雨迟这才出去,摸了摸头发,说:“没干什么,你洗澡吧。”   他们进来之后商若兰就没有来打扰过,洗完澡各自挑了一边床,躺上来,盖着同一张被子,中间却像隔了张沙发。   戚雨迟一直在看手机,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谢月野问他:“困了吗?”   当时戚雨迟正好走神,被这么突然一问就吓到了,差点儿跳起来。   “啊?啊?”   “我问你要不要睡了,”谢月野笑着拍了下他脑袋,手掌没拿下来,就这么摁着,歪着头看他,“怎么了啊?”   戚雨迟摆摆头,谢月野眼睛都没偏一下。   戚雨迟叹了口气,膝盖跪在床上走到谢月野身边去,靠在他肩膀上。   “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谢月野手臂搭在他腰上。   “我们在一起了,”戚雨迟说完还停顿了一下,“是吧?”   谢月野挑了下眉,掐了把他腰,“你不认账?”   “谁不认啊!”戚雨迟翻了个身坐起来,面对谢月野,笑,“没有没有,你是我男朋友了,我有点不习惯。”   “以后慢慢来。”谢月野弹了下他鼻尖,又问:“困了没?”   戚雨迟点点头,很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谢月野关了灯躺下来,戚雨迟压了他半边身子,一只手抱着他。   “哇终于关灯了,关灯了感觉我好像就要习惯一点。”   “我看出来了,所以刚才一直问你困不困。”谢月野说。   “我觉得……我应该还有很多要学的,”戚雨迟其实还没闭眼,眼睛一下一下眨着,“就是谈恋爱这方面,其实我们有没有真的在一起,感觉都是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懂我意思。”戚雨迟手抬起来又落到谢月野身上,连着被子拍了他一下,还挺响,两个人都笑了。   “懂啊,意思就是你有点害羞和尴尬?”谢月野搓搓他脑袋,“不怕。”   戚雨迟啊了声,也不怕承认这个,“也许是吧,也可能是我太开心了。”   “没事,慢慢来,”谢月野声音很缓,“什么不适应都可以跟我说,你不要觉得不自在。”   戚雨迟抵着谢月野胸膛点了点头。   晚上他俩抱一起睡的,不过戚雨迟睡相不是特别好。   在村子里那天谢月野就发现了,这人晚上睡迷糊了会踢人的。   房间里开了空调,谢月野又怕戚雨迟着凉,他踢一下他就把人抱回来。   不过太困了谢月野也管不了这么多,最后半边身子盖过去,暴力压制。   早上戚雨迟醒的时候谢月野也还躺着,难得连手机都没看一眼。   一睁眼看见谢月野感觉太好了,戚雨迟恍惚地觉得昨天梦里都有他,抬手在他喉结上揉了揉。   “哥早上好。”   “嗯,早上好。”谢月野把他手抓下来握着,戚雨迟这么揉他有点被压着喉咙的感觉,不太舒服。   “为什么你明明是昨天晚上过来,结果当时跟我说是今天啊?”戚雨迟问。   他早就想问,只不过一直忘了,现在突然想起。   “我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在你们家酒店,律所说了是出差,也准备了房间,我也不确定会不会有别的工作,想处理完再来找你。”谢月野说。   “懂了。”戚雨迟动了动,一只脚抬起来压在谢月野身上,笑了两声。   “起床吗?”谢月野拿过手机看了眼,觉得时间有点晚了,“起晚了长辈面前不太好。”   “没事儿,他们多半不在。”   为了印证这个猜想,戚雨迟坐起来把自己手机打开,果然商若兰在今天早晨给他发了消息,说她一大早要去陪一个小姐妹做美容。   “给你看。”戚雨迟把手机屏幕凑到谢月野面前。   “你多久回去啊?”他又问。   “我要回去处理房子的事情,是从一个师兄手里接过来的,不算很大,但是价格也不贵,本来我手里有两套能选,早上起来选了现在这个。”谢月野一边说一边从手机里找图给他看。   戚雨迟凑过去,还是有点看不清楚,干脆把谢月野的手臂拎起来挂在自己肩膀上,整个人在他怀里坐下,偏头朝他笑了一会儿。   意思是你别介意好吧。   谢月野当然不介意,把人往自己怀里拖了拖,翻给他看。   一个客厅一个房间一个卫生间,还有一个落地窗。   挨着落地窗装了一圈书桌,望出去很舒服。   “几楼啊?”戚雨迟问。   “十五楼。”谢月野说。   戚雨迟划着看的时候翻过了,还找到一张特别大的房间的照片。   那个床看起来很软,还接着一个小阳台。   戚雨迟一下坐起来了,指着问:“房间里是这样的?那也不算很小啊。”   谢月野当着他的面把这张删掉了。   “没有,这是另外一套,我没选这个。”   “啊?”戚雨迟回头看着他,“为什么不选啊你看这个床这么大。”   谢月野睨他一眼。   “不是有的人昨天说,住太好的我就要喝西北风了吗?”   戚雨迟讪讪地坐回去。   “那……那就这个吧,挺好的,床小我们还能挤着睡。”   谢月野把手机扔了把他抱进怀里揉。   戚雨迟一边笑一边觉得痒,问:“你干嘛啊……”   “还习惯吗?”谢月野不弄他了,侧头亲了一口他耳朵。   “嗯……”戚雨迟仰着脑袋想了想,“跟你在一起我挺自然的,但是如果我想着我们在一起了这个事情,就不自然了。”   说完他拿手指戳了戳谢月野下巴,“你明白吗我的宝?”   像读书时宣誓那样,戚雨迟挺有信心地说:“我们肯定可以的。”   他手伸进被窝里,准备撑着床单站起来,没想到往旁边一滑按在了谢月野身上。   “我明白,”谢月野抓着戚雨迟两侧的睡衣,叹了口气,抵着他后颈说,“现在你明白吗?让你哥缓会儿。”   作者有话说:   救命小七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哈哈哈哈哈,你好可爱! 第41章 吵架是野哥流落街头,和迟总没关系啊   戚雨迟马上就明白了。   其实昨天晚上他也有点儿, 但是忍下去了。   谢月野一直胸膛贴着他后背,睡衣又薄,根本没距离的。   这么挨着, 谢月野动一下, 呼吸重了点儿戚雨迟都能感觉到。   谢月野说完,戚雨迟不敢动了。   也不算不敢动,就是在想要怎么办。   都有对象了, 帮个忙好像也、也没什么吧……   戚雨迟木了一会儿, 手动了。   谢月野很沉地喘了口气,侧头问他:“你干什么?”   “啊, ”戚雨迟脸红心跳但是表面冷静, “没干什么啊。”   下一秒他腰上一沉, 整个人被谢月野握着拎起一点点转了个身。   一低头就碰到谢月野鼻尖, 谢月野抬眼看他一下,说:“那你好好来。”   戚雨迟笑了,趴在他肩膀上, 颈侧的血管和谢月野的贴在一起。   他的跳一下,他的就跟着跳一下。   戚雨迟特别爱听谢月野这种时候的声音, 还嫌不够地拍拍他后脑勺让他大点声儿,自己坐在谢月野身上大爷似的被他带着动。   一大早没拉窗帘, 他俩这么玩闹着过去了。   都快中午了戚雨迟还不想动, 仍然保持着结束的姿势趴在枕头里。   谢月野去给他倒水, 进来的时候顺手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扑下来盖着他, 手揉了一把戚雨迟腰。   “疼吗?”谢月野问。   刚刚洗澡的时候看了眼感觉没什么事儿。   “我不太懂, 你要不舒服我们去拿药, 这样好像比……还要疼一点吗?”谢月野一边说一边碰碰他。   戚雨迟只觉得他在讲些昏话, 摆摆手说:“我也不知道。”   “喝口水?”谢月野手掌盖着他发顶,头埋下来在他脸侧亲了一口。   戚雨迟哼哼唧唧的,一只手把他脖子勾回来,谢月野手臂圈着他,头抵头两人又接了个吻。   因为谢月野要回去处理房子的事情,律所那里也只有一个周末的假期,所以只能在这边留一天,第二天上午就要走。   走的时候戚雨迟去送他,这次谢月野坐高铁。   车上戚雨迟偷瞄了眼司机,就去抓谢月野的手扣着。   “房子弄好了我通知你。”谢月野说。   “好啊,”戚雨迟动了动手指,“弄好了我就过来。”   到高铁站那段路有点堵,谢月野手从戚雨迟后背和座椅中的空隙穿过,俯身过来借驾驶座的座椅挡了下,低头在戚雨迟额头上印了个吻。   又觉得不够,抱着他换成牙齿咬了咬,视线在车窗上落了下。   “走了,等会儿不道别了。”他小声说。   “知道了知道了,到了再给我打电话吧。”戚雨迟抬眼扒了扒他的头发,又说:“等我回来陪你剪个头?我觉得以前你头发短一点要帅一点。”   “好,”谢月野自己也抬手碰了碰,“这样不好看吗?”   “好看,”戚雨迟望着他点了点头,“那样更好看。”   到站之后戚雨迟连车都没有下,谢月野自己去拿了行李,后备箱重重关上那一刻戚雨迟才按下车窗朝谢月野摆摆手。   “宝贝过几天再见。”   谢月野重新回到律所,生活重新忙碌起来。   戚雨迟也没有很闲,刚刚结束期末,他甚至没来得及补觉,就开始学习商法的知识。   本科期间的商法主要集中于公司法,而实务中还涉及更多方面,比如破产票据等等,这些都需要戚雨迟从头学习。   主要需要的部分严子文已经让自己的助理周晨菲用邮件发给了戚雨迟。   周晨菲本科同样毕业于S大,不过毕业之后在国外读了LLM,回国以后进入东华,还差三个月执业。   戚雨迟请教了她许多问题,很多学习资料都是周晨菲直接给戚雨迟的。   所以他们其实两边都忙,尤其是谢月野有时候加班,会在微信上和戚雨迟说一声,这样戚雨迟晚上基本就不会主动找他聊天。等谢月野忙完了谢月野再来和戚雨迟聊,也说不了几句,晚安之后就各自睡了。   房子钥匙谢月野是周末拿到的,租给他的师兄已经请人打扫了一次,不过谢月野不放心,还要自己去扫。   进门之后谢月野就给戚雨迟打了视频,这是戚雨迟昨天晚上自己要求的。   打过去他还在睡觉,谢月野一听他声音就知道他肯定在床上。   “这么早你就去了?”戚雨迟揉着眼睛,抬着手机太累,所以他把手臂直起来举得很高。   “嗯,我来重新打扫一次。”谢月野先带着手机到处转给戚雨迟看,问他喜不喜欢这个书桌喜不喜欢这个阳台,最后走进房间。   “这个大一点的是主卧,旁边还有个侧卧。”   “嗯,”戚雨迟把手机拿近看,单手撑着自己坐起来,“另一张房间不准打扫啊。”   “啊?”谢月野笑了,“是我打扫不是你打扫。”   “我知道啊,迟总跟你说只扫一间。”戚雨迟嗓子懒懒的,还搓了把自己头发。   “吵架怎么办?万一迟总需要冷静怎么办?”谢月野靠在墙上,“不能让迟总流落街头吧。”   “吵架就吵架啊,”戚雨迟耸了耸肩,“吵架是野哥流落街头,和迟总没关系啊。”   谢月野服了。   “你找个地方放手机吧哥,”屏幕里视野有限,戚雨迟没看到什么合适的角度,“视频开着,你手机立起来就不用管了。”   “啊?”谢月野走出房间,“你今天没事做吗?”   “有啊,我今天的事情就是监督你,”戚雨迟打了个哈欠,“我还睡会儿,先这么开着,等我睡醒了再监督你。”   谢月野无奈,但还是听了,找了几本书撑着,把手机架在客厅里。   戚雨迟是真的还没睡醒,明天晚上他就回去了,昨天晚上和他爸他妈聊天聊了很久。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自己侧着朝向那边。   谢月野放的位置远,戚雨迟能看到很多,声音也小一些。   看着看着戚雨迟就睡着了。   等他醒的时候谢月野已经把手机换了角度,他本人正靠着书桌边喝水。   谢月野今天过来打扫房间,特意穿很旧的T恤短裤,虽然开了空调,灰色的T恤还是几乎被汗水湿透了。   戚雨迟知道谢月野的习惯,他跟自己一样是喜欢随手把T恤下摆拎起来擦汗的人,经常打球的就喜欢这样。   但戚雨迟人多的时候也会,谢月野一般在人少的地方才挡着挡着擦。   这会儿他不怕,衣服下摆被他拧起来,两侧人鱼线顺着肌肉没入运动裤的裤腰,而谢月野本人毫无知觉地低头在看一本很薄的书。   “哥……”戚雨迟第一声差点没发出来,清了清嗓子才又喊一声:“哥。”   谢月野抬起眼,走过来拿手机,衣服就自然地落下来。   “醒了?”谢月野问。   “刚刚醒,”戚雨迟揉了揉自己额角,“我明天晚上过来。”   “好,我去接你。”谢月野说。   “那我先挂了啊,起来刷个牙,”戚雨迟鼓了鼓嘴玩儿,笑了,“拜拜。”   “嗯,你去吧。”谢月野凑近了抬手挂电话,戚雨迟趁着最后对他很夸张地木啊了一下。   司机把戚雨迟送到路边就走了,他一个人带着行李箱等谢月野。   现在七月,天气还是很热,到了晚上暑气从地面蒸起来,就算站着也能冒汗。   戚雨迟在旁边一家餐厅门口坐下,门缝里能漏出点空调来让他舒服一点。   捧着手机低头看,戚雨迟脚后跟抵着地晃。   实在无聊,戚雨迟空降了一下宿舍群。   【干什么呢你们?】   秦嘉易不知道,但唐澜一般没事儿的话回消息回得很快。   果然戚雨迟一发,唐澜马上就出现了。   唐澜:【干什么呢你?】   戚雨迟:【嘿嘿,等野哥。】   唐澜:【?】   戚雨迟:【明天律所报到,今天回来了。】   唐澜:【你自己租房子?】   戚雨迟:【嗯,跟谢月野一起的。】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他没有正式地和宿舍说过自己跟谢月野在一起的事情。   唐澜没觉得奇怪,甚至不好奇,没多问,就发了个哦。   戚雨迟这下倒想问了。   戚雨迟:【你不接着问问?】   唐澜:【……我又不是真的狗。】   戚雨迟:【我想让你做狗,你问问。】   唐澜:【@秦嘉易,室长,我举报宿舍暴力。】   戚雨迟:【……】   唐澜一艾特,秦嘉易也来了。   至于是怎么看出来的……   戚雨迟给他们突然变了的群名截了张图。   总共三个emoji,第一个是狗,中间是手牵手的两个人,最后又是狗。   不想绕弯子,戚雨迟直接说:【我们在一起了。】   群里大概一分多钟没有一句话,戚雨迟还纳闷呢,忽然觉得耳垂一热。   一偏头,他眼睛在餐厅里落出来的灯光下显得很亮。   “来了?”戚雨迟站起来。   谢月野身上包都没有一只,跑得有点喘。   “你说要到的时候我正好在修水管,来晚了。”   戚雨迟打量了一眼,又抬手去摸,谢月野衣服还真有点湿了,润润的。   “回去吃还是外面吃?”他揪着这人衣摆,暂时没放。   谢月野把戚雨迟行李箱推过来自己拿着,握住他抓着自己衣摆的这只手。   “回去,我自己做的菜。”   戚雨迟被谢月野带着走,他俩手特自然地扣着,在人群里穿梭,看过来的人很多,但没谁缩过。   一边走戚雨迟一边看群聊,唐澜和秦嘉易终于出声了,发的还是很没有营养的恭喜恭喜,999啊。   戚雨迟:【?】   这也太敷衍了吧他人生第一次谈恋爱啊不值得租一个led屏公示一下吗?   唐澜:【你俩一个月之前谈的?】   秦嘉易:【不是吧两个月吧至少?】   唐澜:【我感觉小七生日那会儿啊。】   秦嘉易:【哦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是。】   戚雨迟:【……】   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又和他这个当事人没关系了。   戚雨迟:【最近几天。】   打完这句要过马路,戚雨迟关了手机站到谢月野身边去。   “你明天上班?”谢月野问。   “是,”戚雨迟看到绿灯亮了,牵着谢月野往前走,“午休有空的话我们就一起吃饭吧?”   然而谢月野摇了摇头,说:“刚去你要和同事认识认识。”   “好吧,那下班再一起回去吧。”戚雨迟说。   回去之后谢月野把房子的另外一把钥匙给了戚雨迟,戚雨迟挂在自己钥匙串上,拎在手里晃了好几下。   被谢月野打扫过以后房子更干净了,他已经过来住了一晚上,东西摆了挺多出来。   先去房间里放好行李箱,戚雨迟面朝下扑在床上,闻到被褥间一股谢月野的味道,就笑,抓着被子假装严肃地说:“你知不知道床上都是你的味道?”   谢月野很淡定地嗯了一声,摸着戚雨迟头发,单腿跪在床边俯下身来,一句别的没说就开始亲他。   谢月野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和他布置的房间,他的亲吻以及怀抱一样让戚雨迟很习惯,很喜欢。   在陌生环境里的第一个晚上,戚雨迟一夜无梦。   工作第一天,他选择了正式的西裤衬衣。   从出租屋到公司距离很近,出门公交车只坐三十分钟,地铁更快。   戚雨迟和谢月野都有黑色的背包,里面放一台电脑,放几本书,放水杯和其他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   早晨七点半,地下通道人潮汹涌,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孩子从谢月野和戚雨迟中间穿过,把他俩相互推开。   戚雨迟笑了一下,抬手牵住谢月野。   列车呼啸着开过来,谢月野手盖在戚雨迟书包上把他往里推,戚雨迟握住扶手,谢月野的手跟上来挨着他的。   摇晃几下,广播播报了下一站的站名。   作者有话说:   眼睛都要闭起了,好困   晚安 第42章 入职快乐   戚雨迟到律所的时间早了一点, 周晨菲正端着一杯咖啡从茶水间走出来。   “菲姐好。”戚雨迟打了个招呼。   周晨菲脚踩着三厘米高跟,朝戚雨迟看了眼,说:“先跟我来。”   她把咖啡放到自己办公桌上, 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工位, 和戚雨迟说:“你就坐在这里,电脑就是桌子上的,你的账号密码我之前发给你的邮箱里都有, 有什么不会用的可以问。”   “有可能需要联系到的人, 他们的联系方式都在你办公桌上,不会可以问。”   “打开电脑之后进律所系统, 文书模板, 常用网站, 都有, 不会可以问。”   周晨菲一连串地交代完,把她放在桌子上的笔电拿起来,快速说:“你今天的任务我等会儿微信给你安排, 严律早上要见客户不过来,下午也有事情, 过几天你才能见到她了。”   戚雨迟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好,周晨菲已经转身走了。   书包太重, 戚雨迟放下来, 先把自己水杯找出来摆在桌子上。   本来他也带了自己的电脑, 现在应该用不上了。   戚雨迟在椅子上坐下来, 左右看了一圈。   还差十分钟到上班时间, 所里人并不多。   戚雨迟先熟悉了一下电脑, 很快收到了周晨菲给他布置的任务。   严子文的团队偏向非诉, 戚雨迟收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涉及尽调。   尽调即尽职调查, 通过对目标公司财务状况、股份结构、经营风险等信息的调查制作一份调查报告提供给客户,而客户将以此份调查报告的内容为决策的重要参考,一般服务于公司收购、项目合作等领域。   周晨菲把尽调的一部分抽出来拿给戚雨迟做,每一个任务里面都有附带的注意事项。   浏览完需要完成的部分,戚雨迟将任务又进行一次拆分,逐条写在便签纸上。   做完这些已经过了该上班的时间,戚雨迟握着笔抬起头,周围脚步声密集起来,走进办公室的人不断互相问好。   这一刻戚雨迟罕见地觉得自己很尴尬,这种感觉至少在学校里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逐渐有视线落在戚雨迟身上,戚雨迟能感觉到,但是不知道该不该动。   要是站起来问好,他又谁都不认识,还怕被问好的那个人觉得他莫名其妙。   要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坐着,确实也不礼貌。   椅子上像带着针,戚雨迟坐立难安,偷偷出了口气。   这口气过后他还没喘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一扭头,戚雨迟看到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年纪不是很大,应该和他一样是大学生。   戴着框架很大的眼镜,眼睛笑得都眯起来了。   “你是不是新来的实习生?”那人拉开了戚雨迟旁边座位的椅子,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工牌戴上,指了指自己,说:“我也是实习生,但我已经来了两个多月了。”   总算找到能说话的,戚雨迟放松了些,点点头:“我是,今天才到,我叫戚雨迟,下雨的雨迟到的迟。”   “好好好,你好啊,我叫佘颜,颜色的颜,我是研究生,你看起来是本科的吧?”佘颜嘴上说着话,手上却很快地在收拾东西。   “是,我大二。”戚雨迟手搭在桌子上,不自觉地轻轻点着。   “那你要有什么不会的问我吧没事儿的,”佘颜弯下腰在桌子底下不知道找了什么东西,“那我先工作了,最近有新客户在谈,之前好多事情还得我们实习生来结尾。”   戚雨迟道了声好,佘颜冲他笑了下,把视线投在电脑上。   中午戚雨迟是被佘颜带出去吃饭的,正式的员工会有餐补,但他们实习生没有,只有一天一百五的工资。   午休接近两个小时,戚雨迟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看了看,好像基本上没有趁着这段时间休息的,大家都还在工作。   电话一直有人在打,声音没断过。   回到座位上,旁边的佘颜倒是翻出了一个u型枕准备睡觉。   “你现在是不是挺不习惯的啊?”佘颜问。   戚雨迟无奈地说是。   “我刚来也是,主要是这种律所吧,大家是真的都很忙,而且一般要看团队,”佘颜打了个哈欠,“你来得不巧,可能得忙过这阵子严律才有时间和你正式介绍其他律师,要靠你自己熟悉一下人了。”   戚雨迟感谢他这么三五几句的介绍,果断地说:“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刚开始这几天戚雨迟是过得挺难受的,除了佘颜能说上几句话,其他人他都只是点头之交。   没有人不友好,大家都很友好,但工作太忙,没时间闲聊,也就茶水间那几分钟,戚雨迟能听其他人聊一些项目的事情。   不过谢月野安慰他,这是正常的。   谢月野下班的时间并不是特别确定,戚雨迟要走之前通常会先给他发微信,如果要等不算太久,戚雨迟就留下来学习一会儿,时间太长他就先回去。   谁先下班谁顺路去买菜,晚上谢月野做饭,戚雨迟洗碗。   当然,戚雨迟有时候懒得洗,通常跟谢月野猜拳决定。   谢月野经常会把工作带回来,晚上他就坐在落地窗前的书桌旁继续他的任务,电脑边摆了很多工具书和草稿纸,都是会用到的。   戚雨迟抱着水果坐在他旁边,想起来了就喂他一口,没想起就自己全吃了。   城市的夜色是万家灯火,高楼尤甚。   戚雨迟趴在桌子上走了会儿神,听到谢月野合上电脑的声音才直起身子。   “做完了?”戚雨迟问。   “做完了。”谢月野顺手把电脑推到一边去。   戚雨迟拍了下他大腿,谢月野便侧了侧身,戚雨迟跟着躺上来,头枕在他腿上。   “累吗?”谢月野刮了刮戚雨迟额角,“感觉你入职之后都不是特别开心。”   戚雨迟摇摇头,说:“我觉得自己好边缘。”   整个办公室的人明明都特别忙,为什么分到他这里的任务就那么少。   “这个很正常,”谢月野垂眸看着他,“刚去都是这样的,大家还不知道你到底什么水平,难的重要的,他们不会花时间教你,简单的有时候顺手就做了。”   谢月野手指一顿,问:“你带教律师是不是还没到?”   “没有,”戚雨迟动了动脑袋,朝向谢月野小腹那边,“好像快回来了。”   “嗯……”谢月野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都慢了许多,声音低下去,“等她回来就好了。”   前一天晚上还在聊带教律师的事情,第二天戚雨迟去上班就看到了严子文。   早上他刚到就看见佘颜没在自己位置上,而是守在办公室门口。   戚雨迟走过去的时候佘颜也看到他了,但是比了个嘘的动作。   戚雨迟用嘴型问怎么了,佘颜没回答,只努了努嘴。   根本不需要佘颜说,戚雨迟一靠近就明白了。   里面在吵架,还很激烈。   当初面试的时候严子文和戚雨迟聊了很久,她的声音戚雨迟是熟悉的,另外一个是男声,戚雨迟没怎么听过。   他抬手指了指里面,挑了下眉。   佘颜耸了耸肩,换成微信和戚雨迟聊。   佘颜:【挺正常的,等他们讨论完我们进去就行了。】   戚雨迟:【好。】   俩实习生靠在墙边望天。   说的什么话听不清楚,里面慢慢声音小了,说话的人语速也变慢。   平静了半分钟,门被人推开。   出来的是律所里的另一位合伙人,戚雨迟有印象,和佘颜一起道早上好。   那个律师走了之后他们一起进了办公室,严子文站在办公桌前,看上去表情平静,不像刚刚与人发生争执。   她的目光投过来,落在戚雨迟身上。   戚雨迟犹豫片刻,说:“严律师,您好。”   严子文点了下头,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对戚雨迟说:“你跟我过来。”   玻璃分出一个会议室,严子文带戚雨迟走进去,把手里的文件推给他。   “并购,客户的目标公司是做房地产开发的,目前面临破产,我们要和其他律所竞争这个客户,主要是写出一份方案。”   戚雨迟把文件拿起来,只翻开了第一页。   房地产的项目名字叫放筝园,开发商已经资不抵债,楼房的建设目前出于停止状态。   很常见的情况,俗称烂尾楼。   “这种项目为什么客户会选择接受……”戚雨迟下意识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一脱口他就意识到不妥,眼神闪烁地看着严子文。   严子文没说什么,只和他简单解释:“客户会有自己的考量,你做这个项目的过程中会慢慢体会到的。”   戚雨迟点了点头。   “具体的内容周晨菲会亲自带你,我也会参与,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严子文又交代了两句就让戚雨迟走了。   新的工作下来,戚雨迟立刻觉得自己忙昏了头。   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他跟着周晨菲发过来的格式进行梳理,就花了一天的时间。   晚上戚雨迟第一次加班,到家的时候谢月野饭菜都上桌了。   “今天很忙吗?”谢月野摘了围裙,把戚雨迟背上的包摘下来给他放沙发上。   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戚雨迟已经黏上来,从后面抱着谢月野腰跟着他走。   “写方案,”戚雨迟闭上眼,“涉及的领域我不太熟,要学很多东西。”   谢月野当然明白,捏了捏戚雨迟搭在自己小腹上的手,说:“先吃饭吧。”   今天比较闲的反而是谢月野,他坐在戚雨迟旁边看书,两人都有事做,一直到十二点都过了才发现时间晚了。   戚雨迟合了电脑说困,人倒过来压着谢月野身侧。   谢月野揉了把他头发,低头碰了碰他嘴唇,没让他靠多久便牵着他手把人推开一些,自己站起来。   “去给你倒水,喝一口睡了。”   戚雨迟闭着眼睛,脸微微抬起,模糊地嗯了一声。   然而等谢月野拿着水杯回来,他已经扑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可能让他在这儿这么睡,空调开着容易冷,而且坐一晚上腰会疼。   谢月野把水杯放下,握着戚雨迟脑袋晃他两下,戚雨迟就醒了,一双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都难。   “哥我困……”戚雨迟说话声音都小,手环着谢月野腰但软得很。   谢月野说知道了,抱着他腰的位置拖他起来。   好容易把戚雨迟扔到床上,谢月野也跟着躺下去。   关了灯,黑暗的环境让戚雨迟睡得更舒服。   他按照习惯手往旁边一搭,摸到谢月野腹肌,头抵着他手臂搓了搓便睡着了。   在律所工作的第一个星期,戚雨迟收获良多,同时累得要命。   他和谢月野一起住之后的首个周末,经两人一致同意,出去吃一顿好的,然后回家窝着。   餐厅是戚雨迟挑的,他其实也不会选什么好吃不好吃,主要是他和谢月野两个人都不挑这些。   所以戚雨迟选这家餐厅主要是觉得清静,他跟谢月野讲话的时候不用扯着嗓子。   没有包房,餐桌之间用古典屏风隔开。   戚雨迟和谢月野坐的是小桌子。   两人都刚刚才下班,累,戚雨迟不想点菜,让服务生推荐,看着选了两三个。   服务生一走他就抬手勾过谢月野肩膀,手指不断摁着。   “累吗?”戚雨迟问。   自己眼睛都眨得慢了,还问谢月野这个问题。   谢月野抬手拧了一把他鼻子。   “晚上早点睡,带个小枕头去办公室吧,中午也睡会儿,不然真的会很困。”谢月野心疼了。   谢月野一心疼戚雨迟就嘿嘿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累,只说:“我还不太习惯,习惯就好了。”   安静了一会儿,服务生开始传菜。   谢月野给戚雨迟倒了橙子味儿的鸡尾酒,拿自己的酒杯和他碰了下。   “迟总入职快乐。”   “嗯。”戚雨迟抿了一口,眼睛又去瞟谢月野手里的,说哥我尝尝你的。   谢月野这一杯的味道是荔枝,清甜可口,戚雨迟尝过之后竟然不想喝橙子的了,在谢月野无奈的眼神中把自己的换给他。   一顿饭吃到半途,旁边的餐桌开始有人过来。   大概六七个的样子,每个人都穿得很正式,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戚雨迟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始终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一勺嫩豆腐被放进他碗里,谢月野垂眸道:“这个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戚雨迟回过神来,就着那只勺子吃了一口。   豆腐微烫,但嫩是真的嫩,要用勺子才能装得起来。   半勺下肚,戚雨迟想和谢月野说这个真的好好吃,忽然身边经过一个人。   这人戚雨迟因为各种阴差阳错而有些认识了。   他一走过去,旁边那一桌子人都站起来,其中有人说:“何律,总算来了啊。”   戚雨迟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被谢月野握着后脑勺带回来。   “看什么啊,”谢月野抓抓他头发,“等会儿陪我剪头发。”   谢月野这么一说戚雨迟的思路就被岔开了,他脑子里剪得好的理发师一个没想到,于是打开手机搜索,一边搜一边给谢月野看。   商量好等会儿要做的发型,戚雨迟夹了块叉烧吃。   谢月野回头,眼神在半空中与何彭远相接。   下一秒,谢月野手机上多了一条微信,来自他的带教律师。   【下个星期开始,你参与项目方案的准备。】   谢月野:【哪个项目?】   【放筝园。】   手机屏幕还亮着,戚雨迟给谢月野夹了一筷子菜,凑上来的时候谢月野往后躲了下。   戚雨迟筷尖悬在半空中,他笑了下,问:“怎么了?”   谢月野摇摇头,摁灭了手机放在一边,抬手摸了摸戚雨迟额头,“没事儿。”   “没事儿能先吃饭吗?”戚雨迟用额头顶了下谢月野手臂,“能吗能吗?”   “嗯,”谢月野也给戚雨迟夹了一筷子菜,“你吃这个。”   作者有话说:   剧情快烧爆我脑子了   入职一点都不快乐,整个周末都被拖出去硬玩,游泳打球逛街……所以一直没时间写,来晚了,唉,我的领导但凡能问我一句你是不是有空呢 第43章 你喜欢法律吗?   桌上只剩一道豆腐实在有点腻, 没吃完,其他菜都被他俩吃的差不多了。   戚雨迟好久没有好好吃饭,吃得太快还有点儿肚子疼, 弯着腰一边喝饮料一边拿手捂着。   他还有点怕谢月野看出来, 椅子靠得很前,拿桌布挡着自己。   服务生过来收费,戚雨迟单手握手机付了, 另一只手还捂着。   服务生说欢迎下次光临, 戚雨迟小腹上多了温热的力道。   那手轻轻重重给他揉按着,谢月野偏头问:“要拿药吗?”   “不用。”戚雨迟摇了摇头, 自己的手反倒拿开, 覆盖在谢月野手背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刮。   他们都垂头盯着那一片, 餐厅里周围吵吵闹闹全是聊天的声音,只有此处些许安静。   “可以了,去剪头吧。”戚雨迟手一压, 和谢月野十指相扣。   两人才刚站起来,何彭远忽然端着酒杯从屏风后绕出, 特别热情地说:“小迟总,小谢, 你们也在这里。”   谢月野拉着戚雨迟的手遮到身后去, 戚雨迟顿了一下, 才和何彭远说:“何律, 很巧。”   他指了指桌子, “我们准备走了, 这杯酒就先不喝了。”   “那好那好。”何彭远顺势递出手, 眼睛也望着戚雨迟。   毕竟是前辈, 戚雨迟虽然觉得突兀却也不好拒绝,和何彭远简单地握了一下。   这时何彭远的视线才移到谢月野身上,他伸手过去想拍拍谢月野肩膀,被谢月野轻微侧身躲开了。何彭远不觉尴尬,反而笑着说:“你最近要开始准备项目方案了吧?很能锻炼人的,一定要好好学啊。”   谢月野连寒暄的话都没怎么说,只简单应答。   和何彭远三言两语应酬完,他牵着戚雨迟去了卫生间。   镜前灯垂直打下来,把头发都照得金黄。   水龙头感应出水,谢月野带着戚雨迟的手伸到水池中。   他们手指还扣着,谢月野一只一只给他洗。   灯光太强,谢月野的睫毛都快看不清了,戚雨迟被他圈在怀里,侧头用鼻尖和他对了对,又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一口。   “怎么了?”戚雨迟带着谢月野的手收回来。   水声停下。   谢月野摇摇头,从旁边抽了张纸过来给戚雨迟擦手,湿了的纸巾揉作一团抛进垃圾桶。   “没事,不想让你和他接触。”   他话说到这里,戚雨迟没往下问,他拍拍他后腰,语气轻松了一些,说:“走吧,剪头发,剪完我哥就更帅了。”   谢月野也跟着笑了一下。   理发店选了一家附近商场里的,戚雨迟综合查看了网上很多评价才挑了这个。   谢月野没异议,戚雨迟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托尼老师特别热情,看到他们是牵着手进来的也一句话没问,力气很大地把谢月野摁在座椅上。   他用细长的梳子挑开谢月野额前碎发,惊喜地说:“帅哥还是断眉,想做什么发型啊?”   谢月野抬了下眼皮,其实是无意识的,但他眼廓狭长,眼皮薄,还是断眉,又戴着一枚耳骨钉,这个动作他一做就显得凶。   “听他的。”谢月野扬了扬下颌。   戚雨迟本来在低头看手机,突然就被点到,很自然地咧嘴笑了下,走上来碰了下他耳垂。   “我们之前不是商量过吗?”这句是跟谢月野说的。   “给他烫一个吧。”这句是跟托尼老师说的。   刚刚认识谢月野的时候他的头发就偏短,是剪了寸头再长长的。   谢月野除了短发没弄过别的造型,戚雨迟就一直想看他做一个卷发。   肯定帅。   “当然可以。”托尼老师根据谢月野的五官分析了一个最佳烫法,仔细地跟他们解释了半天。   最后说定了,就这么弄。   戚雨迟坐在旁边椅子上等。桌上杂志太无聊,他一本没翻开。   理发师说总共要两个多小时,戚雨迟前半个小时还看着谢月野背影,之后就开始低头玩手机。   时不时他抬一下眼,偶尔能刚好遇到谢月野也在看镜子,他们对视一瞬,又各自移开。   耳边是店里播放的流行音乐,戚雨迟开始不由自主地想手上的方案。   这个项目他分到的部分很多,虽然都是比较概括性和框架性的工作,但也需要很大精力。   还要完成和学习的部分在戚雨迟脑子里列成一个表格,他想周末可能得加会儿班了。   手指在页面上无聊地滑,戚雨迟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人。   他埋着头,搜索了何彭远。   没有连这边的wifi,网络有些卡顿。   进度条从左滑到右,花了十几秒的时间。   排在第一的是一则新闻,戚雨迟点开来,铺满页面的文字闯入眼中。   何彭远从事刑辩快20年,年轻的时候敢拼敢闯,接案子接得不分昼夜,也没能挣几个钱。   原本以为他的一生和无数同行一样,平平淡淡普普通通,谁知他机遇不同,几年前宜县工厂爆炸,他是辩护律师。   根据新闻,当年工厂爆炸之后面临追责,一层一层查下去竟然发现许多缺漏。工厂投资是一家名叫东临的有限公司的项目之一,然而一家公司股东不止一个,责任人也不止一个,全文的矛头却直指谢月野的生父谢霆之。   原来是当年真相查清,谢霆之利用股东身份和高管身份,欺骗了所有人。   该公司原本的控股股东兼董事长余万东,由于何彭远精彩的辩护,而得到了法律更为公正的裁判,徒刑六年,狱中减刑,目前已经出狱。   凭借这个案子,何彭远在刑辩律师中声名鹊起。   当年谁也不敢接的案件,最后竟然反转,许多人称这说明有时正义也是需要辩驳的。   戚雨迟退出了页面。   这样想来谢月野不想见到何彭远可以理解,毕竟牵涉当年的案件,估计他时时刻刻都能提醒谢月野过去的存在。   但是现在何彭远加入万庭律所了,他们不免总是见到。   胡思乱想着,理发师关了吹风机,招手让戚雨迟过来。   “帅哥你看,这造型可以吧?”理发师很得意地把戚雨迟推到谢月野身边。   戚雨迟愣了一下,挑了挑眉,看着镜子,伸手勾了勾谢月野下巴。   “又帅了啊,明天早上起来我得收拾收拾自己了不然站你旁边别人以为我是保安。”   谢月野被逗笑了,抓着他手说:“我还有点没看习惯。”   当然看不习惯,谢月野头发八百年不动一次。   这次是做了烫,刘海三七分卷起来,几缕搭在断眉的位置,显得谢月野五官更深。   “挺好看的,真的。”戚雨迟手撑在谢月野肩膀上靠了下。   托尼老师很懂事地溜了。   戚雨迟下巴抵在谢月野肩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他手臂,眼睛也没看他头发,反而垂下来盯着地面。   “怎么了?”谢月野抬了抬肩膀。   “没事,”戚雨迟回过神来,伸手很小心地抓了抓谢月野头发,“以后在家里有空的话我可以给你吹,真帅啊。”   付了钱,两人走出理发店,沿着街边的路朝打车的位置走。   戚雨迟路上去买了个肯爷爷的冰淇淋,谢月野不吃,他自己咬着勺子,舔上面的奥利奥碎。   做完头发出来时间有点晚了,尽管是在商圈,路上也没多少人。   戚雨迟拿着冰淇淋,倒退着走路。   “哥,你这份实习要做到多久啊?”   “这个暑假,结束我就走。”谢月野说。   “哦哦。”戚雨迟点点头。   “我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入职,到八月底,五个月了。”   “那你做完之后有没有什么感想?”戚雨迟拖长声音嗯了下,“我的意思是,你在律所实习之后,毕业还想做律师吗?”   戚雨迟身后一辆自行车经过,谢月野抓着他手臂把人拉回来。   动作太突然,戚雨迟在谢月野胸膛上撞了下,啊了声。   “想,先做律师试试看吧。”谢月野平静地说。   戚雨迟点点头,“我其实还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你觉得累吗?我觉得你好累。”   谢月野垂眸,随手在戚雨迟后脑勺上一抓。   “累的,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奋斗。”谢月野说到这儿都轻笑了声。   他停顿半秒,眼睛看着前面,“可能是为了自己的想象。”   “想象?”   “就是那种,每个人都曾经想过的,最好的生活。”   “我懂了,”戚雨迟说,“但是这样说会觉得生活很无奈,想做的事情不能直接去做,总是要预设一个前提。”   戚雨迟笑,“我有钱。”   “有钱了要怎么怎么样,是吗?”   “你喜欢法律吗?”谢月野问,“我说的是喜欢。”   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戚雨迟站在原地没动。   他吃冰淇淋的勺子插.在盒子里,另一只手拉着谢月野。   “不走吗?”谢月野牵了一下。   “走啊。”戚雨迟跳了一步到谢月野身边。   一直到回到家,戚雨迟还在思考谢月野的这个问题。   走神走到冰淇淋都快化成水他还没吃完。   谢月野实在看不下去,把他冰淇淋拿过来自己吃掉了。   戚雨迟躺在沙发上,指着谢月野笑:“哎刚刚问你你不要你现在抢我的。”   三两下搞定一个,谢月野扔掉垃圾,把戚雨迟拽起来去洗手。   黏腻的奶油洗干净,谢月野把擦手的布扔给戚雨迟。   “我就是随口一问,不用想这么久。”   “那不行。”戚雨迟用完毛巾,靠过来给谢月野擦手。   谢月野的手很漂亮,是戚雨迟最喜欢的那种。   骨节分明,基本没有肉,摸到就是骨头。   又直又长,连指甲盖都长得干干净净。   他用毛巾包着谢月野的手,慢慢吸掉上面的水珠。   “我当初填法学,真的没有怎么想过,分数合适就来了,而且当时对这个专业滤镜很大,总觉得出来都是精英,而且挣钱。”   “虽然我从小到大不怎么缺钱,但是会有比较和压力。家里条件好,能让我享受更好的教育资源,我应该要优秀一点的。”   “那是因为你乖。”谢月野把毛巾拿开,转身挂好。   戚雨迟从身后抱着他,咬了一口谢月野后颈,问:“真的吗?”   谢月野没回答,带着他走出去。   “后来读了大学,看到更多人不同的生活方式,看到更多面的社会,才知道,哦,原来到了这个时候,你其实已经可以开始选择你的人生是什么样子了。”   他们俩进了房间,戚雨迟先滚上.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等谢月野躺下来他就抬起脑袋,枕在他腿上。   “有时候选择很多,有时候没得选,有时候不敢选。只要纠结了犹豫了,就会怪为什么当初没有更努力,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戚雨迟眨着眼,“所以这就是绝大多数人的现状,比很多人好一点,比很多人差一点,偶尔沾沾自喜,偶尔觉得万事有遗憾,万事不如意。”   谢月野手指点着戚雨迟耳廓,忽然笑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   戚雨迟一愣,马上反驳:“想这些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觉得你看起来挺快乐的。”   “啊?”戚雨迟挥开他手,“你不会觉得我没心没肺吧。”   “没有……”谢月野抱着戚雨迟脑袋埋下身,贴着他脸摸了摸他下巴。   “最简单的办法,什么都不要想,努力学习努力生活。”   “我知道啊,”戚雨迟勾起手来拍拍他脑袋,“谁不知道呢……”   谢月野在他颈侧落下一连串的吻,“嗯,我能理解这个时候容易想很多,因为很茫然吧,实际上路多走走就有了。”   他声音闷在两人之间:“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嗯,”戚雨迟笑了,“你可是我的大宝贝。”   这个星期过得很累,洗漱完就关灯睡了。   戚雨迟手臂横在谢月野身上,其实没闭眼。   谢月野侧脸的轮廓在黑暗里像一座小山。   问谢月野累不累的时候戚雨迟就想说,过去在他身上太多太沉。   戚雨迟侧过身,腿抬起来压着谢月野,手臂也跟着收紧了些。   小七抱着你。   周末他俩就在家里睡觉。   要么戚雨迟睡要么谢月野睡,两人同时清醒的时候也就吃饭那会儿。   只要是放假,一转眼时间就过去了。   周日晚上戚雨迟窝谢月野怀里,严肃认真地问他这一个周末他俩都干啥了。   谢月野在翻书,暂时没有说话。   戚雨迟自己在那儿想,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谢月野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醒了一下,眼睛睁开一条缝,抓着谢月野亲了一会儿。   周一开始工作,戚雨迟把上个星期做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发进周晨菲邮箱里。   严子文让他一起去开会。   会议的内容就是这个项目的方案,参会的人全部来自严子文的团队,很多戚雨迟都只是见过而已,没有认识。   这一次严子文把戚雨迟介绍给大家:“这是来我们团队的实习生戚雨迟。”   戚雨迟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坐下来的时候佘颜朝他眨了下眼睛。   佘颜和戚雨迟一起走出会议室,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笔电。   “严律这一次是很重视这个项目了。”佘颜说。   严子文重视戚雨迟看得出来,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   东华,整个律所的业务都更偏向于高端市场,而这次项目涉及的两家公司规模都不大,能给出的价格也是有限的。   “这个项目重要在哪里?”戚雨迟问。   佘颜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项目不挣钱,但是挣名声。”   “名声?”   “对啊,你想想放筝园出什么事儿了。”佘颜提示道。   “明显丧失偿债能力,要破产了?”戚雨迟挑了下眉。   “挽救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能拯救很多债权人和很多员工家庭,这是浅显的看法,更重要的是里面涉及的社会问题,”佘颜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放筝园是一处烂尾的楼盘,而且是期房,这意味着已经签订合同付过首付的人,在明知已经无法收房的情况下还要扛着每个月沉重的贷款。”   佘颜手指点了一下,“现在经济形势不好,多少楼盘陷入这样的情况?多少家庭因为这个问题,而一辈子都被困在房子里?前两天放筝园还因为这次事件上了热搜,大家的视线不仅仅在放筝园。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并购,这里面是一个集中了无数人注意的社会问题,吊着很多人的神经。”   “所以说,做这样的案子,能给律所和团队带来声誉,这个有时候比钱更重要。”   走到两人的座位边,佘颜放下手里的电脑,对戚雨迟说:“加油啊。”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哈:   攻受目前都不知道他们俩产生了竞争关系   让他们同时参与一个项目是有原因的,不是非要比划一下谁更厉害   而且他们的性格都摆在那里   晚安,啵啵 第44章 没东西,哥我忍不了这个疼   为了放筝园这个项目方案, 戚雨迟跟着周晨菲开了大大小小无数个会议,他和佘颜一人一次做会议记录。   所谓做方案,就是要向客户提供可行的选择, 让其能够顺利安全, 同时成本最小,收益最大地完成收购。   “接盘已经烂尾的房地产项目风险很大,协议上要做详细的约定, 以及对于合并之后的公司章程也要仔细拟定, ”佘颜念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细节太多, 累啊……”   戚雨迟手上敲着键盘, 笑了声:“你以前有遇到过比这个更麻烦的项目吗?”   佘颜想了会儿, 说:“比较不了。”   窗外天色已暗,华灯升上,这一方办公室内却仍旧亮着灯。   佘颜收拾东西, 问戚雨迟:“你什么时候走?”   “我吗?”戚雨迟偏头看了眼手机,“快了, 马上。”   之前他给谢月野发消息,他也还在加班, 再等差不多十分钟, 他俩就能一起下班回家了。   佘颜没等戚雨迟, 装好包, 道了声明天见, 便走了。   刚刚好十分钟以后, 谢月野给戚雨迟打了个电话。   戚雨迟一边关电脑一边握着手机站起来, 朝话筒说:“哥我可以走了。”   “好, ”谢月野那边还挺吵的,“我在你们楼下等你。”   这个点律所里还有人在加班,戚雨迟离开的时候有些办公室里还亮着灯,甚至有间会议室有人使用。   戚雨迟摁了电梯,等的时候埋头刷手机。   唐澜和秦嘉易天天在群里吐槽他们的实习生活,朋友圈有几个喜欢分享日常的今天也发了照片。   戚雨迟随手点开几张,拍的是晚霞,可惜他傍晚那会儿太忙,没空抬头往外望一眼。   电梯到了,戚雨迟跨进去,站在自己旁边的人却往旁边挪了一步。   他一抬头,顿了一下,就移开眼。   “我说了我也在这栋楼实习。”万泽成靠在电梯壁上。   戚雨迟嗯了一声,两人不再说话。   从电梯里出来,戚雨迟走在前面,没管身后的万泽成。   谢月野在楼外等他,隔着一层玻璃戚雨迟就见到了人,不由得加快脚步。   他身上背了一个和戚雨迟差不多的黑色书包,才做了没几天的头发支棱着,垂头的姿势让人只看见一双眼睛和笔挺鼻梁。   戚雨迟跑过来的时候谢月野没注意到,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他要出一次差,时间长达三天,还没告诉戚雨迟。   他带教律师的助理正在和他交代这件事情。   谢月野点开机票的页面,进度条走得很慢,他刷新好几次,总是不到尽头。   腰上忽然被人揽了一下,谢月野抬头,看见戚雨迟满是笑意的脸。   “等多久了?”戚雨迟左右看了圈,只有埋着头走路的万泽成,他就不在意了,侧头往谢月野脸上亲了下。   “没多久。”谢月野随意抬头,也看见了万泽成。   他挑了下眉,戚雨迟便说:“他跟我一栋楼。”   本来谢月野是逗他玩儿的表情,戚雨迟说完这句话马上就变了。   “一栋楼?”   戚雨迟抓着他手臂拉他朝外走,“是,我俩就跟不认识一样,啊那天有些人真的凶……”   谢月野当然知道戚雨迟说的是哪天,抬手拧了下他鼻子。   走到街边,遇到红灯,还有三十几秒种。   旁边就是一盏路灯,戚雨迟看着两人脚下的影子,抬起腿晃了晃,自己玩儿着笑了。   时间到了,谢月野牵起戚雨迟的手,带他过马路。   “等会儿去吃什么?”戚雨迟问。   “不知道,你呢?想吃什么?”谢月野望着车。   “没想好……”戚雨迟抬眼朝路边的商铺看。   最近的是一家便利店,戚雨迟拉了下谢月野手,说:“要不吃那个吧?”   谢月野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有点惊讶:“你能吃这个?”   戚雨迟反应了下,直直朝那家店走,嘟囔着:“我怎么不能了?”   推门进去,便利店自动发出一串音乐,谢月野跟在戚雨迟身后,替他拿了一只篮子。   他们挑了一桶方便面,两碗饭,一碗关东煮和几根烤串,最后一人拿了一瓶酸奶。   在落地窗前坐下来,玻璃外是匆匆赶路的行人。   戚雨迟挑起面尝了一口,连连点头,推给谢月野:“这个好好吃啊,以前我没吃过这个牌子的,就是汤味儿浓。”   谢月野接过来,拿着戚雨迟刚刚用过的叉子吃了一口。   “还可以吧。”   刚刚加完班,时间已晚,两人都饿得不行,很快就吃完了。   最后分别买了盒子装的冰淇淋,坐在高脚凳上发呆。   戚雨迟是真的走着神,他机械地挖着冰淇淋,手扶着盒子,沾上冰冷的刚刚化开的水。   白天的时间都给了无穷无尽的工作,只有晚上是属于自己的。   一盒冰淇淋下肚,戚雨迟还嫌不够,站起来想喝橙子汽水,被谢月野抓着拉回来。   “不行,”谢月野说,“再喝对胃不好。”   “哥,咱俩几岁啊就开始思考这种事情了吗?”戚雨迟笑。   “也不知道是谁疼。”谢月野说着手就朝他小腹上摸,摁着揉了揉。   谢月野一提这个戚雨迟就真的不去喝了,坐着就坐着吧。   慵懒地待了一会儿,戚雨迟想说我们走吧,谢月野拍拍他后脑勺,说:“下个星期我要出差。”   “出差?”戚雨迟愣了下,眼睛都瞪大了。   “三天。”谢月野说。   他本来也不想去,出差的时候每一天时间都精打细算的,实习生就算跟着去了作用也不大。   何况如果他不在,戚雨迟这三天就只能一个人吃饭了。   “好吧,”戚雨迟用勺子无意识地戳着冰淇淋盒子的底,“那我等你回来。”   一路回去戚雨迟都还好好的。   到了家洗漱完,他先躺在床上。谢月野带着平板进来,他们说好了如果今天晚上还有时间就一起看一部电影。   房间里的灯被关掉,戚雨迟非要让谢月野靠着他,平板被放在他们支起的腿上。   “你说等会儿这个男的会不会杀了他啊?”黑暗中戚雨迟两只眼睛又亮又大。   谢月野笑了声,“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啊,猜一下,”戚雨迟又盯着屏幕,“我觉得会。”   过了四十多分钟,真相揭晓,戚雨迟说对了。   他嘿嘿笑了会儿,剧情转入抒情,男女主正吐露心声,戚雨迟却忽然觉得无聊了。   他往下滑了一些,手在谢月野耳廓不断摩挲。   “你要走三天啊,那没人陪我看电影了。”   “想看什么等我回来一起看。”谢月野说。   戚雨迟好像没听到,自顾自地念叨:“也没有人给我做饭了,我又不会做,我只能自己出去吃饭,可是自己出去吃饭也没人陪我,我只能一个人吃饭,点个火锅都亏。”   “唉,”戚雨迟总结性地说,“野哥不在,小七就是可怜的娃。”   也不知道戚雨迟到底怎么说出这些话的,句句逗得谢月野想笑。   但他正伤心呢,谢月野不能笑。   于是摁着戚雨迟肩膀,谢月野凑上去很重地亲他脖颈,身体一直埋着往下压。   戚雨迟嗷嗷叫着,失衡倒在床上。   电影里有情人互诉衷肠,他俩在电影外没说话,却也情意浓浓。   戚雨迟睡衣领口都被拉开了,谢月野在他锁骨颈窝处不断啃咬,手顺着衣摆往里探。   戚雨迟身上有些地方碰不得,谢月野最知道。   他被抵在角落里,电影的声音太小,不够盖住他们的喘息。   戚雨迟身上很烫,烫得谢月野不住抓挠他腰侧,觉得暖和而不断往深。   忽然一疼,戚雨迟手扣着谢月野肩膀,咬住他肌肉。   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戚雨迟这时候还分神怕连谢月野一起抓痛,手抬起来,指尖掐进他颈侧。   “家里……”戚雨迟嗓子微哑,闷笑一声提醒:“没东西,哥我忍不了这个疼。”   “嗯。”谢月野也好似终于清醒过来,指节退出来,很长地呼吸一次,额头贴着戚雨迟胸膛慢慢放缓气息。   他俩就这么一直抱到睡着,夜里谢月野把戚雨迟摆好,这人就安生一秒,便翻过来贴着他盖着他。   谢月野手掌在他肩膀上有节奏地拍着,很快自己也睡着了。   一踏进律所戚雨迟整个人就绷紧了,几份草稿都有了原型,周晨菲说他们需要开一次会,来呈现这几份协议的重点和亮点。   内容是已经有的,现在缺一个介绍的人。   类似的事情佘颜已经做过,所以自然落到了戚雨迟头上。   戚雨迟是不怕在很多人面前演讲的,大学刚开始的时候挺多课程有需要汇报演讲的部分,他的小组里通常都是他去。   但这次情况不同,面对专业度高、细节多、内容复杂的合同,戚雨迟是有些心虚的。   周晨菲和他说了有这个任务之后,戚雨迟开始准备。   首先是制作PPT,之后写讲稿。   戚雨迟不想把要说的话局限于讲稿,虽然涉及的专业知识较多,但也会显得整个介绍非常生硬。   佘颜给他发了一份PPT的模板,做PPT也是一种能力。   页面要简洁大方,同时保证需要被放在同一张幻灯片上的内容完整呈现。   添加动画不要繁杂,但也不能完全没有,适当的变换可以减少观众困倦感。   戚雨迟先要理清楚整个讲解的大纲。   晚上下了班戚雨迟也会把电脑带回家接着做,他和谢月野都不会看对方正在做什么工作,这是一个默契的约定。   谢月野要走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一起收拾行李。   只去三天,东西不用带的太多,否则也是累赘。   戚雨迟给他选的都是适合商务的衬衣西裤,再加一套休闲风和一套睡衣。   洗漱用品要拿干净的塑料袋装好,水杯纸巾之类的也带上了。   戚雨迟躺在床边玩手机,看着谢月野一样一样装好。   今日中法评推送看不下去,刷朋友圈也觉得没意思,戚雨迟眼睛在屏幕上,心在谢月野那里。   眼看着都要收拾好了,谢月野又走出房间,戚雨迟实在忍不住,扔了手机,爬到床边抬着身子问:“好了吗哥?”   谢月野几分钟之后才回来,刮了刮他鼻梁,说:“好了。”   “明天我不能送你,”戚雨迟背靠在他手臂上,“我带教律师要帮我看一下我准备的东西。”   “不用送我,三天就回来了。”谢月野说。   “行吧,”戚雨迟吧唧一声亲在谢月野额头上,“一路平安。”   第二天两人一起出门,一个朝市区,一个朝机场,在小区门口就各自走了。   严子文没让戚雨迟有想太多事情的时间。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汇报,戚雨迟也已经重复修改和检查很多次了,严子文还是指出了许多问题。   这时戚雨迟才发现他和真正有经验的律师的思维依然相差很多。   泡了杯咖啡回来接着做,整整一天,除了接了一个谢月野下飞机时给他打的电话和吃饭,戚雨迟基本没动过。   他这股劲有点把佘颜都吓到了,佘颜连连摆头说师弟太卷,戚雨迟只能苦笑。   时间紧张,距离正式向客户介绍方案只有八天时间,而这次草稿汇报结束之后,他们还要再次进行修改,同时去客户那边实地了解情况。   谢月野不在,戚雨迟正好能趁着晚上回去的时间练习说一说。   他用PPT里的内容作为大纲,幻灯片上呈现的只是最主要的部分,应该补充说明的点戚雨迟全靠记,但具体的语言他选择临场发挥。   关上门自己坐在房间里,戚雨迟抱着电脑一边看幻灯片一边说。   语言要尽量简洁,声音要清晰,表达不能太生硬。   戚雨迟慢慢修正每一句话。   虽然每次都说得不一样,但至少一次比一次流畅。   练习完戚雨迟能喝半壶水,但每次都不记得去烧,总是等到要喝的时候才想起来。刚刚开的水又特别烫,戚雨迟口干舌燥还得守着水凉。   这种时候他特别想谢月野,因为谢月野会记得这些,每天晚上睡前戚雨迟都能喝上一杯他倒的温水。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深夜两人才有空打电话聊一会儿,但互相都绝口不提工作的事情。   都知道忙,本来自己的事情就够添堵了,还提干什么?   戚雨迟每回都趴在枕头上,闭着眼和谢月野聊天,声音懒得不行。   而谢月野通常是问他吃了什么,要求精确到具体每一个菜,否则他会觉得戚雨迟的话可信度很低。   聊到最后该睡觉了,戚雨迟在枕头上蹭了蹭,软绵绵地说:“哥我想你了。”   “嗯。”谢月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和他靠在戚雨迟耳边说话仍然有区别。   这种区别提醒着戚雨迟他们隔了很远,他想他了也抱不到。   “我也想你。”谢月野通常都是很少表达自己情绪的人,他只说:“等我回来。”   但戚雨迟知道他也想自己了,所以电话打完,心里就美滋滋的。   本来戚雨迟准备的汇报是在谢月野回来之后,结果第三天的最后一天早晨,严子文一个电话打过来通知他,已经购房的人把事情闹得很大,客户那边要求提前,他今天就要去做汇报。   临时上场,戚雨迟其实没有自己原本想象中的那么慌乱。   因为该做的都做已完成,这几天他一直在做心理准备。   走进会议室之前,戚雨迟给谢月野发微信,说我晚上来机场接你。   本次项目最主要的文件有两份。一是修改后的公司章程,二是收购协议。   律师们三三两两聊着天走进来,依次沿着会议桌坐下。   严子文走在最后,落座在屏幕最前面的位置。   戚雨迟丢了手稿,侧身深呼吸一口气,开始他的这次汇报。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45章 书包里的玫瑰花   戚雨迟修改了当初严子文给他的大纲, 着重强调合作协议与公司章程的衔接。细节上要求两份文件一一对应,避免有所冲突。   讲解时戚雨迟不疾不徐,细致耐心, 用语专业。   一场接近一个小时的汇报, 他在完成汇报的同时也完成了部分问题的解答。   一切进行得比戚雨迟想象中顺利许多,掌声响起时他只觉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   模拟法庭谢月野没有看完,此时谢月野也不在, 戚雨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记挂着这份遗憾。   许多律师眼光中流露对戚雨迟的欣赏, 走出会议室时还与左右交谈,分析刚才的那份汇报, 同时表达对这个实习生的好奇。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戚雨迟和严子文, 严子文把手边没有打开过的矿泉水推给戚雨迟, 戚雨迟道了声谢, 拧开来喝一口。   他能看得出严子文有话想说。   矿泉水瓶放回桌上,严子文仍旧坐在椅子里,示意戚雨迟也坐。   他在严子文对面坐下来。   “你今天表现得很不错。”严子文手指挨着下巴, 赞许地点头。   戚雨迟被当面夸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笑了笑,说:“谢谢。”   “本来结束之后的提问环节我是打算自己来的, 这群人问题可刁钻得很, 以前经常有实习生被问到怀疑人生。”严子文说。   戚雨迟摆摆手:“其实您和菲姐已经把所有细节核对得很好了, 我只是看得仔细了一点。”   严子文直起身子, 手指也放在桌面上, 正了正神色。   “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可能有点超出你目前掌握的资料的范围。”   戚雨迟顿了一下, 说好。   “我们这次的客户是项嘉公司, 之前你问过我,为什么项嘉要收购这个公司,去接盘放筝园这种已经烂尾的项目,现在你有头绪了吗?”严子文抬起眼,目光锐利地落在戚雨迟身上。   戚雨迟下意识摇头,手指在桌子上收了下,垂眸,道:“我猜是为了企业声誉?我只是简单了解了项嘉,他们投资项目的大头是房地产,而且已经是老百姓这里耳熟能详的地产企业了,放筝园烂尾的原因主要在投资人专业度不够,那块地因为周围环境的原因需要限高,最后能建设的楼房数量少了太多,注定是一个赔本项目。”   “所以放筝园的负责人卷款逃跑了,”严子文接上他的话,“那块地临水,附近生态环境很好,又与本市文化长廊、名胜古迹相贴,原本的理念是用一般价格拥有端住宅,因此吸引了很多人,售房的时候行情很好。”   戚雨迟随着严子文的话点了点头。   “现在项嘉接手,准备改造成别墅区,高价格,高水准,”严子文手指在桌面敲击,眼神没有焦点地微微抬起,“原本已经售出的楼如果再要求提高价格,肯定会引起不满,后来的楼如果出售价格比原来高太多,也会引起不满,一来二去,如果要为企业挣声誉,这个项目一定会亏。而且项嘉目前的经营状况并没有那么理想。”   “所以……”戚雨迟不太明白严子文想说什么了。   严子文开始收拾桌上散乱的文件,表情重新轻松起来:“所以我想跟你说,虽然这个案子价格开得很高,但只有最后能拿到的钱才是真的。”   “要做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准备。我的意思是,这个案子我们还要和其他两家律所竞争,虽然熬了这么多天,连草稿都拟出来了,但综合考量下,还是有不做的可能。”   戚雨迟愣了一瞬,明白了。   尽管他只是一个实习生,但从这个项目开始以来,他的付出严子文看在眼里。   严子文这么说是想提前告诉他,她知道做项目对于戚雨迟来说是第一次,其中的成就感和期待感自不待言,所以更要打好预防针。   如果最后这些努力都付之东流,希望戚雨迟不要太难过。   做完汇报之后,来听汇报的人都会写一份总结,这些总结将由戚雨迟统一汇总交给严子文,之后团队将会根据建议进行进一步调整,定下一个最终方案,去参加几天之后的正式会议。   所以今天是戚雨迟最闲的一天,因为他要等着这些律师写好总结。   谢月野之前就回了他消息,只不过那时会议已经开始。   戚雨迟坐在工位上看手机,往对话框里打了个唉。   想了半天本来不打算发的,周晨菲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说:“严律说要是你没事做今天可以提前下班。”   戚雨迟被吓了一跳,手一滑就发出去了。   他连连道好,低头一看手机,谢月野问他怎么了。   “好好珍惜能提前下班的时间吧,”佘颜从打印机里拿出一张纸,笑着说,“你之前为了做这个汇报熬得太狠了,我都没你狠。”   “还好吧,”戚雨迟认真的,“之前我期末考试比这个惨多了。”   “啧啧,”佘颜连连摆脑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命长。”   谢月野又发了消息,这次是问方不方便打电话。   戚雨迟握着手机走出去,回他:【方便的哥。】   还在上班时间,戚雨迟平常又那么忙,如果不是真的想叹气了,不会给谢月野发这声唉。   所以这通电话谢月野是会打的。   “怎么了?”谢月野的声音从话筒里出来的时候戚雨迟心脏就跟着紧了一下。   就一个唉字,谢月野能马上问他需不需要一个电话。   “没事儿。”戚雨迟其实没什么难受的,他能理解,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你下午的飞机,现在准备去机场了吗?”戚雨迟问。   再等一会儿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马上出发。”谢月野说这话的时候身边都传来其他人问东西有没有拿好的声音。   戚雨迟:“你是不是在忙?等你回来再聊吧好吗?”   谢月野还有点不放心,但听他声音也挺正常的,说:“好吧,你回来接我的吧?”   “当然,”戚雨迟说,“我尽量让你是你们同事里第一个被接到的好吗?”   谢月野笑了声,说好。   挂了电话,谢月野转过身,推开会议室的门。   赵飞还在打电话,在电话里和何彭远争执得不可开交,几个律师助理都被吓到一边自己罚站了。   因为谢月野突然进来,赵飞顿了一下,朝这边看了眼,又继续说。   “你明明知道我们所没办法接这个业务,还调走我的实习生。”赵飞气得脸都红了。   这个实习生指的是谢月野,赵飞是谢月野的带教律师。   赵飞在万庭里算是年轻的律师,他有很优秀的学历背景,因此一毕业就进了万庭,并且拿到每月2万多的底薪,第四年,赵飞成功成为万庭的合伙人之一,手下的团队主要做刑辩。   “我说了这个项目的方案写出来之后谢月野就退出,现在写完了,我不放人,”赵飞一点不怕,“别以为你之前一个案子做出名气了就可以在万庭随意叫板,我带的人是跟着我做刑辩的,你把他拉进放筝园的项目……别跟我说老板同意!”   赵飞挂断了电话。   谢月野把一杯温水推过去,说:“别生气了。”   赵飞灌了一大口,扬了扬下巴:“你想做,是不是?”   谢月野沉默片刻,说:“是,但是如果……”   “你去吧,”赵飞此时仍旧微微喘着气,抹了一把脸,“我刚刚吵的这一架就是表明我的态度,如果我不这么吵,以后他会变本加厉,虽然在一个律所,但我们毕竟不同团队。”   “我知道,”谢月野看着赵飞,“谢谢。”   赵飞摆了摆手,“别说这个,我不仅仅为了你。这次吵完,我还让你去了,他何彭远就是欠我一个人情,就算背后不乐意,人前他也得做做样子。”   赵飞说完,站起来,手扶着椅背,突然低下身:“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想做吗?”   谢月野手心朝上倒了倒:“很抱歉,我可能不可能说。”   “行,”赵飞笑着叹了口气,“没事,就这样吧,反正让你多锻炼锻炼我也不吃亏,下次要实习还来啊,你在我省事儿。”   他直起身,转而望着窗外,双手抱在胸前。   “放筝园……”   万庭本来就是以刑辩出名,相对而言民事部分弱一些,尤其是非诉。这个项目明显就不是他们应该去做的,如果是放在以前他们所肯定不会接,连想法都不会有。   但听说在何彭远的一手推动下,这个项目现在成了所里最看重的项目。   赵飞哼笑一声:“这个项目竞争很激烈,看看吧,最后归谁。”   -   严子文说可以下班了,戚雨迟就真的走了。   虽然他不会做菜,但可以给谢月野点好吃的。   戚雨迟在回去的地铁上挑餐厅,最后选了他自己家,亲自打电话过去点菜,让他们按时送到家里来。   熬了这么多天戚雨迟也累,回家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睡了个午觉,才起来吃午饭。   谢月野不在的这三天,戚雨迟过得很随意。   具体表现在家里的被子三天没人折了,衣服收下来戚雨迟就取了个衣架,一股脑全塞进衣柜里,卫生他倒是常常做,因为戚雨迟别的都能忍,但必须要家里很干净。   现在谢月野要回来了,避免被说,戚雨迟决定先做家务。   他开着空调哼哧哼哧快两个小时,总算收拾好了。只是身上出了汗,戚雨迟又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上班的时候累死累活戚雨迟根本顾不上穿什么,都是随便翻一件T恤出来就套着了。   今天穿个帅的。   戚雨迟找了件卡其色短袖衬衫,V领,下身是笔挺的卡其色休闲西裤,颜色比衬衣稍微深一点。   他戴了谢月野送的耳骨钉,亮闪闪的。   出门的时候时间还算早,戚雨迟在花店买了一束花。   毕竟谢月野是和他同事一起回来的,在同事面前还是不要突然出柜比较好。   所以戚雨迟只买了一束很小的红玫瑰加满天星,刚好能塞进书包里。   为了不压到花瓣,戚雨迟先把书包拉链打开,花朵就从书包里露出来。   这个点不是下班的时候,地铁上没有多少人,戚雨迟挑了个边上的座位,怀里抱着他的书包,打开的地方朝外。路过的人觉得新奇,纷纷回头看。   戚雨迟自己也想笑,不知道这个主意他是怎么想出来。   于是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反正这个时候谢月野还在天上飞着,看不到他的朋友圈,戚雨迟发了这张照片,配文:外卖小哥来咯。   地铁的座位上摆着一只黑色书包,拉链开了一半多,鲜红的玫瑰塞满了书包,花瓣饱满地舒展着,红与黑的色彩结合,在接近日落的光线下格外美。   广播的声音在空旷的机场里显得格外突出,戚雨迟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离谢月野的飞机到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他打开手机,朋友圈里的点赞和评论都很多,还有已经在评论区聊上了的。   戚雨迟一边笑一边看。   飞机降落之后他就去出口等,书包拉链他没拉完,但不仔细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等人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尤其是戚雨迟这种眼睛盯着出口都不转一下的。   谢月野乘坐的航班开始有人走出来,过了一会儿,戚雨迟看见了几个穿着衬衣西裤的人。   他左右歪了歪脑袋想看到后面被他们挡住的人,一只脚稍微抬起来,一下就看到了。   真的是谢月野。   他保持这个歪着身子的动作和他挥手。   谢月野也看到了他,转头和自己同事说了几句话,就小跑过来。   要不是机场人多,谢月野同事还在他身后看着,戚雨迟真的要冲上去抱他。   谢月野跑过来,捞着戚雨迟后背带他往前走,手臂紧了紧,就算抱过了。   “等很久了吗?”谢月野问。   “没有。”戚雨迟摇摇头,推了他一下,说:“你不要压着我书包。”   刚见面暖和的话没几句,戚雨迟竟然还让他不要压到书包。   谢月野愣了一下,看见戚雨迟戴的耳骨钉,捏了一把,才笑着拿开手。   手收到半空,戚雨迟又抓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放开了,凑到谢月野耳边小声说:“书包里有给你的东西。”   谢月野还不知道是什么,手掌盖在戚雨迟后脑勺,很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   上了出租,戚雨迟才把书包摘下来放在膝盖上,很神秘地让谢月野先转过去看一会儿窗外。   他拉开拉链,为了不弄伤花,很费劲地从里面抱出来。   “当当——”戚雨迟压着声音说,“你终于回来了。”   谢月野一转头,眼睛被这束红玫瑰填满。   “谢谢……”他抬手接过,却是单手握着花,往外偏了一些,先抱住了戚雨迟。   玫瑰花的香味在车里很快散开来,浓郁地顺着鼻腔浸入心脏。   合上眼睛半秒,谢月野觉得他在这个怀抱里才真正落了地。   作者有话说:   这些公司都没有原型,剧情线不要太较真哈,毕竟我是在努力吹得牛逼一点 第46章 握着水瓶的那手腕,他滚烫地捏过   出差三天, 回到熟悉的地方发现自己满身疲惫。   戚雨迟拿钥匙开门,谢月野贴着他站在他身侧,眼睛盯着锁, 手掌无意识地在他后背摩挲。   往上带起一片布, 往下又捋回来。   戚雨迟这门开得心猿意马。   玫瑰花一直被谢月野拿在手里,门一推开,谢月野把花放在一边的鞋柜上, 一只手拉住戚雨迟手腕, 另一只手关上门,轻轻一推戚雨迟就贴门上去了。   谢月野温热的气息扑下来, 两只手撑在门上绕着戚雨迟。   刚从外面走回来, 两人身上盖着薄薄一层热气, 谢月野咬着戚雨迟下嘴唇, 慢慢往上拉扯,又含住他唇珠。   稍微侧了侧脸,谢月野低下头的时候后颈那块骨头凸起来, 戚雨迟摸到了,指腹贴着, 跟着谢月野咬他的节奏一点点用了力。   这个吻太温柔了,他俩没有如此缠绵地亲过, 谢月野抓着他腰侧, 从裤子里抽出戚雨迟衬衣的衣摆, 沿着那一截儿滑进去。喘息中换成一次一次啄吻, 今天戚雨迟这身衣服特别适合谢月野咬他锁骨。   贴得太近, 身上什么反应都能被察觉, 戚雨迟抱着谢月野, 笑着问:“要不我帮你吧。”   谢月野想说好, 一口气没喘匀,门铃响了。   两人皆是一愣,这么几秒里,门外的人换成敲门,催促着。   戚雨迟这才忽然想起,应该是他点的晚餐到了。   “外卖。”戚雨迟往后指了指。   他们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谢月野弹了下他额头,说我先去洗个澡。   而戚雨迟转身开门,果然是餐厅过来送晚餐。   菜很香,隔着包装戚雨迟都闻见了。   道过谢,他拎着打包盒进来,把东西摆上桌。   浴室里谢月野洗澡的水声哗哗的,戚雨迟去拿走了放在鞋柜上的玫瑰花,找了一只玻璃瓶子装。   谢月野洗完澡出来连上衣都没穿,戚雨迟本来给他切了水果,一盘哈密瓜虽然歪歪扭扭但也是他的极限了。   端着碟子走出去看到谢月野那一瞬间戚雨迟都懵了,不由自主就把碟子放下来,磕磕巴巴地问:“怎、怎么不穿衣服啊?”   谢月野手里捏着张毛巾,擦头发的,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扔,走过来握着戚雨迟两条手臂亲他耳廓。   因为那儿有他送的耳骨钉。   耳朵边被亲红了,连带着戚雨迟脖子到脸都是热的,谢月野身上的水滴下来,有的顺着他下巴往脖子上滑,跟着没入衣领。   那滴水一直滑到小腹,沿着人鱼线往下,到了裤腰边。   戚雨迟感觉手掌下谢月野腰这块儿立马就收紧了,腹肌绷起来。他身上带着戚雨迟常用的橙子味儿沐浴露的味道,戚雨迟磨他脖子,问:“你是不是偷偷用了?”   “用了,没有偷偷。”谢月野连着亲了好几下他耳朵,每次都特别响。   “行了行了,”戚雨迟手心托着他把他推回去,“吃饭了我的宝。”   饭盒外面都印着他们雨嘉的标志,谢月野一坐下来就看到了。   这顿饭吃得挺急的,因为他俩都饿得不行。   尤其是谢月野,一边吃饭一边眼睛都快闭上了。   收拾完戚雨迟让谢月野进去睡觉,但他人都躺在床上了还抱着电脑。   戚雨迟进来拿睡衣去洗澡,看见谢月野眼睛只剩条缝,还在盯着屏幕看,手里甚至速度极快地敲着键盘。   “还要工作啊?”戚雨迟问。   “写一个总结,很快的。”谢月野抬头看了戚雨迟一眼,一抬手戚雨迟就凑上来,和他贴着亲了一下。   “那我去洗澡了,洗完回来我们就睡觉好吗?”戚雨迟商量着问。   “好。”谢月野摸摸他头发。   戚雨迟回来的时候谢月野电脑已经关了放在旁边,但他还靠在床头,人已经睡着了。   戚雨迟放轻脚步走过来,关掉了床头的灯,自己抹黑躺上床。   谢月野这么睡第二天肯定脖子疼,戚雨迟托着他后颈想把人往下带,刚动了一点儿谢月野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靠在戚雨迟身上。   戚雨迟好不容易才把他放平,舒了口气,脚往他身上一搭,跟着睡了。   第二天戚雨迟醒的时候谢月野也醒了,早上刚醒那会儿戚雨迟是睁不开眼的,谢月野抱着他,比他稍微矮一点儿,一脑袋头发在他胸口抵着,痒。   戚雨迟手勾着摸了会儿,低头去看谢月野。   这人睁眼了,眼睛都是红的,疲惫地不断眨。   “刚出差回来你就要接着上班啊?”戚雨迟心疼坏了。   “没有,”谢月野摇摇头,“今天下午才去。”   “啊,算你们老板有良心,”戚雨迟拍拍他后脑勺,“那你接着睡,我起床了。”   “好,”谢月野提醒他一句,“记得吃早餐。”   “知道了……”戚雨迟其实都实在有点起不来,“你没睡好吗?这么早还醒了?”   “不是,”谢月野闭上眼,“我等你起床,看你一眼再睡。”   戚雨迟笑了,问:“什么时候你看不到了?睡吧。”   谢月野实在有点意识模糊,但还是撑着说完:“三天没见了,多看一眼……”   戚雨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谢月野太累,就这么累了,还要想着他,想着自己不在可能戚雨迟就不吃早餐了。   戚雨迟摸着他后背让他舒服一点能睡得更快,等差不多了才自己慢慢退出去。一脚跳到地板上,戚雨迟已经快来不及了,他抓过床尾的几件衣服就垫着脚跑进了厕所。   对方案的修改进入了最后阶段,戚雨迟反而闲下来。   严子文带着律师们天天开会,周晨菲也忙,他和佘颜帮着做点繁琐的工作,虽然多,但每天也能准时下班。戚雨迟至少是不用熬夜了。   谢月野从出差回来之后就回到了戚雨迟前段时间那种日子。   每天都带着一堆工作回家,落地窗前面那一圈桌子上全是他的文件。   都摊着,戚雨迟不帮他收拾,也不会看。   有几天谢月野穿得特别随意,T恤大短裤就出门了,戚雨迟早上起来看他穿成那样,甚至还提醒过他让他要不去换掉。   谢月野只摇头,说工作需要。   戚雨迟没看出来是哪门子需要。   晚上戚雨迟不会去打扰他工作,自己待在房间里面玩儿,快睡觉的时候才跑出去看一眼,就趴在他后背上,圈着他脖子摇啊摇,再用他睡衣搓一会儿自己头发,慢悠悠地说:“我真的困了哥……”   一般谢月野都会挠挠他脖子,这样戚雨迟觉得很舒服。等戚雨迟差不多要睡着的时候谢月野就拉着他胳膊,让他踩自己脚上,把人半搂半抱带回去。   戚雨迟黏着谢月野不放手,他俩就一起躺下来,谢月野跟着戚雨迟睡个十多分钟,再起来,悄悄走出房间继续工作。   转眼到了要正式去项嘉给客户做方案讲解的日子,主讲人是严子文,所以戚雨迟没觉得多紧张。他很轻松,很好奇,很期待。   那天早上谢月野也起得挺早,他俩都穿了衬衣,还互相给对方打领带。   谢月野头发烫过之后就变得有点难打理,主要是要花很多时间,他没这个耐心,以前总是剪短发就是因为懒得收拾,现在也不想。   好在戚雨迟要稍微精致点儿,有空的话还给谢月野搓一搓弄卷了。   “真帅啊。”戚雨迟摸了两把,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突然从后跳上谢月野背。   谢月野反应很快地捞住他,戚雨迟睡裤还没换,两条腿从大短裤里支棱出来,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最后盘上他腰。   戚雨迟掏出手机对着镜子,给他俩现在这种姿势拍了张照。   出门的时候亲了一会儿,戚雨迟把谢月野领带的结给他往上推了一点,他们相互说一声:“工作顺利。”   会议安排在上午十点,但行程是一整天。   因为要参与这次竞争的总共是三家律所,他们东华的时间在下午。   到了律所之后,戚雨迟把要拿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他和佘颜、严子文以及周晨菲,四个人一辆车。   开车的是佘颜,戚雨迟坐在副驾。   严子文在后座不断地接电话,戚雨迟一偏头,看到一片施工地。   汽车快速地经过,工地周围的砖墙上,围起一圈广告,其中最醒目的字眼是:放筝园。   戚雨迟坐直身体,问:“这里是放筝园的工地?”   “啊,”佘颜朝他那边看了眼,“是啊,那片烂尾楼就在这里。”   戚雨迟朝车窗靠了些,抬起头。   一块一块砖叠起来的高楼,往上看不到尽头。阳光从楼房的角擦过去,照不进这里,整栋楼在天空下显得无比阴森,风吹过,隐约能看见墙角长得很高的草。   很快他们驶过了这里,戚雨迟坐回来,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前方。   一踏进项嘉大楼,立刻有接待人员上前热情地带领他们上楼。   办公室整洁宽敞,走进去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香氛味。   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休息室,茶和咖啡都安排好了。   “其他的团队正在过来的路上,可能需要稍等大约半小时。”   严子文点了点头,说:“好。”   他们没有在休息室里干坐着,很快就有项嘉的高管走进来,此人身材圆润,一条领带似乎要勒着他脖子了,他却还笑得很灿烂。   “严律,早就听闻您的大名,这次您能带团队过来,我们很高兴啊。”这人朝严子文递出手,严子文很轻地和他握了一下。   戚雨迟很快认出,他是项嘉的总经理,赵丰轩。   严子文简单介绍了他们,便开始和赵丰轩聊天。   “这次本来时间还要再长一点,但是没办法,闹得太厉害了,”赵丰轩手拍了一下桌子,“相信严律师您也理解,很多人,一辈子,就挣一套房子的钱,发现烂尾了,哎哟真是着急,这不就幸好还有我们。”   戚雨迟喝着咖啡,坐在偏角落的位置。   没过多久,赵丰轩站起来接了一通电话,再进来时便和他们说:“可以了,其他两个团队都到了。”   拿好东西跟着赵丰轩往会议室走,戚雨迟跟在佘颜身边,小声地问:“你知道还有哪些团队吗?”   他们刚决定要做这个项目的时候其他团队的信息还处于保密状态,公开之后戚雨迟也没有去问过,所以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竞争对手是谁。   走到转弯的地方,前面便是会议室。   会议室是透明的,一道玻璃内,能看见许多穿着西服的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   离他们最近的人背影笔挺,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   戚雨迟越看越觉得熟悉,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些。   这衬衣,头天晚上他熨过,这西裤,他手掌在裤腰上都来来回回摸了数次,这头发,早晨他拿着吹风机哼哧哼哧吹半天。   握着水瓶的那手腕,他滚烫地捏过。   佘颜看戚雨迟眼睛都瞪大了,还笑着拍了下他肩膀:“不是吧?你很紧张还是很惊讶?还有两家律所,都在我们旁边,一家方栋,一家……”   “万庭……”戚雨迟帮他说出了最后两个字。   而那个喝水的人好似察觉到什么,一回头,与戚雨迟的目光撞在一起。   戚雨迟跟着严子文进了会议室,站到谢月野旁边。   第一件事是相互寒暄,总算等到一屋子人都介绍完自己,戚雨迟才有空低下头来给谢月野发消息。   戚雨迟:【没想到。】   谢月野:【我也是。】   他俩中间甚至连个座位都没空出来,是挨着坐的,现在却在用手机发微信聊天。   戚雨迟:【我们能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认识?】   谢月野:【其实没什么关系,顺其自然。】   戚雨迟:【好。】   今天第一个上去做方案汇报的就是万庭。   等项嘉这边的人也到齐之后,主持会议的人简单说了几句欢迎辞。   戚雨迟手交叉着放在桌面,偏头去看屏幕。   项嘉说有请万庭,接着万庭的律师便站起来。   这位律师讲解了接近两个小时,戚雨迟听得很认真,甚至做了笔记,尝试去拆分他讲解的逻辑。动笔的时候他发现谢月野也在写,一瞥,一页纸密密麻麻都是字,和他的大纲式记录很不一样。   万庭的律师说完谢谢大家,戚雨迟跟着鼓掌。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十分公允地认为,如果单从方案而言,万庭没有什么新颖度,相反与他们比起来,甚至缺少了细节。   律师没有立刻下场,而是步至一旁,朝戚雨迟这边抬手,说:“下面的提问环节,由我们团队的实习生来为大家解答,同时他也会再次和大家分享我们这个方案的亮点。”   戚雨迟跟着所有人愣了一下。   听到是实习生,会议室内有人小声交谈。   戚雨迟借着往桌边靠的姿势,用膝盖碰了碰谢月野的。   “大家稍安勿躁,我们这位实习生,有五天都在售楼处,和每天前来要求赔偿的人交流,充分了解他们的诉求。”   接着戚雨迟身边的位置空了,谢月野站起身,走上前。   严子文的表情难得惊讶。因为戚雨迟之前坐在谢月野身边,她抬眼和戚雨迟对视片刻。   售楼处严子文去过一次,曾经放筝园是整个城市瞩目的楼盘,售楼部金碧辉煌,然而进入烂尾之后,那里被整日要求开发商赔偿的人踏破了门槛。   很多人带着家庭,购买食物和生活用品,到售楼部的大厅住下,只为等到赔偿。   更有甚者,以哭闹、自杀威胁。   开发商尝试过断电断水,接近四十度的高温没有空调没有风扇。   这些人还是留在那里。   只要你不是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的人,他们足够绝望,也足够极端。   现在万庭说,谢月野有五天在售楼部。   会议室内懂这个道理的人都正了正坐姿。   手里的笔在桌面上点了点,严子文皱起眉。   作者有话说:   晚安,推推好朋友的文:《亲爹非要认我当大哥》by顾溪山   【易燃易炸毛学霸受×冷漠深情学霸攻】   文案:   易燃易炸毛的学霸宋砚楚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爹,但是大家对他的评价非常全面——怂瓜孬种大废物,抛妻弃子王八蛋。   意外穿越到1996年,宋砚楚在一群混混手下解救了瘦得跟麻杆似的、刘海快盖过眼睛的梁誉泽。   麻杆唯唯诺诺地自报家门,宋砚楚内心十分复杂,此麻杆是他亲爹,17岁的亲爹。   梁誉泽:大哥,你救了我!!!   宋砚楚:你别叫我大哥,我求你。   亲爹非要认我当大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宋砚楚没想到的是,他不仅在这遇到了高中时代的爸妈,还要在这重上高中。   宋砚楚:我那么大的一个高考成绩呢?没了??   初来乍到,天降传说宋砚楚被亲爹吹嘘能打八个本土学霸齐昭,宋砚楚又毁了齐昭的演讲,和齐昭彻底成了死对头。   后来,他把齐昭拽落凡尘,那人红着眼眶叫他,“宋星星。”   双学霸,1v1,校园甜文。 第47章 谢月野还是把烟灭掉了   谢月野的表现让所有人心中打消了怀疑。   不是真的去和他们沟通过, 说不出来这么切合实际的话。   严子文在心里想,或许还要换一个词,不是沟通, 而是聊。   如果说刚才戚雨迟还觉得万庭的方案差了点意思, 现在他就该收回这句话了。   提问环节很具有随机性。虽然他们都是专业的知名的律所,但最了解的始终是法律行业,涉及到房地产, 没有人比在座项嘉的人更懂里面的门道。   而谢月野却回答得很好。   他声音清晰, 礼貌得体,偶有停顿也并不明显, 只是正常的思考时间。   万庭的人没有起来补充过一次, 所有的问题都是由谢月野回答的。   他站在台上接受无数目光的审视, 戚雨迟却觉得被盘问的好像是自己一样。   项嘉的人交头接耳一阵, 赵丰轩总算点了点头,谢月野的这一部分结束,他微微鞠躬, 衬衣跟着动作起了褶皱,在不小的掌声与赞许的目光中走下台。   然而他神色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戚雨迟甚至觉得,谢月野没有轻松下来。   拉开椅子的时候谢月野和戚雨迟对视一眼, 他这下才勾了勾唇, 入座之后抬手扣在领带结上, 拽松了一点。   上午结束, 项嘉为他们安排了午餐。   午餐是自助形式, 两张长桌上摆满了食物, 戚雨迟扫了一眼, 竟然发现挺多自己爱吃的。   他和佘颜在队伍最后走进去, 前面的人已经拿起了餐碟。   手机震了两下,戚雨迟看了眼,是谢月野发来的微信。   谢月野:【等会儿来找你。】   戚雨迟:【好啊。】   谢月野:【看见橙汁了,冰的。】   戚雨迟:【哈哈哈哈哈】   准备取餐了,见戚雨迟还在看手机,佘颜叫他一声,还笑:“吃东西都不积极?”   戚雨迟收了手机,说:“这你就不懂了……”   佘颜拿东西的手顿了下,迟疑地问:“你女朋友?”   本来戚雨迟都打算和佘颜说了,结果他说错了,不是女朋友。   戚雨迟摇了摇头。   “哎,看你这么帅我还以为你有对象,”佘颜感叹一句,“这行不好找对象,你还在大学,好好加油吧。”   戚雨迟偷偷笑了。   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但桌子都是大圆桌,很快就有戚雨迟不认识的人过来坐下。   不过大家都不太熟,所以中间礼貌地留出了一个座位。   戚雨迟正想问谢月野去哪里了,他便听身边有人问:“这个座位是空的吗?”   “是啊。”戚雨迟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谢月野。   谢月野坐下来,其他三个人都跟着抬了头。   严子文先开口:“今天表现得很不错啊。”   “谢谢严律夸奖,都是我应该做的。”谢月野把餐盘摆上来,看了眼戚雨迟都拿了什么。   “你是来自哪个学校?”严子文喝了一口茶。   “S大,”谢月野顺势承认,“我是小七师兄。”   严子文挑了下眉,看向戚雨迟:“小迟还没和我们说过。”   戚雨迟抬了下手,“我也不知道他也在。”   算上午饭,总共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项嘉为他们准备了休息室,甚至有床和毛毯。   但谢月野和戚雨迟都不打算睡觉,谢月野偏了下头,戚雨迟就用口型说了个好。   电梯里,谢月野才抬手在他后腰揽了一下。   正是太阳很烈的时候,戚雨迟想起来的路上看到一家咖啡厅,带了下谢月野手腕,说:“走去喝一杯。”   这架势说的跟要喝酒一样,其实他们也就一人一杯冰美式,坐在冷气里慢慢磨时间。   “你竟然也在做这个项目,我完全,”一提这个戚雨迟还是很震惊,所以他着重强调,“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过。”   谢月野点点头,“我也是。”   他们还点了两个不同口味的蛋糕,谢月野不太喜欢甜的,所以只尝了一口,余下都推给戚雨迟。   他用很小的一只勺子吃出了大饭勺的感觉。   “你还去售楼部了?”戚雨迟抬着眼睛看谢月野,刚刚咬了一口蛋糕,他嘴角上还沾着一点奶油。   谢月野抽纸给他擦掉,说:“去了。”   戚雨迟突然想到有几天谢月野不太正常的打扮,又问:“你穿T恤短裤那几天吗?”   谢月野:“嗯,就是那几天。”   戚雨迟瞪着眼:“这你都不告诉我啊?”   “不是故意的,”谢月野放下咖啡杯,“我觉得你会很担心。”   “嗯,”戚雨迟多少有点赌气,勺子挖下一大块蛋糕狠狠塞进嘴里,不看他了,“反正是我心疼。”   谢月野手握着杯子,指腹点了点杯盘,起身换到他旁边坐。   “干什么啊?”戚雨迟含着勺子,含混地说,“别搞色..诱这一套。”   其实戚雨迟在气什么呢?   他自己心里有数的。   戚雨迟发现万庭也参加了这个项目的竞争之后,他脑子里只有懵,谢月野走上台,能够面对那么多锐利的打量的眼神,他替他紧张,更觉得骄傲。   生气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地见到谢月野疲惫的眼神,他气自己能做的很少,也气谢月野从来不会主动和他说,他很累了。   在这一点上戚雨迟和谢月野差别很大,戚雨迟是喜欢说出自己想法的人,有什么他都憋不住,但谢月野不是。   谢月野的酷是真的酷,从内到外的酷法,酷到绝大多数时候自己一个人撑着所有的事情,不管这件事大还是小。   谢月野牵住戚雨迟左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揉捏。   琢磨半晌,谢月野温声问:“以后我积极汇报,好吗?”   戚雨迟一把抽开手,嗯了一声。   气氛还是不对,谢月野发现自己没说到点子上,而这次戚雨迟似乎执意让他自己想。   午休时间很快过去,佘颜给戚雨迟发微信让他赶紧回来,戚雨迟就站起身,说:“走了吧。”   戚雨迟没发脾气,没说任何伤人的话,甚至走回写字楼那段路还和谢月野牵着手,但是就是不一样了。   回去的电梯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戚雨迟放开手,他们各自站着。   数字一点点往上跳,谢月野抬手在戚雨迟后颈揉了揉,低头亲了一口他额角。   “回去和你解释。”   出电梯的时候戚雨迟走在前面,很傲地哼了一声,其实自己低头偷偷笑了。   下午时间过得很快,戚雨迟几乎没有走神,他在做笔记的同时谢月野也在记录。   到傍晚六点半,准时结束。   项嘉为每个团队准备了一份礼包,到了该道别的时刻,大家却趁此机会忙着交际,换微信的换名片的,寒暄的,交流工作的,都有。   谢月野和戚雨迟在一边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谢月野碰了下他手背,低头悄声说:“我出去抽根烟。”   戚雨迟还没来得及说我也去,他已经转身走了。   场内依旧热闹,严子文和一位女律师正聊天,看起来很开心。   佘颜察觉到戚雨迟的目光,朝他望了一眼,耸了耸肩。   再这么聊下去等会儿说不定还要约晚餐,他们实习生应该就不去了,却还要在这里站着。   佘颜捂了下自己肚子,意思是他饿了。   戚雨迟笑了下,指了指门,跟着出去了。   他没有马上找到谢月野,四处看了一圈没人,项嘉的员工便走过来,问怎么了。   在人家公司到处看的确不太好,戚雨迟干脆问吸烟室在哪里。   那人指了个方向,盯着戚雨迟走过去。   戚雨迟被看得有点不爽,偏偏吸烟室在走廊尽头。   好容易走到了,他立刻推门进去。   香烟的味道不是特别浓,戚雨迟看到靠在墙边的谢月野。   “受得了吗?”谢月野看他进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捏烟头。   “没事。”戚雨迟摆摆手走过来,谢月野还是把烟灭掉了。   “他们快走了吗?”谢月野问。   “没有,反正我看严律师还早。”   开了一天会,戚雨迟也累了,坐在沙发上,他面前就是站着的谢月野。   戚雨迟用脚尖抵着他的脚尖,眼睛就这么盯着,从有焦点变成没有焦点,发着呆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谢月野也没有打扰他,他们拥有了安静的十分钟。   “晚上吃什么?”谢月野问。   “外面随便找家店吧,我想回去睡觉。”戚雨迟说。   到项嘉正式决定谁拿到这个项目还需要三天的时间,这三天加上周末,总算能好好休息了。   戚雨迟心里压力也小了些。   他们沿着来的路往回走,其实就是一条直道,连转弯都没有。   这边只要是会议室就是透明的,外面一圈围着玻璃,里面什么样子都看得清楚。   基本上一出门他们就听见有人在大声说话,估计是吵架。   他们都没想参与,经过那间会议室的时候也就是下意识一回头。   会议室里就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之前他们听见的声音都是那个坐着的人吼出来的。   “你只是一个股东,何彭远敬重你,别以为你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你这种胆子是做不成大事的!”那人怒气冲天,手不断地拍着桌面。   戚雨迟只一眼就认出,这大腹便便的人正是赵丰轩。   而在他身前站着的人,虽然很高,却瘦若不经风的竹竿,头发也已白了大半,身体气得微微发抖。   他们来得不巧,这场架正好吵完,那瘦弱的人扔了一句你不可理喻,没多少气势,转身推开门。   戚雨迟觉得尴尬,想拉着谢月野赶紧走,一偏头,却见他整个人顿在原地,眉头拢紧了。   出来的人一抬眼,和谢月野的眼神撞在一起,又是一愣。   戚雨迟觉得这场面奇怪,听谢月野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叫出一声:“余叔。”   余叔走上来,却又往后仰了仰身体,才拍了拍谢月野手臂:“太长时间没见了,你都这么大了。”   他一说话,脸上表情舒缓许多,戚雨迟望着这位余叔,忽然觉得脑子缠了一团线。   现在他好像找到了线头。   会议室里赵丰轩背对着这边,戚雨迟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抓住那根线头。   刚才赵丰轩提到了何彭远。   而何彭远……   谢月野轻轻带了一下戚雨迟手腕,示意他往前走。   余叔走在前面,戚雨迟只能看到他一个侧脸。   而他心里已经确定,这位余叔,就是当年工厂爆炸案之后,承担了最主要责任的人。   余万东。   作者有话说:   下班之后眼睛都睁不开,明天周末了,没有意外的话能多写一点,打工人也太辛苦了 第48章 您是说出柜就出柜的人   清蒸鲈鱼这道菜, 戚雨迟很久没吃过了。   杀鱼也是一个苦活。首先用刀背拍鱼头让其使其晕,再以刀背斜向鱼头开始刮鳞,鱼鳞处理干净以后, 从鱼底部开始用力划出口子, 将内脏掏出,再将鱼肚洗净。此时刚刚杀死的鱼可能仍然出于紧张状态,鱼尾高高扬起又重重拍下, 在案板上激起带着腥味的水花, 借力使整个鱼身弹起来。   大约二十分钟,鱼会平静下来, 真正彻底地“死去”。   烹饪前, 要首先在鱼背上起刀。鲈鱼腹中塞入姜片香葱, 从内而外去腥, 以调料腌入味,再上大火蒸熟。[1]   鲈鱼清蒸,吃的就是鱼肉的肥嫩。   谢月野和戚雨迟坐在同一侧, 余万东坐在他们对面。   三个人还点了酒,但只是适当地喝一喝。   谢月野已经和余万东介绍:“这是我最亲的师弟。”   又和戚雨迟说:“这位是小时候经常关照我的长辈。”   他竟愿意说起小时候, 戚雨迟重新不动声色地打量余万东。   他知道他在监狱里待过几年,那几年的时间足以使一个人产生从头到脚的改变。   余万东会将吐出来的骨头较为整齐地堆在残渣碟里, 夹菜的时候只从偏向自己这边入手, 和他们小了一个辈分的人喝酒, 手也习惯性地抬低一些, 让杯口比他们的矮。   说话声音不大, 眉眼始终温和, 皱纹多过他这个年龄的人。   大家默契地没有提起以前, 现在也有许多话可以说。   “小嘉出国留学了, 回来了吗?”谢月野问。   “没有,不回来了,和她母亲一起留在国外,”余万东筷子上还夹着菜,但他苦笑一番,只说,“小嘉不能接受有我这样的父亲……”   一口苦酒入喉。   谢月野手指在杯壁上摩挲。   “当年利欲熏心,我是活该。”余万东摆摆头。   “余叔,现在你在项嘉……”谢月野提了个话头。   “何彭远带我入股的,我没有什么钱,我也不想入股,只是……”余万东移开目光,不再说何彭远了,“小嘉和小泽是高中同学,他们差不多大,现在小泽怎么样?在哪里读大学?”   小泽说的就是谢泽,谢月野说:“他和我一个学校。”   “好啊好……”余万东连连点头,“你们都很好……”   这顿饭说不出气氛好还是不好,戚雨迟几乎不说话,坐在一边吃自己的。   余万东吃吃停停,最后也吐不出几根鱼刺。   临到结束,戚雨迟觉得他们应该有话需要顾及自己的在场,他悄悄捏捏谢月野手,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餐桌上少了个人,谢月野也没出声,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茶,余万东左手拿茶杯,右手手指一直不停地相互搓。   “有时候我也在想当初我是不是应该跟谢霆之一样,”余万东抬起眼,这种话他只敢说一次,因此一次说到底,“我也该跳楼,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就会这样终结了。”   谢月野手里的茶杯晃荡一下,一层茶水流出来。   “什么事情?什么终结?”谢月野放了杯子,直直对上余万东的目光,“余叔,是什么事情,告诉我。”   余万东从未料到谢月野会是如此反应,一瞬间慌了神。   “余叔就是感慨一下,事情当年在法庭上已经很清楚了……”   “法庭上也会有不清楚的事情。”谢月野抢过他的话头。   余万东脸色一变,凳子退开在地面上划出难听的声音。   他慌张地站起来,手掌在桌子边缘撑了一下,按在落出来的鱼刺上。   “没有什么事情……什么事情都没有。”余万东转了脚尖,说:“我要走了,走了。”   谢月野猛地站起来,冲着余万东的背影,“工厂爆炸,二十一人死亡,其中十多人当场丧生,工人全部是临时加班,临时加班的事情你们也不知道。厂房被完全炸掉了,真正值钱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当年东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流动资金?赔偿完毕之后竟然没有破产,公司解散得异常顺利。”   桌布藏住谢月野颤抖的手,他最后的话很轻,却足以让余万东听见,一直听到心里去,变成萦绕的噩梦。   “这次事故真的是意外吗?到底有多少是意外多少是蓄谋已久?这场意外……到底被多少人期待着?”   余万东终于忍不住,头也不回地离开,而谢月野站在原地,胸膛急剧起伏。   戚雨迟从卫生间出来,看见谢月野给他发的消息,便直接出了店,看到了谢月野的背影。   余万东已经不在了,而谢月野手里捏着一根烟,没有点,反反复复揉,烟丝碎了,揉出味道来。   戚雨迟走上去,手臂在谢月野身后揽了下。   “回家吗现在?”   他觉得这句话很普通很平常,谢月野却用不平常的眼神看着他。   周围人潮汹涌,谢月野不管不顾握着他后脑勺将人拉近,在他鼻梁上落下一个吻。   “怎么了?”戚雨迟知道他心情不会太好,“要我陪你走走吗?”   谢月野点点头,“好。”   夏天的夜晚仍旧很热,风却微凉。   他们一直牵着手,一人一杯饮料,不怎么说话。   戚雨迟想谢月野现在可能需要自己安静一会儿,所以也没有主动提什么话题。   走到一处小公园里,他们撑着栏杆站着,脚下是一条很窄的人工河流。   谢月野一只手搭着戚雨迟肩膀,时不时抬起来摸摸他头发。   “你烫头发之后我都不怎么敢摸你了,”戚雨迟笑了下,“万一摸坏了还不是得我给你吹。”   谢月野偏头,有点笑意,“没事的。”   其实今天戚雨迟一直想和谢月野说,他之前生气是因为谢月野总是不主动把自己心里闷着的事情说出来,作为男朋友,戚雨迟很希望能帮他分担一些,就算仅仅只是情绪上的价值也好。   但是到了晚上,这顿饭结束,戚雨迟却不忍心开口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方式,或许他不应该生气,因为他也能感觉到谢月野对他强烈的需要。   他可能只是一个人太久,他们还差了些磨合。   所以戚雨迟不打算再提这件事,但谢月野却主动说了。   “我之前没跟你说我去售楼部,是因为我觉得这些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你每天都够累了,不想让你知道了以后心里跟着堵,”谢月野大拇指捏着戚雨迟后颈,“我不太会说这些事情,如果你想知道,那我会学着说,但是我不会完全让步。”   “我觉得我能处理的事情,我自己兜着,我觉得我需要你,我会开口。”   戚雨迟笑,嗯了声,手一用力把谢月野抓进自己怀里。   “野哥,本事挺大。”   谢月野闭上眼,侧脸在他颈侧轻轻一吻,“我会开口……比如现在,我需要你。”   戚雨迟从来没有想过谈恋爱是为了什么,他感觉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一般人不会去想。   如果真的要仔细地分析一场恋爱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这太理性了,依照戚雨迟本人拙见,他觉得恋爱需要激情。   需要突然上头,需要一时兴起,需要惊喜,需要为了对方浪费一些其实根本不值得的时间。   这不是证明他爱你,是证明你爱他。   你爱他,所以你真的在恋爱,如果他爱你,那你谈了一场值得的恋爱。   夜里戚雨迟时不时会偏头看一眼谢月野,觉得自己每分每秒都值得。   结果是在周一晚上公布的,严子文给戚雨迟发了微信,说万庭拿到了这次项目,不过他们也很不错,尤其是戚雨迟,他的表现被律所的很多人看到,接下来严子文会将他带去更大的项目组,完成一些更接近核心的工作。   戚雨迟礼貌地回复之后,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跑到浴室门外,敲了敲。   谢月野不知道是什么事,以为戚雨迟很急,隔着门板问了声怎么了,关了水,只裹着浴巾就过来开门。   戚雨迟没料到他会打开门,温热的水珠还在谢月野身上四处挂着,戚雨迟亲他一口,笑着说:“你们万庭得到这个项目了。”   谢月野愣了一瞬,道:“嗯,之后又有得忙了。”   戚雨迟也没猜到他的语气这样平静,只是转念一想,何彭远和余万东关系甚密,这里面会不会千回百转颇有瓜葛?   但他很少如此揣测,所以面上还嘿嘿笑着,把谢月野往里推了一把,反手关上门,戚雨迟自顾自抬手脱掉上衣,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说:“我也没洗澡,我等不了了,我要跟你一起。”   谢月野无奈地看着他,等他脱干净之后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谢月野特别喜欢戚雨迟那截脖子,这点戚雨迟自己也察觉到了。   最近他们很忙,忙到晚上回来基本没有温存的时间,最多的时候就是接吻。   但是接吻解不了渴,实际上戚雨迟一直觉得他们正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最大的程度也就到他想象中的一半。   浴室墙面温度低一些,但很滑,戚雨迟手撑不住,只能靠身后谢月野撑着他站。   谢月野要带着他退开的时候戚雨迟拉了他一下,那一下让谢月野整个人血液倒流,手背上青筋暴起,最后哑声提醒他:“没有东西你会很痛,别拉我,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戚雨迟摇摇头,还是拉了他手臂。   谢月野一顿,将戚雨迟往墙壁上一推,手掐着他那把劲瘦的腰。   “哎哎哎,”戚雨迟都快被折腾笑了,“我是想跟你说有东西,在床头柜。”   浴室到房间一片湿迹,隐约能看出脚印从四只变成两只。   最后是谢月野拎着戚雨迟走的,他们一直接错乱的吻,相互抱着摔进床里。   结束之后清理完,戚雨迟很累,裹着被子侧身面朝谢月野躺着,手指缠着他的手指。   “我也忍挺久了哥,工作太累没空想这些,有空想的时候我就想要不直接爬起来把你压了吧,你要不行我可能也行。”   戚雨迟刚说完就被谢月野拍了下屁股,他嘶了声。   “你可以在上面,”谢月野咬着他耳骨钉,在舌尖慢慢磨,“但是我必须在里面。”   戚雨迟听完就哈哈大笑,埋进他胸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哪儿学的?”戚雨迟戳了戳他锁骨,“你能说出这种骚..话?”   是的,戚雨迟可能能说得出来,但是谢月野不行。   谢月野无奈地在他后背拍着,说:“网上冲浪。”   安静了一会儿,谢月野偏头亲亲他耳廓,“本来第一次,我想好好准备的,但是这段时间太忙了,如果回了学校也会有事。”   “啊?”戚雨迟不知道谢月野还有这种想法,他觉得感觉到了就做呗,他没想什么。   “宝贝儿这么贴心啊……”戚雨迟迎上去,又和他接了一会儿吻。   “嗯,之前你说怕疼,我有时候都不忍心,”谢月野说,“因为我也没有经验……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是疼好还是不疼好。”   这话题眼见越来越歪,戚雨迟捂了一下他嘴,强调:“现在就很好,刚才就很好,我很舒服,真的。”   “希望以后多有……”戚雨迟最后讲这句话还把自己讲得不好意思了。   谢月野低声笑了笑,手放他腰上慢慢给他按。   “哦对了,”戚雨迟闭着眼和谢月野聊天,“我那个职业生涯规划还没做。”   这是他们学校每一届到大二都会有的课程,最后必须要提交一份职业生涯规划报告。为了让学生们言之有物,这个作业的提交时间特意安排在实习期结束。   然而最让学生们头疼的不是规划自己的职业生涯,而是生涯报告书中必须有的内容:对与你规划的职业生涯相关的职业人物进行采访,并且提交一份采访稿。   “你可以直接找你的带教律师。”谢月野说。“嗯。”这也是戚雨迟目前的想法。   “还有就是,上次章成霖跟我说他要过来玩,但是也没说是什么时候。”戚雨迟说。   谢月野往他颈窝里埋了一下,“那就是可能不来。”   戚雨迟笑着拍了拍他手臂,睡过去了。   戚雨迟一直觉得他和谢月野的感情很神奇。   刚开始速度很快,后来逐渐慢下来,但是没有一天是少过热情的。   他们很懂对方,这是戚雨迟认为最最难得的部分。   同在一个行业,却从来不会为了专业的问题争执,双方都有话好好说,有误会和摩擦也不会持续太久,因为谁先低头都可以,无所谓。   但是这些感情上让戚雨迟很舒服很舒服的部分始终都少了一点,这天晚上,他们补齐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谢月野已经在刷牙了,戚雨迟没睡醒,而且身上感觉很别扭,半睁着眼睛跑进浴室,又忘了穿拖鞋。   谢月野单手把他抱到自己脚上踩着,又给他拿了漱口杯。   戚雨迟刷牙谢月野洗脸,等他们都弄好,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个点坐地铁去公司楼下,再买个早餐,上去吃完就可以开始工作。   戚雨迟圈着谢月野脖子和他亲了很长时间,谢月野拍拍他腰,问:“有不舒服吗?”   “暂时没有,上班吧,”戚雨迟亲了口他脖子,“工作顺利。”   谢月野也说:“工作顺利。”   项目由万庭接手之后,方案会再次进行具体地修改,之后项嘉就会对放筝园项目的负责公司进行收购。   时间紧任务重,要尽快处理好已经购买了放筝园的人的情绪,就要尽快完成收购。   戚雨迟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也理解谢月野接下来会非常非常忙。   之前家里都是谢月野做晚餐,因为戚雨迟对这种事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偶尔如果谢月野比他回家早,戚雨迟一推门就能闻见饭菜香,如果他们一起下班,就一起去超市买菜,再回家一起弄。   戚雨迟洗洗菜,靠旁边做别的事情,陪谢月野做饭,再从锅里尝到第一口。   可惜现在没这种待遇了,谢月野基本要在律所里留到晚上九点十点,这个时间他回家还是带着工作的。   所以戚雨迟为了让谢月野每天晚上工作不饿,特意准备夜宵……   的外卖。   转眼又到了周末,晚上谢月野工作不算多,戚雨迟在床上等着他做完了陪自己玩。   玩着玩着章成霖戳他了,戚雨迟一翻身坐起来。   章成霖说要过来玩的事戚雨迟其实没放心上,因为他的想法和谢月野差不多,如果没说具体是哪天过来,那么多半就会鸽。   没想到这次章成霖是真的要来。   戚雨迟:【我实习呢你过来找空气玩儿啊?】   章成霖:【我这不是挑了周末吗?】   章成霖:【哎好吧,其实是我们好多高中同学这阵子都在你们那边,大家说聚一聚,我就过来找你了。】   戚雨迟哼笑一声。   章成霖:【我可是打听过了,万泽成不来,我跟他们说了,谁把万泽成叫来,到时候我闹出事儿了谁收场。】   戚雨迟:【你挺拽啊。】   章成霖:【是啊,反正我也没说我问你了,你去不去都行,你不去就我们单独聚,对了,你室友呢?】   这次实习,如果不是去律所和企业,到法院检察院的,基本都选了家乡的基层。   忙,能学到东西,还离家近。   所以唐澜和秦嘉易都回家了,一开始实习互相都知道忙,在群里聊天的时间不多,最多就周末的时候瞎扯几句,他俩甚至都不再群里约游戏了。   戚雨迟知道这个周末谢月野加班,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他还真可以去。   所以先就答应了。   谢月野知道以后没说什么,嗯了一声,但是表情不太好。   戚雨迟撞了撞他膝盖,问怎么了啊。   谢月野没说话,戚雨迟就又撞了一下,下一秒就被逮着拉身上去了。   “万泽成去吗?”谢月野表情还挺严肃地问。   “啊,在这儿等着我啊。”戚雨迟勾了勾他下巴,故意磨了会儿时间。   “要是他去的话……”   “他不去,没他,不接触了,”戚雨迟挨了挨谢月野额头,“但是应该会喝酒,所以你没事可以过来接我吗?”   “来啊,当然来。”谢月野拍拍他后腰。   章成霖自己开车过来的,戚雨迟去接他,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自己还在开车。   “那你车停哪儿啊?”戚雨迟问。   “不知道啊,你们这边哪儿可以长时间停车吗?”章成霖打着方向盘。   “要不停我们楼下吧,我们楼下有车位能停,我给你发定位。”戚雨迟说。   “哎哎哎别急啊别急,我不急着停车,”章成霖一边大笑一边问,“你跟我说说,什么叫你们家?你就你,们是谁啊?”   戚雨迟这才发现自己话里漏了,痛快承认:“当然是我男朋友。”   “啧啧啧,”章成霖连连感叹,“不一样了,你小子,现在说话声音都飘的。”   “有吗?”戚雨迟被他扯着扯着就忘记之前在说什么了,赶紧说回来,“别跟我说这些了,我发给你定位你赶紧来吧,再晚了要罚酒。”   “好了好了知道了,马上来。”章成霖吼完就挂了电话。   谢月野还在律所,所以他见不到章成霖了,走之前戚雨迟和他说了一声,同时把要去的餐厅和之后的酒吧定位都发给了谢月野,谢月野回复一个收到。   呀呀呀,戚雨迟正想说今天这么冷漠的吗,谢月野就补了一句:快结束告诉我,我来接你。   戚雨迟模仿他的画风,回复:收到。   谢月野:【我已经在吃饭了。】   戚雨迟:【好,吃完饭会休息吗?】   谢月野:【会,到七点半。】   戚雨迟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半。   出门他是随便穿的衣服,但是完全没想到章成霖会穿的那么帅,以至于戚雨迟站在车窗旁边都不敢认。   戚雨迟挑着眉:“今天你前女友也去?”   章成霖清了清嗓子,手指在方向盘上点着:“那什么,车位哪儿呢?”   戚雨迟笑了,不戳穿,给他指路。   晚上肯定要喝酒,所以他们没开车。   一路上戚雨迟就在跟谢月野聊天,关键是聊就聊吧,他一边聊一边无声地笑得比花都灿烂。   章成霖看不下去,手肘戳了戳戚雨迟:“我说等会儿你是不是要收敛一点啊?你这状态别人一下就看出来你谈恋爱了,要是问了怎么说啊?”   “问就问啊,”戚雨迟不太在乎,“说呗,谢月野那么优秀,我又不怕被谁知道。”   “行,我都快忘了,您是说出柜就出柜的人。”章成霖笑。   作者有话说:   [1]改编自百度:怎么杀鲈鱼   第一次写剧情线,可能写得不好,但是还是想试着写写,很抱歉qaq 第49章 人家是真情侣,有什么好看的   餐厅是一家中规中矩的川菜馆, 一进去戚雨迟就懵了。   因为他毕业之后就没再剪过这么多同学同时坐在一张桌子上。   “哎小七来了,你俩还真是,刚刚我们还在说章成霖会不会叫上你。”坐中间的一个男生一拍手, 把他们招呼过来。   “来晚了很抱歉啊, 章成霖你们知道的,他真的磨叽,”戚雨迟很干脆, 先给自己和章成霖都倒了酒, “这杯就我开吧,我赔罪。”   他喝得痛快, 本来很多年不见还有点尴尬的气氛一下被缓解。   这张桌子比一般的桌子大, 坐下了快二十个人。   太多都是戚雨迟很久没见过的。   晚餐没怎么喝酒, 聊的都是读书时候的事情。   毕业以后除了章成霖, 戚雨迟很少和高中同学联系,不少人提到他,都问:“怎么了群里也不说句话平常玩儿也不主动一点的。”   戚雨迟很抱歉地笑笑:“出来读大学之后太忙了。”   “哎你的专业是法学吧?我也法学的, 只不过我在综合性大学,当时听班主任提了一句, ”一个男生问,“专业类院校里面读法学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   “特别好吗?我还羡慕你们课余活动多, ”戚雨迟摇摇头, “特别卷是真的。”   “这专业没办法……”那男生也是感慨一句。   因为他们班是文科班, 所以读法学的人挺多的, 光是这张桌子上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法学生, 但在专业类院校里读法学的只有戚雨迟。   “但你们这很厉害啊, ”有个女生说, “我前几天才看到新闻, 最近这边闹得特别大一个事儿。”   她仅仅是开了个话头,马上有人也联想到了。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放筝……放筝园?”那人点了下桌面,“哎哟这事儿我也听说了,我一个表哥,在这边工作的,当时差一点点就买了。”   戚雨迟抬起眼望向他。   “后来不是因为我知道之后提了一嘴,我说你先去查查开发商资质,万一是什么土大款弄的,到时候烂尾概率很高,结果我那个哥正好手上钱也是挤出来的,听我这么一说就没买了。”   “那还真是幸运啊。”有人附和道。   “不过最近有别的公司接手了啊,”那个女生接着说,“项嘉,这公司感觉挺有钱的,这种烂项目也敢接。”   “哎潇潇你不就是金融的吗?那你肯定了解啊。”   “什么金融啊……”被称作潇潇的女生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有个说法吗?清北复交以下无金融,我们都是普通打工人。倒是你们法学生,我听说这个项目是委托给一个律所做了。”   “真的吗?”之前那个起头的男生问,“哪个律所?”   “万……”   “万庭,”戚雨迟接话了,“一个本地大所。”   “嗯,小七确实应该了解一些,”潇潇点点头,“收购之后应该就会及时出处理方案了,现在网上好多人在猜项嘉到底要怎么做。”   “如果要让已经购房的人满意,他们不能抬价,如果要让以后有人愿意过来买房子,他们也不能把未出售的楼进行抬价,”那个男生说,“有点难啊,怎么看都亏本,有必要吗?”   “哎,你别这么想啊,”有人道,“手里攥着钱的人的事儿,想不明白。”   “也是。”那男生一点头,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   戚雨迟吃着菜,心里回想刚才他们说的话,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做这个项目的人现在就我家里,还是我男朋友。   哈哈。   换场去酒吧,戚雨迟站起来就给谢月野发消息,说他们过去了。   谢月野说他刚刚洗完澡,两个人聊了几句。   有个男生看他一直在看手机,就过来把戚雨迟拉过去,说:“小七什么时候找对象?高中的时候就好多人惦记你,你知道我有个妹妹吗?”   戚雨迟看着那人眨了两下眼睛,不知道现在是该诚实地说他不知道,还是该虚情假意一下,说知道。   那男生没等他回答,就说:“比我小一岁,以前经常在我们班门口等我,那段时间你坐在门边。”   他这么一提戚雨迟好像有点印象了,同时旁边几个人也听到他们在聊什么,纷纷调侃:“是啊是啊,当时我们都发现了,那个小姑娘肯定是喜欢你。不愧是小七啊,就光是坐那儿都能被看上。”   戚雨迟无奈地笑了,“那你们不知道我啊?高中的时候我就想着学习。”   “是,反正你脑子里只有学习。”旁边人拍了拍他肩膀。   等大家都散开,那个男生才接着和戚雨迟说:“那现在呢?有没有点可能啊?我妹知道我要来都托我问过了,反正就交个朋友也可以啊,我把你微信推给她怎么样?”   “算了啊,”戚雨迟赶紧制止,“我有对象了。”   “真的?”那男生明显不信,还要拿手机调出微信,“你有对象?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我觉得你这种就是大学里肯定都去好好学习了啊,你别是听我说我要给你介绍我妹你怕了吧?”   那男生仰了一下身体:“哎说起来今天过来之前章成霖还跟我们说不能叫万泽成,你们以前不是挺好的朋友吗?章成霖是你发小,那万泽成应该和他关系也很好啊?”   “没有,”戚雨迟不好说,只敷衍道,“他们有矛盾了,我们很久没联系了,以后估计也不联系了。”   男生听出戚雨迟语气里的犹豫,便不问了,接着和他吹自己妹妹多好看多懂事。   戚雨迟越听越想和他出柜。   好在章成霖看戚雨迟表情不对,应付完他旁边的人就过来救场。   进了酒吧,大家点完酒又开始聊天。   只不过酒吧里吵,所以都得扯着嗓子讲话,戚雨迟没什么特别想聊的,拉着章成霖,就当他俩在聊,这样旁边人也不会找他了。   章成霖笑,戳戳他手臂,说:“我感觉你不是社恐啊,怎么今天这么不习惯啊?”   “在陌生人面前我不是社恐,”戚雨迟说,“但是半生不熟吧,有点别扭。”   章成霖懂了,说:“那好吧。”   “别说得你好像很勉强一样,”戚雨迟朝角落里看了眼,“你前女友可在啊。”   “唉……”章成霖不说话了。   酒上来了,大家开始喝,喝着喝着又觉得光喝没意思,所以玩游戏。   都是一些很经典的酒桌游戏,戚雨迟的酒量比在座绝大多数人好很多,他也没晕,所以玩游戏的时候特别厉害,最后被勒令出局。   中途谢月野给了条消息,问他醉没。   戚雨迟说:【我很好,哥,他们快不行了。】   谢月野:【嗯,那就好。】   戚雨迟看了一圈热热闹闹的人,还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凑到章成霖旁边去问他:“你晚上住哪里?”   “哟现在想起来问了,”章成霖摆摆手,“酒店,就旁边,我自己安排好了,你晚上不用管我,回去陪你……”   他说到这儿没说了,只扬了扬下巴。   戚雨迟切了声,“反正明天也周末,明天我陪你逛。”   “行,”章成霖指了指他,“够意思啊。”   “没意思,我有点想走了。”戚雨迟小声说。   美好的大周末啊,他觉得坐这么会儿也够了,想回去抱着他哥睡觉。   章成霖连连摇头:“没想到你谈恋爱了是这个样子啊。”   “哎我再坐一会儿走了吧。”戚雨迟说。   戚雨迟给谢月野发消息,说:【我想早点儿走了。】   谢月野:【好啊。】   戚雨迟:【那我再喝会儿等你过来,你来了我就走。】   谢月野:【好,差不多四五十分钟。】   戚雨迟发了个小熊转圈的表情,然后说:【等你啊哥。】   因为戚雨迟像开挂一样厉害,有人提议说咱们量身定制一个游戏。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举了手,“法学生来玩这个游戏吧。”   “啊?什么游戏只能法学生玩?”   “不是说给小七量身定制吗?我经常和我大学同学玩,”那男生继续说,“就是你们场外人说一个数字,我们就说在法学上用到这个数字的地方,比如吧……”   他推了下身边人,“来哥你随便说一个。”   “行啊,”那人想了想,说了个,“五。”   “五的话,我就可以说五院四系,再比如,刑事诉讼法中规定,对裁定不服,上诉期为五日。”那男生这么一解释大家都懂了。   “这游戏可以,考脑子的,来啊来啊,现在就让我们看看谁大学里没好好学习。那惩罚我们也得想一个。”   马上有人提议:“都来酒吧了,这里面没几个不是单身的,这样吧,输的人什么都不带,去吧台上坐着,等三个人过来搭讪,有三个了就可以下来。”   大家觉得这个惩罚不算很过分,答应了。   戚雨迟坐旁边笑,点头说可以。   反正输的不是他。   在场有八个法学生,完全够玩儿了。   为了公平起见,顺序是抽签来的。签数越大的在越后面,下一局从输掉的那个人开始。   戚雨迟运气还可以,抽的是很后面。   因为八个人都说到的概率还是挺小,所以在很后面,有可能下一局就是从前面没几个开始,也算不错了。   第一个数字是三,说实话三不好说,戚雨迟能想到的就是民法上诉讼时效一般为三年,民事诉讼中,人民法院审理裁定的上诉案件,在三十日内作出终审裁定,同样是民事诉讼法中,人民法院对当事人提出的回避申请,应当在提出申请的三日内作出是否回避的决定。   还有一点是公司法中,单独或者合计持有公司百分之三以上股份的股东有权提出临时提案。   玩儿的人还没想到那么多,刚到第三个就断了。   第三个是个男生,愿赌服输,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问:“那要是一直没人我不是要坐到明年?”   大家都笑了,说最多三十分钟,实在没人看得上你你就回来吧别丢人了。   这边闹着,戚雨迟还分心去看谢月野的消息。   之前谢月野就说他出门了,可能是从他语气里看出他无聊,所以路上有空还给他发消息。   说我进地铁站了什么的。   这个点地铁上没什么人,谢月野对着窗拍了张自己的照片。   他穿的是T恤休闲裤,和戚雨迟身上的衣服很像,都是黑色的,连鞋也是一个牌子。   出门谢月野戴了顶鸭舌帽,耳朵上耳骨钉还在反光。   戚雨迟怀疑他故意的,而且有证据。   他看着看着觉得这哥太帅了,于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下自己耳骨钉。   章成霖赶紧凑过来,问:“刚才我就想说了啊,你这什么时候有的啊?你什么时候走这种叛逆风了?”   戚雨迟笑,说:“男朋友送的,你不懂,这是酷。”   章成霖无语地转过身。   就这会儿下一轮游戏开始了,戚雨迟是第七个,但是因为之前分心去聊天了他没听清楚说的数字是几,等反应过来是十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简单的被说完了,难的来不及想,戚雨迟抬手捂了下额头,心想完了完了。   谢月野要来了都,他还怎么走啊。   但是输了就是输了,戚雨迟站起来,说我过去吧。   这回没人说只等你三十分钟之类的话,因为大家都觉得要是戚雨迟坐过去,肯定有人上来搭讪。   果然就是,刚刚坐下没几分钟,去了一个男生。   大家纷纷笑小七真的是男女通吃。   那个男生不是表现特别明显的,过来先问:“帅哥不点酒吗?”   戚雨迟嗯了一声,说:“不会喝。”   “骗人啊,”那男生笑了,“我都闻到你身上酒味了。”   他一边说一边凑上来闻,吓得戚雨迟往后仰,差点摔了。   好不容易把这第一个如此热情的给弄走,戚雨迟赶紧问谢月野到哪儿了。   谢月野:【马上就好。】   戚雨迟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马上就好,只和谢月野说:【我刚才输游戏了,现在在接受惩罚,等会儿要不然你先进来?】   他发完,远远朝他们卡座看了一眼。   好家伙,这群人一个二个脖子伸得比谁都远,全盯着他。   戚雨迟其实是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受欢迎的,因为他今天确实穿得很普通。   除了耳朵上那枚耳骨钉,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亮眼的装扮,简直就像随便和朋友进来玩玩。   第一个男生走了之后很快就来了第二个,这次是一个打扮精致的女生。   上来也没磨叽,直接抬手给戚雨迟叫了酒,戚雨迟连连摆手说不用了。   女生盈盈一笑,问:“帅哥不喝酒干嘛来酒吧?”   戚雨迟被问住,顿了一下,勾唇笑了,说:“美女,我喜欢帅哥。”   女生一扬眉毛,道:“上一个说对我不感兴趣的人也是这么搪塞我的。”   “真的啊,”戚雨迟拨弄了一下自己耳骨钉,“哪个直男戴这种。”   戚雨迟这话说完那女生还真的愣了一下,大方地说:“行吧,那就算我又看走眼了。”   “这杯酒感谢你。”戚雨迟在吧台上点了几样小吃,问她:“你卡座在哪里?这些我送你。”   女生换了一种眼神看他,说:“行啊,挺会做人。”   这女生在戚雨迟面前站了挺久,大家还以为有戏,没想到还是走了。   他们倒是吃瓜吃得很快乐,章成霖一个人心惊胆战的。   刚才戚雨迟可是说他要走了,他走了谢月野肯定来接,万一看到这种场面,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想半天章成霖又看戚雨迟都不担心,他自己担心什么。   前两个都被戚雨迟拒绝了,其他有想上来的也开始观望。   所以戚雨迟拿着刚才那个女生点的酒喝,和谢月野说你进来吧台这边就能看到我。   谢月野还没回,不知道在干什么。   戚雨迟倒是希望这第三个人赶紧点来,这样他能趁早脱身了。   不过要是第三个人一直来不了,那等会儿谢月野过来找他,应该也能算是第三个。   十多分钟过去了,还没有第三个人出现。   大家兴致缺缺,开始想下一个游戏玩什么。   正在这时,有个男生突然推了推章成霖,说:“那是不是第三个啊?”   大家都望过去。   戚雨迟面前的确站着个男生,只不过这次更夸张,那个男生手里捧着一束黄玫瑰。   而看戚雨迟,同样是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章成霖本来在洗牌,这下手也不动了。   这不就来了吗?   他发小男朋友。   能在酒吧里捧出一束花,这场面所有人都没想到。   不少人站起来看,只不过捧着花的那个人戴了鸭舌帽,只能看见鼻梁和下颌线。   就光凭这么一点也能看出是个帅哥了。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戚雨迟把花接过了。   章成霖只瞥了一眼,心想人家是真情侣,有什么好看的。   没想到接下来这边直接爆发出一阵尖叫声,章成霖一抬头。   戚雨迟微微仰着脸,和谢月野亲上了。   救命啊。   章成霖懵了。   他俩是这么猛的人? 第50章 黄色玫瑰   戚雨迟没想到谢月野已经过来了。   他说马上好, 看起来是还有什么事情。   谢月野一路捧着花,进了酒吧就被人不断侧视。   只可惜戚雨迟一心在想他到底在哪儿,所以就算手机连屏幕都没打开, 他还是垂头盯着。   直到戚雨迟注意到周围的吵闹他才抬起头, 一束黄色玫瑰扑了他满怀。   “我天……”他下意识这么一句出口。   “地铁口的花店还没关门,我想到之前和你道歉,不算特别真诚, ”谢月野捧着花, “店主说黄色玫瑰就是对不起的意思。”   谢月野这么说,戚雨迟反而不好意思了:“我没有怪你……”   “我想我们之间有个约定, ”谢月野垂眸看着他, “如果我有不能告诉你的事情, 就送你一束黄玫瑰。”   戚雨迟神色稍顿, 但仍然伸手接过来,笑着说:“谢谢宝贝。”   借着给戚雨迟递花的动作谢月野就微微低头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是谢谢你。”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朋友呢?”谢月野望了一圈没发现人。   戚雨迟说:“我刚才玩游戏输了, 这个是我的惩罚。”   “什么惩罚啊?”谢月野问。   戚雨迟没回答他,抬手勾着谢月野脖子将人拉低, 咬了他。   其实只是简单碰了碰嘴唇,谢月野抬起身子以后眉头跟着就皱起来。   “你惩罚不会是什么找一个人接吻之类的吧?”   “怎么可能, ”戚雨迟抱着花站起来, “我的惩罚是在这里等到三个人过来搭讪, 然后我就可以走了。”   “现在可以走了吗?”谢月野牵住他手, “所以我是第三个?”   戚雨迟点点头, 拉着他往卡座走。   谢月野很快便看见了戚雨迟的同学们, 因为那一个卡座的目光实在太引人注目。   他脚步顿了下, 问:“现在你是过去还要喝一杯还是直接走?”   “喝一杯吧, ”戚雨迟带着他走,“不喝怎么介绍你。”   这边一圈人眼睛都跟放光似的,之前输了游戏那个人看他们这么热闹,赶紧跑回来了。   章成霖什么都知道但是全程没说话,他觉得最震撼人心的话得戚雨迟本人来说。   大家还以为这个人真的就是艳.遇,正纷纷在心里感叹帅哥找帅哥怎么这么容易。戚雨迟抓着人,手指在谢月野手背上刮了刮:“这是我男朋友。”   “啊,”有个男生点点头,脸色迟疑,“行。”   戚雨迟一看就知道他是误会了,又说:“不是,这个真是我男朋友,过来接我的。”   这么一说,众人愣了几秒,也看到了他俩耳朵上相似的耳骨钉,都反应过来。   之前一直想给他介绍自己妹妹的那个男生站起来,吼道:“你还真谈恋爱了!”   “我跟你说了的啊你自己不信的。”戚雨迟笑。   许多人马上去问那个男生怎么不说,那男生只好解释自己还以为戚雨迟是在开玩笑。   “哎帅哥那来都来了喝杯酒吧,”有人递过来一只干净杯子,“开车没?”   “没有,”谢月野放了戚雨迟的手,接过那只酒杯,“是过来接他的,今天突然见到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月野,和小七一个大学,是他师兄。”   听到是师兄,大家那根神经又敏感了,哟哟半天。   谢月野很痛快地喝了一杯,戚雨迟把他喝过的杯子拿过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杯喝完我俩先走了,还有章成霖,”戚雨迟这会儿也没忘了他,“我们三个还有点儿事情等会儿要谈,今天很开心,这桌酒就我请了,出门我去结账。”   “别啊小七,大家一起玩儿的不这么算账。”大家纷纷摆手。   戚雨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仰头喝了酒。   “那今天先这样,下次大家过来玩还找我。”   戚雨迟一招手,章成霖就跟着站起来,也喝了一杯。   说着不用这么算账,走的时候戚雨迟还是绕去吧台结了账。   出了门,章成霖才问:“我们三个还有什么事情要谈啊?”   戚雨迟啧了声:“不这么说你怎么走啊?”   章成霖反应过来,很长地哦了一声,拍着手说难得难得,头一次见有了对象还能记着兄弟的。   戚雨迟抱着花走在他们中间,因为章成霖也在,所以戚雨迟和谢月野没牵手,就正常并肩走。   “我们把你送酒店门口,你上去之后我俩再回去。”戚雨迟说。   “真的啊?”章成霖难以置信,“我的天,迟总,算我没看错你。”   戚雨迟让他别废话了。   “我放暑假快一个月了吧,在家里真的好无聊,”章成霖不由得抱怨,“你们都在实习吗?感觉怎么样?”   “累啊,”戚雨迟说,“真的累,累得不行,我都没找你打游戏了。”   章成霖一摸头发,说还真是。   “我在想我要不也去找个实习,”章成霖想,“去我家公司算了。”   “可以啊,怎么说也是体验一下,万一你觉得你家公司不行,以后自己出去创业呢?”戚雨迟笑。   “哪儿这么容易啊,”说到这个章成霖也叹气,“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多不容易,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学历很难值钱啊,尤其是像我这种双非大学的。”   “别这么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戚雨迟其实也讲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因为在这个方面他也一样,想得挺多。   “我觉得你能理解我的小七,”章成霖看他一眼,“我家里多少有点能力,但是刚刚念大学的时候我想的是以后肯定不靠家里,我跟你不太一样,你很优秀,我差了点儿。”   戚雨迟估计今天晚上章成霖也是喝多了点,才会突然说这种话。   “哎,今天师兄也在,我也不怕谁笑,”章成霖看着这条宽敞大街,“现在怎么就这么容易焦虑呢?怎么容易觉得自己这么不值钱呢?我觉得以前我爸我妈那个时候他们也是什么都没有啊,现在活得挺好啊。”   “这也是选择问题,好不好自己才知道不是吗?”谢月野说,“很多人去走的路,虽然看上去很难,可是和其他的路相比已经算简单了,但是简单的路未必是适合的路。”   “人就一辈子,或许可以想想自己想要活成什么样子。”   章成霖一边听一边点头,说:“哥你说得有道理,其实谁都懂这个道理,就是不敢想也不敢做而已。”   章成霖说完,戚雨迟忽然推了下他手臂,假装严肃地问:“叫谁哥呢?”   “啊?哦,”章成霖嘿嘿笑,“得了,我错了,是你的。”   谢月野抬手捻了下戚雨迟的耳骨钉。   章成霖酒店很近,他们把他送到楼下就打算走了。   走之前章成霖感谢了一番谢月野,说您今晚算是开导我了,等会儿梦里我就去思考一下人生的意义。   戚雨迟看他是喝得差不多了,推一把他后背让他赶紧上去,还和前台叮嘱了一句麻烦看着他。   马上有服务生小跑着过去说先生您请跟我这边来。   这个点,戚雨迟和谢月野准备打车回去。   戚雨迟手还抱着花,喜欢得不行,连包装纸都不想压着,所以很费劲地拿得离自己很远。   站在路边等车,谢月野本来抬手握着他肩膀,很快就看出来了,伸手过去想把戚雨迟拿还被他避开。   “不行啊,我要自己拿。”戚雨迟拦了他一下,手抬起来本来是要推脸的,没想到捂在谢月野嘴上。   谢月野低了下头在他手心咬了一口,又往上挪了点,咬了咬他指根。   “玩得开心吗今天?”谢月野问。   “嗯,”戚雨迟点点头,“其实挺开心的,但是我还是想回来陪你。”   “陪我?”谢月野顿了下,“怎么这么想?”   “平常工作太忙啊,”戚雨迟说,“好不容易有个周末,我陪他们吃吃喝喝,还是惦记着你。”   “谢谢……”谢月野又挨过来,低头在他耳朵旁边的头发上吻了吻。   “收购协议已经签订了,之后半个月内完成所有的股权转让,对放筝园项目的处理办法也会及时公开,”谢月野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并不轻松,“小七……”   “怎么了?”戚雨迟以为是他这段时间忙这些太累了,突然能慢下来觉得不适应。   “你有没有,对我失望的时候?”谢月野看着他,手指搭着戚雨迟下巴,“或者说,你害怕对我失望吗?”   戚雨迟不知道谢月野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但是直觉告诉他,一定和最近的事情有关系。   “哥,这么说吧,只要你对你自己不失望,我就不会对你失望,”戚雨迟基本没有迟疑,“而且我相信,如果我拿这个问题问你,你会和我有差不多的回答。”   谢月野缓了片刻,手指轻轻用力将他下巴一抬。   在深夜的街边,昏黄路灯下,两人脸颊靠近,接了一个亲密而短暂的吻。   “为什么这么问我?”戚雨迟握着他小臂,“我可不信你会半夜犯矫情。”   谢月野抬手摸了摸他头发。   “下个星期一,项嘉会正式与放筝园的项目公司签订收购协议,星期五,会公开放筝园项目的处理方案,我们将在售楼部现场召开发布会。”   “速度这么快?”戚雨迟惊讶一瞬,又想到下个周星期五是他一个月好不容易有的一天假期,之前周晨菲来问他这假什么时候休,他特意挑了挨着周末的一天。   “这个项目不会这么简单,不会这么顺利,”谢月野说,“如果很多人都在怀疑一件事,说明这件事确实充满疑点,那可能本来就存在问题。”   项嘉的出手很迅速,包括他们作为律所参与这个项目的竞争,整个过程时间也非常短。   如果非要说,戚雨迟其实很早就有一种感觉。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早已被安排好,那些旁观者以为的不确定因素,也许暗中已经被确定。   而他们不过是看似主动地走入了这盘棋。   “哥……”戚雨迟想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不远处开过来一辆出租,车灯打过来照在他脸上,让他不舒服地眯了眯眼。   “回家了。”谢月野掌心搭着他后背,轻轻将人往前一推。   第二天一大早戚雨迟就去酒店叫章成霖起床,这人头天晚上有点醉,一醒来就头疼。   结果就是他们在酒店里待了一个上午,打游戏。   好歹中午是出去吃的饭,谢月野因为去律所了,所以只有他们俩。   下午戚雨迟和章成霖说要是你还留在酒店里他就不陪了,好不容易把这小子弄出去转了一圈儿。   晚上送走章成霖,戚雨迟问了谢月野知道他还没吃饭,就去给他打包了几样菜拎到他们律所楼下。   本来戚雨迟以为他过去之后谢月野就能下来,他们刚好一起回家,菜也不会凉,没想到他一打电话过去,谢月野让他直接上来。   万庭的办公室在二十四层,楼上还有几家公司。   电梯门一打开戚雨迟就看见在门口等他的谢月野,律所里还有好几处的灯光没有关。   “来了。”谢月野伸手过来牵他。   “你还有同事在吗?”戚雨迟小声地问。   “还有,”谢月野不怎么在意,“不过没关系,他们也马上就要走了。”   “我这么直接进来也没问题吧?”戚雨迟问。   要是以前就算了,现在他是东华的实习生,总觉得这两家律所之间存在竞争关系,他这样过来不太合适。   “没事,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没人工作。”谢月野带他一直走到律所的茶水间的吧台边,身边偶尔经过几个挎着包下班的同事,谢月野也大方地打了招呼。   戚雨迟跟着他,虽然不认识但也会和他同事点点头。   这个房间是落地窗,除了长吧台,窗边整齐地摆着几张圆桌,单人沙发看上去柔软温馨。   “坐这里吧。”谢月野为戚雨迟拉开一张椅子。   他们身侧就是夜空,无数同样高的大楼耸入夜色,大楼中的灯光点亮了黑夜。   时间已晚,谢月野也饿了,吃的速度很快。   戚雨迟拿的饮料还是橙汁,他自己先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才递给谢月野。   “怎么想到叫我上来?”戚雨迟问。   “觉得我们这里风景好,”谢月野侧着身,望向窗外,“晚上在这里看一会儿很舒服。”   “这么有意境?”戚雨迟笑了声,转过身,眼睛盯着夜色。   好像看不够一样,人很容易就陷入夜色中去。   那一点点的星光,那一扇一扇不知属于谁的窗户和灯,样样都有看头。   谢月野吃完饭,连饮料也喝尽了,戚雨迟还没缓过神。   “明天的签约仪式我也会在。”谢月野忽然说。   “嗯,”戚雨迟偏过头,“会很顺利的,别担心了。”   谢月野想:没办法不担心。   他握着那只空杯子,微微一用力,杯子就软掉了。   整个律所的灯光只剩下这吧台上的唯独一盏。   谢月野在桌下扣着戚雨迟的手,他们一起对着夜色坐了很长时间。   新的星期一,戚雨迟刚刚从文印室拿出一份待审查的合同,就听见周围人在聊项嘉的事情。   他一只手拿着那叠还未装订的文件,另一只手打开手机。   不需要搜索,所有平台推荐的第一条都是项嘉正式接手放筝园项目。   戚雨迟在签约仪式的现场照片上搜寻许久,才看到角落里站着鼓掌的谢月野。   他今天早晨的领带是戚雨迟打的,一条纯黑色细领带,只在偏下的位置有一朵刺绣的栀子花,衬得整个人气质高贵。   从这张照片上,戚雨迟还看到了何彭远,和与何彭远靠得极近的余万东。   签约仪式进行顺利,他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是谢月野如果要能闲下来,起码也是等到放筝园的项目稳定之后。   业内的人都在说这件事情,大家纷纷猜测最后项嘉会给出怎样的解决方案。   有人说菩萨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说不定这次项嘉就是下血本来承担放筝园的亏损,为了铺平以后在房地产的路。   有人说不可能,项嘉最后还是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接手放筝园在他们的算盘里肯定挣钱,每栋楼房的限高都下来了,全部要往别墅区改,以前那些购房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预算去买一套别墅?最后仗义点的做法就是给他们退钱。   一时风声四起。   回家之后只要谢月野不说,戚雨迟就不会和他提这件事。   而最近谢月野下班的时间竟然也还算正常,偶尔他们还能一起从办公楼出来,再一起坐地铁回去。   新闻发布会的前一天晚上,戚雨迟路过一家蛋糕店,看中一个抹茶巧克力口味的蛋糕,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蛋糕不大,他和谢月野一人一半肯定能吃完。   晚餐之后戚雨迟就把这只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从中间切开,刀面上沾的蛋糕能看出奶油的层次。   最外面是巧克力,心是抹茶心。   一口下去,察觉过分甜腻的下一秒就尝到苦涩的抹茶味道,二者中和,味觉层次分明,又恰到好处。   戚雨迟吃的脸都花了,谢月野勾着他脖子看他吃,拿大拇指捻掉他嘴角的巧克力,嘴唇跟着凑上来,一边说好甜一边缓慢地亲他。   家里东西没用完,戚雨迟被谢月野抱起来,双腿勾着他腰,声音沙哑地说:“哥我明天不上班。”   谢月野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问:“怎么了?”   “就是休假,没怎么。”戚雨迟挂他身上都觉得累了,拽着谢月野脖子往后一倒,两人同时躺上床。   戚雨迟笑着说:“上次完了我就一直想……”   他话音未落,谢月野就剥掉他衬衣。   那么多粒扣子,竟然被他不知不觉中就解了大半。   戚雨迟就算在床上也从来没被动过,谢月野亲他通常很费劲,一面想着让他舒服一点,一面又要应付他特别多闹人的小动作。   做同样是能看出一个人情绪的,比如这天晚上戚雨迟就知道谢月野不对,所以很努力地包容他,始终埋在他颈窝里吻他锁骨,只有很难承受的时候才咬咬牙。   没有闹钟,也没有人叫他,戚雨迟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从床上坐起来,正对面就是一块挂钟,时针已指向十。   戚雨迟摸到枕头下的手机,却已经因为没电打不开,他趴在床上找充电器,拿来接上,才起身去洗漱。   今天没有什么事情,戚雨迟打算中午随便叫个外卖,晚上再出去和谢月野一起吃饭。   他换了套宽松简单的衣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贴近锁骨的位置一片红。   从家里翻了几个没过期的面包出来,戚雨迟咬了一口,坐在床边打开手机。   满屏幕的新闻写的都是今天项嘉的发布会。   戚雨迟随手点进去一个,放在最开头最醒目的照片,竟然是谢月野。   他指尖一顿,扯了充电器从床上跳起来,奔跑着下楼。   最轰动的新闻是——项嘉通过股权转让的方式实现对放筝园原本项目公司的收购之后,在短短几天内完成一千万的出资实缴。而放筝园将如期进入破产程序,手下的地已经通过合法手续转让给项嘉。在接下来的开发中,放筝园的所有楼盘价格翻倍,配合周边建设用以打造真正的豪宅区。   一千万对于无数已经购房的家庭过来说杯水车薪,项嘉的承诺不过是用来玩一出金蝉脱壳的空头支票。   得知真相之后最愤怒的莫过于购房者,戚雨迟坐在出租车上,捧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视频里,谢月野作为曾经亲身下场、乔装打扮和这些购房者面对面沟通过的人,承受了他们的冲天怒火。   出租车开不进去,戚雨迟在路边跳下车,给谢月野打电话。   扛着长..枪大炮的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围堵在门口,戚雨迟进不去,烈日下急躁无比。   手机那边的嘟声因为喧闹几乎听不清楚,戚雨迟挂断电话又打了一次。   再次挂断,他看到手机上多了一条谢月野的微信:【左边第二条巷子,往里走。】   戚雨迟握着手机飞奔过去。   脚下的地板热得冒气,他每一步都像踩着滚烫的岩浆。   左边第二条巷子往里……   戚雨迟脚步慢下来,手撑在膝盖上,汗水顺着脸滑下来,滴在水泥地上泅出深色的痕迹。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感觉眼眶里像突然被揉进东西,和这土地一样滚烫。   谢月野手里捏着散掉的领带,领口的扣子被抓掉,脸上沾着被打碎的蛋清。   戚雨迟带他去做的头发,上面挂着一片青色菜叶。   断眉下,那双狭长的眼睛发红微垂,和戚雨迟相隔短短几米对视着。   他手臂不知在哪里蹭出血痕,却仍紧紧圈着一束漂亮的黄色玫瑰花。   作者有话说:   野哥,惨惨,呜呜 第51章 这就是我……过得很好的每一天   半小时之前。   售楼部外排起长龙, 全部是焦急等待今天能够解决问题的购房者。   然而项嘉安保把他们隔离在会议室之外,理由是为了避免人员混杂,新闻发布会只安排媒体入座。   明明在现场, 购房者们却也是跟着直播听到了真相。喧嚣四起, 他们根本不需要任何准备,直接拿起脚边带过来生活的东西往安保头上招呼。   一片混乱中,有人眼尖地看见走出来的人里有谢月野。   一个穿着拖鞋T恤的大叔手抬得很高朝前一指, 扯着嗓子喊:“那个小子, 骗了我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怒火中烧的人们将目光对准谢月野。   中年大叔气得脸上的肉都在发抖, 指着天喊:“当初说好的优惠, 没有!说一定会让我们得到合理赔偿, 现在公司都破产了谁赔偿!”   有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搭上自己后半辈子养老钱来买房, 觉得生活无望无可奈何,生气却没有任何办法,于是一面抹眼泪一面颤抖地指着谢月野:“他……他是站在那个无良企业那边的, 他们都是为了赚钱,谁管我们死活啊!”   隔了一排保安也不妨碍生鸡蛋和青菜叶都往谢月野脸上招呼, 而他竟然只是安静地垂头站着。   大家现在更想从他嘴里听到哪怕只是安慰的话,但谢月野什么都没有说。   愤怒的群众冲破保安的阻拦, 揪着谢月野领口将他一把抓过来, 摇晃着问他为什么。   谢月野说不出话, 也无话可说, 保安抓着他手臂将人往后狠狠一掼, 谢月野失衡一倒, 手臂撑在一边粗糙的墙面上, 火辣辣地割得他生疼, 抓他衣领的人摔倒在地,已到中年的男人胸膛剧烈起伏,捶着胸口大起大落地呼吸,才将那点泪花憋回去。   背着书包的小孩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家长拉到一边去,手指仍紧张地牵着母亲。   “怎么了妈妈?”她望着混乱的人群问,“以后我们还能回家吗?地板上好不舒服。”   女人蹲下来抱住小孩子,将脸埋在她身上。   “可以的,可以的……”   脚下碎石被踩得沙沙作响,戚雨迟走上去,拿过谢月野怀里的花,把他头发上的叶子摘下来,靠过去轻轻啄了下他唇,手抬起来搂住他脖子。   谢月野抱住他,手臂用力,青色血管鼓起。   “陪我去找余万东。”   余万东不在现场,甚至不在项嘉公司里。   谢月野带着戚雨迟上了出租,一直扣着他手。   余万东住的小区是老式小区,基本都是五六层的建筑,外墙拿水泥糊过,小区里的长椅上坐着出门纳凉的老太太老公公,小孩子在里面到处跑着玩儿。   楼道里的灯昏暗地快看不清脚下的路,窗户是在墙面上凿开的菱形雕花。   一切都充满陈腐的气味。   他们到的时候余万东正在准备午饭,手里拎着两三根葱。   “你们来了?”余万东侧身让他们进来,“我家里现在就是这样,别嫌弃。”   谢月野叫了声余叔,戚雨迟也跟着他叫。   “我在做菜,”余万东把茶壶提过来给他们倒水,“你们中午要留下来吗?”   谢月野摇摇头说不用了,那壶茶正热,水往杯子里一倒,连茶杯都变得烫手,摸不得。   “那我先往锅里下东西。”余万东一边说一边起身。   谢月野放下手中杯子,茶杯在木桌上一磕,发出清脆响声。   “余叔,我不是来绕弯子的。”谢月野眉目平静地望着他。   “哎,当时我就说让何彭远别把你带进这个项目,”余万东手在半空中划着,“他执意要这么做。”   “他当然会这么做,”谢月野点了点桌面,忽然笑了,“这就是他的目的。”   “小野……”余万东顿了几秒,“这件事到此为止,听说你实习也快结束了,回去好好读书,以后好好找一份工作……”   “这件事情结束了,”谢月野打断他,“那当年的事情怎么算?”   余万东愣在原地,下一秒便恢复了神色。   “什么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也结束了。”   他乐呵地笑起来,从桌上果盘中摸出一把水果刀,挑了一只艳红的苹果。   “我给你们削水果,以前我经常给小嘉削,削得可好了……现在太久、太久没有削得那么好。”   戚雨迟眼睛一垂,发现余万东手里那把刀已经有了些锈迹,连刀口都有碎裂的地方,刀面凹凸不平,一看就是再削不了东西的刀。   余万东颤颤巍巍地握着刀,从苹果的中部下手,刮了几下,也只是让苹果飞起几片皮。   “唉,刀跟人一样钝咯……”余万东摇摇头。   等到那只苹果终于被削得面目全非,谢月野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人的号码,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铃声响了几秒,余万东扔下刀,手里的苹果也应声而落,在地面上滚了几遭。   他指着那手机,惊慌地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谢月野没说话,余万东站起来,后退几步,又问:“在给谁打电话?”   电话那边没有人接起,谢月野挂掉,又拨。   “一般要打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小嘉才会接。”谢月野站起来。   “为什么要找她?”余万东抱着头,难以置信地问:“你是怎么找到她的?为什么要让她牵扯进来!”   他瞪着眼在半空中毫无目的地看了一圈,突然冲上前一把打飞了谢月野的手机,铃声停了一秒,又继续响。   “早就结束了……早就结束了。”余万东喃喃着,蜷缩着身子往后退,整个人都栽在地上。   “你知道没有结束,”谢月野站起身,“就算你出狱了也没有结束。”   他掌心挨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余万东的眼睛。   “有人还没进去,所以没有结束。”   “你什么都不知道!”余万东一挥手,眼睛睁得极大,“那时候你和小嘉都还太小了,公司里的事情你们懂什么?”   “我不懂,”谢月野摇摇头,“但是小嘉可能懂。”   余万东声音抖得像筛糠:“什么小嘉……小嘉知道什么?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最清楚,当年小嘉为什么要执意出国?她走之前和我说好了要见面,可是后来一声招呼没打就走了,她发现什么了是不是?”   “你告诉我,”谢月野一步走上前,抓住余万东瘦削的手臂,“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想的什么样我不知道!”余万东甩开谢月野,神经质地盯着脚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嘉……小嘉只是因为无法接受我这样的父亲才离开的,她不会和你说什么……不会。”   “你告诉我啊!”谢月野抓住余万东衣领。   手里这个已经走过人生一大半的人,几乎没什么重量,轻而易举就被他拎住。   他额角青筋暴起,眼眶红了,手指揪着余万东的衣服,因为过于用力,指尖深深掐在手心里。   “不要再装了,你他妈说啊!你现在过得很好吗?”   “我过得不好!”余万东抓着谢月野的手,“我就是过得不好!说起来是股东,拿着不属于自己的钱在公司里什么都不是,谁都能在我头上踩一脚。当年和谢霆之他们合作,我也是最被看不起的那个,凭什么!如果不是我……谢霆之死得好啊,当初谁也没想到他这么果断就去死了……”   余万东忽然仰天大笑,手打开,笑得身子发抖,笑着笑着落出眼泪。   “他谢霆之死有余辜,凭什么一走了之?扔下我被我的女儿永远唾弃。”   “你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知道?”余万东指着谢月野,“你最没资格说想知道,这么多年就你过得最好!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过得最好……”   谢月野松开手,余万东一下落回地面。   他转过身,在桌面上找到那把水果刀,举起来,戚雨迟一步跳起,从后圈住谢月野腰,喊了声:“哥……”   谢月野抬起手臂,用那把刀贴住手背,慢慢划。   “这就是我的日子,”他胸膛起伏,下手却稳,“每天都像在被一把钝刀凌..迟。”   谢月野嗓子口发热,声音上上下下抖得不成样子。   “这就是我……过得很好的每一天。”   那把刀非要把人划得横七竖八才能见着血,血顺着刀面流出来,看得戚雨迟心惊肉跳大脑发懵。他强硬地握上谢月野手,指腹的一部分抵在刀口也不管,就这么把刀子拽了出来,啪一声丢到一边。   戚雨迟扣住他手指,慢慢贴上他后背,和谢月野一起剧烈地喘息。   余万东捂着脸,疯了一样摇着头。   “想知道……都想知道,”他哈哈笑了会儿,“是,你猜对了。”   “工厂爆炸就是预谋,损失越大越好,他们就是要赔钱,就是要往里扔钱。”   “因为那些钱根本就不干净,黑钱扔进去,谁也查不到下落,剩下的灰烬,冒出的都是灰白色的烟。”   戚雨迟从谢月野的肩膀后抬起眼,脑子里所有混乱的事情找到起因。   一切不合逻辑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   他们在想方设法洗钱。   “证据在你爸手上,他一死,没人知道他留在哪里了。”余万东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衣摆,掸两下灰尘。   他朝房间走去,嘴上哼着歌。   而谢月野弯下腰捡起手机,挂断一个其实永远不会有人接听的号码。   谢月野手上的伤需要打破伤风,伤口不是很深,血在他们进急诊室之前就已经止住了。   戚雨迟不想抱着谢月野送的黄玫瑰,一大束花全塞进他怀里,让他自己拿。   最后戚雨迟拨开刀子的那一下,他有几个手指的指尖也被划出血了。   护士过来给他俩处理伤口,还问:“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一个二个弄成这样?”   “刀子生锈了,”谢月野说,“麻烦您等下给我们开破伤风。”   谢月野这么讲完,护士的眼神更奇怪了。   她说完好,转身匆匆走掉,过了不一会儿,便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朝他们走来。   戚雨迟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被误会了,估计护士以为他俩有什么自杀自虐的倾向,所以带着人过来确认。   谢月野状态不好不太想说话,戚雨迟站起来替他们解释,说只是在家里做饭的时候闹着玩儿,结果你推我我推你,谢月野往后一倒,手就摁在了刀口。   医生们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戚雨迟手舞足蹈半天,总算模仿出那个可行的场面。   “真没有自杀倾向,”戚雨迟都快说笑了,“我俩都是S大的。”   医生最后看了眼他们的学生证,说了几句平常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便走了。   戚雨迟在长椅上坐下来,手撑着脸长出一口气,便被谢月野牵过去握着。   一整个上午来了一出连环戏,戚雨迟只觉得脑子疼。   他万万没想到谢月野会做出拿刀往自己身上捅的事儿。   回到家,戚雨迟二话不说把谢月野塞进浴室,谢月野有话想说,但知道戚雨迟还需要自己冷静一会儿,解着扣子往里走。   而戚雨迟仰躺在沙发上,想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工厂爆炸怎么洗钱,实际上是很好理清楚的事。   就和娱乐圈里有些人用来洗钱的手法一样,炸掉一座楼,烧几辆车,里面的东西到底多少价值,水分很大。   根据新闻,工人加班纯属意外,估计这一点是他们进行安排的时候也没有意料到的,活生生赔进去人命,洗出来的钱都带着血水。   按照余万东的说法,谢霆之带着所有的秘密纵身一跳,何彭远出来收拾了摊子,余万东进去坐牢,此事风声平息。   那今天呢?   今天的项嘉和曾经的他们又有什么瓜葛?   何彭远故意让谢月野参与这个项目,余万东又是项嘉的股东,可以想象何彭远本人必定在其中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   结合严子文之前对这个项目的猜测和她本人态度,戚雨迟忽然想,或许这个项目早就已经被万庭内定。   项嘉要的不是一个好的方案,所谓的竞争不过是一次作秀,舞台越大,越能掩盖他们真正的目的。   戚雨迟想得自己犯了恶心。   浴室里水声不断,他从前就难以想象谢月野是怎么活在那样的环境中,今天,他的手指也碰到那把刀。   他推开门,看到水雾中谢月野一瞬间茫然的眼神。   戚雨迟脱掉上衣钻入水柱,很快全身都被打湿。   他抱着谢月野的腰,沉默地咬住他肩膀。   半晌,戚雨迟仰起脸,说:“我支持你做一切你认为正确的事情,但是不要伤害自己。”   谢月野乖乖点头,嘴唇在他额头上印了一口。   “下次你一定得想着我,就像今天这样,你要是伤害自己了,我就跟着你疼,你每次都记不住我说我很心疼这种话,那我就……”   谢月野听不下去,偏头含住他嘴唇。   戚雨迟挂念着他手臂上的伤不能湿了水,一直高高举手托着。   “这种事情只有一次,”谢月野用额头贴住他额头,摸了摸他湿润的头发,“我向你保证。”   作者有话说:   本来还想多写一点的,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实在写不下去了,今天晚上这种时候怎么码字啊我的老天爷!!   感 第52章 一两句话怎么能补掉破了十几年的洞?   空调的温度太低, 刚刚从浴室里出来,戚雨迟一下受不了,冷得打了个抖。   谢月野跟着他, 看他打颤, 手环住他腰往自己怀里带了点,脑袋在他颈窝埋了下。   “先吹头发。”谢月野把遥控拿过来调高了温度。   戚雨迟坐在床边,谢月野站他身前, 手指在他发间不断穿梭。   吹风机的声音不算大, 但是拿得贴近耳边,就能让人什么也听不见。   吹头发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戚雨迟脑子里是空白的。   他已经提前意识到, 他们面对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谢月野关掉吹风机, 抓了两下他的头发, 问:“不然哪天你也去烫一个?”   “每天早上给你弄头发我都觉得够了。”戚雨迟笑,笑完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歧义,赶紧找补:“我没有说你麻烦的意思。”   谢月野嗯了声, 抱了抱他,说我知道。   他也在床边坐下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谢月野先张开手臂, 戚雨迟便翻过身, 一头扎进来。   他太用力, 把两人一起扑倒, 戚雨迟脸朝下贴着谢月野肩膀, 深深地吸了一口。   刚刚洗完澡, 他俩身上带着一样水汽味儿, 很香。   “你怎么发现这件事有问题的?”戚雨迟问。   “谢霆之有几个朋友, 不太干净,我一直知道。何彭远、谢霆之和余万东,他们三个一直是朋友,但是见面和联系的方式很隐蔽,然而事情一发生,何彭远却变成了空降的刑辩律师。余万东的女儿小嘉,她应该也知道什么,当初她本来是不打算出国的,临走之前约我见面,短信里只说她发现一些事情,但是约好的那天她没来,后来我才知道她航班改签,提前飞走了。”谢月野慢慢回想他逐渐发现一些端倪的过程。   “最让我怀疑的是谢霆之跳楼,他是一个惜命的人,好不容易得到的荣华富贵他不会轻易放弃。工厂爆炸之后,厂里所有的钱拿去赔偿,流动资金多得不正常,通过检方调查,已经得知谢霆之参与洗钱的部分犯罪事实,但是谢霆之已经死了,他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所以……”戚雨迟跟上他的思路,“你觉得事有蹊跷。”   也许一切的开始只是一粒怀疑的种子,但接二连三的事情让谢月野不得不多想。   尤其是,当何彭远和余万东再次出现以后。   “项嘉的事情,你怎么认为?”戚雨迟问。   “你知道洗钱是怎么完成的吗?”谢月野握住他的手,“房地产洗钱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很常见的手法。一套标价七百万的豪宅,实际用四五百万买入,过了一段时间用三百万卖掉,差价就是漂白的成本,已经相对很低了。再说对房子的装修,也要花钱,其中的名目大有可为,钱花在上面很正常。除了房地产,注册公司做假账,或者注册多家公司相互交易,都可以完成洗钱。”   “而工厂爆炸之类的事情,就更说不清楚了。”   戚雨迟眉头一紧,不免猜想:“项嘉和放筝园项目本来的公司……”   谢月野:“项嘉的总经理赵丰轩,和何彭远关系匪浅。而何彭远这么急切地让万庭一个主要做刑辩的所进入这个项目,很难说他们之间没有牵连。”   戚雨迟本来一直趴在谢月野身上,这下手臂撑着床面抬起上半身。   “所以这个项目也许一开始就被内定了。”   推测合理,可是证据呢?   谢月野看懂他的表情,说:“我想回去一趟,再去找谢泽,看看当年谢霆之有没有和他说过什么,再说他和小嘉是高中同学,他们关系更好。”   “谢泽?”戚雨迟一顿。   虽然自从他搬出寝室之后,他们很少再见,但是一提到戚雨迟还是能立刻想起他那副拽样。   “哦……”戚雨迟不大情愿地问:“他不会又说些让你难受的话吧?”   “我都不计较了。”谢月野摸摸他头发。   “那何彭远呢?”戚雨迟垂着头,看着谢月野锁骨的位置。   “你现在和他一起工作,万一余万东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   “去售楼部和买了房子的人交流,这件事是何彭远让我去的,”谢月野看着戚雨迟眼睛,“他自负,喜欢听别人赞美,我和当年的事情有牵连,他给我所谓的机会,就是要看我被打击,他在想方设法地炫耀。”   戚雨迟低头亲了一口他嘴唇,言简意赅地说:“知道了,我陪你去。”   回去之前谢月野就先联系了谢泽。   晚上戚雨迟和他一起靠在床头,谢月野的工作是闲下来了,戚雨迟每天还要跟新项目。   他困得窝在谢月野怀里,眼睛半睁着看他打电话。   谢月野还没拨出号码,掌心捂着他额头,问:“你先睡了好不好?我出去打。”   “不行……”戚雨迟抓着他手,“我就得看着你打,万一谢泽又欺负你怎么办?”   谢月野笑了声:“欺负我吗?”   “好吧,但我还是要听着你打,他说话我不喜欢,不想让你听完不舒服。”戚雨迟说完,忽然笑起来,声音不大地嘀咕:“忽然觉得我好像那种挑拨老公家人关系的……”   谢月野快准狠地抓住他一句话里的重点,手指捏住他下巴将他脸稍微抬起一些。   “挑拨什么家人关系?”   戚雨迟眨了两下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埋头在谢月野摁他脸上的指尖上亲了一口。   谢月野跟着俯身,转而摸上他的脸,温热呼吸烫红空气。   戚雨迟勾着他舌尖,密密麻麻地回应他的吻。   亲完戚雨迟往谢月野身上一埋,手指在他领口勾着,碰着那片敏感的皮肤,说下次我肯定喊,让他快打电话。   谢月野拍了两下他肩膀,记着戚雨迟的承诺,这通电话还是打出去了。   戚雨迟没想到谢泽接得那么快,接通以后没响两声,谢泽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戚雨迟差点没听出来。   “哥。”   谢泽竟然还是会叫谢月野一声哥。   “周末有时间吗?”谢月野问。   谢泽:“怎么了?”   谢月野:“我要回去一趟。”   谢泽沉默。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提那个地方。   说是谢霆之的家,听起来很奇怪,但又不能说是他们的家,更奇怪。   因为从来没有人把那个地方当成家。   谢月野一说他就懂了,谢泽问:“为什么?”   “找东西,”谢月野说,“需要你帮忙,有空的话你来吧,见面说。”   谢泽和他确定了时间,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   戚雨迟完全没想到谢月野约谢泽会这么顺利,偏过头露出一只眼睛,疑惑地望着谢月野。   谢月野没说话,只是在他眼皮上快速地亲了一下。   好容易有一天下班早,戚雨迟给谢月野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加班,不过也快了。   戚雨迟说我过去等你,谢月野让他直接上来。   走到楼下,戚雨迟突然收到班里学习委员的消息。   假期一般没有什么事情他们不会联系,戚雨迟点开来,发现是学委催促他交职业生涯规划书,并且十分贴心地说如果你实在想不出要问什么问题,可以参考一下老师给的这个模板。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太杂,戚雨迟早就把这个作业抛之脑后,现在还要多谢学习委员,否则他可能真的就忘记了。   戚雨迟先在他们宿舍群里问了一声,发现大家都没做。   唐澜:【我打算去采访我阿姨。】   秦嘉易:【你阿姨?】   唐澜:【好吧就是我妈的朋友,随便水一水啦。】   秦嘉易:【虽然我早就料到了,但你能不能别给我加啦这种语气词,看了会吐。】   唐澜怀疑秦嘉易是太久没看见他皮痒了,立刻扔出去一堆表情包治他。   戚雨迟一边看一边笑,同时还想着,我要去采访谁?   电梯这时到了,他走进万庭,突然有个想法。   心跳得很快,戚雨迟在脑子里权衡一番,觉得可行。   他知道谢月野的办公室在哪里,给谢月野发了消息问还有多久,谢月野说大概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足够,戚雨迟一偏头,看到透明的会议室里还坐着一个人,正伏案写东西。   他调整好表情,走过去敲了敲门。   那人抬起头,看到戚雨迟,很惊讶地站起来。   “雨迟?你怎么在这里?”何彭远问。   因为戚雨迟的妈妈商若兰,何彭远一直对戚雨迟表现得很关心。   “我来等谢月野,不过他正好在忙,这里我实在太不熟悉,我不知道可以进来坐一会儿吗?”戚雨迟很礼貌地问。   “当然,”何彭远侧身让他进来,“你很少能过来吧?”   “嗯。”戚雨迟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摘了书包,让自己看上去很放松。   “上一次项嘉的项目,万庭也去了,当时我师兄在台上负责回答问题,他说得太好了,都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去错了地方。”   恭维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也许很明显,但戚雨迟毕竟是大学生,看起来较为单纯。   何彭远一下来了兴趣,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师兄进步很大,一定是很优秀的人在培养他。”戚雨迟装模作样地问:“您知道这个项目是哪位律师带着师兄做的吗?”   “哦,”何彭远一拍桌子,“不是他的带教律师,是我想着这孩子优秀,干脆让他进大项目组历练。”   戚雨迟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不愧是您……”   他语气慢了半拍,似乎很纠结地问:“其实是这样的,我们学校里有一项作业,是职业规划,我需要选一些优秀的前辈来采访,每个人只需要很短时间,今天您看……”   戚雨迟眼睛往何彭远手边的文件上看了下,何彭远立刻把摊开的文件夹关好,说:“我有时间的,为了后辈更好的成长,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当然要尽力帮忙。”   “真的太麻烦您了,主要是我刚刚入行,人脉不够,这样仓促地邀请您实在是……”戚雨迟又推脱几句,何彭远更是不再介意。   戚雨迟把学习委员给的模板打开,一目十行地往下读。   考虑到他们也才大二,给的问题都非常简单。   戚雨迟挑出几个随便问了问,何彭远倒是回答得很认真,戚雨迟装装样子,一边回应他,一边在手机上记两个他说的关键词。   一两句话就能说完的问题,何彭远能拉扯很长,就像学校里那些最不受学生待见的浪费时间的讲座,他还真的把自己当成别人的鸡汤,虽然看上去是一些提点,但话里话外无不在展示自己当年的事迹。   戚雨迟面带微笑,内心冷笑。   他一直盯着时间,差不多五六分钟的时候,终于将话题拐了弯。   “您能分享一下当年您做的最有名的那个案子吗?”   何彭远神色一凛,戚雨迟还以为他问错了话,没想到下一秒,何彭远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叹了口气。   “这个案子,我们除了要注意到惩罚犯罪保障人权这个层面,更要关注这个案件背后的那些人。”   戚雨迟问:“那具体是?”   “一个工厂爆炸,炸掉的只是一个工厂而已吗?不是,”何彭远语气里颇有几分似乎想要站起来捶胸顿足的气势,“多少家庭毁于一旦?所以说,面对这样的恶人,就该严惩。”   “只可惜啊只可惜,恶人也知道自己是恶人,所以跳楼,一死了之了。”何彭远摇摇头。   戚雨迟猛然抓住一个未尽的话题,问:“您认为,当年谢霆之为什么会选择跳楼?”   “谢霆之这个人,我接触得多,”何彭远看着他,“他胸怀大志,一个草根企业家,做那么多慈善,其实就是为了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缺,一边给自己戴高帽,一边又在做一些不入流的事情。”   “哎,”何彭远掌心朝下,在他和戚雨迟之间的半空中压了压,“这一部分是因为我和你妈妈的关系才跟你聊聊,就别往里写了。”   戚雨迟笑着说当然,关掉了手机。   实际上内心无语:你和谁有关系了?   他都怕商若兰知道了会打他。   “这种人最容易陷入什么呢?”何彭远收回手,架在自己下巴上,眼睛垂着,“陷入一种自我折磨,换言之,他会认为有一些事情是不能做的,这些事情是底线,底线之上什么都可以商量,底线之下他就不谈了。其实啊,你说这种人怎么评价?”   戚雨迟没说话,因为何彭远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在问他。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道貌岸然,自我约束,最容易折磨死他的合作伙伴。”   戚雨迟装傻,只说自己有点听不懂。   何彭远笑了,说你听不懂才好。   问题快结束,何彭远随口问他:“以后你想做什么样的律师?对刑辩感兴趣吗?”   戚雨迟拿过放在旁边的书包,拉着拉链抬起眼。   “啊,刑辩啊,还可以,但是我就是……”戚雨迟笑了下,“年轻人,喜欢刺激一点的。”   何彭远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感兴趣的就那么几类案子。”戚雨迟拉好书包,人站起来。   少年身形挺拔,微微俯身和何彭远说话的时候,阴影落在桌面上,笼罩住他。   戚雨迟有意压低声音:“毒品犯罪、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犯罪、恐/怖/活动、走/私、贪/污/贿/赂……”[1]   他看着何彭远的脸色慢慢变白,突然就笑了。   “何叔叔,这些案子是不是会有意思一点?哎我不是什么特别上进的学生其实。”   何彭远一颗心又重重砸下来,手在空中胡乱划了几下,说:“哦、哦,哎哎哎以前你何叔叔也是这样,后来就知道了,人还是要先解决自己生活。”   “您说得对,”戚雨迟稍稍鞠躬,“那我就先走了,今天真的太麻烦您,不过您说的这些话,我会一直记着,并且和我同学分享的。”   何彭远听了很高兴,对戚雨迟连连挥手:“去吧去吧,小谢应该也快下班了。”   戚雨迟一看时间,离三十分钟还剩最后五分钟。   他小跑着进了谢月野办公室,推门的时候甚至掌握不好力道。   谢月野一下回身看过来,戚雨迟弯腰喘着气朝他走来。   “怎么了跑这么快?”谢月野伸手把戚雨迟牵过来。   戚雨迟埋头盖在他肩膀上,手抓着他后背,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   后知后觉自己掌心出了汗,已经弄脏了谢月野的白色衬衣。   时间挑在一个他们三个人都有空的周末,戚雨迟和谢月野租了一辆车,自己开过去。   司机是谢月野,因为戚雨迟拿驾照接近一年,几乎没碰过,而谢月野因为实习的原因,在单位里已经开过许多次了。   本来戚雨迟也想试着开一开,家里需要用车的时候都是直接叫司机,他没什么机会碰。所以车提到手之后,先上驾驶座的其实是戚雨迟。   等到两个人都系好安全带他才敢点火,车是自动挡的,当初他学的是手动挡,虽然自动挡更简单,但是突然让他开,他还是有点懵。   戚雨迟望着前面的车玻璃,第一句话是问:“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啊?”   谢月野跟着他懵了,过了两秒,他解开安全带,手扣在车门把上,说:“我来吧,我还想多活一会儿。”   戚雨迟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握着谢月野小臂把人拉回来,抱歉地亲他一口。   “那你教我啊师兄,师兄不就是要带带师弟的吗?”   戚雨迟难得跟他认真撒娇,脸上的表情都那么乖巧,谢月野当然忍不住,一声闷闷的嗯,坐回来,语气耐心地一步步和他说。   尽管开始有点艰难,戚雨迟还是上路了。   从租车的地方开出去是一条没什么人的路,所以戚雨迟开得很顺利,但很快到了靠中心一些的马路,车太多太快,虽然戚雨迟敢开,但他旁边毕竟还坐着谢月野,就自觉在路边停了车,换一个司机。   过去的路不算很远,戚雨迟一向不是那种对着自己亲近的人还费尽心思揣摩的人,遇到红灯,他问:“什么心情哥?”   “不知道,就是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再回去。”   “谢霆之死后我没有回去过,东西都是让保姆收拾出来寄给我的,谢泽的妈妈后来精神上出了问题,去了疗养院,我估计已经很久很久没人住了。”谢月野说。   “没事儿,我陪你。”戚雨迟敲了敲他放在中控的手背,被谢月野反手握了一下。   谢霆之买的房子在比较好的地段,小区安保严格,谢月野开过去,甚至经过一番身份查验才被保安放行。   楼与楼之间距离很开,整体非常安静。   车停在地下车库,谢月野在车库里绕了很多圈,甚至翻出很多年之前的照片,才勉强找到谢霆之的车位。   当初谢霆之年轻的时候也爱玩车,买了三四辆,车位也多,后来全部被执行,车位上落了灰,车门一关,飘起来,吸进鼻子里,惹得一阵咳嗽。   戚雨迟跟在谢月野身后进了电梯,看他按了12楼。   电梯里信号不好,谢月野问谢泽到没到的微信仍然在对话框上打着转。手心忽然一热,是戚雨迟牵住他。   戚雨迟没说话,只是牵着他。   电梯门一打开,一层楼就只有两户,谢月野朝左边转,那门口站着一个人,手揣在裤兜里,听到声音才抬起半张脸。   很久没见谢泽,戚雨迟第一眼,竟然觉得他长相没有以前那么欠打了。   他们手没松,谢泽第一眼往下看,语气生硬地问:“你怎么没说他也来?”   谢月野没搭理这句话,说:“先进去。”   “到底是干什么?”谢泽没动,“你不说清楚我可能不想进去。”   谢月野看着他,说:“找东西。”   房子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人住,所有家具用布盖好,空气闷得像停止了流动。   谢月野把空调的插头插好,吹出冷风之后才好了些。   “你要查当年的事情,”谢泽靠在桌边,哼了一声,“自讨苦吃。”   戚雨迟听着,气得想冲上去,被谢月野碰了碰后颈。   “谢霆之曾经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话?或者小嘉呢?”谢月野问。   “小嘉……”谢泽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出国之后我们没有再联系过。”   谢泽说完话,偏过头。   安静片刻,谢月野问:“那你妈妈呢?”   妈妈。   这个词就像某个禁忌,谢月野一提到,谢泽便看过来。   “易兰芝,”他笑了一下,“是,你不说我快忘了她可能知道。”   “但是她都疯成那样了,有用吗?”   “谢泽,我知道你不想再和以前的事情有任何关系,我今天叫你过来,你选择是不是要帮这个忙。”谢月野平淡地说。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行吗?”谢泽眉头发紧。   “我不是去为谢霆之伸张,我只是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让所有的事情走到今天这步。”   “今天是哪一步?”谢泽走上前,“你有没有想过,从你出生那天开始,这一切就都错了。”   “虽然我们很晚才见面,但是因为你,我从小到大耳边都有一个名字叫谢罪,谢罪多优秀,你多应该向他学习,易兰芝天天骂你,但是我知道那种骂其实是羡慕,她觉得她自己儿子太没用,别人的儿子穷乡僻壤里长大凭什么就那么优秀,”谢泽抓住谢月野领口,“我才是那个一直活在你阴影里的人。”   “你猜我为什么要和你去一样的学校?我就是想证明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他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激昂的情绪,只有看似平静的,和整个成长过程一样压抑的语调。   “你刚来的时候我每天都想杀了你,你睡觉的时候偷偷跑进过的你的房间,就差一点点。”   谢泽望着天花板,陡然松了手。   “我曾经一直在假设,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是不是能过上和正常家庭的小孩一样的生活。易兰芝是不是会真的爱我而不是把我当成她争夺所谓家产的工具。”   “谢月野,你不会以为你一无所有吧?我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   谢月野站在原地,只是望着谢泽。   他觉得很悲哀,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都是那么悲哀。   戚雨迟抬手盖在谢月野后背,他甚至想不到任何一句给他安慰的话。   一两句话怎么能补掉破了十几年的洞?   “谢霆之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在箱子里,在他房间,你自己去找,”谢泽指了扇门,“易兰芝手里也有东西,但她已经疯了,我会去拿。”   “拿完之后,你不是我哥,我们就当从没见过。”   作者有话说:   [1]小七和何彭远说自己感兴趣的这些罪名,全部是洗//钱罪的上游犯罪。   我国刑法第一百九十一条规定了洗钱罪,洗钱罪的上游犯罪包括七类:毒品犯罪、黑///社/会性质的组织犯罪、恐怖活动犯罪、走私犯罪、贪污贿赂犯罪、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犯罪、金融诈骗犯罪。这些犯罪会产生收益,这些收益就是黑钱,因为你解释不清楚你是怎么得到这些钱的,这些钱需要合理的途径去上税,上税之后变成合法来源获得的钱,才可以正常去进行使用。因此就要为这些钱安排名目。   比如开两个公司进行相互交易,这个时候你会产生账单,这个账单里,比如说a公司给b公司提供什么配件,配件是要花钱买的吧?但是a公司可以什么都不给b,b却给了a钱,这笔用来买配件的钱却变成了可以写进公司账目的收益,这笔钱就是黑钱洗白。   但是目前随着我国法律法规的完善,洗钱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了,小说里,就是,乐呵乐呵。 第53章 我替你去   谢月野推开谢霆之的房间。   屋子陈设简单, 除了日常的东西之外没有其他。   谢月野走到床头,蹲下来,打开最下面的那只柜子。   还好房间宽敞, 戚雨迟和谢月野微微错开, 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恰好够了。   一只箱子将柜子塞得满满当当,谢月野把箱子抱出来。   没有上锁, 他轻而易举打开。   里面的东西全部是谢霆之的遗物, 他的衣服一件没有留下来,留下的是他的手表、胸针、袖扣之类的小物件。   还有好几只戒指盒。   谢月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但是又怕错过线索。   于是他每个盒子都去打开, 在一个戒指盒里看到一枚眼熟的戒指。   这很明显是一款女戒, 圈环小, 亮晶晶一粒大钻石缀在中间。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戒环的边缘有一些磨损。   谢月野唯独拿出这一枚,卧在掌心里。   戚雨迟往前一靠, 手抬起来搭在他后腰,问:“怎么了?”   “这是我妈妈以前的戒指。”谢月野掌心合了下, 把戒指放回盒子里。   一只箱子翻遍了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想来依照谢霆之的性格, 他不会把很重要的东西随手放。   谢月野关上箱子, 和戚雨迟一起站起来, 说:“走吧。”   回去依然是谢月野开车, 街道很繁华, 时间接近中午, 戚雨迟坐在副驾驶上刷手机, 问谢月野饿了没。   “现在我们就去吃饭。”谢月野说。   “在这里吗?”戚雨迟问。   “嗯, ”谢月野手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带你去我高中学校门口。”   “所以我在巷子里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高中吗?”戚雨迟想了想,他印象里的谢月野实在是很瘦很黑一个小孩儿,和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   “高中,我是高中被谢霆之带到这边读书的。那个时候工厂爆炸的事情刚刚发生,谢霆之跳楼了,他在宜县是很有名的企业家,假期我都会回去陪我妈妈,那边的小孩都知道他是我的生父。”谢月野说。   “你变化真挺大的。”戚雨迟侧了点身子看谢月野。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中控上,侧脸最能看出锋利的脸部轮廓,只是戚雨迟坐在谢月野右边,看不见他的断眉,不然这只会是一个更好看的侧脸。   他忍不住打开手机给谢月野拍照,一边找角度一边说:“保持一会儿啊。”   这张照片又被存进相册里,其实到现在戚雨迟手机上谢月野照片挺多的了。   以前他不是喜欢拍照的人,觉得一到镜头面前就很别扭,也不喜欢给别人拍照,因为没什么好拍的。   和谢月野在一起之后戚雨迟就有点迷上照相了,主要是想给谢月野拍。   因为帅啊,就用原相机照,显得谢月野的帅更自然。   当然还有更更重要的原因,戚雨迟希望谢月野能留在自己手机里,多一点。   想着想着他就把谢月野刚才这张照片设置成朋友圈背景,趁着前面红灯,戚雨迟把手机抬起来,屏幕对着他,扬了扬下巴。   谢月野只瞥了眼就看到了,他在里面长什么样不重要他也不在意。   戚雨迟放下手机,红灯还剩十秒。   谢月野朝他勾勾手,戚雨迟问怎么了,俯身过来。   谢月野一低头,吻住他,在心里倒计时。   八,七,六,五,四。   三,二,一。   他的车一秒不差地驶出路口。   正是暑假,好在学校里还有一群毕业班的学生等着补习,门口的小吃街仍然开着,不然他们可能就跑空了。   谢月野带戚雨迟进了一家干锅店,点排骨和牛肉双拼,再加一份番茄汤。   汤底浓郁鲜美,干锅味道足,戚雨迟吃得很满足。   他们差不多要吃完的时候,碰到学校放学,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来,不少进了这家店。   安静的店铺里一下挤满人,戚雨迟腿往前伸一点,鞋尖碰了碰谢月野的。   “你高中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故事?”   “什么故事?”谢月野摇头,“没有,我觉得你倒是有很多的样子。”   “啊。”戚雨迟顿了下。   不好骗人,他以前干过的事儿确实挺多挺好笑的。   店里太吵不方便说话,谢月野结了账,拉着戚雨迟出去了。   “追你的小姑娘特别多吧?”谢月野看着他,“一看你就是什么班草校草长大的。”   “那你不也是,”戚雨迟撞了下谢月野肩膀,“你比我酷多了,就你这种成天不怎么说话的最容易被盯上。”   谢月野只是摇摇头。   “我高中的时候……”他视线穿过马路,望向那道校门。   “和现在不一样。”   戚雨迟嗯了一声,抓住他手腕,说:“我爱你。”   谢月野笑了,偏过头,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问完他也说:“我爱你。”   上车之后谢月野的手机响了一声,因为他在开车不方便看手机,谢月野偏了下头,和戚雨迟说:“你帮我看吧。”   戚雨迟没说什么,拿起他手机问密码是多少。   “你生日。”谢月野视线都没偏一下。   戚雨迟被说愣了,盯着输入密码的界面,反应迟钝地按了个0601。   “什么时候改的?”他笑。   “知道你生日之后。”谢月野说。   “啊?”戚雨迟指尖在半空中顿住。   “那么早啊?”他挑了挑眉,“你这对我图谋不轨挺久的了。”   “嗯,挺久的,”谢月野也没遮遮掩掩,“当时想的是先改了,以后慢慢追。”   “听你这么说好浪漫,”戚雨迟反思了下自己,“我怎么没想到。”   消息是谢泽发过来的,戚雨迟点开对话框。   他说的是:【今天易兰芝不清醒,没法说话。】   戚雨迟把谢泽的话读给谢月野,谢月野说:“给他回知道了。”   回了消息戚雨迟关掉谢月野的手机。   车内沉默片刻,谢月野说:“我想去一下售楼部。”   戚雨迟有点没反应过来,问:“为什么?”   “现在已经在处理已经购房的人的合同问题了,和他们的沟通是项嘉的法务部在做,所以……”   “你不放心,你觉得他们肯定会劝说他们解除购房合同。”戚雨迟替他补了后半句。   “不是可能,”谢月野摇头,“他们就是这样做的。”   “但是如果你去的话,首先,他们不一定听你的话,其次,你目前还是万庭的实习生,不管怎样这件事如果被万庭的人知道了,他们肯定要对你进行处罚的,否则以后没办法和别人合作了。”戚雨迟说完,谢月野没讲话。   “所以,综上所述,”戚雨迟拍拍他手臂,“我替你去。”   后半程戚雨迟一直在低头看手机,敲字没停过,谢月野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车停在售楼部旁边,谢月野犹豫了下,说:“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啊?”戚雨迟这时才从手机上抬起头,“不用。”   他按下车窗,手指敲了敲。   “我叫的人来了。”   谢月野跟着他的目光看出去。   不知从哪里走出一群人,身上穿着统一的白色T恤,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小跑着来到车边,先鞠了个躬,和戚雨迟说:“小戚总,您要的人叫来了,全部是大学生。”   “可以,相关的法律资料带了吗?”戚雨迟问。   “都准备好了。”那中年男人退开一步,帮戚雨迟拉开车门,同时递上一副墨镜。   “外面太阳大,您先戴着。”   戚雨迟接过来架在鼻梁上,和那人说:“你先转过去一下。”   中年男人点点头,转过去。戚雨迟便向谢月野俯身,快速地亲了下他脸颊。   “你在这里等我吗?”   “嗯,”谢月野摸摸他脸,“谢谢。”   “不说这个,说两句话的事儿,全靠你丈母娘,有空谢谢她。”戚雨迟笑着下了车。   售楼部里果然一片混乱。   想要来处理这件事的购房者拖家带口,之前就住在售楼部的人也没有走。   本来就不算大的门厅挤满了人。   狭窄的过道里,一团一团堆着被子和简陋的床垫,一两只铁碗叠在一起,衣服零零散散地铺在地面,空气中漂浮着泡面的味道。   穿过走廊,里面就是售楼处的办公室。   不断有不同的声音高声叫喊,一会儿是哭一会儿是怒。   戚雨迟垫着脚,看到办公室中央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被围起来,桌子前站了一排扑着在文件上签字的人。   那些穿西装的人脸上笑着,热烈地招呼道:“现在对你们来说,解除购房合同是最好的选择,你们都仔细想想吧,合同已经没有用了,解除之后你们还可以拿到一笔违约金,但是如果还想要继续留着呢?到最后那真的就可能一无所有。”   “前面多少人都签了,我们可提前说好了,公司能被执行的财产本来就不多,你们还不抓紧吗?现在签的人越少总体来说是越有利的。”   戚雨迟咬着牙,等到吵闹声低了一些,他举起手,在空气中狠狠拍了两下。   房间里房间外的所有人都看过来。   因为戚雨迟一行人穿着打扮很显眼,大家纷纷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   戚雨迟挤出一个微笑,说:“我们是本市大学法学专业的学生,这一次听说了放筝园的事情,特地来给大家普法。”   那群穿着西装的人面面相觑,很快意识到不对。   其中一个男人走上来,指了指门外,说:“我们领导没有提前和你们沟通过,你们现在不能这样闯进来。”   “希望您就给我们这次社会实践的机会吧,相信大家也会愿意听听我们的意见。”戚雨迟说。   “不行不行,你们都还是大学生你们说的是真是假都不知道,”那男人急了,高声道,“保安!保安呢这群人怎么放进来的?”   很快就有保安团队从外面走进来,不过人群拥挤,他们艰难地朝里进,戚雨迟抓住这个时机,一口气提起来,大声道:“你们都被骗了,这合同不能解除,一旦解除你们就和普通债权人一样要等着破产财产公平分配,如果不解除你们还是购房者,到时候清算财产你们会得到最优先受偿的权利。”   听到他的话,人群顿时乱了套,本来在签字的人手一顿,赶紧在纸上划去自己的名字,因为太用力,纸张都被笔尖戳出个洞。   “你在胡说八道!我们给大家的都是最好的解决方案!”穿西装的人指着戚雨迟吼,“保安!快把人清出去!”   “我要是在胡说八道你怎么不让我说呢!”戚雨迟朝身后看了一眼,保安正大力地推开路上的人,他带来的人也在努力拦着,但始终都是学生,比不过满脸横肉的人,他时间不多了。   “如果大家想听我们仔细说就请出来!我们都是大学生,他们是这家公司的人,谁会骗你们谁不会,你们听了就知道!”戚雨迟背上一疼,被一只手狠狠用劲摔到旁边的墙上。   周围许多人在叫他问他戚总没事儿吧,戚雨迟睁开眼,摆摆手。   堆集在这里的购房者也马上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有问题,大家手里攥着合同,纷纷朝戚雨迟他们这边挤,嘴上不断问到底要怎么办啊,有小孩子被挤哭了,喧闹一时四起。   戚雨迟抬眼望着人群,脑子一片空白。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   “大家好,我是谢月野。”   平空起惊雷,所有人都很快意识到谁是谢月野。   当初这个谢月野,也是这样拿着一只话筒出现,说大家好我是谢月野,我来代表项嘉公司和大家进行交流,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最大程度地挽回损失。   然而最后,他们还是被手里真正拿着钞票的人耍得团团转。   作者有话说:   偶尔动用钞能力的小迟总 第54章 我每天都在因为你骄傲   谢月野出现得太突然, 现场像被按下一个暂停键。   大家伸长脖子朝他的方向看去,窗外知了叫了几声,打破这阵寂静。   “是你!你竟然还有脸来!”一位大叔指着谢月野, 高声道:“这就是上次说来了解我们意愿的人, 当初承诺得好好的,结果最后还是变卦反悔了,他是一个律所的实习生!他来听我们的想法, 根本就是为了让他们所拿到这个项目!”   人群议论纷纷, 突然有一个声音喊了个滚字,便不断有人跟着闹。   戚雨迟站在人群中望着谢月野, 手捏紧了拳头, 大声说:“项目最后是什么样子, 做决定的是公司不是他们。我们真的是法学生, 有学生证,这次也带来了很多相关的资料,合同到底要不要解除, 怎么做对大家最有利,这才是大家现在真正关心的事情吧?”   “大家不用相信我, 但是法条是白纸黑字写着的,”谢月野站在台上, 眼睛低垂, “我只是提出解决的方案。”   保安没有再让谢月野说下去, 几个人冲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话筒, 谢月野双手举起来几秒, 又放下去, 远远看了一眼戚雨迟, 他在保安的监督下转身走出了售楼部。   趁着保安们盯谢月野的时间, 许多站在戚雨迟旁边的人拿着自己的合同问他:“哎小伙子麻烦你给我看看我的合同……”   戚雨迟朝身边的其他学生们示意,大家疏导着人群往外走。   很快,拥挤的售楼部逐渐变得更有秩序,戚雨迟将所有学生分成四组,在售楼部外各自圈出底盘,同时安排人组织他们排队。   谢月野就站在戚雨迟身边,烈日炎炎,在太阳下站着没几分钟戚雨迟便出了一身汗,衣服贴着后背,黏腻又沉重的感觉很不舒服,隔一会儿戚雨迟就抬手去拉一下,一点空隙让他能透透空气也好。   因为要和别人沟通,戚雨迟早就摘掉了墨镜别在自己T恤的领口,汗水从他脸上滑到下巴,再跟着滴下去,戚雨迟拎着衣领擦脸,领口那一块都湿透了。   面前咨询的是一位老人,老人家耳背,马路上又时常有汽车经过,不是特别安静,戚雨迟扯着嗓子和他说话。   “您看啊,假如您……咳咳……”戚雨迟觉得喉咙突然哑了一下,有种干着撕开的感觉。   额角落了滴汗,从他眼皮滚过,戚雨迟正要抬起手臂擦,旁边人摁了张纸在他脸上,同时递过来一瓶水。   戚雨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谢月野,他垂眸喝了口水,缓了缓嗓子,接着和老人说话。   而那张纸在他下巴上停留许久,走的时候,谢月野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住纸巾擦了一下。   这么讲了快五十分钟,戚雨迟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   他身体也算好的,但也扛不住顶着太阳晒。   戚雨迟一招手,让所有人去找树荫。   旁边跑过来几个外卖小哥,一人手里抱着一只外卖箱,走过来放在地上打开。   “这些直接发下去就可以了对吗?”一个外卖员问。   “是,麻烦你们了。”谢月野走过去,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一杯橙汁,给戚雨迟插好吸管递他面前。   “你点的?”戚雨迟喝了一口,不是冷的是常温的,他发觉之后就蹙了蹙眉。   谢月野看出他在想什么,只安抚地拍拍他后背,“出太多汗别喝冷的。”   戚雨迟不情不愿哦了一声。   短暂休息之后他拿着那一叠法条走上前,和在场的人不断讲话的同时,戚雨迟看了一眼谢月野。   周围一片忙乱,只有他独自站在一片树荫下。   察觉到戚雨迟的眼神,谢月野抬了眼皮,视线和他在半空中对接。   “呃,小伙子,他们都很忙,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现在到底怎么了……”一位老婆婆垮着一只帆布包,两条腿裹在花色长裤里,艰难地朝谢月野走过去。   谢月野一回神,伸手扶住她,帮她拎起手里的包,说:“当然可以。”   这位老婆婆还带了一个孙女,谢月野和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孙女就在旁边玩。   那孩子手里拿着一罐铁皮可乐,易拉罐的拉环被她拿在手里当戒指戴。   只不过小孩手小,哪里套得住,没玩两下,那个拉坏便被甩飞,恰好落到谢月野脚下,在地上磕出清脆的一声。   他弯下腰捡,手指碰到圆环的那一刻,过电般想明白一件事。   和老人的对话已经结束,谢月野站在树下一动不动,脑子却飞速运转。   他拿起电话,给周盼秋拨过去。   嘟了两声,对面接起来,谢月野捂了下嘴唇,问:“妈,当初你和谢霆之的戒指,你扔了对不对?”   周盼秋被问得一愣,“提他干什么?”   “妈这个问题很重要,我记得你扔了对不对?”   听出谢月野语气里的焦急,周盼秋最终给了确定的回答,“是,扔了。”   那天是谢月野的生日,但过得很不愉快,因为谢霆之也来了。   他们大吵一架,在切蛋糕的时候,周盼秋忽然扯下手指上的戒指,朝地板上一扔。   谢月野还记得他曾经想去捡,但看的时候没有找到,又怕被周盼秋发现他在找,所以后来也一直没管。   那时候周盼秋和谢霆之的关系早已闹僵,至少在谢月野的记忆中,直到谢霆之死了,他也没有再来过家里一次。   那戒指是怎么出现在他的遗物里的?   “谢霆之可能在家里留了东西,”谢月野吐出一口气,“请您找一找。”   -   不远处,一个学生在和最后一个人讲解。   这个人看上去年纪偏大了,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袖,脚上是一双胶鞋,已经开了道口,隐藏在军绿色的鞋面和黑色的鞋底之间,不算明显。   他眉毛一直皱着就没放松过,那同学在和他解释时,他护食似的总抓着那份合同的一角。   戚雨迟走上去,拍了拍那个同学的肩膀,和他说:“我来吧。”   “您好,请问现在您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戚雨迟问。   他刚才才旁边也听去不少,之前的那个同学已经把话反反复复说得很清楚了,但大叔还不走,肯定有理由。   大叔捏着合同,另一只手抬在半空中,磕磕绊绊的指甲相互搓着,掌纹很深,手指间布满洗不掉长不好的小伤口。   “我、我就是想问这个房子真的没办法要了吗?”大叔的普通话里带着浓重的乡音。   戚雨迟心中一软,但还是说:“是的,基本上是没办法要了,因为接手的公司打算把这一片改成别墅区,用原来的价格是没办法买到的。”   那大叔茫然地一点头,这一点更像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昏昏沉沉脑子一掉往下的一点。   “那、那既然没办法买到房子,为什么不能退钱呢?”   “现在是这家公司没有办法退钱,他们已经破产了,公司破产之后会开展清算,就是来算这家公司到底还剩下多少钱,您拿着手里的购房合同,等他们算出钱了,会第一个就发给您。”戚雨迟语气很慢,耐心地说。   “但是我听他们说就算是这样也不一定能把钱全部拿回来。”大叔望着戚雨迟,话里话外都是迟疑,可是那双因为过分劳累而疲惫地缓慢眨动的眼睛里,却分明充满最后的期待。   戚雨迟很清楚,他接下来说的话会决定这位叔叔是溺死在水里,还是挣扎着抓住一根稻草。   他偏了下头,胸膛狠狠起伏,把那口呼吸咽下去。   落日灿烂的光线撒在身边的街道上,一只麻雀正埋头啄着食物,脚步轻快。   戚雨迟眨了下眼,重新望向那位叔叔。   “是的,这要看这家公司最后还剩下多少钱。”   他的肩膀搭上一只手,那掌心贴着他,缓缓施力压在他身上,似乎就是这点力道支持着戚雨迟继续站下去。   “啊……”大叔再也忍不住,掌心在眼圈来回搓过,吸了两下鼻子,空着的那只手仍然护着那份合同。   “您买这套房子是……”   “哦,”大叔低着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是我的女儿,我想让她在城里面来读书,但是孩子要落户,就买了房子,本来还想着快一点的话能赶在她开学之前拿到手,现在就是……唉。”   大叔连连摇头,给他们指了个方向,说:“我就在附近的工地上班来着,之前这边闹得很大一直没办法过来看,今天才来,没想到变成这样了,之前承诺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您以后买房子一定要注意考察开发商的资质,选那种已经做过很多楼盘开发的……”   “我也是第一次买,当时也不懂,就看着这里卖得便宜一点,”大叔打断了戚雨迟的话,“我和她妈妈都是出来打工,身上没得多少钱,好不容易凑了首付,现在每个月省吃俭用一点能还清贷款,但是这房子都拿不到了,我们还背着银行的贷,又不敢停。”   他双手摊开,无奈地摇头,又捂了下脸。   手背上褶皱重叠,长期做体力活的粗糙的一双手,这次盖住脸许久。   叔叔肩膀抖动,在他们面前抽噎起来。   “主要是想让孩子上学……”   戚雨迟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浑身僵硬。   课堂上学到的那些法律知识,他一条也不记得了,眼眶中只装着这个沉重的画面,觉得这一刻一直绑在心上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把他的心脏砸出一个洞,这个洞永久长在那里,给戚雨迟一个最大的教训。   很多人生来没有决定权,他们是无法做选择的。   谢月野帮戚雨迟把那群来帮忙的学生送走了,他们的车还停在路边。   戚雨迟坐在副驾驶机械重复地喝水,谢月野看不下去,抬手捂了下瓶口。   于是戚雨迟低头在他手背吻了一下。   两人都心绪不宁。   “关于证据的事情我有头绪了,”谢月野说,“我怀疑谢霆之把重要的东西留在了我妈妈那里。”   戚雨迟惊讶一瞬,“怎么想到的?”   “记不记得在谢霆之的遗物里有一枚戒指?那个戒指是我妈妈的,但是之前有一次她扔在家里了,我们都没捡到,而且之后我们都没见谢霆之来过,有一种可能是,他偷偷来,捡走了戒指。那他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   “而且能看到戒指的位置,肯定不是什么很显眼的位置,他来偷偷摸摸干什么?”谢月野手在方向盘上敲着,眉心紧皱。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方向。”戚雨迟说。   能有方向就是目前幸运的事情,谢月野被这句话安抚到,舒了口气,也回过神来。   戚雨迟为了他的事情累成这样。   谢月野抓了一包纸给他,戚雨迟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那包纸又被拿回去。谢月野亲手拆开,抽出一张,替戚雨迟擦汗。   他一只手握着戚雨迟后颈,另一只手十分仔细地给他擦了一遍脸。   平常戚雨迟洗脸都是很粗暴的,从没想谢月野这么温柔过,好像他的脸才是一张纸,一不留神就要戳破了。   “今天谢谢你,”谢月野捏了捏他脸颊,“虽然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但是今天我们来这里,已经为他们挽回了很大一部分损失。”   话题回到戚雨迟最想和谢月野聊的地方,他点点头,说:“我懂的,我知道有时候就是没办法理想主义。”   提到理想主义,戚雨迟头靠回椅背,很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会不会有那种时候,就是我再知道类似的事情,我能不难过了,我能成功开导自己,说这个世界上人各有苦难,本来就不公平,就像我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一样,说不要再自责了,其实和你关系不大……”他茫然地问,“会有这个时候吗?”   “有的人会有,有的人永远不会,”谢月野握住他手,“我相信你是永远不会的那一类人。”   戚雨迟笑了一声。   “我们常常说自己是法律人,或者是即将要成为法律人的人,但是我满脑子都是法条的时候有什么用呢?我告诉他们你不应该这样做,你这样做才是对的,但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想到那个叔叔语气里的无奈和走投无路的背影。   说起来是来这里帮助他们,实际上除了满腹书卷,戚雨迟一无所有,反而是这些书卷,戚雨迟难受地说:“我就好像在用自己的知识审判别人的苦难一样……”   他沉默半晌,车内忽然一声微弱的喘,谢月野解开安全带一把抱住戚雨迟,掌心不断揉搓他头发。   “不是这样的……我们学法是为了用法,我们制定法律,是为了让更多人免于经历这些可以避免的苦难。我们为什么要去背那么厚的书,为什么要去读那么多司法解释那么多案例,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人去裁判是非。”   话听去大半,戚雨迟放长呼吸,慢慢平复。   “是因为法律是最具有关怀的武器,我们要培养的是有温度、有逻辑地使用这个武器的人。是非对错重要吗?重要,我们用了那么多条款去判断谁是谁非。但是法律能审判所有的对错吗?不能,这是对武器的苛责,但不是对人的苛责,”谢月野缓缓摸着他后背,“我们永远在用法律寻找公平和正义,这件事从未改变。”   “你知道吗?当你和他们说你是法学生,可以帮助他们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看着你。这种时候我特别骄傲,”谢月野笑了,“我想起你在讲座上和方教授说的那些话,想到你那么小,拎着根棍子竟然就敢冲上来救人了,我觉得,你可能特别适合成为法律人。”   他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坚定地透过来,扑了戚雨迟满身。   “我每天都在因为你骄傲。”   作者有话说:   可能这就是没毕业的法学生吧,写得我自己潸然泪下 第55章 拿着他妈的正义正义压人一头   刚到家, 谢月野的带教律师赵飞给他打了电话。   房间里煮着火锅,热腾腾的香味扑鼻。   戚雨迟给谢月野捞了几样他爱吃的晾着,看他拿着手机起身去窗边接听。   “明天你过来上班的时候先去一趟会议室。”赵飞说这个基本在谢月野的预料范围内, 他嗯了一声, 没了下文。   本来以为赵飞应该还会训他几句,没想到他竟然笑了声,说:“你可以啊, 带你这么久了, 我好像昨天才认识你。”   “对不起,”谢月野道歉, “我做这件事影响到您了。”   “影响到我你就不会做了吗?”赵飞反问他。   谢月野哑口无言。   “别说这个了, 反正你进这个项目组没怎么跟我商量过, 现在你在里面惹事儿了也赖不着我, ”赵飞声音顿了顿,“不过啊,你真的有点东西, 怎么说,我要是老师, 我欣赏你这种学生,但是下一次你就不一定运气这么好, 还能遇到我这种带教律师了。”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谢月野基本确认自己这么一闹, 在万庭是实习不下去了。   “谢谢您, 改天您有时间, 我请您吃饭。”   “客气了, 明天你去了会议室, 结果怎么样我不管的, 你也别这么早就谢我,”赵飞先给他打好预防针,“你做之前肯定知道后果是什么,既然做了就要敢认。”   谢月野望了一眼窗外夜色,手指扣在手机背壳上,声音平淡地说:“当然。”   戚雨迟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等谢月野挂了电话回过身,他举着筷子,问:“怎么了?”   那神色分明紧张,谢月野摸摸他头发,说:“让我明天上班之前先去会议室。”   “万庭吗?”戚雨迟握在半空中的手指都抓紧了,那筷子一动不动的,筷尖落下一滴汤。   谢月野坐下来,取走他手里的筷子放好,说:“没事的。”   “好吧,”戚雨迟说,“有事就告诉我。”   本来很快乐的一顿火锅,现在戚雨迟不快乐了,吃得心事重重。   洗完澡他爬上床,谢月野早就在床头坐着,手里捏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戚雨迟拨开他手,把自己放进谢月野怀里,叹了口气。   “万一他们罚你钱怎么办?”戚雨迟开始假设。   “我觉得这个可能不大。”谢月野说。   “那你觉得会怎么样?”戚雨迟偏了点头,下巴点了点他锁骨。   “开除吧。”谢月野很平静地扔了枚炸弹。   戚雨迟一听就坐起来,“这么严重?”   “何彭远……我说不准。”谢月野把书随手放在一边,抱着戚雨迟,手指在他小腹上抓了两下。   戚雨迟的手也跟着盖上来,摊在谢月野怀里。   “没事,凭你的简历肯定还能找到更好的律所。”戚雨迟重重拍了两下谢月野手背。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灯,不甘心地说:“我就是觉得,你明明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下一次,我去能让我做这种正确的事情的地方。”谢月野说。   周一早晨上班,戚雨迟给谢月野打了一枚精致的领带。   分别的时候双方熟练地亲吻一下,戚雨迟说:“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谢月野用额头贴了贴他的,“工作顺利。”   周一的万庭气氛忙碌。   上一周末尾堆积的工作和这一周刚刚开始要完成的事情压过来,一大早进去,律师们打电话的打电话,印东西的印东西,唯独一向热闹的茶水间没什么人。   谢月野走到自己工位上把书包放下来,坐在他旁边的小哥招呼了他一声。   “你还好吧?”那小哥问。   他表情明显就是知道了什么,谢月野假装没看懂,点点头。   赵飞给他发了条微信,和他说:【你现在过来吧。】   于是谢月野起身朝会议室走去。   万庭的小会议室基本都是透明的,大家有什么简单的事情想说,或者小会想开,都可以直接推开没人的会议室。   然而这次他们让他去的却是一个房间,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谢月野敲了三下门,便推开门往里走。   会议室里坐着整个律所的一半以上的合伙人,正中间的位置是这个项目的带头人,两边还有项嘉的一些高管,谢月野在其中看见了赵飞、何彭远、余万东以及赵丰轩。   他反手关上门,在最远的位置上坐下来。   “我还记得你,”赵丰轩指着谢月野,气急败坏地说,“之前不是工作得挺好的吗?现在在这里搞什么?”   何彭远假意伸手拦了下赵丰轩,望着谢月野,嘴角带着微笑:“他们年轻人,心里总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些还没毕业的法学生,你该懂的啊,总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赵丰轩手指在空中连连地点,“把这里当成你小孩子过家家吗?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不打报告的行动导致我们损失了多少钱?”   谢月野一句话未说。   余万东在他刚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一直垂眸盯着桌面。   “好了,”万庭这边的合伙人抬手示意了一下,“我们现在就是来告知你我们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们万庭的实习生,因为这件事性质严重,我们现在没办法和项嘉交代,所以你的实习证明,我们会扣下。”   何彭远双臂抱在胸前,皱了皱眉,说:“你现在认真反思一下自己,认个错道个歉,看在你还是学生,不懂这么多社会上的道理,我们可以酌情考虑给你实习证明。你说说,你来万庭这么长时间,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这些学生来实习,除了学东西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拿到那一张实习证明。   何彭远虽然面色沉重,内心却喜。   然而他打错了算盘,从谢月野决定再去售楼部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不在万庭带走任何东西的准备。   “我是不太懂社会上的道理,我只懂我心里的道理,”谢月野望着何彭远,平而直的眼神像要穿透他,“我接受所有后果。”   说完,谢月野从椅子上站起来,赵丰轩大喝一声:“哎你!”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谢月野手机正好响了一声,他打开来,是戚雨迟发的微信。   【怎么样了?】   谢月野尽量把话说得开心一些:【晚上想吃什么?】   戚雨迟:【?】   谢月野:【好久没做饭了,给你做。】   戚雨迟那边不再回话,但谢月野估计他是在自我安慰。   那小哥还坐在工位上埋头奋力打字,谢月野走过去,扫了一眼自己桌面。   从上学期开始他就在万庭实习,跟着赵飞,确确实实学到很多东西。   来的时候他只带了笔和笔记本,现在还放在桌子的角落里。   后来他开始学着做总结,写案件分析,写各种报告,要记的东西越来越多,那只笔记本几乎被填满,笔也用了一支又一支。   谢月野拿起刚刚才脱下的书包,旁边的小哥看他一眼,愣了下,说:“你要走了?”   说完察觉这话不大合适,他匆忙低了头,换了个措辞:“再见。”   “嗯。”谢月野朝外走了一点,正好经过他身后,指了指他屏幕:“这里法条错了。”   小哥笑了,往周围看了一圈,见没什么人,才捂着嘴和他悄悄说:“你挺不错的兄弟,这是万庭的原因,和你没关系,加油啊,前程似锦啊兄弟。”   谢月野点点头,说:“谢谢你。”   走到律所门口,谢月野低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那盆凤尾竹。   他刚刚来的时候,这株竹子游走在死亡边缘。   赵飞随手一指,说你要是能把这竹子养活,他私人请你吃顿饭。   谢月野没想着要吃上那顿饭,却真的把竹子养活了。   他觉得这是一种缘分,不是他真的会养。   路过的员工基本不会在意角落里的这个盆栽,偶尔匆忙经过,衣摆在叶子上刮擦几下,他们会先检查自己的衣服,然后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再靠这么近。   可是谢月野每天早晨都会看它一眼,觉得它今天比昨天更茂盛。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坐电梯,谢月野很快就等到了。   他迈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外面一只手卡在门缝中,将这道门又打开。   来的人是何彭远。   谢月野甚至没有和他问好,按下了关门键。   “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天。”何彭远说。   “有必要吗?”谢月野戳破他矜持的伪装,“你想要的结果不是得到了吗?”   何彭远哼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总有固执的人,在追求所谓的公平正义。我是大学生的时候也信过这些,后来呢?没权没势,你光有知识是没有用的。”   “之前说的不给你实习证明,那都是气话,可以挽回,现在只要你马上认错道歉,我帮你去说,”何彭远拍拍自己胸膛,“有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着追究,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何彭远一边假装叹息,一边连连摇头。   “你说是吗?”   谢月野抬眼,望着反光的电梯门。   “当年你帮余万东做假证了,你认吗?”   他没问是不是,而是问认不认。   何彭远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工厂爆炸是你们几个人策划的结果,”谢月野咬着牙,“今天的项嘉,也是在你们的算计当中。”   何彭远扬了扬下巴,“你也太异想天开了,我们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   他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盯着谢月野,拍拍手说:“当年你爸的骨头要是跟你一样硬,就不会怕的去死了。”   “我没有父亲。”谢月野压着那笔断眉。   “哦,对了,”何彭远笑,好像谢月野提醒了他什么,“对对对,这也是谢霆之死之前一直念叨的事情。”   “他两个儿子都不认他,你说说,道貌岸然到这个地步,家里人还是一清二楚,所以有什么必要呢?”   “对啊,”谢月野若有所指,“所以有什么必要呢?”   “说话要讲证据,”何彭远一只手搭在谢月野肩膀上,几乎没有用力地拍了拍,“你说这一切,不过是你的主观臆想,告诉别人是会被笑死的。”   “虽然我也曾经是法学生,但我最讨厌的还是这个阶段的人。肚子里就装了半壶水,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一个二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就来和我们这种靠自己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叫板了!你的师弟也是,戚雨迟是吧?靠着那样的家庭背景,还不是来采访了我?”   谢月野猛然一回头:“你说什么?”   何彭远在他肩膀加了力道,然而谢月野一抬手,便捏住他手关节上一个穴位,疼得何彭远一叫。   “你师弟之前要做什么职业生涯访谈,还不是来采访了我?他怎么不去问他的带教律师?哦对了,严子文那个人也是个不要脸的,你们都这样,拿着他妈的正义正义压人一头,谁知道什么是狗屁的正义!”   何彭远龇牙咧嘴,手握成拳头在空气中狠狠一锤,气愤而颤抖地指着谢月野后脑勺。   “谢月野,你别太不识好歹了!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你知道你现在面临的是什么情况吗?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要是你死不认错,那以后没有律所敢要你!”   然而谢月野纹丝未动,依旧直挺挺地站着。   电梯到了底楼,他该走了。   门朝两边打开,何彭远立刻收敛神色,重新恢复他和蔼可亲的笑容。   谢月野平视前方,正对面的墙上张贴着这栋写字楼里各种企业的标志。   其中有一个是属于万庭的。   两个字都工工整整,横平竖直。   谢月野来实习的第一天,赵飞就指着这个标志跟他说:“这代表了我们律所的理念。”   “为每一位当事人的权利发声。”   谢月野轻笑一声,最终迈出电梯,微微侧身。   “这世界的公平正义,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数。”   戚雨迟一整天都在想着快点下班回家,心神不宁到连严子文都看出来了。   茶水间里在煮咖啡,大家拿着自己的杯子等咖啡煮好,闲聊三五两句。   严子文走到戚雨迟身边,一碟小蛋糕递过去,问他:“今天怎么了?昨天周末玩得太厉害没睡好?”   “啊?”戚雨迟把蛋糕接过来,小勺子挖了一勺往嘴里塞。   吃一口甜一点的东西他能好点儿。   “没有,不是,”戚雨迟摇摇头,“我有个朋友被开除了。”   严子文看着他,想了想,问:“你师兄?”   “您知道?”戚雨迟把蛋糕放下来。   “知道,他这事儿业内闹得挺大。”严子文说。   “那……”戚雨迟生生咽下一口奶油,“他以后会不会……”   “说不准,”严子文的勺子敲了敲咖啡碟,“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这是职场,虽然是律所,这也是职场。”   蛋糕不甜了,咖啡不香了,戚雨迟半口气哽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无奈临到下班,有份文件突然需要他做,戚雨迟只好给谢月野发消息,说我今天要加班了。   谢月野让他提前半小时和他说一声,戚雨迟以为他是要准备晚餐,所以说好。   傍晚的时候天气晴朗,天边还能看见火烧云,然而就在戚雨迟伏案工作的一两个小时里,突然下起暴雨。   雨滴狠狠打在玻璃上,虽然戚雨迟带了伞,但看现在外面的情况,恐怕打着伞,回到家也是一只落汤鸡。   总算工作完,他收拾好东西,拿好伞下楼。   一推门,迎面而来就是雨水,扑在戚雨迟脸上,弄得他睁眼都困难。   正想不然回去再坐一会儿,等雨小了再回家,戚雨迟听见旁边有人叫他:“小七。”   一偏头,他竟然在大雨中看见了谢月野。   谢月野手里那把伞很大,他手递过来,戚雨迟便自觉勾住他手臂,伞一盖,隔绝风雨。   “你让我提前说下班时间就是来接我啊?”戚雨迟问。   “嗯,”谢月野说,“以后有时间,我会经常来接你。”   戚雨迟哦完一声,不说话了。   “我再试着投投简历,另外康少远也给我打电话了,他那边也有律所可以推荐我进去,而且我也想休息一段时间了。所以不要担心了,好吗?”   “好吧。”戚雨迟垂着脑袋。   回到家,他们身上还是落了雨珠。   谢月野收了伞,走到戚雨迟身前替他脱衣服。   一粒一粒纽扣挨着解开,雨水在戚雨迟脖子上沾着,慢慢往下淌,被谢月野拎着他衣领擦去了。   “一起洗吗?”谢月野问。   “啊,好。”戚雨迟以为是他想要。   浴缸里放着温暖的水,戚雨迟占据一边,等谢月野也坐进来。   他给戚雨迟抹了沐浴露,泡泡在水面成片。   谢月野指尖在他肩膀上走过,戚雨迟都快闭上眼了,忽然听见他问:“你去采访过何彭远?”   这件事谢月野不提他都快忘记了,只是谢月野突然一说,他又没由来地心虚。   “啊,去过,当时就是职业生涯规划,我随便问了几个问题……”   谢月野垂着眸子看不出神色,戚雨迟便坐起来,捧住他脸,认真解释:“他什么都不会察觉到的你放心,我估计他心里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学生而已。”   “戚雨迟。”谢月野叫了他全名,让戚雨迟心底跟着一沉。   “怎么了?”   “我只有你了,”他四指并拢握住戚雨迟颈侧,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以前被打,我从来没有还手,包括你来救我的那一次。”   谢月野牵了他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眉毛上。   “因为你,我在想,如果我自己都不打算救自己,凭什么要让别人用生命来冒险救我?我和我妈大吵一架,我说我要换一个名字,我不是谢罪。”   他胸膛微微震动,水面泡沫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戚雨迟用力揉了揉那里。   一直不喜说话、冷冷清清的少年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控制不住情绪,周盼秋砸了一只碗,抓着他的衣领,牙齿颤抖地问他:“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你说啊!你是谁的儿子!”   谢月野连连摆头,哭得眼睛发疼,五官皱起。   “我要换名字。”他一把推开周盼秋,捡起地上一片碎瓷举在手里。   “我不做谢罪了!”谢月野声嘶力竭地喊完,胸膛中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他记得自己抬起手,闭上眼睛,在周盼秋难以置信的骂声中,谢月野左边眉尾一疼,血染红了白色的瓷片。   睁开眼,他手中的碎瓷一摔,憋忍数年的委屈,这一刻被埋在轻飘飘一句话里。   “妈妈,我不想做谢罪了。”   “晚上我坐在草地上,在想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想要我。周围很安静很安静,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所以我把名字改成了谢月野,月亮的月,田野的野。那一天,我只有眼前的月亮和田野。”   “现在我还有你,但也只有你了,”谢月野的手指贴住戚雨迟颈侧,眼圈被浴室里滚烫的空气蒸得发红,“我求求你,我只有你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得快,看看晚上还写不写得出来,写得出来就再更,没有就算了 第56章 早就搭进去了   谢月野在家里休息的时候, 生活质量比平时高的不止他本人,还有戚雨迟。   早晨不用再慌慌张张到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两个面包,谢月野会给他熬粥煮豆浆, 配上热腾腾的点心。中午戚雨迟也成为律所里自带盒饭的一员, 他的盒子每天打开都是不一样的菜,香到好多律师凑过来看。下班家里有还热的饭菜,谢月野会经常和他一起窝在床头看电影, 陪他读书。   戚雨迟也不忙的时候, 他们会做..爱,现在戚雨迟逐渐沉迷于这件事情中, 觉得好像心里许多说不口的话, 谢月野都能这样感受到。   暑假剩下的时间没有那么多了, 谢月野好像也没有再去实习的意思, 每次戚雨迟问他就说多陪你几天不好吗?   戚雨迟想,一点都不好。   他跳到谢月野背上,低头一口一口咬他后颈, 迟迟不松嘴。   咬完了,他拿自己的掌心贴着牙印, 慢慢地揉。   谈恋爱会改变一个人,戚雨迟总是觉得自己被谢月野改变了很多。   从前他是一颗钢铁般的心, 没心没肺长大的, 现在变成能一点点碾碎的温柔。   在谢月野那天和他说我只有你了之后, 每天晚上临睡前, 戚雨迟都会记得和谢月野说一声:“我爱你。”   他还是缠着身边的人睡, 腿不管不顾抬起来往谢月野身上一搭, 手也圈着他。   “明天周末, 晚上我们去喝酒吧, ”戚雨迟闭着眼说,“我俩好久没去过酒吧了。”   “好。”谢月野拍拍他后背。   周末的酒吧很热闹,就算时间还早,人也挺多的。   他俩今天为了少招惹点人,都戴了耳骨钉,还特意穿了一身情侣装。   两件宝蓝色的上衣,一半衬衣一半T恤拼在一起,只是衬衣的条纹和颜色的深浅有不同。戚雨迟下身穿的是条短裤,一直盖到膝盖,谢月野穿的是休闲长裤,也是纯黑色的。   他俩什么意思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就算这样也还是挺吸睛。   就两个人也没订卡座,戚雨迟和谢月野挑了个吧台角落坐下来。   “今天喝什么啊哥?”戚雨迟拿过酒水单,扫了一眼。   “你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吧,点度数高的也没事,我少喝点。”谢月野说。   抬头对视一眼,戚雨迟有种被戳穿的感觉。   是,他让谢月野来喝酒,其实是他自己想喝。   闷了太久了。   从谢月野丢掉律所实习之后,戚雨迟心里始终有口气没落下来,谢月野一直知道。   他抬手在戚雨迟头发上抓了一把,说:“你点吧,今天我陪你的。”   “行。”戚雨迟真就没手软了。   他酒量本来就还可以,但聚会上从不乱喝,所以很少真的醉过。   唯独今天,戚雨迟看着面前谢月野这张脸,替他很憋。   本来戚雨迟没有这么愁,但是他之前偶然看到了谢月野在招聘软件上投的简历。   就算是找实习大家也是海投,一次上百家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谢月野投的律所都是小所,偶尔和几家的沟通也是无疾而终。   戚雨迟只需要简单想想就知道为什么,但他从来没问过。   酒喝了很多,戚雨迟也醉了,红着脸站起来,突然和谢月野说我想亲你。   他脑子里总是有这种突如其来的点子,谢月野抓着他胳膊把人带进酒吧的卫生间,随手推了个隔间将他塞进去。   “太久没玩儿玩儿挺野啊?”谢月野笑他。   “啊,”戚雨迟还真就点点头,“反正跟我男朋友玩儿,怎么了?”   谢月野吸了一口气,凑近他,说:“没事。”   戚雨迟口腔里满是刺激的酒精味,谢月野捏着他下巴,舌尖很快顶..进来,只想好好尝一尝。   除非是那天很累,否则他俩一时兴起的接吻,总是非常烈。   谁也没有让着谁的说法,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跟牙齿打架一样。   戚雨迟勾着谢月野脖子,四只脚胡乱踩着,最终齐齐撞在门上。   他大口喘着气,衣领揉着一团,望着天花板,说哥你好带劲。   “回去了吗?”谢月野拿额头贴着他,半哄半抱,“走了吗?回家了。”   “回家啊……”戚雨迟眨了眨眼睛,“那是家。”   “嗯,”谢月野低头在他嘴唇上印了一口,“是家。”   酒吧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谢月野扶着戚雨迟,两人走了快二十分钟就到了。   小区里很安静,基本没有几个路过的人。   戚雨迟胆子大了点儿,手抬起来揽着谢月野后腰,把自己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又开始耍赖了,”谢月野逗他,“每次就这样。”   “嗯……”戚雨迟搓了两下,“就跟你耍赖。”   “家里还有半个西瓜,等会儿给你吃,解酒的。”谢月野手臂一抬把人圈进怀里,夹着他的脖子往前走。   “知道了……”戚雨迟握着谢月野垂下来的那条手臂,偏过头用耳朵蹭了蹭。   他们姿势亲密地进了电梯,戚雨迟手抬着,和谢月野十指交叉。   “快开学了,”戚雨迟忽然有些伤感地说,“到时候你住东边我住西边,我们就是一对苦命鸳鸯。”   谢月野轻笑一声,“没有这么惨。”   戚雨迟扁扁嘴。   电梯到了,谢月野突然蹲下来,握着戚雨迟腰把人直直抱起来。   “什么啊你……”戚雨迟被吓到,笑着捶了一下他肩膀,脑袋倒着有点充..血。   房间门是密码锁,谢月野偏头说了句抱紧点,撤开一只手去输密码。   密码总共八位数,戚雨迟一只手圈着他脖子,另一只手穿过谢月野腋下,在他后背上贴着。   摁到第六位,戚雨迟抬起身子,舌尖在他颈侧的血管一舔。谢月野的手臂几乎立刻就收紧,没有着急打开门,而是在戚雨迟腰上拍了下。   “回去收拾你。”   戚雨迟乐得笑,然而就在谢月野手再次搭上密码键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怎么不进来……”   两边都是一顿,戚雨迟吓得一激灵,要不是谢月野手快接着他,他可能得来个人仰马翻。   打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谢月野的妈妈周盼秋。   她没有坐在轮椅中,两条腿好好生生落在地上。   谢月野把戚雨迟稳稳放在地上,然而他醉了酒,又被扛了一会儿,本就不清醒,脚下一晃倒在谢月野身上。   周盼秋的反应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剧烈,只是瞥了一眼谢月野抱着戚雨迟腰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说:“进来吧。”   戚雨迟和谢月野对视一眼,那一眼里包着许多歉意。   后背被人轻轻一抚,谢月野小声和他说:“没事的。”   进了门,戚雨迟先恭恭敬敬道一声:“阿姨好。”   周盼秋看他一眼,点点头就算回答过。   谢月野及时解围,扶着戚雨迟手臂,和周盼秋说:“妈小七有点醉了,我先给他放水洗个澡。”   从客厅到浴室戚雨迟都不知道是怎么走的,谢月野给他放了水把人塞进浴缸,转身出去给他拿睡衣,回来就看到他长吁短叹地拍了拍自己脸。   “你以前是不是没和你妈妈说过?”   “没有。”谢月野把衣服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走过来蹲下,手掬了半捧水,往戚雨迟身上淋。   “没事的,不要想了。”   “我能不想吗?”戚雨迟欲哭无泪,“我现在真的有点感觉到当时你突然见到我爸我妈什么感觉了,阿姨能不能接受啊我天哪……”   谢月野抓住他捂着自己脸的手,掌心盖着他发顶,轻轻吻了一下,说:“你洗完澡就出来,没事的,相信我。”   他亲完转身要走,还被戚雨迟拉了一下手腕,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迟总,今天像一只在浴缸里泡软泡红的虾子。   谢月野矮身凑上来,又给他一个吻。   “乖啊,别泡太久,真的没事。”   浴室门重新被关上,戚雨迟坐在水里,有点回不过神。   周盼秋仍旧坐在沙发上,客厅里没有电视,当时谢月野想他们俩都不是喜欢看电视的人,想看什么手机电脑也能解决,所以房东问要不要的时候他就说不用了。   四处都很安静,谢月野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当初租房子,周盼秋问过地址,问过家门密码,是出于安全考虑。   让周盼秋帮忙找东西,确确实实是谢月野说过的,但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周盼秋会这样突然出现。   她背挺得很直,和她常常对自己教的孩子的提醒一样,周盼秋注重自己的仪表形态。   “刚才……”她微微扬了扬下巴。   “他是我师弟,也是我男朋友。”谢月野没有停顿地说。   周盼秋愣了一下,偏头望向谢月野的表情中带着不解,眉头也跟着皱起。   “你男朋友?”   谢月野预感他们之间会因为这件事有所争吵,因此及时错开话题,问:“今天您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说一声好让你骗我吗?”周盼秋话里带刺,脸一转,不看他了。   “妈,”谢月野这句话真心实意,“我不会骗您。”   关于戚雨迟的事,更加不会。   谢月野站起来,想去倒一杯水缓和氛围,但周盼秋叫住他,说:“你让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   她低头,在挎包里翻找,最终拿出一只U盘。   银色,只有一根指节那么长,在顶端挂了一条红色的细绳。   “家里只有这个我从来没见过。”周盼秋把U盘递过去,谢月野要拿到的时候,她又倏地收回手。   “你到底还要在这件事里纠结多久?有必要吗?名字换掉了,该走的人永远见不到了,不能放手吗?”   关于谢霆之的一切都是周盼秋最避之不及的事情。   谢月野深知这点,所以感谢她愿意为自己找,他低着头,垂着手,坦诚地说:“从前我们被那么多人戳着脊椎骂,我就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最后落得这个下场,这份责任到底该谁承担。”   那枚U盘还被周盼秋攥在掌心,却已然松动。   “这就是你拿上前途去赌的理由?”周盼秋内心受到触动,却无法共情他的执着。她也站起来,手指在空气中点两下,头微仰望着谢月野,语气激动:“你告诉我要是你找不到,要是你因为这件事永远搭进去了怎么办?”   迟钝片刻,谢月野没想到周盼秋后知后觉,点醒一句:“早就搭进去了。”   从他们让谢罪赎罪开始,这件事和他再也分不开。   “从小到大,您也没有怎么管过我,”他把这辈子没说过的最不孝却也最真实的话说出口,“现在就不用再来替我考虑这些。”   气氛压抑而沉默,周盼秋最终还是跌进沙发里。   每次吵架,总是谢月野先低头,这次也一样。   过了几分钟,他换了语气,问:“您住在哪里?”   手机摆在一边,谢月野顺手拿过,这个屋子只有一个房间,今晚要给周盼秋订酒店。   周盼秋似乎是看出他的意图,说:“不用了,我来的时候就自己找好了酒店。”   谢月野关了屏幕,问:“在哪里?”   “你们小区旁边,”周盼秋扶着沙发起身,语气苍老许多,“我自己去。”   “我送您。”谢月野没问那枚U盘,跟着站起来。   周盼秋抬了抬手,双肩都卸了力气,道:“你说得对,我从来没管过你,从小到大对你的那些管教,都是出于我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心。”   就和她会过问他租的房子的位置和密码一样,周盼秋要确认的是谢月野最基本的安全。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周盼秋对她的学生尚且能分出喜爱或者头疼,对于谢月野,却真切地没有感情。   “你的出生,是我和谢霆之亏欠你的,我知道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我也什么都不想说不想做。”   “谢霆之的性格你知道,这个盘有密码,我猜大概率在易兰芝手上,但是她现在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我不管你到底为了什么,这件事和我不再有关系,以后谢霆之的事情,都和我不再有关系。”   周盼秋把那枚U盘放进谢月野掌心,罕见地笑了笑,脸上的细纹挤作一团,身上的布挎包又合好。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谢月野见过周盼秋年轻时候的样子,在他年岁尚且不大时,周盼秋也曾有过一段充满期待的时光。   那是一个女人很美丽的日子,可是周盼秋用来等候一个不可能回头的人。   “你可能不知道,”周盼秋站在门口,“当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浴室门后,戚雨迟穿着睡衣,撑在洗手台上。   他哭花了眼睛,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   周盼秋和谢月野的对话他听去大半,不是故意的。   但他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他渴望和谢月野一起等到他能够彻底从这件事抽身的一天,也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是谢月野彻底失去属于那件事的自己。   戚雨迟大口呼吸调解情绪,想让眼睛看起来不那么肿,就像只是因为洗澡时间太长而全身滚烫一样。   他不想再让谢月野发现他哭,又来哄他。   房间安静了很长时间,戚雨迟才推开门。   凉爽的空气灌进来,谢月野就坐在门边,两条长腿屈着踩在地板上。   戚雨迟蹲下来,抱住他的脑袋,一下一下在他发顶亲吻,声音微小地叫他:“宝贝……”   谢月野捏住他指尖,搂着腰将人抱过来,枕在他薄薄的小腹上。   “给你切了西瓜,刚才偷偷尝过了,很甜。” 第57章 没有能力的人趁早滚蛋   项嘉在各个地方投放了楼盘广告, 宣传力度很大,声势极高地压过了之前的风波。   他们的行动速度比预想得还要快,一时间, 这个项目在本市风头无两。   戚雨迟有几次抓到谢月野在看新闻, 何彭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了这个项目,现在成为了项嘉在媒体面前发言的代表之一。   其实很好理解,何彭远因为之前的案件, 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关注度, 大家更容易相信他。   而戚雨迟奉行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每次都直接关掉谢月野的手机, 对着他眼睛眉毛鼻子一通亲, 说我们去做点别的吧。   谢泽那边迟迟没有消息, 戚雨迟比谢月野还心急。   但他不能表现, 要比谢月野还冷静一点。   暑假接近尾声的时候,班里的学习委员又来找戚雨迟,这次不是让他交作业, 而是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你之前做的职业生涯规划书,分数很高。】   戚雨迟并没有在作业里写到采访何彭远的那一段, 而是重新找了律所里的几位律师做采访。   为了更客观更全面,他挑了不同年级、不同经历的几位律师, 其中有做过法官的, 有做过法务的, 也有一开始就是律师的。   整个报告内容详实, 观点清晰, 对未来职业的考量也综合了各种因素。   戚雨迟回:【是吗?所以有什么奖励吗?】   学委:【奖励就是你的这一份将会在我们学校公众号上展示。】   戚雨迟:【怎么展示?】   学委:【就是简单对你的内容进行概括, 对了, 这边还需要你写一个做这个报告的心得。】   戚雨迟忽然觉得自己又没那么开心了。   戚雨迟:【好吧, 什么时候要?】   学委给他详细交代了截止时间和要求,最后十分诚恳地说:【我们学校公众号挺多人关注的,还有很多大学有那种组织,专门观察高校公众号,对他们每一期的选题进行分析,从而得出一些社会学意义上的结论。】   一个想法从戚雨迟脑子里一闪而过:【比如呢?】   学委:【比如最近我们国家的大学生最近在关注什么。】   戚雨迟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本来是因为有点烫才没有马上喝,因为想得太投入他忘记了,递到嘴边喝了一口,烫得嘶了一声。   项嘉是怎么转移公众注意力的?   舆论。   那同样的道理,他们也可以利用舆论的力量。   可是怎么利用?哪一个人群会发声?   戚雨迟想到了大学生。   那天他让人帮他找过来的帮手,不都是大学生吗?先利用他们学校一些志愿组织的公众号进行宣传,一些与那个学校关系好的学校也会进行关注和转发。   既然有想法就开始做,戚雨迟上手联系那个学校的青协,自己同时开始出关于那天的稿子。   事情比他想象得顺利,法学院在这方面不缺干劲。   对方找了一个负责人来和戚雨迟做衔接,一上来就和戚雨迟核对文章的框架。   戚雨迟心里担心不少,觉得有问题要合作之前就说清楚,便问:【这个活动不具有官方性质,是我们临时做的,你们需要再次审核吗?】   对方:【我们已经审核过了,这你放心,在学校层面,我们也是支持这样的活动的。】   戚雨迟:【但是这个毕竟涉及本地企业。】   对方知道戚雨迟在担心什么,通常这样的纳税大户,在本地总是有一些优势。   对方:【我们既然答应要做,就说明我们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审查,这件事在我们看来很有价值,至于你担心的,那些都是能够被证实的事实,我们只需要保证客观公正地说话。】   戚雨迟:【好,谢谢你们支持。】   对方:【不用,还要感谢你给我们送了这个选题,这件事本来也是我们应该关注的。】   他们的坚定把戚雨迟心里最后一丝犹豫打消。   如果这本来就是一件正确的事情,那就应该做。   经过讨论,大家决定从最后离开的那位大叔入手,以人、以情感引入主题。   他们几番覆辙终于找到那位大叔的联系方式,对他的经历进行了一次完整采访。   整篇文章最后需要探讨的问题是:烂尾楼到底是谁的责任?又要怎么解决?   全文将亮点放大,在避免集中于项嘉而受制于项嘉的同时,也更有话题度。   为了这篇稿子,戚雨迟狠狠熬了几次夜。   他一直对着电脑敲字,说是工作,谢月野也没怀疑。   不过戚雨迟不是在外面客厅里工作,深夜都会把电脑抱进来,他靠在床头打字,谢月野睡觉。   他头发毛茸茸地抵在戚雨迟腰腹的位置,呼吸从不均匀,慢慢变得平稳。   戚雨迟哪里卡住了,就抬手在谢月野发顶摸两下。   电脑屏幕的光照着谢月野半张脸,这段时间他心里装着太多事情,戚雨迟都清楚。但是他们没聊过,戚雨迟知道现在谢月野更需要他陪着。   他在不顾一切地努力,只需要偶尔回头的时候还有一个怀抱。   但是戚雨迟不甘心只给他一个怀抱。   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谢月野的断眉,没想到谢月野醒了一下,朝他这边侧身,嘴唇贴住他小腹。   “早点睡。”谢月野声音沙哑地说。   他们用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完成了这篇推送,周一早晨,这个学校的公众号准时发布了一篇名为《售楼部的“进出”——一位中年父亲的背影》的文章,文章封面是那位大叔离开售楼部的背影。   而在他身前,是一栋又一栋破败不堪的烂尾楼,在夕阳下颓然地耸立于原本充满活力的城市中。   同时,因为戚雨迟早早沟通好,S大的学生公众号也对这篇文章进行了转发。   午休的时候戚雨迟刷朋友圈,就已经看到很多同学也在转发。   到了下午,有相关大V在获得授权后对这篇文章进行搬运,已经在微博上引起了波澜。   效果比戚雨迟预计中好,对方学校的负责人也将目前为止的流量数据告知戚雨迟。   被项嘉掩盖的舆论风暴正在重新蓄力。   戚雨迟下班回家时,谢月野正坐在凳子上看东西。   他凑上去,看到一个会议室的现场。   屏幕中,何彭远穿着整洁的西服,和几位项嘉高管坐在一起。   有记者问起,这次收购中最为关键的部分是什么,项嘉的高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话筒便移到何彭远手边。   他条理清晰地说明了在公司收购中需要注意的事项,但记者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何彭远自己也知道,所以他避重就轻。   然而那群记者有什么好怕的,这一次犀利点明:“请问在项目进行的过程中,你们是否考虑过那些买到烂尾楼的普通百姓的感受?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消息,正是因为您所在的律所万庭,在前期对这一部分人进行了调查,才使得你们给出的方案脱颖而出,那现在方案中的目标是否已经实现了呢?”   这个问题早在何彭远意料之中,他十指交扣,盖在桌面上,眼睛望着摄像头,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当然,我们万庭从始至终都奉行一个理念,为每一位当事人的权利发声。烂尾楼是我们都不希望看到的情况,项嘉在综合考虑之下决定接手这个项目,同时也希望在我们团队的帮助之下,发挥这个项目的社会价值。”   一个没有被点到发言的记者突然大喊:“那请问你们怎么解释前几日驱逐学生的事情?根据我们的了解,那些大学生是来做社会实践的,目的是为已经购房的人普法,然而你们的人却在现场宣传根本不利于买到烂尾楼的人的方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为当事人的权利发声吗?”   饶是何彭远也在镜头面前变了表情,很快旁边人传给他一个手机,估计上面是有关这件事的报道,何彭远在简单读过之后便安抚媒体道:“这是学生们的活动,对于这类活动我们肯定是大力支持,但是这些学生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进行相关的报备手续,商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们合理怀疑他们出现的目的,同时无法对他们提供讲解的内容做出保证,一旦出事,谁来负责呢?”   记者们安静了一些,何彭远继续说:“再者,这篇文章的中心其实是对烂尾楼问题的关注,导致烂尾楼责任并不在项嘉。还请大家放心,我们一定会在大家的监督下合法合规地进行经营。关于接下来这件事会怎么解决,大家就继续关注吧。”   他三两句话撇清关系,便和桌边众人一起起身。   记者们仍在问着,他们却仿佛听不见了,三三两两聚拢退了场。   视频到了结尾,谢月野关掉手机,握住戚雨迟的手,捏了捏。   “文章你写的?”他语气有几分严肃,但又不似生气。   “嗯。”戚雨迟小心地关注着谢月野的情绪。   想到之前他去采访何彭远,谢月野又气又怕地和他说我只有你了,此刻他也害怕谢月野又找到那种情绪的状态。   然而谢月野轻轻笑了一声,说:“你笔上功夫可以啊,我应该早点看看你写的东西。”   戚雨迟松了口气,“也不完全是我写的,是我和这个学校的好几个负责人,我们一起写的。”   谢月野立刻就明白过来,戚雨迟熬夜的那些天到底在工作什么。   他心绪翻涌,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最没用的:“谢谢你……”   “不用啊。”戚雨迟在他身边坐下来,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是我,如果我是你,我们身份互换,你会为了我做这些吗?”   谢月野明白他意思,但又觉得事情不是这样计算的。   “我们之间从来不是怎么算账的,”戚雨迟亲了下他额头,“我爱你。”   谢月野抓着戚雨迟两只手,点了点头。   “我也爱你。”   这篇文章带来的影响很大,好在之前戚雨迟就和对方学校协商好,一定会对他的身份进行保密,否则现在戚雨迟的手机该被打爆了。   何彭远颇有些气急败坏,有天竟然还来问戚雨迟:【你们学生公众号的影响力这么大吗?】   他不知道这篇文章背后的人就是戚雨迟,所以戚雨迟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在床上笑了好长时间。   最后,他阴阳怪气地回复:【是啊,大学生就是喜欢为自己没什么屁用的正义感发声。】   何彭远竟然还反过来教育他:【话不能说得太绝对。】   暑假到尾声的时候,赵飞给谢月野发微信问他现在在哪里。   谢月野说:【还留在本市。】   赵飞:【那挺好,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吃顿饭吗?我现在有时间了。】   谢月野当然说好。   万庭并不是谢月野的第一段律所实习,以前他也在假期找过其他律所。   但那个时候他还是本科,简历里只有一段法院实习经历,又因为找实习的时间太晚,所以错过了很多机会。   那个律所的管理很成问题,谢月野的第一位带教律师每天只会让谢月野给他开车,要么就是印材料送材料,给法院打电话。   在律所的一个多星期时间,谢月野别的什么也没学会,打杂该干什么,他倒是能做得又快又好了。   不仅如此,那个律师还是PUA爱好者,只不过手段非常烂,属于没有人能上当的水平。   最后谢月野自己辞职了,连一天五十块的补贴,也一分钱没要。   第二次他才去了万庭,见到赵飞的第一眼,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运气不好,这一次是不是又要遇到上次那种人。   没想到赵飞给了他惊喜。   如果说康少安是谢月野的第一个师父,那赵飞一定是第二个。   谢月野挑了一家很安静的餐厅,他知道赵飞喜欢吃什么。   赵飞也是刚刚下班过来,身上还穿着西装,一坐下就抬手解了领带挽起袖子,问他:“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觉得每天都太长了吧?”   他说准了,谢月野笑着摇摇头。   “今天主要是来喝酒的,”赵飞一上来就给这顿饭定了性,“我还没跟你喝过,就这么一次了。”   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谢月野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但赵飞是,所以他又听他念叨了许多烦心事,恍惚间好像自己还在律所实习。   最后喝酒聊天变成借酒消愁,谢月野罕见地醉了。   说到该散场的时候,赵飞拍拍他肩膀,手指竖起来,在空中晃荡。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小伙子,”赵飞自己都笑了,“你知道我看到你什么感觉吗?”   谢月野配合地摇摇头。   “我看到你好像看到以前的我自己,你很天真,真的,可能你自己不这么觉得,但是我今天必须要说,”赵飞一字一顿地点着,“你,很、天、真。”   “但是我欣赏这种天真。”   他醉得摇头晃脑,躺倒在椅子上。   “你出去要是说我是你师父,我一点都不丢人,何彭远说的话你当他放屁,职场有什么规则?职场只有一个规则,没有能力的人趁早滚蛋!”赵飞一下子坐起来,手在桌边一拍。   “这就是唯一的规则。”   “所以徒弟啊,你师父今天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赵飞在西装口袋里摸索半天,抽出一张纸来,“这个,你拿着,本来就该是你的,这个何彭远扣不下来,我当时就想肯定给你拿到!”   “还有钱,你在万庭多少天就结多少天的账,他一分扣不了,你放心,你叫我一声师父,这些事儿师父给你办了。”   谢月野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在离桌面还有几毫米的时候就丢开了酒杯,杯子转了一下,里面的酒终究是没洒出来。   那张纸被平平整整折着,谢月野拿过来,轻轻打开。   最中间印着四个大字:实习证明。   下面是他的带教律师赵飞给他手写的实习评价,最后落了个夸张的签名,还印有万庭的公章。   谢月野其实已经在心里放弃这份实习证明了,真的拿不到的时候,他窝火过,他想干脆一点把何彭远揍一顿,但是知道这样做也无济于事,然后慢慢接受现实,劝说自己你也学到东西了不是吗?   别的情绪没有,对于这份证明,谢月野只是觉得不甘心,多想一个凭什么,他心里就发酸。   没想到他还能拿回属于自己的这份公正。   万千思绪堆积舌尖,谢月野把这张纸重新叠好,和赵飞郑重地说:“谢谢您……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证明,还有您之前的培养。”   赵飞一挥手,说那也得看我培养的是谁。   一顿酒喝到快午夜,走的时候赵飞的妻子开车过来接他,顺便把谢月野送回家。   他喝晕了,到这时才想起给戚雨迟回条消息,说自己马上到。   戚雨迟在小区门口接到谢月野,惊讶于谢月野竟然有能喝得这么醉的一天。   好容易把人扶回家,戚雨迟在浴室里给谢月野放好水,又仔细地为他脱衣服。   皮带头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谢月野像是突然被打醒,从裤子里拿出一张折好的纸交到戚雨迟手上。   他垂着头,动作迟缓,道:“小七,这个放好……”   戚雨迟接过来,说我知道了,正要把人塞进浴缸里,谢月野又突然不干了,从戚雨迟手里把纸拿回来,打开,死死盯着。   浴室灯下,他双眼发红。   戚雨迟察觉里头许多情绪,轻轻地走到谢月野身后把人抱住,偏了些头和他一起看那张纸。   实习证明。   戚雨迟从来不知道万庭扣了谢月野这么重要的东西。   他手掌在谢月野小腹上心疼地抓了抓,正想说些安慰的话,惊觉纸上落了两滴眼泪。   谢月野折好那张纸,重新塞进戚雨迟掌心。   他低着头,很长时间没有抬起来。   戚雨迟把纸拿出去放好,又匆匆跑进浴室。   他比谢月野矮,所以踮着脚,才把他一个脑袋抱在怀里。   下一秒,谢月野紧紧握住戚雨迟腰侧,压抑地哭出来。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些前面剧情的逻辑(2022.8.8) 第58章 地狱里没有魔鬼   暑假就要结束, 谢月野已经和房东商量好退房的时间。   戚雨迟在东华的工作也全部进入收尾阶段。   这个假期相比以往已经算很长,但和谢月野一起住的时间戚雨迟总是觉得不够,所以更加留念。   当初知道只是短住, 戚雨迟没有拿大件的东西过来, 所以收拾的时候也很简单。   衣服一叠被子一裹就能带走,没必要提早准备。   剩下的多余时间变成他缠着谢月野伤春悲秋。   明明房子是二手的,但他还是看哪里都舍不得。   晚上躺在床上, 戚雨迟抱着谢月野一翻身压在他身上, 说:“又要回去上学了。”   “嗯,”谢月野抓抓他头发, “回去也能经常见。”   “我知道。”戚雨迟联想到一件更让他心慌的事情。   “我可能需要准备考研了。”   “好, 想去哪里?”谢月野问。   “这还要问吗?”戚雨迟笑, “肯定留本校, 继续做你师弟啊。”   “什么院?”   “我想念商法,”戚雨迟说,“在律所里接触了一些这方面的业务, 觉得挺感兴趣的。”   “好,”谢月野说得好像戚雨迟真的马上就能去念商法了一样, “那就读这个。”   话说到这里,戚雨迟清了清嗓子, 问他:“谢泽那边怎么样了?”   “易兰芝情绪不稳定, ”谢月野拍拍他后背, “谢泽其实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但是每次她说出来的东西都是颠三倒四, 他这几天还会再去一次, 他说他已经有一个差不多的答案了。”   “你妈妈给的U盘, 你打开看过没有?”戚雨迟问。   “看了, 需要密码,而且有输入限制。”谢月野说。   他没有焦点地望着一片漆黑,喃喃出一句:“快了……”   戚雨迟马上要离开,律所的工作他全部交接完毕,佘颜和他一个时间走,严子文还笑正好不用办第二次欢送仪式。   仪式很简单,在周五那天,大家点了一桌丰盛的下午茶。   里面有戚雨迟很爱吃的小点心,所以他基本上都是听别人聊天,自己只顾着吃。   最后严子文说让他俩发言,戚雨迟站起来,只道感谢大家这么多天的照顾云云。律所里绝大多数人对戚雨迟印象都很好,原因是这个实习生做事认真又快,别人找他帮忙基本不会拒绝,偶尔写一些需要知识的东西也很有几分水平,确确实实给他们省事不少。   严子文倒是没怎么煽情,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这个时候还和戚雨迟叮嘱了一些工作重点。   戚雨迟心里有疑问,是关于何彭远的。   刚进律所的时候,他阴差阳错撞见何彭远的字条,已知他与严子文不和,然而不和是怎么不和,戚雨迟好奇。   反正要离开了,严子文这时候总不会怪他。戚雨迟走过去,小声问:“严律,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看戚雨迟的眼神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问题,严子文还是大方地说:“问吧。”   “是关于何彭远的。”戚雨迟先点出他名字试探严子文口风,见她没有反对,便继续说:“为什么您之前拒绝了何彭远进东华呢?”   严子文望着他笑了下,“你还是问了啊,我还在想你能憋到多久。”   戚雨迟没想到自己被看穿。   “律所最重要的是团队,何彭远做独立律师太久,其次,我个人对他的某些行为感到非常不齿。我们的确关注能不能赢下案子,但比能不能胜诉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合法合规、手段正当地胜诉。”   话已至此,戚雨迟不再问了。   下班之前他交了最后一份需要他打印的材料,所有东西装到书包里,戚雨迟走出东华大门。   不再有处理不完的工作等着他,戚雨迟晚餐之后坐在家里,难得觉得无聊。   手机翻了又翻,对什么都没兴趣。   谢月野看出他有些烦,抽走他手机,说:“我们下楼散步吧。”   戚雨迟一下坐起来,“行啊。”   在楼下他们碰到同样刚刚出门的邻居,邻居是位老大爷,手里牵着一只柯基。   两边打过招呼,戚雨迟还恋恋不舍盯着那只狗看,老大爷便叫住他,问:“要不然你们帮我遛一晚上?我今天正好累了,不想动。”   戚雨迟当然乐意,兴致勃勃接过狗绳。   柯基的屁股像两片蓬松的大面包,看起来软乎乎的,戚雨迟在心里演练多次把这条小狗扑倒的场景。   走着走着走到街边,戚雨迟口渴了,说想喝饮料,两人进了一家奶茶店。   谢月野不让他点冰的,戚雨迟勉强妥协,要了一杯去冰橙汁。   他咬着吸管,忍不住想,他们以后也会有像今天一样的时候吗?   那一天他和谢月野经济独立,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养一条喜欢的狗,下班之后在小区公园里转悠。   就一直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突然间,戚雨迟偏头,凑近谢月野,和他说了声我爱你。   戚雨迟常常这样,所以谢月野并不觉得奇怪,很快回他一句我也爱你,亲了一下他后脑勺毛茸茸的头发。   这个时间天没有完全黑,微风吹着也很舒服。   戚雨迟手里牵着绳子,和谢月野走一会儿坐一会儿。   他们慢悠悠逛完回去,快到的时候小狗突然加快脚步,四条短腿不断划,拉着戚雨迟往楼里蹿。   跑过一条长椅,那长椅上坐的人有些奇怪,戚雨迟回头一瞥,发现他大夏天穿着长袖卫衣,帽子拉起来罩住了脑袋,仅能分辨是一个清瘦的身影。   谢月野跟在后面,脚步一顿。   戚雨迟也拽着狗停下来了,歪着身子顺着谢月野目光望过去,那人站起来,脸一抬。   微弱的灯光下,他嘴角破了,眉尾贴着一小块纱布。   是谢泽。   柯基叫了两声,戚雨迟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安抚他。   谢泽没废话,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谢月野,“你要的。”   顿了一秒,谢月野伸手过去,没有拿纸,而是抓住谢泽的手腕。   卫衣的袖子往下滑落一截,露出里面缠着的绷带。   “你有病啊,”谢泽手一挥甩开了谢月野,侧过身,拿着纸那只手仍然悬在半空中,“拿了就滚。”   虽然谢泽帮了忙,但这臭脾气是一点没改。戚雨迟看不下去,跑上前一把把纸条抓过来塞进谢月野怀里,一只手牵着狗一只手抓着谢月野手腕,拉着人上楼了。   他们先去还了狗,走出来等电梯的时候戚雨迟朝楼下看了一眼,谢泽已经走了。   字条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看起来毫无规律可言。   电梯到了,谢月野牵起戚雨迟的手走进去。   他一直不说话,戚雨迟摸不准他到底什么心情,晃了晃手,问:“如果打开了,我陪你去交给警察。”   这句话莫名戳进谢月野心窝,他点点头,又有了那么一点勇气,说:“好。”   电脑接上U盘,屏幕中很快跳出输入密码的界面。   戚雨迟跪坐在床上,从后圈着谢月野脖子,下巴放他肩膀上和他一起看。   “输吧,”戚雨迟偏头亲了口他额角,“什么结果我都陪着你。”   真相就在眼前,谢月野却迟疑了。   那串密码很长,戚雨迟给他念,谢月野一个键一个键摁下去。   到最后一步,谢月野的手指停在回车上。   就好像故事到了结尾会变得更难写,人到了该分别的时候话说不出口,事情要结束了总是茫然无措。   谢月野此刻也大脑空白。   如果打开了他要怎么办?如果打不开,还有什么办法能得到正确的密码?   这份证据会牵涉多少人?而他又是否有机会了解到当年的真相?   戚雨迟笑了一声,搓搓他头发,甚至没有说一句话,抬手替他按了回车。   一个对话框弹出来,里面装了起码一页的各种文件。   有文档有图片有表格。   戚雨迟没有再看,坐在自己小腿肚上,在谢月野后颈亲了一口。   “哥,需要我就叫我。”   他跳下床,把这个空间留给谢月野一个人。   戚雨迟一直没进去,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被人从身后抱得很紧。   谢月野还没醒,他呼吸沉沉,均匀地喷洒在戚雨迟肩头。   今天是很好的一天。   戚雨迟想。   周一早晨,戚雨迟和谢月野去了公安局。   做过简单介绍之后,一位警员接待了他们。   之后他们被带到一个办公室,谢月野填了报案资料,同时将手中的U盘和密码上交。   做完这些并没有花多少时间,警员收走了资料,说:“你们可以走了。”   戚雨迟跟着谢月野起身,他们在警局大厅里停下来。   谢月野说:“等一个人。”   十分钟不到,一位中年男人从旁边的门走出来。   谢月野迎上去,叫了声:“刘检好。”   戚雨迟对着那位中年男人一打量。   身上穿的是polo衫,领口折得整整齐齐,下身一条休闲西裤,头发剃得很短。   再结合谢月野对他的称呼,这应该是一位检察官。   于是戚雨迟跟着谢月野称呼:“刘检好。”   “你好你好。”刘检也看向戚雨迟,手指了指,谢月野便搭了下戚雨迟肩膀,说这就是我师弟。   刘检眼光扫过来,点了几下头,看来是早就听谢月野提起过。   “今天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刘检问。   “处理好了,”谢月野说,“没花多长时间。”   “好,”刘检抬手看了眼表,“我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到这边来也是处理事情,下次时间多一点了我们再见。”   他又拍了拍谢月野手臂,“最近我们都很忙,你们开学之后你就尽快过来吧,我已经和同事们说了,位置都给你腾出来了,大家都等着。”   这句话里面似乎有其他意思,戚雨迟想明白了,眼睛微微瞪大。   等出了公安局,他才抓住谢月野手臂。   “你要去检察院实习吗?”   “是,”谢月野把他牵下来,放自己掌心里握着,“之前联系好的。”   戚雨迟没料到,又问:“怎么想到去检察院?”   “觉得我可能更适合做这种追诉犯罪的工作。”谢月野说。   这段时间没有实习,谢月野用很长时间思考自己的职业规划。   律所很忙,他每天只顾着不断工作,忘了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热爱,又是不是真的适合。   不论如何,戚雨迟替他开心,开始规划之后谢月野来上班的路线。   他滔滔不绝,谢月野却一下将他抓住,说:“之后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见一次何彭远。”   戚雨迟顿了半秒,点头道:“好。”   新学期开学,戚雨迟住回宿舍。   因为整个假期没回家,他是寝室里到得最早的。   到了之后收拾完东西,戚雨迟出了满身汗,干脆洗了个澡,清清爽爽躺在床上。   寝室群沉寂了快一个暑假,这会儿重新热闹起来。   唐澜跟直播似的报自己位置,秦嘉易也说他快到了。   戚雨迟掺和了几句,让他们自己闹,给谢月野发了条微信。   【收拾好没?】   谢月野说:【已经躺下了。】   戚雨迟真没想到他俩动作一样,笑了。   谢月野又接着发:【晚上和导师还有师兄师姐吃饭。】   戚雨迟也正好想说这个,刚刚开学,他们宿舍也约好晚上一起吃。   大概说了一下这几天的安排,两人交换了一份课表,戚雨迟关了手机,正想睡会儿,商若兰给他打了个电话 。   戚雨迟知道自己肯定要被说,所以放平心态。   “你一个假期,有没有那么一秒钟想起过你还有个妈?”   开门见山,挺合适的。   “哎哟妈对不起,你也知道我实习,实在太忙了,”戚雨迟挑好听地说,“我挑个周末回来看您行吗?”   这样商若兰好歹觉得好受点,聊了会儿,她问到谢月野,说:“你跟你师兄怎么样了?”   戚雨迟没想到她过问自己感情的问题,照实说:“感情稳定,我俩要一男一女,现在应该在考虑步入婚姻的殿堂。”   商若兰被他闹得没脾气,又讲了三两句便不说了。   挂掉电话,戚雨迟想到谢月野上交证据后没几天,警方立了案,目前应该在走手续批捕。   这件事情没有最终落地,戚雨迟也总是觉得不安。不过他观察谢月野,倒觉得对方已经放下许多,于是自己也不再提。   要说实话,戚雨迟从来没想过他们能走到这一步。想想这一步之前的每一步,戚雨迟始终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尚且如此,那扛了那么多年的谢月野呢?   正胡思乱想,唐澜回来了。   只要这家伙一回来,宿舍里不会再有安静的时候。   一个假期没说上话,唐澜的嘴跟缝不上似的直念叨,等秦嘉易也到了,这寝室里光是他俩聊天的声音都能穿到楼梯间去。   他们关心戚雨迟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和谢月野怎么样了?   戚雨迟拿回答商若兰的话回答了他俩。   “行,真靠谱啊迟总,”唐澜狠狠一拍他肩膀,“那你说你和野哥喜结良缘,到咱们这儿也得有点表示吧?”   戚雨迟一听就明白他意思,手一挥:“晚上我请客呗。”   饭桌上,大家纷纷说起实习的经历。   都是第一次接触真实的案件,这么多年也过了新鲜劲,剩下想说的都是真的想说的。   唐澜拍拍桌子,问:“你们觉得你们这个假期干过最牛逼的一件事是什么?”   他俩都没开口,等唐澜先说。   “我去的是法院,刑庭,当时有一个当事人进来的时候,在保安那里过安检,他兜里揣刀子了,就是不拿,两个保安上去把他摁着,结果他一下掏出来,而我冲上去挡下了这一刀。”   唐澜说着,胳膊抬起来,把短袖往上拨了点。   那胳膊上还真有道伤口。   天,这故事确实是够惊险的。   戚雨迟想到什么,问:“当时我记得我们老师在群里突然发通知,说一定让大家注意人身安全,是不是就是你这个事情发生之后啊?”   唐澜连连点头,“是就是,但是老师说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我就没跟你们说。”   秦嘉易佩服地一抱拳,但很快又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本来你不冲上去的话,保安能把他按服的。”   空气安静两秒,唐澜差点儿蹦起来把秦嘉易打一顿。   戚雨迟心里想,我干过最牛逼的一件事,应该是你俩朋友圈里转发的有篇文章是我写的吧。   他拿出手机,随手刷了下,一条新闻蹦出来。   今日19时45分,何彭远在项嘉庆功宴上被警方带走。   戚雨迟盯着那行字,一下站起来。   秦嘉易和唐澜被他吓一跳,一抬头看到戚雨迟脸色,赶紧问:“出什么事儿了?”   他此刻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出去打个电话。   这个电话必然是拨给谢月野的,他也看到了新闻。   两边都有些思绪混乱,还是谢月野先开口。   “当年谢霆之参与洗钱,是因为他的公司里有员工利用公司参与毒品链,谢霆之知道以后只想保下公司。何彭远说不如想办法把这笔钱洗白,之后再开除这个员工,这样谁也不会知道。”   谢月野声音缓缓。   “所以在工厂爆炸之前,他们其实已经用别的方式完成过洗钱,但是数目很小。后来公司陷入经营困难,工厂原本就打算停工,何彭远说干脆制造一起爆炸,帮他们洗钱,能获取暴利,谢霆之同意了。员工死在里面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谢霆之是一个迷信的商人,沾上人命的事情他不想干,但是事已至此又不能回头。”   “他内心有愧。”   谢月野咬着牙,“他自杀是为了洗脱自己的罪,他每天都在害怕那些人的冤魂,他怕得精神出了问题。”   “他整理了证据却藏起来,密码告诉一个已经疯了的人,就更说明他其实根本不想让自己做的事情被知道,只是为了对得起所谓良心,让自己死后别下地狱。”   谢月野闭上眼,吐出最后一句话:“地狱里没有魔鬼,只有比魔鬼更可怕的人。”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推一下基友的文文《怕你疼》by元柚温   戒酒五年的牒凡,公司周年庆被迫破了戒,然后他后悔了。   五年没见的面孔现在正和自己的老板侃侃而谈。   举杯的那条右臂即使采用防真的材质也还是能看出来。   酒劲上脑,记忆里所有的事又涌了出来。   -   戒酒前的最后一次,他捏住对方冰冷没有知觉的手臂,红着眼眶。   “我们分手吧,我怕。”   破戒后的第一次,熟悉的面孔在酒气模糊下越来越近,多巴胺刺激他吻了吻对方指节。   囫囵说:“原来还是凉的…”   -   郁云琢摁灭烟上最后一丝火,干涩的对宿醉的人说。   “你怕我疼,可我没你才会疼。” 第59章 每一个法律人的使命   最近新闻频道里项嘉占了绝大部分的篇幅。   经过警方的侦查, 检察院最终决定以洗钱罪对何彭远、余万东以及项嘉公司进行起诉。   原来所谓放筝园项目,也不过是洗钱的一部分。   开庭当日谢月野没有去,反而带着戚雨迟打了一场篮球赛。   整个暑假忙于实习,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又在忙考试, 戚雨迟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打过球了。   到了篮球场,他觉得有几个人特别脸熟,一问才知道原来都是当初第一次和谢月野打球时就在的那些人。   唐澜这次也在, 秦嘉易因为社团里没事儿, 给他们抱了两箱矿泉水过来,就在篮球场边坐着看。   分组用手心手背, 很公平。   戚雨迟和谢月野没在一起, 两边同时松了口气。   这口气让戚雨迟笑个不停, 他推推唐澜身子, 问:“叹什么气啊?我真的一个暑假没动过了,要是连累了,我先赔罪了。”   丑话说在前面, 大家纷纷自谦,我也一个暑假没动过。   他们这队氛围极好, 在迅速调动团队情绪的事情上,戚雨迟真有几分功夫。   笑着闹着, 谢月野走到戚雨迟身后了他也没发现, 还往后仰了仰, 后脑勺磕到他肩膀。   一转身, 戚雨迟还没来得及说句话, 脑袋上被盖了顶鸭舌帽。   谢月野手顺着帽檐往下一压, 说:“好好打。”   戚雨迟勾着唇一下, 朝跑远了的人喊:“这句话说给你听。”   好好打就是好好打, 他俩也没在场上动手动脚的。   从手生到进入状态,戚雨迟只用了几声大吼。   球场上他格外专注,和新队友的配合也出乎意料,然而对手是他男朋友,同样不赖。   这场球几乎胜负难分,酣畅淋漓。   到结束的那一刻,戚雨迟这边险胜一分。   赢了不和队友庆祝,戚雨迟先投向敌方怀抱,被谢月野抱了个满怀。   “哥哥哥哥哥。”戚雨迟声声脆,却听着黏糊。   谢月野抓着衣领,拎起来给他擦下巴上的汗。   晚上自然是约了饭,大家商量好先回去洗澡,一个小时之后再见。   开学的时候戚雨迟就在谢月野的寝室里留了几件换洗衣服,现在不想回寝室,就跟着他走。   学校里一路上热闹得很,秋季开学一个多月,新生刚刚适应学校里的生活,一切还觉得新鲜,社团纷纷出来摆摊招人,大晚上的,整条街被他们自己拉的灯照得很亮。   戚雨迟忍不住也停了会儿,看到热闹的场面,想起自己刚刚入学的时候。   然而时间是一场穿梭似的旅行,不知不觉间就溜掉了。   人群中挤着走,谢月野牵住戚雨迟的手。   回到宿舍时汗水消了大半,他们掌心黏在一起,戚雨迟舍不得松,拽着他靠近自己,一抬头吻上去。   在这个房间亲吻好像是一件很久的事情,戚雨迟咬他舌尖,纠缠他唇齿,这一次完完全全掌握主动。   谢月野由着他,手翻起衣摆,借着擦汗的动作在他脊背上徘徊。   戚雨迟费了好大劲把自己撕开,吐出三个字:“去浴室。”   谢月野手一顿,这次结结实实抓住他衣摆,往上一抬脱掉,扔在一边。   这衣服绊着两人的脚,谢月野一把将戚雨迟抱离地面,手滑进他裤腰往下一推。   鞋尖抵着衣服走了一截儿,戚雨迟圈着谢月野脖子,低头痴缠地吻他。   温热的水冲下来打在戚雨迟脸上,疼的那一刻他才想起,他们其实已经挺长时间没做了。   谢月野也知道,他感受他的紧张,缓了缓,改为亲他。   约好的一个小时,他们从浴室里出来,再腿..根..撞着腿..根倒进床里,已经过了四五十分钟。   压在枕头下的手机不断响,震动的声音让戚雨迟头皮发麻。   让人等太久并不好,戚雨迟抖着手指抓起手机,匆匆忙忙给唐澜发一条:你们先吃,别管我们。   唐澜就等着他回复,问:【怎么了?什么事儿啊?】   这会儿来不及想借口,再说也没什么借口能让唐澜放过他。   戚雨迟腰上一软,心脏提到嗓子口,换了个委婉说法:【我俩办事儿】   唐澜总算没发来消息,然而这阵沉默不是因为他懂事,而是因为他实在说不出话。   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唐澜在半个小时之后才说:【不等你们gay了!!!】   这学期戚雨迟正式开始搜集考研和法考的资料,平常没事儿的时候他都和谢月野待在图书馆。   不过因为谢月野去检察院实习,所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基本都是晚上。   戚雨迟说要回去看商若兰,最终也推迟了好几个月。   不过这次他带着谢月野,他们两个人加上戚识棠和商若兰,正好一桌麻将。   外公外婆已经从乡下回来,见到谢月野第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姜还是老的辣,戚雨迟顿时对自己没有认出谢月野感到羞愧。   不过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谢月野是戚雨迟男朋友这回事,因为毕竟是老人,怕冲击太大。   然而最后还是胡乱出了一场柜,因为晚上戚雨迟跑到谢月野房间去撒娇,以为深夜家里不会有人出来晃悠,门随手甩上,其实没关好。   他缠着谢月野说亲密的话,跪坐在人家腰腹上,两只拖鞋掉了一只,另一只还晃晃悠悠半套在脚上。   谢月野手掌抬起来压着他后脑勺,手指慢慢插..进他发间。   没睡着的外婆喊醒已经睡着的外公想在家里的小花园上溜达,下楼的时候就这么看见了。   她老人家惊叫一声,把整个屋子都吵醒了。   商若兰和戚识棠抹着眼睛出来,看见戚雨迟和谢月野端端正正并排跪着。   而那个一向要天要地的小子,这次变成了最乖的人。   戚雨迟晃着外婆手,既说得诚实,又哄她:“谢月野是我男朋友,就和别人的女朋友一样的,我们互相喜欢,外婆您要怪就怪我,大半夜别把我师兄赶走了。”   好啊,说来说去还是担心他外公外婆要做恶人。   外婆一甩手,让他们赶紧去睡觉。   戚雨迟摸不准两位老人的意思,等大家都散了,还偷偷跑进外公外婆房间问。   他外公这才说:“我们也不是要阻拦,只是有点惊讶,太突然了,你让我们缓缓行吗?”   设身处地,由己及人,戚雨迟理解了,连忙跑回谢月野那里给他通风报信。   外公外婆很支持!   学期末的时候,何彭远正式被收押,谢月野去探视了一次。   上一次在媒体中见到他,是他被抓的那天。   即使警察已经带着手铐来了现场,何彭远仍然淡定,还和媒体来回了几句。   然而今日却如同彻底变了一个人。   两鬓白了,皱纹满脸,最重要的是人的精气神没了,那双眼睛像枯井,只有见到谢月野的时候,掀起一些不知是气是怨的波澜。   刚刚拿到证据的时候,谢月野有很多话想和何彭远说。   固然他本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但他仍旧年少,心中火焰炽热。   他那时觉得打电话都无法满足,他要站在何彭远面前,像那天何彭远当着高管合伙人威胁他一样的气势,他要告诉何彭远你是错的。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狗屁的正义!   这狗屁的正义把你送到这里,让你变成现在生不如死的样子。   而我也曾经崩溃至此。   这是你活该。   然而如今,谢月野满腔情绪逐渐平静,变成一声声劝说自己的,没必要。   他拿起话筒,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场,只是看着何彭远此时的憔悴。   “你很高兴吧?”何彭远淡淡地说,“你要是想笑可以笑,这个世界上总要有笑的人。”   谢月野举着话筒,不做声。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整你吗?”他勾着唇角,“我就是想炫耀,我要让谢霆之好好看看,当初他不敢做的事情,他心虚的事情,我做到了,而且我成功了,我能把他儿子踩在脚底下。”   “不可惜,”何彭远连连摇头,长叹似的,“不可惜啊,一个人的一生总有笑的时候,不笑的时候就是在哭。”   “谢罪,”他叫了这个许久没有人提的名字,“你还会哭的。”   隔着玻璃,谢月野眼神未移动半分,停留在何彭远脸上。   他告诉他:“谢罪已死,谢月野会好好活着。”   从监狱出来,谢月野回了学校。   戚雨迟给他发了信息,说自己买了两杯果茶,现在坐在学校广场上看他们刑事司法学院新生的欢迎仪式。   广场是阶梯式的,舞台搭在最下面,一层一层坐满学生,人潮涌动。   已经入秋,戚雨迟穿了件薄卫衣,两条带子特别做成麻绳的样式,戚雨迟拎起来圈在脖子上玩儿。   别人都是来认真看表演的,戚雨迟是来玩儿的,手边放了两杯饮料。   谢月野看到他,没声儿地坐下来,很突然地凑上去亲一口他耳朵,又轻轻咬了下。   戚雨迟回过头看见他,手往他脖子上一搭,凑近了,小声问:“今天怎么样?”   谢月野脸色尚佳,说:“没怎么样,没说什么。”   戚雨迟点点头,知道这就是没什么事儿的意思。   表演的部分已经结束了,最后是校长讲话。   两人的目光都投到舞台上,他们校长穿着西装,握着话筒走至正中间。   “首先我代表S大欢迎所有的新生。”校长抬了抬左手,眼睛在人群中扫过一圈。   戚雨迟偷偷和谢月野咬耳朵,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校长说了什么。   谢月野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戚雨迟笑,说我那时候和唐澜在打游戏,差点团灭,情势紧急。   “在你们正式步入为期四年的大学生涯之前,我作为校长,有一些话想和你们聊聊。”   戚雨迟的目光穿过人群望着舞台,好像回到他大一的时候,刚刚走出高考,觉得即将迎来新的生活,而沾沾自喜。   他用一个月跟着唐澜跑熟了球场,又用两个月认识完学校的教学楼,三个月把食堂全吃一遍,第一学期转遍学校周围。   对一个新事物产生熟悉,对于戚雨迟来说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一个新事物产生热爱,亦然,但坚持不是。   坚持是很难的事情,坚持热爱更是。   要说他有多热爱法学吧,那肯定没有,真的没有。当把这个作为自己专业来看的时候,里头就比旁人多了太多。   戚雨迟常常觉得,直到现在,他也不过就是比别人多读几本法条,实际上连这个专业的门都没看见。   所以今天凑巧坐在这里,戚雨迟当人生重开,仔细接受他们校长的教诲。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各位选择了S大,选择了法学这个专业,我估计绝大部分的同学是因为分数合适,当然,肯定也有坚定学法的同学,也许很多同学心里装着对律师、法官、检察官这类法律职业的向往,也许很多同学天生充满正义感,也许有一部分同学只是因为觉得这个专业能挣钱。但不管你们为什么选择法学,我都要郑重地告诉大家,从今天开始,请你们时刻保持法律人的责任感。   “有的专业天然带着使命,保持责任感,并不是居高自傲,不是拿着你的知识卖弄,而是保持敬畏。”校长温和的语气中带着坚定。   “敬畏法律,敬畏知识,敬畏人。”   背后的大屏幕上,一直印着“法”字最早的写法:灋。   “今天我们就来讲讲灋字,”校长抬起手,示意大家看身后屏幕,“新来的同学们可能还记不住这个字的写法,但你们的师兄师姐应该很清楚,来到S大,第一课就是学会写灋字。”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说,‘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   “从三点水的偏旁来看,平之如水,灋有公平之意,而廌是什么呢?这是一种古代传说中的神兽。不知道大家是否见过校园里神兽獬豸的雕像,就在我们第三教学楼门口,那就是廌,又叫獬豸。”   校长徐徐道之:“这种神兽生性正直,能区分是非曲直。大家都知道,古代的时候很多技术没有那么发达,人们往往难以判断一件事情的真假,所以求助神明。而这种神兽,凭借其本领判断不直者,即不正直的人。”   “所以从这个字,我们已经能够看出古人对于法的理解了。即追求正直,追求公平正义。”   校长的讲话持续了十五分钟,台下的学生由起初的躁动变得平静,人人脸上充满沉静的思索。   “法的价值自不待言,但是我们的法是完善的吗?法治精神真正深入人心了吗?最最看得见的,现在的社会安全了吗?公平了吗?”校长摊开手,语气激昂,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在每个人的耳边震动。   “这些问题不是在座各位要抱怨的,而是在座各位应该共同羞愧的。这是你的我的,”他竖起手指,“每一个法律人的使命。”   “《无问西东》中的一句话,我很喜欢,在此也送给大家: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完美的人,缺的是从心底给出的真心、无畏、正义和同情。”   “祝你们在大学四年的生涯里,收获知识,收获所爱,理想坚定,前程似锦。”   掌声中,校长走下舞台。   而戚雨迟早已紧紧握住谢月野的手,胸腔充满热血。   人群开始散场,他们还坐着,谢月野反握了下戚雨迟的手,下一秒,他从口袋里拿出两枚很素的戒指。   戚雨迟惊讶了,连同刚刚那场演讲带给他的感动一道,像哭一样笑。   “我不太会说话,你知道的,”谢月野掌心里躺着戒指,“本来戒指这样的东西,我以前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后来我改变想法了,因为我好像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出我爱你这件事,所以我挑了个俗的。”   他浅笑一下,“谢月野是你的,是戚雨迟的,任何意义上。因为你让他走出谢罪这个名字,任何意义上。”   戚雨迟抓紧他指尖。   “我爱你,我爱你这句话不仅说给你听,也说给我听,只要我能跟你说我爱你,就会特别有安全感。”   谢月野给出自己的承诺。   “从今往后我们一起,山高水远,前程似锦。”   作者有话说:   獬豸(xie zhi都是四声),廌(zhi也是四声) 正文完结,番外过两天写,休息一会儿   第34、35章感情线重大调整,建议重看,以下为完结的碎碎念   我还记得我大一刚进来的时候,第一堂课也是学习灋字,是由我的法理学老师讲授的。当时对这几句古文懵懵懂懂一知半解,但心里觉得震撼。可以说刚刚学法的时候,我对法律的所有好感和正义感,几乎都来自于法理学的课堂。   我的老师基本没有讲过书上的内容,更多时候是在带我们读他读过的书,比如《利维坦》《论公民》等等,里面很多话让我从另一个角度看国家、社会和法律。   法学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科呢。   说不好,反正很难。到现在我都不觉得我除了法条之外有真的懂过什么,这是真话。很多人都是抱着对法律很神圣的向往来的,我相信是这样,因为以前我也是,我的同学们也是。   后来我真的有非常讨厌这个专业的时候。不说学明白什么,仅仅说最简单的期末考试,拿命玩绝对不是开玩笑,我现在一提到期末这两个字我都觉得下一秒要心肌梗塞,因为每个学期那段时间你都觉得自己一脚踩在死的边缘了。感觉要死了还不够,感觉要死了你只能算合格,你还要横向对比,要卷,卷知识,卷研究,卷学历,卷英文,卷资源,多死几次吧。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虽然现在大家听到的关于法律职业的评价,比如说律师,法检之类,应该绝大部分人觉得这是很体面的工作,但其实真正有矛盾的时候非常多,而很多人对法律工作者是有怨言的,是不理解的。   但是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时候呢?完全有,而且很多。因为学法,有觉得自己突然长大的时刻,有被人需要的时刻,因为这个专业,看到更多关于人关于社会的东西,偶尔充满热血的正义感。   讲偏了。写这个故事真的很曲折,从一开始的换梗,到后面在感情流和剧情流中间摇摆不定,又遇到期末考试,我还想着修文,然后遇到实习,又搞不赢写,直到现在,总算写完了,我松了一口气。   这个故事是我修得最多的,版本已经多到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废稿都贴了好多好多,但是我还是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后来我觉得这可能是阅历的问题,我想写的东西需要这个,但是我没有,所以效果达不到。很多事件,我只能用一个普通学生的视角来看,希望以后等我有点儿见识了能再尝试一下写群像和剧情。   但是我也写得很爽,是那种感动自己的爽法,竟然有一个故事能写给我的专业,好神奇。   结束之后我应该会修,因为觉得很多地方写得不好,修了会在文案说。   非常感谢大家不嫌弃地看到今天,下一本有可能先写一下《我们之间》这个短篇转换一下情绪,同时做一做离婚的大纲,也有可能不会先写这个短篇直接开离婚,因为我大三了,马上要考研+法考,不考就没饭吃,时间有限。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